重耳公子
直至后宫席上站起一道美丽的身影并发出一声娇呼时,他们这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道绝美的身影伴着那声娇呼,引起场下的一阵骚动。
“真美,不愧为晋国的大美人啊!”
“如果她肯为我发出这般惊呼……我死都愿意!”
“你们看她的小脸蛋都急得发青了。”
有狂热的人甚至叫出声来:“弄玉公主……公主……”
“哼!你们不了解就不要瞎说,虽然弄玉公主身为重耳的长辈,可毕竟年龄相差不大,再说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为他担心是理所当然的。”自认为了解实情之人愤愤然道。
华荣初见重耳进入场中时还一头雾水的,他想都没想过这样的大鱼竟然自己跳出来,眼中刚流露一丝讥嘲,突又为他的勇敢而生出钦佩之心。
重耳此刻内心的悔恨到底有多深,只有他才知道。
我是不是疯了?为什么就这样子跳出来?难道就这样死去吗?后悔归后悔,可眼前的场面还得去应付啊,我能不能想个办法退下去呢?想到此重耳把目光投向赵衰处,希望他能明白他现在复杂的心情,帮他一把。
可结果让他大失所望,赵衰和狐家兄弟正用一种敬佩的眼神看着他,那目光令他惭愧万分,只得回头……华荣那冰冷锐利的目光已紧紧锁住他,他的心就如同一下子就掉进冰窟窿似的。
“嘿嘿!我只是……随便上来走动走动……呵呵!马上就下去的……”重耳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语气向逼上前的华荣道。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场下立刻便骂声雀起。
弄玉公主顿时愕然,一脸的不相信,这话是从重耳口中说出来的。
赵衰席间之人大都羞愧的低下头去,对他们来说这简直是最大的羞辱。
晋献公则一脸的兴奋之色,骊姬也向梁五等人点头示意,以示夸奖。
而场中的华荣也一时间呆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德名远播的重耳公子竟然变化如此之快,甚至打乱了他的节奏,让他也不知道如何对应。
正在此时,一个干瘦黑衣人拨开人群,疾步朝夷吾席上走去,俯下身在夷吾耳边低语,随既夷吾面色大变,匆忙起身向晋献公处走来。
“禀告父王!屈邑之地发生奴隶暴动,据传是盗拓所为,请父王恩准夷吾回府平乱。”
献公闻言色变,盗拓可是东周所有诸侯的大敌!为什么这么巧呢?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眼看可要大功告成,如果让他回到自己的领地里?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夷吾见献公不答,心底里顿时惶恐不安起来,难道被他看穿了我这金蝉脱翘之计?
东关五见献公险入俩难之中,眼睛四下里转了转,突然间看见重臣里克时,计上心来,于是俯身在献公的耳边嘀咕一翻。
献公闻言,眼睛一亮,对夷吾道:“既然屈邑之地有暴乱,王儿当需前往,可寡人考虑到有盗拓的参与,为了王儿的安全着想,寡人得派里克里卿家前去相助。”
一直安坐于席间的里克闻言一愣,不由得对东关五的计谋深感忧虑,内心暗道:“没想到这人并不完全是一个草包,竟然能想出如此一石二鸟之计。”
“里卿家听命!你可带三千铁甲兵前往屈邑平乱,哎!虽然寡人这里也需要你,可放眼天下,文武双全之人中唯有里克才令周天子推崇!也只有你去,方能令盗拓缚手就擒。寡人就在此等着你的好消息。”献公对里克大大安抚一翻后,大手一挥,投下令箭。
重耳见场下已无人注意他,正想悄悄的溜回席上,刚一动脚,一句不温不火的声音传来……
“怎么王兄要下场吗?大家都在期待着你能一扬晋室武学呢!”
是奚齐,也只有他才惦记着重耳。
重耳正要答话时,突听一雄浑的声音Сhā入道:“重耳公子怎么可能逃跑呢?想我大晋百姓无人不对公子德服天下而感到骄傲,我们都在等着你大展雄风呢!”
完了,这个人是谁?这不是在害我吗?你这般一说,我还……如何下场呢?重耳大为烦怒的向说话之人看去。
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正满脸揶揄之色盯着他。这个奚齐真不是个玩意,竟然摆明不放过我。我当初就知道答应狐突就是个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就是有,也不会轮到我头上啊,看来希望渺茫啊!重耳低头沉思,骊王后突然开口道:“奚儿不得对大哥无礼,快道歉!”
奚齐反驳道:“自古礼仪当以德为先,其以信义为宗旨,母后不是一直在这样教导着王儿吗?怎么到大哥那里就不适宜了呢?”
骊王后对奚齐的回答非常满意,只是现在不能表露出来她的欣喜之情罢了,脸色一沉,呵斥道:“大胆奚儿,你不知道你大哥自幼体弱多病,自是不能宏扬家族武学,作为弟弟,你为什么不能体谅大哥呢?”
奚齐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目的已经达到,如果重耳这次避而退之,那么他不配做自己的对手,准确的说,以后重耳这两个字将在晋国消失。
重耳沉吟不语,他已经被这呣子俩的一唱一合搞得脸面尽失,甚至是绝望。
这时场下站起一人沉声道:“公子乃千金之躯,岂能和一个下人去动武。”
重耳霍地侧望,看到的是赵衰严肃的面容,他想起刘恒曾经说过赵衰能敌华荣,顿时大喜不已,最起码能逃过这一劫,不过他倒是对赵衰上来救驾感激万分,想到自和四人见面来,连话都很少说过时,心下甚觉不安。
“请公子准小的一战。”
赵衰说完,也不等重耳答复,缓缓脱下头上的斗笠,掣起重型铜枪,朝华荣大步迫去。
顿时全场爆起自比武会以来最激烈的喝彩声,大家都期待着这二个一流高手之间的比武。
见赵衰上场,华容竟不怒反笑。
“哈哈哈!我平生有四大恨事,看来今天老天要让我一解宿愿!”
“只怕是旧仇未报,又添新恨啊!”赵衰冷冷的道。
激动中的华荣突然平静下来,眼中异芒闪闪,淡然道:“不错,你的马上功夫的确是无人可比,想起当初和你在宛平一战,我就恨不得剥你之皮,喝你之血,这里虽然也是战场,可究竟和那时不同,你如果脸皮够厚,就骑马上阵吧。”
赵衰大喝道:“多说无益,咱们还是在手底下见真章吧!”
“好!虽然你是我必杀之敌,可你却是我最佩服几人之一,事后,我会在你的坟墓上撒上一把黄土。”
华荣说着,抽出身后长剑,斜指向赵衰,大步迎了上去。
赵衰见华荣依旧龙行虎步,与兆凿一战,对他完全没有任何的影响,甚至不露分毫疲态和破绽,赵衰便知道他定比当年的华荣更为可怕,如果让他和兆凿分出个胜负来,也得百招之后。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
华荣微微一叹道:“你已败了,看来你把你的全部心思都放到马战上去了,否则怎么会如此不济呢?”
赵衰脑中轰然一震,登时明白华荣功力已达心神通一的境界,上来就抓住自己的破绽,一句话就打败了他,突然间他想起自己的一生,追求的只是短暂的目标,除了成功顶峰的刹那兴奋外,其它都是在苦难中度过,而他目前至少还有一个明确的目,就是要放手搏斗,直至被杀。心中不由奋起万丈豪情,仰天长啸,但这丝毫掩不住英雄末路的悲凉!
“且慢!他已败,这个轮次挑战权归我”
全场倏地静了下来,因为这个的声音来得那样突然。可以用破空而来形容也不为过,虽然那股浑厚之声略带点沙哑,甚至感觉出那声音不大响亮,但那声音夹杂在那震耳欲聋的长啸中,但就象在所有人耳边轻语般清晰。
狐熙喃喃道:“他终于要出手了!”
狐毛一脸兴奋的道:“既然他肯出手,华荣必败无疑,有他在,谁敢再行挑衅。”狐毛说完却发现熙总管竟然没有一丝毫的高兴之色,反而神情更加凛重,不解的问道:“怎么管家不看好他吗?”
“对于他我当然有信心,但我们这次最重要的砝码不是他,于跋本来不必要这么早下场的。”
“那谁才最重要?”季槐忍不住问道。
狐熙长叹一声道:“是里克,也唯有他才有能力保住太子申,他也肯定死保太子,只要太子不倒,重耳公子自然无忧。这也是你父亲唯一能指望的,可眼下夷王子的临阵脱逃却帮了那女人的大忙了。”
“啊--”
第十七章 霹雳比斗
“我早就看出那夷吾不是个好鸟。”刚回到席间,重耳忍不住随声附和道。
季槐白了他一眼,冷冷道:“哼!难道你就是那只好鸟?你的所作所为又比他好多少呢?简直是丢人现眼,重耳公子的德名今天就毁在你的手中,我看狐突将军这次可是看走眼了。”
重耳闻满脸的惭愧,第一次没有开口反驳。
季槐又担心自己话说得过重,补充道:“你如果和我们大家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局势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啊!”
狐毛也是满脸的不茬,欲言又止的想开口说些什么,倒是已退出战场的赵衰打圆场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公子以后凡事得三思而后行。”
重耳听到此时,心下更是惭愧不安,自己枉为他们的统率者,其实比不上他们任何一人,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浅薄,毕竟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
赵衰也怕公子太过难堪,话题一转道:“你们看,华荣已发动进攻。”
华荣自看见于跋下场后,便知他遇上一生中最为强大的对手,单从于跋那轻松自如,有如闲庭信步般的站姿,仿佛全身都是破绽,可又让人感觉全无一丝的破绽可寻。
这感觉让他全身徒然紧张起来,在对手的强大压力之下,华荣甚至觉得自己有若在怒海中飘汤的一叶扁舟,需要一个稳妥的崖岸,以供停泊,这也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也同时带给他新鲜感,也可以说成是一种快感,毕竟好手难寻啊!顷刻间,华荣全身仿佛松懈下来,华荣所修之武学心法最重心静气平,压力愈大,心情愈是平静,心境在压力下也如洪炉上的一点冰雪,冷然视物。
于跋见此,不由得露出一丝的赞叹,同时也夹杂着一丝的怜惜,同是武道中人,能凭借着后天的不懈努力而能达到华荣这个水平的罕见,简直可以说是绝无,不过,我还是要毁了他。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是无法打发掉这疯子的,看他此刻那种进入疯狂的模样,想再说些什么也是无益的。
实力,就是此刻最好的说话。
“果然不错,但你如果技止于此,你的恨事就又要增加一件了。”
面对于跋的狂妄,华荣并没有开口反驳,他说得的确没错,就算如此,他也坚信自己仍有一拼之力。
“看来我今天运气真是不错!”华荣瞳眸一缩,冷声喝道:“看剑!”一道凌厉之极的剑气破空击出,其速度之快、力道之狠,与对阵兆凿时的力道和速度有着天然之别。
于跋不由赞道:“好剑法,好功力。”话虽如此,但手底下却丝毫没有闲着,木无表情的随手一剑洒出。
这一剑看似不快,可其势凶猛,长剑空呼啸之声,震耳欲聋,不绝于耳。
大家都屏息静气,观看自比剑开始后最紧张刺激的拚斗。
于跋所修之武学在当时来讲,属异道邪门,虽剑惊天下,却无法让其名震天下,这也是于跋的一大憾事。
他所独创的心法中,最重“忘情”把一切精神,维持在一个一尘不染、毫无杂质的境界里。丝毫不起恐惧之心,所有喜怒哀乐,甚至父子亲情、夫妻之爱,也弃于心外。这也是当世人所不能接受的邪说。
华荣见势凶猛,自问膂力内力均及不上于跋,竟一改其上来必咄咄逼人的剑招,游身圈外,迅捷灵动闪躲,不和他硬架硬碰。
于跋丝毫不变招,依旧刺出第四剑。华荣暴喝一声,连连以剑撩拨,仍是只守不攻,采化解而非硬格之式。
场边观众以为于跋已全面压制住华荣时,剧变突起……
“狂风斩!”华荣突的大喝道,剑身瞬间幻出来无数半月形的异芒,明明是一把剑,却给人感觉像是有无数把利刃劈来的感觉,此招化长剑为刀,挟带惊人的内劲,剑劲尚为近身,剑气所到之处,就好似温度突然下降,兀的让人冰冷之极。
观众大惊失色。于跋好像早知道他会变招似的,华荣的欲前欲退,即使在眼光不及之处,他却是了然于胸,可迅速决定策略。不慌不忙间亦改变打法,严密封架,同样采取游斗方式,且战且退,在场内绕着圈子,步法稳重,丝毫不露败相。
奚齐席上一干人见华荣势起,都纷纷站起来为他喝彩,每当他使出奇招,都疯狂地叫嚷打气,为他平添了不少声势。
赵衰突然叹道:“华荣中计了!”
重耳讶道:“你从何得之?”
“华荣求胜心切,愈攻愈急,而他本身功力就不如于跋深厚,此长彼消,华荣白白耗泄大量气力,当他力道减弱时,当是于跋发威的时侯。”赵衰深感有趣的谈论道。
正如赵衰所言般,于跋突然停止后退,暴喝一声,一挺身,剑身刺往华荣腰身处,其角度之刁钻,线条之优美,令场下观众顿时发出一阵雷霆喝彩。
华荣大惊之下,只得匆忙回剑相迎。“啪!”的一声激响,竟硬把自己震退了半步。
而于跋竟不做丝毫停顿,手中长剑旋飞狂舞,迫得华荣节节后退,招招硬接,不过此人亦是强横之极,虽落在下风,仍没有丝毫慌乱,看得好武的晋人,不论男女,无论何派之人,均如痴如醉。
剑与剑每接触一下,均发出“咯咯”的刺耳声响来,其产生之气劲爆发外散,直将场地草皮卷席而起,而距离他们最近之观众则被这股气流带得往后抛跌,纷纷落席,样子好不狼狈。
于跋见时机已到,厉啸一声,蓄满气势,手中长剑化出一个个光圈,倏地扩大,临近华荣身体时突又幻成一点寒芒,闪电般破空奔至华荣的咽喉处。
华荣见此情形,不得不放开全身空门,转剑守住头颅部。
“咯”的一声剧响,华荣之剑已然断裂,已经到了守无可守之地时……
就在这刻,却听见晋献公一声大喊:“住手,华荣已败!”
全场再次静了下来。
于跋愕然半晌,极不甘心的望了望正跌坐在地的华荣后,才对献公施礼而归。
重耳和季槐骇然对望,想不到晋献公竟然公开支持奚齐一方,要是这样都杀不了华荣,那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祭史官判太子胜,太子也夺回了蒲邑四镇,场下也再次响起狂热的掌声。
奇怪的是,接下来竟然冷了场,不见一个挑战者上场。
今年的秋祭竟无一丝往年的热闹,往年虽说比武者的功力没有今年上场的高,但场面极为热闹,你上我下的,甚至有很多的家族都为抢先上场而争个不休。更有异于往年的是,以前晋王室只是看客,很少参于这种家臣贵族的纷争,今年则完全相反,全然成了王家之争,晋国的众多大豪门却不见一丝的动静。
观者见此都有点意兴索然。
重耳到是深感欣慰,没人下场也就是没人挑战他。狐偃突道:“尚家终于闲不住了。”
“是啊!他们到是蛮会捡便宜的,明知道于跋想要再战得等下一循环,不知道他们想挑战谁呢?”狐熙疑虑道。
话音未落,尚渔席上跃出一道人影来。
只见来人凌空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场地中央,跪禀道:“尚渔门下勒庆下场挑战,请大王恩准。”
献公大喜道:“准请。”
这勒庆年约三十许,面色稍嫌苍白,但眉目极为俊朗,只是眼肚泛青,有些酒色过度的现象,一对眼似睁非睁,给人阴狠毒辣的感觉。手上提着红婴枪,枪身极短,且枪头镶嵌着白光闪闪的一圈银钉。明白人一见便可知,那绝不是什么装饰品,而是一种致命的玩意。
“此人乃尚家七虎中排名字第二的高手,你们千万要注意他枪头的银钉,在关键时刻,他会做暗器用。”狐熙回首对众人交代道。
“这次我上吧。”狐偃请战道。
重耳不以为然的答道:“兴许他不来挑战我们呢?咱们等等要什么紧?”
第十八章 家主比富
季槐轻哼一声,小声的咕隆道:“除了咱们他还能去挑战谁呢?我看全场人都心知肚明,就一个自以为是的笨蛋不清楚。”
“等等不就知道了吗?不过早做准备也未尝不好。”狐熙不偏不倚的说道。说完惊讶的伸手指着勒庆道:“他怎么去了……那边?”
不只是狐熙深感惊讶,就连晋献公都为之鄂然。身旁的梁五见状不由得朝尚渔猛使眼色,意思是你是不是搞错了?
尚渔似乎没有感觉到,依旧和身边人说笑着,仿佛根本就没把这场比试放在眼里。
“哈哈!我猜对了吧!”重耳大感得意之下猛的拍了拍季槐的肩膀。
正如重耳所想,勒庆笔直的向欧阳家族的坐席走去。
“勒庆请战欧阳家主。”
身为一族之长,欧阳埙的确有其非凡之处,对此非但无有一丝的惊讶,反而哈哈一笑道:“既然尚大人看得起在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罗,不过,你还没提出你的要求,我们欧阳家族和尚家可比不起比财富哟,如果你开出的价码是大笔的黄金,那简直是在为难我嘛。”
勒庆恭敬的回答说:“尚家出黄金一千两。”
全场立即发出轰然之声,一千两黄金在当时是个什么概念呢?要是换算成流通钱币,可供三百个家庭一年之用,可以买到几百个如花似玉的妙年少女,如果是在战时,则不止这个数,甚至可以买一个小国家。
欧阳家族虽说乃晋国第一大豪门,可他们凭借的是其一脉相传的高超武学,以及家族的团结,在战国年代,血浓于水,亲族的观念远比国家观念为强。如果谈到财富,那是骑马也赶不上尚家,不要说一千两黄金,就是让欧阳家族现在拿出五百两都有点困难。这点尚家应该很清楚,可他们为什么还提出这不实现的筹码呢?
欧阳埙对尚家提出的要求微微一愣,略一思索道:“你想交易什么呢?”
“一个人。”
“人?什么人?”欧阳埙奇道。
“香姬。”
“哈哈哈!”欧阳埙再次大笑,以掩饰内心的震惊,他暗自惊叹尚家的情报工作之高明,同时也为尚渔的心计所震撼。这个老狐狸,暗地里答应施优帮助奚王子,现在看情况不甚明朗,即将冷场时却派人上来救场,随便找一个对手玩玩,又不得罪任何一方,可你也太精明了吧,竟然想顺手牵羊拿走香姬?
欧阳埙神色不变,缓缓望往尚渔,见他朝自己微一点头,一派得意扬扬之态,便气往上涌,暗道,哼!我会让你后悔提出这样的要求。主意拿定,他双眼厉芒电射,朝勒庆道:“好!同意交易。”说完朝身边一人使了个眼色。
“欧阳修前来应战!”
一黑衣人缓步而出。一露面,立刻让场下一半观众倒嘘一口冷气。
青黑脸膛和乱草窝似的黄虬须,还长了一双死鱼眼和满脸的横肉,瞄一眼就令人浑身发毛,有胆小之人甚至没有看第二眼的勇气。
“这个人是?”尚渔低声对身边人道。
“?”
尚渔见此情形,脸色不愉的低斥道:“尚子淳?你一天到晚都做了些什么?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人都没做调查?哼!你这外总管我看是做到头了。”
尚子淳脸色大变,欲言又止道:“主上请息怒!此人小的曾派人查过,他一直呆在欧阳家族的祠堂里,且从未见他动过手,因此……以为他只是个小人物……没想到……”
“没想到他会来应战勒庆是吧?看来我们这次注定要做次亏本买卖!”尚渔看了看场上的打斗道。
尚子淳小心翼翼的道:“以勒庆的能力,我看还是有胜算的。”
“哼!你以为欧阳埙是吃白饭的吗?以他对勒庆的了解,他必会针对他做出精心安排,勒庆此次必有大难啊!你再看看场上……”尚渔不愉道。
“啊--”尚子淳目瞪口呆。
欧阳修下场后,俩人并没有在言语上做过多的纠缠,立马就动上了手。毕竟俩人是第一次见面,又没有什么仇怨,只是本着为双方家族的利益而战,甚至在原则上不需要至流血的地步,应付应付晋献公罢了,本是应该如此,可尚渔偏偏提出了欧阳家族不能接受的要求来,这就应了那句话,祸从天降。
尚家对这次欧阳家都来了些什么人,甚至每个人的底细都一清二楚,这样才派勒庆下场,在他们看来,欧阳家族的来人中,除了欧阳埙的大弟子欧阳青衍堪可上场一搏外,其余的都不是其对手,当然,其族主欧阳埙除外。
所以就活该勒庆倒霉,刚一接触就让他明白对手强大的实力,欧阳修首先在兵器上压他一筹,铜椎天生就是枪戟的克星,甚至在腕力上也稍狲一筹,还有速度,力道。
勒庆对自己存有一丝的希望,那就是他的独门暗器,为此,他并没有一溃千里。为着那一线的希望,也为了能腾出手来施放暗器,他拼命拉开距离,扬长避短,力求发挥出自己枪戟远兵器的优势来。
场上出现秋祭比武来最有趣的场面。
欧阳修不住的前进,连声暴吼,双椎齐出,但见无数椎影虚实难分,向勒庆攻去,刹那间连击八椎。
勒庆则不停的后退。虽则他手中之枪也不慢,连封八枪再退两步,不顾一切的想要保持住距离,距离才是求生的唯一法门。
欧阳修突然嘿嘿一笑道:“我看你再退到那里去?”声出椎到,一闪即至,双椎在空中晃出无数道虹光,虹影一现便近身,迅疾如电。
勒庆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逼到死角处,再想退就得换个角度,但是那需要时间,对手也绝不会给他的,只能靠自己争取。
勒庆毕竟是尚家七虎之一,竟然想出倒地侧滚这个办法,虽然有损脸面,但性命毕竟比面子重要。暂时是脱离了铜椎的威力圈,但还是被惊出一身冷汗,悚然而栗。
正在这时,一声:“停!”传至场中。
“尚某认输!哈哈!欧阳家果然不凡,高手众多,尚某羡慕之至!”尚渔站起来道。
心中暗骂着这只笑面虎的同时,欧阳埙站起来拱手道:“只是侥幸罢了,只是要让尚兄破财了,哈哈!不过对尚兄只是九牛一毛吧!”
尚渔强忍怒火干笑了几声。
祭史官随后就宣布今天的比武结束。明天继续。
重耳则领众人一起向献公施礼道别,随后回到了自己的行馆里。
蒲邑虽土地肥沃,但经历长年战火的洗礼,已是满目创痍之态,可蒲邑城因城门众多和城壕宽深而在几次大战中被兵灾所波及,因而也留存了其丰美之姿,重耳现在所居之地,也是晋王室的行宫别院--蒲阳府,其规模格局在晋国一时无俩,直至献公重新建立新王宫后才避免让其一枝独秀。
重耳刚进入自己的院子,还没落座就见狐熙急道:“太子请公子稍后去他宫里一叙。”
看着狐熙满脸的大汗淋漓,重耳奇道:“我稍后就去,你也不用急成这样吧?”
狐熙则长叹道:“哎!公子你就笑吧,你知道吗,还有个人要见你。”
重耳应道:“谁人能让你急成这样子?”
“弄玉公主!”
“那你也不用焦急得满头大汗吧,见就见,难道她还能吃了我不成?”重耳说着脑海里便泛起弄玉公主美丽的倩影来,暗想,她不见我,我还想找个机会去会会她呢,现在正如我意。想到此,重耳不由得大笑起来。
“你……你……”以狐熙这般口齿伶俐之人,竟然急得话都说不下去了。
重耳愈发感觉奇怪,这个狐熙在搞什么鬼?难道怕我会对她不利?可那有可能吗?她身边护卫众多,再说我也没那胆子啊。
“白痴!你又在做梦了?”季槐实在忍不住笑骂道。
“公子!你可千万别辜负了狐将军的期望啊!”狐熙神情紧张的说。
重耳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但总算汲取教训,没轻易开口。他左思右想,自己没说错什么呀,怎么大家又用这种眼神看我?
“哎!狐管家还是把弄玉公主和重耳的关系讲一遍给他听吧,不然他还搞不清楚事情究竟有多么的严重。”季槐道。
“啊!还有什么关系?不就是姑侄关系吗?难道还有蹊跷不成?”重耳愈发糊涂了。
狐熙一幅震惊之态,口中喃喃道:“不会吧?普天下人都知道的啊?”
第十九章 急中生险
“简单的说吧,弄玉公主和公子您是在一起长大的,直至您十四岁才分开,她比您大五岁,她把您当成弟弟看待,也是您的剑道启蒙老师,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她是最熟悉您的人,也是最疼爱您的人。您现在应该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吧?”狐偃突然Сhā话道。
门外突然有人喊:“公主有请重耳公子!”
声音刚落,一道丽影显现门厅。
一位穿水湖绿素绢衫侍女打扮的美少女,一双钻石般灿烂的明眸一闪一眨间,流露出一种俏皮的味道。
狐熙首先抢上前道:“原来是公主座下萌姑娘亲到啊!狐熙未能远迎,失礼了。”
“远迎就不必了,倒是重耳公子好大的架子,是不是需要公主亲自来请?”萌姑娘反问。
好一个刁蛮的丫头,希望主人不要和她一样才好!重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得从人堆了钻了出来。
俏丫头眼睛一亮,笑嘻嘻的施礼道:“原来公子在此啊,萌儿祝公子万福!”
重耳硬着头皮道:“正要前去拜见公主的!”
“好啊!公主该等急了,萌儿前面带路,请!”萌儿俏声道。
狐熙等人均用焦急的目光注视着迈向厅外的重耳,特别是季槐更是着急万分,因为她知道重耳这一去,说不定就再也回不来了。
重耳却很平静,自萌儿露面以来,他就有一种感觉,甚至说是一种吸引的力量,好象早就盼望着这场见面似的。因此,他在出门前是以笑容回应着狐熙等人。不过他的笑容看在狐熙和季槐眼里却更像一场灾难的前奏曲。
重耳随着萌儿一路向着公主的寝地行去,沿路殿宇楼台在夜灯的辉映下,美不胜收。但他却无心眼前不住变换的美景,心内思潮起伏。想到命运带给自己的到底是什么?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富贵?权势?自己也曾在短暂间享受到贵为王子的待遇,并不过如此,即便是王子,如若没有实力,也得仰人鼻息,且他已经被王室间的复杂人事关系弄得头昏脑胀的,不知所措。
出外经冷风一吹,令他精神一爽。
自己以前真是幼稚了,外面的世界虽然美丽,可美丽与陷阱同在,特别是经过比武大会的挫折,他算是彻底的清醒过来了,想要出人头地,自己控制自己的命运,必须得自己有实力才行,这样才可不用仰仗别人鼻息,苟且偷生。
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先应付好这个即将到来的见面,然后再大展宏图,让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滚蛋去吧。
来到别院门前,八名秀丽宫装少女手握剑柄,分立两侧。
以重耳目前的眼力,能从她们的身形气势上感觉出来她们虽年轻,可全已到一流高手之境界,尤其让他震惊的是,这样的八个一流高手,竟然只是公主的守门人?由此也让他对公主要另作估计。
大门轻开,殿内灯火通明,美萌儿着他席地而坐,奉上香茗,又姗姗前去通报公主,留下他独坐大厅。
不一会,脚步声响起,从里间出来一个模样与萌儿一般清秀的美婢来请他到进去谨见公主。
还未跨入门槛,一阵淡雅之香传来,重耳的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斜倚在长软垫上的丽人身上。
重耳的角度正好看到她的侧面,她的脸形极美,眉目如画,一双动人眸子似乎蒙上一层迷雾般让人有大起怜惜之心来的感觉,但那纤巧的鼻子恰到好处的耸起,也显示出其傲洁刚健的个性。
“重儿!你变了!”丽人凤目一亮道。
正想着该如何称呼时,公主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重耳几欲魂飞魄散。
完了,她发现了?该怎么办?重耳顿时间有万念俱灰的感觉。
公主微叹道:“没想到我们分开多年,你就……”
咦!看来是虚惊一场,重耳这才放下心来。
重耳结结巴巴应付道:“重儿正想前来叩见……姑姑。”
说完,重耳快步上前行大礼。
弄玉近距离的盯着重耳,俏眼中慢慢现出不解的神色,胸部不断起伏,呼吸急速,神态徒然紧张起来。
重耳仿佛听到那急切的心跳声。这寂静的瞬间令他突然冷静下来,他明白,慌乱是没用的,这也正好切入回天诀内功篇“至死地而后生”的心法精髓。
他突然大胆的抬起头来,直视着公主。
弄玉公主看着他那对明眸流露出清晰的目光时,一双秀目顿时茫然起来。
“你的身体……我还一直再为你担心着,甚至求过师傅……”公主感叹着突然又急问:“谁治好你的,师傅都说世上无人可治的,可瞧你的面色……”
重耳暗想,也只能赌上一赌了,要就全赢,那么就输掉一切。他甚至想到问题的关键所在……称呼,既然大家都说我们是在一起长大的,而且年龄也相距不大,那么重耳在私下里肯定不可能称“姑姑”,那么究竟叫什么呢?
“重耳的病是狐将军所请之人医治,至于是何方高人,重儿也不甚清楚,因为狐舅并没有告诉我,同时为了保密也没有让医者知道我的身份。”重耳声音抖颤着回答道。
迟疑了片刻,公主美丽的脸上方流露出释怀的神色。
看来极有希望搏得美人信任,得再接再厉,只到全面打败眼前这位聪慧的人儿。重耳想到此,眼中柔光轻射,突的大声喊到:“玉儿!重儿想你!你得帮重儿。”
弄玉公主失声道:“啊!这才是玉儿的重儿!我都以为……”说着,公主站身而起,俏脸上流露出激动的笑容走向重耳。
重耳发现自己已是大汗淋漓,两手也轻轻颤动起来。
“起来吧!还傻跪着干什么?我不是再三告诉过你,只要我们俩在一起时,就免除一切礼仪吗?”弄玉怜惜的对满头大汗的重耳说。她以为重耳的颤抖是因见面的激动所至。
重耳刚刚起来,弄玉突然神情转冷,沉声道:“今天你的表现让我很失望,虽然你身体差,但从来没这样让自己丢脸,既然上场就绝不能后退一步,虽然姑姑现在想起来都有后怕的感觉,可如果重来一次,我宁可看你站着死,也不想看到活着的懦夫。”说到后面时公主的嗓声明显加大。
重耳接触到弄玉凌厉的目光,便惭愧的低下头去。
是啊!有这么多人关心我,支持我,我为什么就不能勇敢起来呢?总不能终日里这样闻香窃玉打发日子吧。心中豪情顿起,重耳再次抬头道:“重儿知错了,请玉儿相信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一定会做个站着的英雄。”
弄玉看到重耳眼中突然迸射出来的威棱虎光,美目中不觉露出一丝欣慰的神采。
重耳刚进入大院,早已等候在厅外的季槐与狐氏兄弟一拥而上,把他迎进厅内。大伙看他满脸春光,并无想象中那般无精打采,均一改焦急之态,狐家兄弟心中那块石头也悄然下落。
季槐满含疑虑的问:“瞧公子的样子像是很高兴?”重耳顾不了身旁众多的惊讶目光,兴奋的一把将她柔软的娇躯抱入怀中,兴奋异常的道:“哈哈!本公子既然出手,当然是马到功成,嘿嘿!你们一定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吧?”说着惩罚似的伸出左手狠狠在季槐腰间捏了一把。
“啊……”季槐又羞又急,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如此机会,重耳怎能放过,他非但没放,反而紧紧抱住那在男装下隐藏的纤腰,充分享受着她娇躯无比的柔软。
狐氏兄弟连连翻着白眼。暗地里替父亲叫屈,怎么找来个喜欢男风的家伙?一时间许多想问的话都憋了回去,狐毛和四虎卫更是紧盯着狐偃,目光不住在他和季槐脸上来回穿梭着。那神情就等于在对他说:“你比季槐还英俊,很危险。”那眼神令狐偃浑身不自在起来,狠狠的瞪了大伙一眼。
狐熙到底见多认识广,第一次见到季槐时便知道是个母货,因此更关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好是坏单从旬生的脸部表情去判断有些武断,如果换做是别人,他一定相信是好事,但是对旬生是不能拿常理来推断的。于是他追问道:“情况还好吧?”
重耳松开季槐,摩拳擦掌道:“好!好得不得了。”
第二十章 高手之战
四虎卫之一的王凌道:“我就知道不会有事的,虽然今天公子有些失常……但公主以前是那么的疼爱公子。”
狐毛暗道,你知道什么?哼!
回复清明的季槐也秀目满蕴爱意,高兴地说道:“我相信公子。”
到是狐偃不满的说:“那刚才是谁在这里吓得惶惶不安的,一点不像个男人。”他的话让季槐欲言又止,不过终究没有开口反驳。
“好了,听公子说吧。”赵衰道。
狐熙等一听俱面面相视,心想这你们可听不得,对着重耳拼命使眼色。
重耳到是不至于糊涂到那个地步,心念电转后哈哈一笑道:“公主只是……想我啦!你们是怕她骂我白天逃避之事吧,不会的,到是和太子的见面可能……”
“可能什么?”季槐关切的问。
重耳突然间干笑几声道:“可能……我们明天将要打败他们。”
狐熙神情一震,道:“是不是已定下对策?”
“当然,我们进去谈。”重耳说完就走进内厅。
……
第二天,重耳等人抵达时,场上已有晋王禁卫在进行剑术表演,不过没多少人留心场上的表演,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刚到场的重耳以及太子身上,大家都在期待着将要进行的比武。
奚齐看到重耳时,既没有上前施礼,甚至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神情极是僻傲,显然不把这个力量偏弱的大哥放在眼里。到是太子申及弄玉和一班大臣纷纷起身打着招呼,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奚齐见此眼中寒芒一闪,似动了气,因为他到场时可没有这般风光。
这时有禁卫通报,献公已到。所有人均起身相迎,鞠躬施礼。
献公见此,呵呵一笑,甚为满意,随既挥手示意大家坐下。
待众人安坐后,献公正言道:“我晋国自武王启,武风别盛,名家辈出,天下谁不羡慕,晋军能战无不胜就是因为武风强盛,平时宴会舞剑比试,就有人反对过,说怕流血?哼!只有在这种比试中才能不断的完善和提高自己,才能保证晋军的勇猛强悍。下面,比武开始。”
满场喝彩声中,立刻便有人入场挑战。
来人身着铜胄铠甲,年约廿四五,高大英俊一表人才,一双虎目锐利有神,腰间的佩剑更为出色岔眼,装饰华丽份量不轻,是可以双手使用的如刀重剑,表示臂力必定惊人。
狐熙小声对重耳道:“此人名叫桁戌,才到翼城便剑挑王城剑士馆,传闻他有着骊戎族血统,是被骊姬刚招入不久的高手,只是名义上算桌王子的门客罢了。”
后面的赵衰凑上来道:“我知道此人,他曾经雄霸猎市,败于介子推之后便不知所踪,没想到竟然投入骊姬门下,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他有戎族血统。”
桁戌目无表情的走向重耳席间施礼道:“请公子指点。”
重耳不知为何,看见这人便不怎么舒服,正考虑谁下场时,身后王凌起身请战。虽然感觉有点不妥,可也无从拒绝起。
赵衰急忙吩咐手下为王凌拿来甲胄披挂,以护着头脸胸胁和下身的要害部位,低声交代几句后就下场入席。
按比武规则,比武者需搏个彩头,比如土地,奴隶及财富等,可这两个人上场连话都没说就动上了手。
一旁的祭史官一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阻止吧,可看到献公那兴趣盎然的样子,也就不敢多嘴,手里的锣鼓也就顺势擂下。
隆隆鼓声中,王凌踏着战步,试探地往对手移去,手上寒芒一闪,抽出腰间长剑,嗤地一声掣在半空,颇有威势。
桁戌连剑都不抽,只是冷冷看着对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王凌怒喝一声,长剑不刺反劈,凛冽的剑气似风涛,压力远及丈外八五八书房,被激起的气流急剧涌发,威力惊人。
谁知那桁戌不闪不避,反而欺身而上,左掌虚发,近身的风涛声突然隐没,劲流一泄而散,同时顺势抽剑,长剑划出一道狐线斩向空中,”铮”一声封住来剑。
“喀--”
王凌后退一步,很显然他的臂力不如对方。
高手相搏,生死须臾,寸寸凶险,步步杀机。
桁戌一出手便抢占先机,不动则已,动则惊人。人与剑浑如一体,剑虹吞吐、锐不可当,致命的快速狂野冲刺,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对方紧迫地猛袭。
王凌连封了七剑,方抓住机会退出丈外,虽然暂时脱离了危境,但也让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场下人均为这漂亮的反击喝彩,奚王子一方的人更是采声雷动,重耳则暗自后悔,不该同意他下场。季槐更是叹道:“此人身着铠甲都能做出这般快速的动作,要是他不着甲胃……那速度之快则不敢想象。”
桁戌依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剑虹及体,如影附形而至。
王凌再次掏出看家绝学,以剑化刀,横向劈去,撒出了重重剑山。
“铮铮铮……”剑鸣暴展,令人闻之头皮发炸。
桁戌进退如电,进攻的可怕剑影,像天宇中飞舞的万道金蛇,以惊涛骇浪似的无穷威力狂野地冲击重重剑山。
剑山快要崩陷,凶猛奇绝的冲刺主宰了全局。
重耳大惊,一声高呼:“住手!”
可还是迟了一步,剑山突然崩溃,一声清脆震呜传出,剑虹倏止,剑气骤敛,人影静止。
惊叹声暴起,接着突又鸦雀无声。
王凌脸如死灰、浑身战栗着,剑垂在身侧,两眼无助地盯着自己披甲上的剑痕,还有腹,胸、肋共有七个剑气刺破的小孔,呼吸像是停止了,像头待宰的老牛。
“我……败了……”王凌失魂般自语着栽倒在地。
众人都想不到这桁戌看来斯文秀气,但在占尽上风时下手竟这么狠辣,都呆了起来,一时全场静至落针可闻,只见赵衰大步跨入场中,扶起王凌查看伤势。
赵衰一向视王凌为亲兄弟,当场怒眼圆睁,显是动了真火。季槐见此暗暗扯了扯重耳,重耳会意,连忙吩咐赵衰扶王凌下场治疗。
这时晋献公大笑着对桌王子说:“王儿这个下属不错,晋军正需要这样的人才,寡人自当重用。”
那桌子虽然年仅十四,可天性聪慧伶俐,马上起身对桁戌道:“还不快谢谢父王。”
桁戌自然是喜出望外的跪地至谢。
重耳见此同时和太子交换了一个目光,眼中自是气愤大于妒忌。按规则,本来轮到太子及重耳挑战,可为了按计划行事,重耳和太子竟然没有派人上场挑战。
场面一下子又冷清了下来。
西边坐席上尚渔终于做出自己的判断,向尚子淳使了个眼色,尚子淳自是会意,站起身来大声道:“赫天彪请太子指点一二。”
话音刚落,那人已然站起,缓缓步入场中。
有些人是天生霸才,身材、长像、气势、神韵……皆有震慑人心的魔力,一露面似乎比别人高上一等,这个名叫赫天彪的便是如此。
单是他的相貌,确有令人一看便心中发毛的威力,三角眼吊客眉,脸色苍灰有病容,颧高鼻勾,颊上无肉。三角眼中,焕射出可怕的绿芒,像有点北狄的血统。高瘦的身材像竹竿,衫尾飘飘,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味。
虽然已是年约花甲,鬓脚已华,但浑身散发出逼人的杀气,就好似他一出现,太阳马上暗淡了许多。
季槐侧身问狐熙道:“狐总管肯定认识此人的?”
“不,我从没有见过,不过听说尚家有位神秘的首席策士便姓赫,只是不知是不是他。”
重耳更是震惊万分,他没想到竟然在两天内,就出现了三位绝顶高手,华荣,于跋以及赫天彪,这样的高手,能有一个,也足以造成声势,成为独霸一方的人物,可现在一下子出现了三个,尚渔的表现也让他有震骇的感觉,表面上一副粗鲁狂放,笑哈哈的样子,看来只是一层伪装罢了。
本来昨晚的计划让他很有信心赢下比武的,但现在形势的发展,使他开始担心起来。
全场肃然无声,看太子是不是还派于跋出手。
谁知太子竟然一站而起,并且挥手示意于跋坐下,神情激动的走向献公。谁也不了解太子此刻的心情,当他看到献公再次公开支持桌王子时,他的心瞬间降至冰点,对他来说,既然得不到父亲的欢心,就算暂时坐稳太子之位也没什么意义,自己的下台只是迟早的问题。绝望之下,他决定以身相赌,如果父王还有点点在意自己,就决然不会同意他和赫天彪的比武,如结果相反,那么他怎么做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请父王准孩儿一战。”太子申跪拜道。
“啊……”
晋献公显然没有想到太子会下场,一时间也当场愣住。
尚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脸色大变,他决然没有想到太子会出场,他不敢想象在大庭广众之下伤害太子的后果。太子毕竟在晋国有着不凡的威望,他何曾想做个恶人呢?他脸色大变的原因只有自己知道,因为这个赫天彪是个天生的屠夫,一进入战斗,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认得了。
同时色变的还有重耳及欧阳埙等。重耳当然有理由担心,如太子一死,他便失去依靠,也失去存在的意义,至于欧阳埙在担心什么,没有人知道。
这下让献公为难了。同意吧,显然是公开判决太子的死亡,国民们会如何议论,还有众大臣的反应,但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吗?
正犹豫间,骊姬的一句话让他下了决心。
第二十一章 垂涎三尺
“大王请三思,太子一向在晋人中甚有德名,且得到众多大臣的支持,您可千万要想清楚啊!”
哼!我不能等了,如若等他羽翼丰满之时,且不连我也得靠边站了吗?献公暗想暗盘算着,眼神异茫一闪,正待开口时,一个声音传来。
“王兄且慢,我想会会这位高手。”
“啊!公主!”
满场惊异声中,一位穿白色晋服的少女缓缓从席位上站起身来,不见她做任何动作,身影一晃便突的消失席间,眨眼般的工夫,她已然在场中和赫天彪对立而站。
“哗……啦”
全场爆发出自比武来最热烈的掌声。
弄玉露了手漂亮的轻身功夫,几乎让所有人为之痴狂。在场的大多数人平常想见上公主一面都不易,更别说能看她纤手舞剑。特别是两人对立一比较,就产生出一种强烈的对比,美女与野兽。
有人欢喜有人忧,这句话用在此处恰如其分。
看到弄玉出头,太子申当然欣喜若狂。公主的支持,给了他强大的信心。
献公则目瞪口呆,对这位小妹妹,他是既爱又怕。
骊姬和奚齐则流露出惋惜的目光。骊姬是为自己感到惋惜,眼看要大功告成,弄玉却来了个节外生枝,奚齐则为弄玉的下场惋惜,一个十七岁的青年男子,那有不爱美的,初见弄玉便惊为天人,几乎夜夜梦中相见,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美人化为香魂。
重耳对这位姑姑到是信心百倍,同时也为弄玉那慑人的英姿所倾倒。
“妙哉,来了位小美人送死。”赫天彪狞笑着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这句话一说,场下顿时骂声大起。
连晋献公也眉头轻皱。尚渔则一反常态,低头不语。
弄玉小嘴轻撇道:“我看你能狂多久?”
话音未落,身形一闪,身动,剑出,一气呵成。快得令人目眩,人剑合一猛扑而上,剑的啸风声有如隐隐风雷,难怪敢上场挑战这狂人。
“哈哈哈……”赫天彪笑到中途便笑不出来了,凭他那双锐利的目光,竟然看不清楚剑的光影,这剑的速度可是骇人听闻,让他震惊。
一声暴喝,剑影漫天,赫天彪狂性大起,立即发起空前猛烈政击,剑动风雷骤发,抢制机先无畏地切入,剑上所发的剑气极为浑雄,剑招快逾电火流光,招招强横。
弄玉也不示弱,毫不退让硬接硬拼,以快制敌,剑光连闪,剑气迸射隐发风雷,“铮铮铮……”两剑接触声如连珠炮爆炸,光芒闪烁险象环生,射星逸虹化解,剑气疯狂地乘隙锲入。
片刻间,赫天彪连换八次方位,仍难摆脱快剑的纠缠,一向自负的赫天彪,怎么甘心被一个女子逼得到处闪避呢。他大吼一声,突施绝招,剑光疾变,利刃破风般的锐啸变成了慑人心魄的异鸣,可怖的电芒突然迸发、分张、贯入……
“铮铮!”两声震鸣传出,狂吼的人影倏然中分。
刹那变化,为期短暂,似乎刚才并没发生任何变故,闪光剑影只是幻觉而已,交手的事其实并没真的发生。
弄玉一阵娇喘,脸色泛白,腰间几块白布飘落,好在没伤到身体。
赫天彪以剑支地,左手掩住右胁,指缝有血沁出,创口不大,流出的血不多。
全场人鸦雀无声,好一会才爆起漫天采声,为弄玉的惊人技艺和赫天彪的狂野招式叫好。
弄玉明白她只是侥幸而已,一开始让他轻视自己,然后突下绝招,以快制敌,和他拼功力她绝然不行。
尚渔第一个清醒过来,急喊:“我认输。”
赫天彪那里甘心栽在这个女人剑下,白眼一翻,正想开口反驳时,弄玉突然嫣然一笑道:“不,我们谁都没输。”
祭史官连忙高声道:“双方平手。”
“哈哈哈!现在该轮到我了吧!”重耳霍地起立。大笑着走入场中。
全场霎时静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王者之剑
“儿臣挑战桁戌,请父王恩准。”重耳施礼道。
献公毫不迟疑道:“请准。”
在场人中,除了奚齐等人,无不为重耳担心。桁戌虽说不是华荣那等级数,毕竟也非等闲之辈,击败王凌暂且不提,凭他曾百招内让王城剑士馆馆主俯首称臣,就足以证明其实力。
桁戌从重耳憎恨的目光中看到一股杀气,但他丝毫没把这个不以武力见长的王子放在眼里。慢吞吞的走上场,向献公施过礼后,笑向重耳道:“谢谢公子看得起在下,请。”说完双目直视重耳,如老鹰般看望箸自己的猎物。
重耳一双虎目寒芒暴闪,毫不退避地与他对视。他明白若不能争取大家对自己的信任和尊敬,他日行军调将,将会有很大障碍,很可能因而招致败绩。
两人的眼神,等同利刃,在空间交击。
桁戌英俊的脸庞忽然泠了下来,拔剑相向,直指重耳。
在这关键时刻,重耳忽然信心暴棚,依然凝立如山,双目射出鹰隼般的精光,紧紧锁定对手。
这时桁戌方知低估了重耳,对手那从容不迫的站姿,身型气度均显示出一流高手的特征。如果知道重耳还是当世唯一参透回天诀的那个天才,那他必会悔恨此举。
两人这一对峙,立显高手风范,场内人均为那种风雨来临前紧张的气氛所慑,全场鸦鹊无声。
经过一个月的强修和高手的喂招,重耳已由十多天前的锋芒毕露转为气定神闲。就两人的气势做个比较,重耳当落下风。这也是大家不看好他的原因之一。
重耳忽然间一阵大笑,豪迈不羁。
桁戌为之错愕,一向温文尔雅的重耳,忽然露出豪雄之态,令他大感意外。
就在对手一愣间,重耳出剑……手中长剑忽的弹上半空,化做万道剑影,虎虎生风,武场上空满是寒芒,光耀眼目顿时吸引全场日光。
桁戌则再次让大家见识了他的速度,身着银白色铠甲在阳光的印映下发出眩目的光芒,只能看见一团银光神速地冲错、回旋、神忽奇神的移动,应变迅速绝伦。
眼睛不怎么好使的人连人影也分不清楚,重耳倒是不慌不忙,通过这月来对晋王剑的理解,还有回天诀带给他的强烈信心,他避重就轻,以不变应万变,心灵也进至无波无浪的境界。在桁戌强大的压力下,他反而自然而然地步入空灵的境界,呼吸变得缓慢悠长,全身毛孔放松,所有感官,全部发挥作用。不单是眼耳口鼻,连全身的皮肤,也处在高度的警觉状态,不动则已,动必惊人。
桁戌身形再次疾转,剑上真力澎湃,剑气凛冽似寒涛,幻出一弧白光,斜劈而下声势汹汹。表面上他依旧从容,暗地里却震惊不已,就算是特级高手,在他的快攻面前也不能保持绝对的冷静和从容,可这个据说武功不入流的王子竟然丝毫不为所动,防御得密不透风,这样下去,重耳就是不进攻,他自己也会白白累死。
重耳依旧采取守势,展开了绵密的防卫网,甚少反击,他也在考验自己的真才实学。毕竟这样真枪真剑的以命相搏还是第一次。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接下了桁戌迅疾绝伦似的一阵快攻,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心惊的同时也欣喜若狂,回天诀仿佛带给他无穷无尽的真气,在全身奔腾流动,让他的招式更加精纯,力道不减反而有愈来愈强之势。
季槐曾经告诉他,对方如若出手攻击,不必急于封架,看准空隙切入行雷霆一击,一下就可以了结。他决定等待着空隙的出现,但他也不能不封不架,桁戌实战经验极为老到,不但攻得空前猛烈,攻中有防,而且防得不露丝毫空隙,不可能让他找到雷霆一击的机会,再加上他身着的铜胃铠甲,使得他一定要把握好十分精确的攻击时机和部位。
双方的剑上,皆已注入内家真力,似乎半斤八两,棋逢敌手。
季槐看得心花怒放,她明白此时重耳已然步入一流高手的行列,就算和华容之辈相比,就算不敌,保命有余。
赵衰在高兴之余倒有一些疑虑,怎么公子几个月不见,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骊姬一方面的人无不色变,桁戌的能力他们是知道的,往往和他一个等级的高手也支持不了百招,不是被他的快剑一下子就冲垮,就是被压得心慌意乱,破绽大露。而重耳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不能不让他们担心。
桁戌知道不能久拖,想连续攻击而精力又不至于衰竭,他还没有这份功力。抢先变招,片刻间,换了十余处方位,绕圈而旋,剑花乱闪,真力突然迸发,劲道平空增加了一倍,剑气涌发出彻骨的寒流,他要力争在几招内解决战斗。
场下人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叫喊声也噶然而止,就算是不懂武功的人也能看出这一剑的威力。
重耳不惊反喜,他发现对方刺来的一剑中,露出了一线奇怪的空隙,剑光的旋转中心有一团光华护住,那只握剑的手就是唯一的破绽。由于有体内守心之道的支持,他才能在在电光石火间,观察到如斯细微的变化。他不再后退,以泰山压卵的声势放手对攻,招招不离对方的剑光中心,直透对方的剑网行致命一击。
这一剑,必须一击即中。
“铮铮铮……”响起一阵震耳清鸣,火花四溅,迸散的剑气呼啸如天风降临,双方御剑的劲道极为浑雄,每一剑皆势若雷霆。
重耳的每攻击一次,桁戌必定后退一步,对手紧笼罩住他的那只暴露在外的手和手臂不放,令他只得放弃进攻,全力防守。
场下观众顿时为重耳这一轮狂野的攻击发出阵阵喝彩。
重耳一直积蓄着的那股窝囊气,像大山爆发般喷涌出来,他开始控制主攻,一连十余剑强压,把桁戌逼得八方旋走,移形换位已显疲态,比起开始时的速度完全判若两人,拼全力封架闪避。
重耳不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剑势再变,不再是中宫强攻猛压,而是虚实难测的诡奇怪招,锋尖上吐,却又在下面出现另两道奇怪的扭曲虚影,恍若雷轰电掣,很难分辨哪一道是实影,哪一道才是致命的雷电。
晋王剑绝学终于在重耳手中重现。看到那飘逸迅疾的招式,大家不禁想起晋武公一剑日斩千人的壮举。
桁戌脸色发白,暗自叫苦勉强支持,已明显到了真力渐竭,封架力不从心了的地步。
“喀……喀……喀……”接连三剑刺在铠甲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桁戌也连连后退三大步,手中剑摇摇晃晃的勉强挥舞着,像是被狂风劲吹的一叶枯草。席间骊姬大惊失色,骇然站起,奚齐正欲大声喝止。
重耳早就下定决心要给王凌报仇雪恨,当然不能让他们有出声喊停的机会。口中发出一阵长啸,声出剑动,身剑合一化虹而至,乘落势同时行致命的一击,剑未到,彻骨裂肤的剑气已先一刹那涌到。
桁戌一剑走空,已知大事不妙,苦的是又来不及收招,一道剑影已突破他的护身剑网而至,攻势之凌厉是空前绝后。
“啊……”
“叱……叱……”随着两声利剑入体的轻响,幻影顿止,重耳挺身屹立,脸色苍白,口角有血沁出,虎目中神光乍现乍敛,明灭不定。
桁戌剑断两截,手捂着铜胃和铠甲的接缝处,踉踉跄跄着摇晃着倒地。
全场人目瞪口呆,在一片死亡的寂静里,季槐冲入场中扶下重耳。桌王子一方也谴人抬下桁戌,场下这才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来。
像是一场梦,重耳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胜得如此漂亮,奋斗的第一战就使他雄心万丈,豪情顿起。大家看他的眼神和以前大为不同,多了一种羡慕,崇拜,那是种极为新鲜的感觉,这感觉给他以无穷的信心。
自此一战让他的性格发生微妙的变化,就像一个人在长期压抑下,因环境的剧变,忽然松弛下来,故不自觉地透露出真正的本性。
斜靠在季槐身上,重耳想要对她说什么,但怎么也说不出来。他轻轻的动了动被季槐紧握的手指,点了点头,试着再次开口,最后终于放弃。
“别动,公子看来是脱力了,现在只有静待恢复。”
重耳感到自己全身的血管都在剧烈的跳动着,听觉和视觉都在慢慢消失。
“醒了!公子醒了!”
第二十三章 骊王后
重耳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得让人屏息的粉脸,原本洋溢着动人之色的脸庞隐隐现出一丝的憔悴。哦!季槐,重耳打心里高兴睁开眼就能看见她。
季槐娇靥生笑,但美眸中却是有难以抑制的泪光,低声昵喃着:“我们胜利了,虽然没得到什么,但也没失去,更让人惊喜的是能看到你一展雄风,对了,公主一直在守侯着你,刚去不久,萌儿一定又去喊去了……”
看着跪在他床边的女人。
重耳笑了,他薄削的双唇紧紧的抿在一起。
“你忘记换男装了。”重耳说着伸出一只手去抚摩季槐的秀发。
季槐露出一丝羞涩的表情道:“你都那样了,我那里还顾得上换什么装?如果……你有什么事……我还能活得下去吗?”说着说着,眼睛里泪光轻闪。
重耳闻言大为怜惜,这个情深似海的美娇娃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佳偶,对自己如此用心倾情,怎么不让他心神俱醉。正想抱佳人入怀,却发现自己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季槐白了他一眼,正要说话,房间突然传来一股淡淡的幽香,使得两人同时向外望去。
房门处出现一位绝色紫衣丽人,梳宫辔云鬓堆绿,美丽的面庞薄施脂粉,更增加三分颜色,那双清澈如深潭的明眸,具有无穷的魅力。
“玉儿!”重耳挣扎着想要起身。
弄玉则轻点螓首,示意不要起身,一双美眸中虽蒙着一层水雾,却依然掩饰不住那一股喜色。
“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
美人恩重情深,让重耳感动不已。望着眼前的两位绝色佳人,重耳还恍若梦中,他犹豫着问季槐:“这是真的吧,我不是在……做梦?”
季槐狠狠的瞪了重耳一眼,似乎在责怪他伤食还未好,竟然色心又起。不过还是握住重耳的一只手,用力捏了捏道:“你有感觉吗?”
重耳轻喊一声:“好痛!”咧牙对两人做了个鬼脸。
弄玉嗔怪地看了季槐一眼,俏声道:“你……怎么能……”说完,俯身对重耳柔声道:“不疼吧!要不……姑姑帮你揉揉?”
听闻此言重耳瞬间舒服到骨子里去了,望了望明眸中异彩连连的弄玉,脱口而出道:“好啊!”
突然季槐“噗哧”一声,笑着对弄玉道:“他呀!哼!最会的一招就是见竿子就上,公主可千万别听他的。”
重耳怕她再说下去,连忙转移话题道:“比武有结果了吗?”
弄玉眼睛一亮道:“你走后,太子连胜两场,而欧阳家族竟然没出战,对了,是不是你们和欧阳家有了什么约定?”
重耳则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道:“是太子,他们究竟有什么约定我也不清楚。”
弄玉露出一副释然的神态道:“不管那些,重要的是你们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你们的封地在,根基就在,他们短时间内也无奈你何。且你今天大发神威,不少的将军大臣称赞不已,也未尝不是胜利呢?”说着,弄玉忽然俏手轻指季槐道:“她是你的?”
重耳嘿嘿一笑道:“是我将来的老婆。”
季槐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大方地说道:“错,不是将来的,是现在的,也是永远的。”
重耳一愣,连连认错:“是我错了,我认罚?”
看到二人说笑,弄玉心情愈加放松,就象是回到了童年时代。以她的修行,是很难轻易为外界的事物所打动。她修炼的功法最着重静性,清心寡欲,需要把心境永远维持在一个一尘不染、毫无杂质的境界中。
但重耳的存在首先击破了她的静心,比武的胜利又让她放松下来,就如同湖水突转混浊,各种念头涌上心间,还有重耳与季槐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从中反射出来那种纯纯的东西击中了她。
弄玉公主正在胡思乱想间,耳边响起季槐圆润而且悦耳的声音:“公子!狐熙他们还在外面等着探望你呢?是不是?”
弄玉也从短暂的迷失中清醒过来,低头对重耳交代着:“你身子恢复后便立刻赶来翼城,估计不久便有大的变化,远离权利中心自是弊大于利,而且,姑姑也想你来陪陪我。”
重耳大喜过望:“重儿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玉儿身边。”
季槐一旁提醒道:“没有你父王的恩准,你怎么能随便进入都城呢?”
弄玉闻言眼神一变,俏脸轻扬道:“你来看望姑姑,说敢说个不字。”
“是啊!”季槐点点头,然后十分严肃地说:“当然,只要公主您请公子去小住几天,大王自是不便说什么的。”
公主看了看季槐,含笑着道:“公子明天就不要去祭祖了,养伤要紧,王兄那里由我去说。”说完又再三嘱咐重耳要保重身子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在狐熙等人进来的一段时间里,重耳都不知道自己都和他们说了些什么话。弄玉公主的纤影在他的脑海里久久的盘旋,直到季槐的一声轻叹惊醒了他,才发现房中只剩下季槐一人。
抬头看了看季槐,才感觉到季槐生气了。他顾做轻松的笑了笑道:“槐儿快帮为夫瞧瞧伤,刚才我一直在运气来着,都忘了和狐总管说……哎!等我的伤好了,咱们就走,不趟这混水,不过这价钱还是要谈好的,这次咱们可算帮了他们大忙了。”
季槐果然中计,俏脸一扬,娇嗔道:“我看你是舍不得这王子之名吧,都做得不亦乐乎了?哼!还说要走?”说到这眼中闪过一丝狡洁的目光笑道:“要不,我这就去和狐总管谈去?”
“你,你……”重耳不禁为之气结。她总是能看穿自己,自己对她却偏偏无计可施,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他不动还好,这一动,顿时感觉到了无边的痛楚,体内气血翻腾,好似万道利箭穿心而过,除了再度躺下身子外,别无他法。
季槐见重耳突然间脸色大变,额头也冒出了细细的冷汗,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将自己的内劲传入重耳的体内,口中嗔怪道:“公子,快些放松下来,不要再瞎动了!”
重耳虽感身体疼痛,但他看到季槐为此吓得小脸发白后,既欣慰又怜惜不已。好在解决了一个的问题,不管如何,她不会再坚持让他马上便和狐氏脱离。
只要她不反对,旬生便有信心把重耳的角色演下去。
别府后花厅。
奚齐表情沮丧的在厅中来回踱步,时不时还大声的怒叱着一众手下。
“你们都是一些饭桶……废物……”
“……”
大夫梁五若有迟疑地说:“王子息怒,情况并非公子所想那般不堪,虽则没能搬倒太子,但也打破了他们三兄弟的联合之势……”
奚齐不留情面的冷声道:“既没能杀死他们一人,又没能夺得任何封地,就是失败。”
“王子有所不知,凡事得从长远计,非一日之功可成,王子有大王和骊后的支持,登上太子之位只是迟早的问题。”关东五解释道。
“哼!”奚齐眼神立变,眼中爆出骇人的光芒,半晌后,才喃喃地说道:“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
“大胆!还不向两位大夫陪礼道歉。”
伴着这道清脆有力的声音,骊王后随之出现在花厅。
“孩儿恭迎母后!”奚齐率众施礼恭迎。
第二十五章 晋王室的分析
骊王后的脸形极美,眉目如画,嫩滑的肌肤白里透红,诱人之极。根本看不出来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最使人迷醉是她配合着动人体态显露出来的那娇慵散的丰姿,和成熟迷人的风情,略显怒容时则更添一股异样的美态,难怪深得献公宠爱。
“哼!两位大夫为你之事鞍前马后的操劳不止,你竟然不知尊重?”骊王后的语气愈加严厉。
奚齐极不情愿的向两五大夫打拱施礼。
“痴儿啊痴儿!”骊姬叹道。”本来不想让你知道,但……你也长大了,也该让你学习如何独挡一面,不然你拿什么治理这个国家呢?”
梁武出声安慰道:“奚王子自幼天姿聪慧,且志向远大,勤于思想,是我晋国之福啊!骊后就不要责怪王子了。”
骊姬呆了一呆,随后发出一声娇笑,眼角四转,缓声道:“请两位大夫及华师傅留下,其余人等都退下。”
有些出乎意料,骊姬竟然连一个丫头都没带在身边,身后仅有一位头脸全蒙在大长黑袍里的家伙,全身流露出冷森的气势。他的出现,空气似乎陡然降低,所有人均感寒意陡增,连华容也流露出惊异之态。
更让人惊奇的是,来人竟然不等骊姬招呼,就自顾自的坐下。骊姬竟也不见怪,淡淡一笑,请大家坐下。
那神秘人这才挥手掀去黑袍,露出一截枯瘦的身子,就像似从没吃过一顿饱饭,已经饿了廿年的人干。
见大家都疑惑不解,骊姬笑意盈盈的介绍说:“这位乃王宫的首席客卿公冶方,他将全权负责对付太子申一党。下面就请公客卿给大家谈一下他的计划。”
奚王子及两五均听得眉头大皱,认为骊姬把这样一个毫无名气的家伙当成心腹而不满,华荣则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等待着下文。
“那我就不做客套,长话短说。”公冶方不紧不慢的开说起来。”王子欲想夺得太子之位,若想即刻而成,不太可能,当需做长久之计。想那太子申对大王小心承顺,又数领兵有功,短时间里无机可乘。”
梁武看见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奚王子则暗道,简直是废话。
骊姬倒是一脸的期待。
“想那三位公子皆在远邑,但历事已深,朝中多为之左右,未能轻动也。不动则罢,动必先申生,其为人仁慈而精洁。精洁则耻于自污,仁慈则馋于贼人。耻于自污,则愤不能忍,此为其一。其二当废其党徒。而其最亲密之人当属重耳及夷吾,但祭奠一战,夷吾已逃,自是无害,唯剩重耳必当除之。”
众人闻言眼睛大亮。
奚齐也态度大变,恭请道:“请先生指点。”
公冶方淡淡道:“指点不敢,在下已和骊王后定有好计,此次重耳前来祭祖,必使其来得而归不得。”
奚齐好似明白过来,大喜道:“是否趁他伤势未好之时,在蒲邑途中来个伏击?”
梁武一副不大服气的模样问道:“那太子申呢?”
公冶方双目直视梁武,眼中寒芒暴闪,瘦小干枯的身体仿佛突然象雄狮一样威猛。梁武神色一变,显然被公冶方突如其来的眼神所慑。加之此人表现忽软忽硬,虚虚实实,使他徒生惧意。
公冶方眼中神光忽又消去,似乎陷入深思,好-会才继续道:“我们身处太子领地,当然不能轻举妄动,动一发而牵全身,重耳一倒,太子则自闭……”
骊姬突然接口道:“对付太子,公冶方早有安排,太子申身边已有我们的人。”
华荣突然Сhā言道:“我想知道是谁去伏击重耳等人,要知道他的身边不乏高手,一不小心,露出破绽,后果不堪设想。”
骊姬欣然道:“华师傅请放心,此事由公冶方亲切安排,全无晋人在内,就算出了问题也扯不到咱们头上。”
公冶方看大家还有疑虑,继续解释道:“虽不敢保证万无一失,可此次祭奠的胜利是我们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奚齐愕然,奇道:“胜利?难道我们还?”
公冶方不慌不忙的答道:“王子明鉴,首先是大王的公开支持,这也把他们兄弟逼向绝路,再者是朝中的一些骑墙派,虽不至于帮我们,但今此一战后绝不会靠向他们,最重要的是得到尚家的支持,他一旦下了决心,嘿嘿,即使想退缩也恐怕没机会了,想那太子申也不会放过他。”
大家被他的分析所折服。不约而同想到一起,此人好在是我方阵营,不然,就是睡觉也不得安宁。
骊姬突然间兴趣索然,淡淡一笑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一切就按公冶方先生的吩咐去做。现在我要去大王那里,剩下的事情你们商量。”
公冶方究竟是何方人士呢?其对晋王室的分析一针见血,心计之深,令人震骇。
只可惜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第二天清晨,重耳不等伤势恢复,趁着天未明,悄悄的踏上归途。
赵衰率领三十余骑铁卫成环形拱卫着重耳的马车,缓缓行驰在官道中央,官道上行人希少,随着太阳高升,一些商旅行人、赶集的农夫,载货的骡车和马队逐渐多了起来。
众骑士的雄武英姿,配以马车两旁八名卫甲鲜明的枪戟手的蹑人雄姿。路上行人无不纷纷闪避,甚至有些眼睛亮的能从车驾上所刻一对张牙舞爪的飞龙上看出这是王室用车,这些人甚至避入道旁的丛林里等待马车过后才敢出来。
高驾龙纹驷车里不时传出轻语。
是季槐和重耳私语的声音。“赵衰过来。”这声音略带喘息,显见说话之人身体不佳。
赵衰闻言回骑驰往马车旁,勒马停在垂布帘车窗前,轻声道:“公子有何咐?”
季槐轻掀布帘露出美得让人屏息的俏脸,低声道:“此行路途漫长,为安全起见,应尽量避免引人耳目,现在你去找一处空地,我们稍作歇息,待人少时再上路吧。”
赵衰应了一声,策马扬鞭驶向队前,挥手示意手下里两名带头的骑士跟他前往查找,又吩咐一干手下避往路边,并散开队形,团团护着马车。
一直紧跟在马车一侧的狐熙想要说话,犹豫片刻后才小声问:“公子何来此等想法?”
重耳很想说我要怎样就怎样做,那轮到你来问话。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点头示意季槐回答。
以季槐之精明,当然明白重耳心中所想,白了他一眼。对狐熙道:“有两个原因,一是公子身体未愈,行走多时,自当休息片刻。二是公子自上路便感情形不对,总感觉有人在跟踪似的,因此……”
狐熙一呆道:“竟有此事?”
季槐知道他不相信,可也不能告诉他,只是公子的预感。重耳的预感一向很灵,就好像‘先锋营’中一战般,她虽然相信,但如何才能解释清楚呢?所以她唯有闭口不答。
重耳极不耐烦的道:“究竟听我的还是听你的,现在我好像还是你的公子吧!”
狐熙微微一震,知道自己忘记了身份,立刻恭声道:“小的怎敢,当然听公子的。”见重耳再未开口,狐熙低头退至车后,心中不由得感叹万分。才一个月的工夫,旬生的变化便如此之大,一股威仪渐生,慑人之态竟然不下于主公狐突。究竟是王子的身份造就了他,还是旬生本身就隐藏着天生的霸气。
从此,狐熙对重耳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不再有先前那种有些看不起的想法,甚至狐毛狐偃兄弟也一改对他的看法,语气中再也没有以前的那种调笑之色。
大伙按重耳的吩咐而行,谁知五天过去后,依然风平浪静。如若换做祭奠前,狐氏兄弟首先就要向重耳发难,但这次只是在暗地里咕隆几句,没敢公开表现出来。
现在不只是大家怀疑他的判断力。季槐也开始疑惑起来,是不是他受伤势的影响而产生幻觉呢?
重耳闭口不谈他的感觉。但私下里却感觉到危险愈来愈近,几次派手下四处查探,也毫无结果,让他心头蒙上一层迷雾。
第五天,行至了倮鞅地界。倮鞅与屈邑交界,距屈邑不到一天的路程。倮鞅虽属山区,以前却是晋国的富饶之地,只是在历经战难,和天灾人祸后,人口从十来万减至目前的几千人不到。
依稀可见的集镇上,除了断瓦秃垣,已经看不见一栋像样的房屋,一副满目疮痍之状。
第二十六章 白狄狂杀
山下往右,是通往屈邑府的官道。往左则可以转岭渠而达蒲邑,在当时可算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官道沿衡河河谷上行,平时车马往来不绝,商旅往来络缫于途。
今天,前后十里地,鬼影俱无,没有车,没有马,甚至没有一个步行的旅客。
怎么回事?赵衰眼中疑云逐渐起,急忙吩咐手下戒备,并和狐偃兵分两路左右搜索。
倮鞅山一带,飞禽走兽特别多,有豹、有熊、也有虎。兵荒马乱数十年,人都快死光了,飞禽走兽真是满坑满谷。
重耳的伤势已好了八成,见形势不对,急忙与季槐登上路边的小山包,困惑地向西方眺望,居高临下,俯瞰衡河河谷一带,再次无缘无故地感到心神不宁。
“公子!”山左密林处传来赵衰的叫喊声。
重耳明白一定是有了发现,连忙赶了过去。
只见一条青石板铺盖的山路,两旁是参天的古柏,林木森森,奇怪的是树木延伸到左边官道上时却嘎然而止,光秃秃的留出一块二十丈左右开阔平地来,由于这条道路和官道相连,要想转道岭渠非得通过这条官道不可,如果不走官道,则得翻越倮鞅山往屈邑,然后再沿衡河下行,再转道岭渠。这样一来既浪费时间,力气,而且身在深山显然更不安全。
看来对方是布下了绝杀之势啊。狐熙总算清醒过来,急向四虎卫及余下铁卫下令:“任何人接近公子,杀无赦!”
狐熙的话音未落,一阵沙尘扬上半天,漫天黄尘,直向骑队吹去,众骑上纷纷俯首掩目,四周尽是黄茫茫的一片,以至在这大白天的,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此地实在是杀人的最佳地域,杀气伴着黄尘不断蔓延开来,十余道白影也自黄雾中逐渐显现,全部白袍蒙面,只露出眼睛。
“刷--刷--”
密林中突然射出千百道利箭,直扑重耳一方。利箭破风之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哎呀--啊--”骑士们的喊叫声伴着马匹的嘶喊声此起彼伏,重耳与季槐狼狈的滚地而倒,以避开弓弩的袭击。
一轮攻击过后,十几道刀影突近,刀光如电,幻出万道金蛇,刀气澈骨裂肤,滚入骑士阵中。
光华闪烁中,乍明乍灭,聚合、穿织、飞散、逸出。
一触即分,光华乍敛,风止雷息。
黄尘渐息,人影立分……
“呃……啊……”二十几名骑士经过两轮冲击,竟然只剩下一人东摇西晃的在坚持着,不过还是没能支持住,身形一晃,噗一声剑脱手坠地。“快……逃……天啊!是白狄狂杀……”他发出一阵濒死的呼叫,向前扭曲着栽倒在地。
赵衰赶至,一声怒吼,人到剑到。
好狂,好野,雷霆万钧,风云变色。人与剑浑如一体,剑出处恍若电光激射,那股威势足以令对手心神崩溃,如羊见虎。
首先迎面的白衣人身法虽逸走如电,可还是没有剑快。
“铮!”
火星暴射,剑崩刀开,随即排空直入,血光崩现。
一群白衣人的信心与勇气,因此致命一击而迅速消退沉落。
狂杀是天生的不怕死,立即便有五把刀把他圈了进来,刀似雷霆锐不可当。
赵衰因刚才的全力一击,已是真力耗损甚巨,大汗澈体。
五个白衣人的五把刀依然攻势如狂风暴雨,一刀连一刀绵绵不绝,刀光漫天澈地而至,赵衰不得不定下心神挥剑接斗。
狐氏兄弟眼见不对,正待上前,狐熙大喝道:“快保护公子离去。”说完带着剩下的几名骑士猛扑了过去,他不是不知道‘白狄狂杀’的厉害,但他明白如果无人上前阻止,那么将会全军覆没。
重耳眼睁睁的看着三十多人瞬间就剩下十来人。心中悲痛万分,不禁激起拚死之心,季槐见此情形,急道:“公子且慢,敌人在暗,我们连他们有多少人,为何原因伏击我们都不知道,这仗如何打?更何况他们在密还埋伏有弓弩手,现在唯有避为上策。”
“什么,逃跑?”重耳惊问。他现在最反感便是这个跑字。
编贝玉齿轻咬了一下樱唇,季槐理直气壮的道:“敌人选择这条官道伏击,很显然是深悉我方虚实,事前竟无半点先兆,当然是掌握了我们的行进路线,故能一击成功,以致我方实力迅速被削弱,一定是有人吐露消息并使人在途中袭击我们,如果我的推断没错,定是骊王指使或收买,不然‘狂杀’和我等无怨无仇,怎么会突然现身此地,而且除了‘狂杀’参与外,究竟还有什么人?我们全然不知,唯有先离开此地,再想其它办法。”
重耳沉吟不语。其实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形势迫人,脑内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狐偃突道:“公子是我们的当然领袖,不管战还是跑,我们听从公子吩咐。”
重耳全身一震,似乎才意识到他的决断将决定着大家的生死,眼看着‘狂杀’已逐渐突破狐熙的防守圈,他的眼中突射坚毅的光芒道:“先保存实力,离开此地再做他想,我立誓绝不放过今天所有参与伏击之人。”说完缓缓抽出长剑,用力指向天空发出一声长啸。季槐暗自长叹一声,望着还被包围中的赵衰及狐熙等人大喊道:“我们先行离开,你们有机会就走吧,不要死拼。”
赵衰看着他们的背影快速消失在山脚下,神情反而更添激昂,如猛虎出柙,在敌人的刀海内来回冲杀,身躯疾转,几次移动,已经和狐熙会合。激战中赵衰突然对狐熙使了个眼色,狐熙自是会意,明白久拼只有死亡一途,立刻剑起风芒。
“轰!”“咻滋!”随着痛击切割之声不断,眼前是一片血肉横飞,鲜血飞贱,脚下一片土地已被眼前白衣人和自己身上所流出的血液所红,他身边的骑士也一个个的倒下。就在这时,从密林中涌出大批的白衣人,领头的是三个白袍上绣有‘血刀’之人,身负不同武器,双眼熠熠看着眼前躺在地上的二十几具尸体,有的表情惊讶,有的是带点怒气。
“你们竟然杀死了咱们七个弟兄?”领头之人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般。
赵衰和狐熙对视一眼,眼睛里皆流露出震惊的神情,狂杀的三大头领都出动了,究竟什么人肯花这么大的本钱呢?
“狂杀?”狐熙问。”哈哈哈,算你们还有点见识,你猜得不错。”第二个白袍人狂笑道。
“老大,他们的正主儿跑了。”第一批幸存的白衣人说道,并用手指了指重耳离去的方向。“嘿嘿!他们是跑不远的,前面还有人在等待着他们呢,就留点活让他们干干吧。”大头领傲然道。
赵衰深吸一口气,问道:“可以告诉我原因吗?”大头领微微一楞,犹豫后片刻道:“不能说,但看在你俩勇气可嘉的份上,我会让你们留个全尸,你就是那个号称马上天下无双的赵衰吧。”赵衰突地手腕一振,也不答话,手中长剑化出一个个光环,倏地扩大,旋转着向对方阵营迫去。
银虹一闪,狐熙也拖着受伤之躯跃进前冲,突入敌阵。
为首的白袍人狂叫着迎了上来,刀法与劲道皆狂野无匹。难怪刚才敢吹牛说留他们全尸,的确还真有吹牛的本钱。
“铮铮铮……”刀剑接触声如连珠炮爆炸,光芒闪烁险象环生,射星逸虹化解,蓦地,又上来两把刀疯狂地乘隙锲入,二头领和三头领都扑了上来。
赵衰不愧为虎卫之首,虽处于下风,可丝毫不露败象。相比之下狐熙的样子就显得狼狈不堪,他不停的转换着方位,以免被刀圈封死,但仍难摆脱刀的紧迫纠缠,陷入刀网中无法自拔,改采守势亦难挽回颓势。
第二十七章 血战黑衣鱼
赵衰见状暗叫不好,一声怒喝,剑光疾变,改变方向,剑风直指围向狐熙的三个白袍人,利刃破风的锐啸成了慑人心魄的异鸣,可怖的电芒突然迸发、分张、暴入,封住狐熙左方的两个白袍人,他们只看到一星寒光,还来不及转念,利剑已贯入喉部,虽仍能挥刀冲击,一刀猛劈,可是已失去准头,连人带刀向侧倾。
同一瞬间,大头领和二头领也转向提刀,直劈赵衰,刀气迸射隐发风雷,右面的一名狂杀也挥刀前扑。
赵衰的身影依然十分矫健,左挡右刺,剑幻流光,在几人的空隙中疾冲而过,以快三倍的奇速,突又钻入刀网中,金刃破风声锐利刺耳,人影乍合,随即电光激射。
“铮铮铮……”刀剑相触声不断,随着几声闷哼声响,赵衰衣服上出现几道刀痕,不过他还是利用身体换回了时间,一把挽住狐熙,人影流泻而出,两人突然展开绝顶轻功,一跃三四丈,飞掠而走。
“那里走?”大头领怒喊着追赶而去,身形乍起,如劲矢离弦。
重耳怀着满腔的悲愤,朝着连绵万里的倮山逃去。只要穿越过这广阔的山区,过衡河后便是与屈邑相邻的篱凹堡,那里尽属低洼沼泽,又多丛林湖泊,对于躲避敌人大规模搜捕,非常有利。而且离屈邑的边缘小镇不到三十里路,大家商量之后,便定下逃离的路线。
十几人急奔两个时辰,才深入山区二十多里地。道路崎岖而布满荆棘,大伙均力尽筋疲,季槐狐偃等人虽武功高强,但也经不起这般狂奔疾行,皆气喘嘘嘘,八位铁甲卫士早就脱下铜胃铠甲,轻装前进。反观重耳,仍是气脉悠长,似乎毫无倦意,大伙不得不对这貌似柔弱的富家公子另眼相看。
季槐和狐氏兄弟对他则是从佩服到惊讶。重耳仿佛天生就是位征战沙场的将军,遇事不急不慌,且决断果敢。这一切发生在一个从没有经历过沙场征战的人身上,简直不可思议。
众人来到一个较为平坦的小山上,一直在前开道的狐毛转回后队,请示重耳道:“我们一番急行,已离敌人二十里有多,且快将日落西山,经过这阵长途奔波,大家再也难支持下去,是不是……”说罢用询问的眼光望向季槐,又望了望狐偃。
重耳刚想征询季槐的意见,猛然想起自己才是他们的头领,是唯一拿主意之人。于是开口道:“应该休息,大家都累了,除非敌人知晓我们的逃走路线,或者前方还有埋伏,否则绝难追及我们。”说完后又陷入沉默,若有所思状。
季槐瞧重耳的表情不对,问道:“公子想到了什么?”
重耳忽然抬起头道:“狐家兄弟各领一人前往四周查看,看看有无异样。”突又问道:“谁了解我们前方的地势,有几条道路可走?”
狐毛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道:“大家都是第一次经过这里,地形如何,甚至地理位置等都不是很清楚,也不敢走远,只是查探到前方的大山处才回来。”
重耳眼中冷光一闪,道:“那你马上查明我们两边的地势和地貌,最重要是查清楚有无异常情况。”
狐氏兄弟去后,季槐柔声道:“公子是否心中有所感应?”
重耳苦笑道:“我还没那本事,能对别处发生的事情生出感应。只是修炼了回天诀后,通过‘先锋营’一战,对是否有伏兵或被人跟踪特别敏感。我倒是情愿这感觉是错误的,不然……”
“有埋伏……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荒山野岭的宁静,更证实重耳的担心绝非多余。
重耳和季槐迅速冲了过去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两侧的峰头密草间闪动着黑压压的人头。此时狐毛等仓皇奔过来,人人脸现悲愤之色。反正逃不掉,大家均升起死战的决心。
“我们拼了,公子!”狐毛急喊。
每到生死关头,重耳反而越发的冷静清醒。他深知此刻不能冲动,冷静地道:“我们就这样去拼命,怎么对得起狐总管和赵衰的掩护之恩,那他们不是白白为我们死去吗。”说到最后,重耳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眼睛里也泛起红光。
季槐道:“我们继续前行,我就不相信他们在前方还有埋伏?”
重耳长叹一声道:“就赌一把吧,如果前面还有埋伏,那就是天亡我们,到那时再拼不迟。”
突然一个声音在三十丈外响起道:“如果你们谁能献上重耳公子的人头,那么不仅生命无忧,并奉上黄金百两,如若不从,那就死无葬身之地。”
正当大家均大惊失色时,重耳反到不怒反喜。敌人一开口,他便得到很多资料,正如一个剑手,大家未动手前,凭观察已能测知对方虚实一样。
首先他判定对方对他们有顾忌之心,不然早就下令攻击,这也充分说明对手的实力不足以吃掉他们,由是推之,可利用其心理,逃是大有希望的。
重耳一时间心下大定,信心倍增。从容向后一挥手,小声道:“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众人纷纷随着重耳快速离去,山野间传出一连串的呼喊:“他们溜了,追啊……”
“哈哈,他们是逃不了的,追……”
一路前行不到十里地,就发现已经进入一座山谷底,三面奇峰壁立,猿猴难上。谷下古树参天,奔到谷底峰壁下,方发现原来是绝路,只有东北角的山峰交界处,尚可勉强攀爬。山腰以下,可利用草木攀登。山腰以上更为峻陡,只有茅草而无树木。
“上!”重耳急呼一声,领先向上攀爬。
将近山腰,下面的追兵已到了山脚。是群黑衣人,个个身手敏捷,分两路向上急追,行动轻捷利落,显然是熟悉丛林的老手。
重耳到了山腰,愈往上愈少树木,光秃秃的,人兽难隐。他向上叫:“你们快走,上去把守住山腰,小心防箭。”
狐偃第一个攀上山峰,重耳和季槐却落在最后,相差约三四十丈,山两侧的峰头高入云表,山风霍霍,风化了的黑褐色土岩不生青草,手一触碎石纷纷滚堕,峻陡如绝壁,任何人也休想攀登峰颠。
季槐与先到之人均是脸色大变,往西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脱口惊呼:“完了,是绝路。”
往西面唯一出口望去,西边有一座不宽的岩山犹如一堵厚实的城墙从西向东高高矗立。岩壁正中有个高、宽各约六米左右的方形巨洞。
让他们绝望的是,那个方洞处于峭壁的上沿。猴子都难以攀越,更何况人呢。
从山顶至那堵峭壁,有三十余丈距离,滑下山坡不难,但想绕过这堵天险高壁从另一座小峰脱身,却难比登天。
有人绝望的喊道:“除了杀下山去突围,别无生路。”
一个铁甲卫士神色紧张地说:“他们带了不少强弓,冲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咱们暂且守住山口,拖一天算一天。也许可等到脱身的机会。”
而这时追得最快的两个黑衣人已距离山顶不到三十丈左右,季槐急道:“用石头砸他们,快!”
狐偃率三个铁卫在十丈左右相迎,几人举起重达百斤的大石块,奋力掷出,石块带着呼啸声急速向下坠落。
一群群黑衣鱼贯向上攀爬,人多了反而碍事。粗如小桶的石块,在平时毫无用处,但在峻陡的山坡向下砸,愈往下力道愈增加,对付下面手脚全得用劲的人,却是极具威胁性的武器。
领头的两名黑衣人左右一分,伏在山壁上大叫:“滚石,小心!”下面一阵大乱,“砰”的一声响,石块落在峻坡上,向外一蹦,再以可怕的速度向下砸。一名黑衣大汉走避不及,“噗”一声被石块砸在右小腿上,“哎”一声狂叫,连人带石向下滚,声势骇人。
在呐喊声中,下面的人手忙脚乱向下退,像一群被推倒的硬壳甲虫。
狐氏兄弟把住山腰左右两侧,一个凛若霸王,一个晃若书生,双剑相互辉映,不时对着下面喝道:“不怕死的上来,看你们有几个脑袋。”重耳也不时Сhā话道:“推重石下去,将他们砸成肉泥。”
其实,重耳只是在吓唬他们罢了,附近根本没有稍大的石块。
第二十八章 救命的溪水
这个时候,一股浓雾漫山片野飘洒开来。像是大雾突然降临,人的视线只有几丈开外。下面的人即使想张弓搭箭上射,也找不到明确目标和立足点,无能为力。这的确是一人掷石,千夫难上的良好防守所在。
谁不怕死?黑衣人也不例外。连滚带爬向下退,退至山角的树林方敢停步,谁也不敢冒死向上爬。只在山角下布好铁桶阵,布下三十张强弓严防上面的人下冲。他们自然知道上面是绝地,堵住了下方出路,就不怕上面的人Сhā翅飞走了。
入暮时分,白狄狂杀一队三十余人终于赶到,并且在山角下面点燃火把,山脚稍深的野草全被烧光,夜间想突围便一无遮掩,除非想送死。夜间,山下火把通明,彻夜照耀,蛇虫亦无所遁形。
第二天清晨,晴空万里无云,山下帐篷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加之强弓林立,令人望之心寒。
狐偃忽然激动起来,望着山下大喊道:“我发誓,绝不放过你们。”
重耳感到意冷心灰。眼下已是陷入绝境,逃生都无望,还谈什么复仇?况且当日在祭奠大典上露了一手,必招奚齐之忌,且他麾下高手如云,又有晋王支持,一定会在自己回到蒲邑之前,追杀自己,就算逃离此地,以后也不会有平安日子可过。
重耳一边思索,一边再次来到山崖边观察地势。
当他看到几座山峰中隐见水影晃动时,不由得眼睛一亮。当初在‘先峰营’一战,他也是通过河水逃生,并且在水中悟通回天诀,眼前这水说不定还可以再帮他一次,如果老天有眼,就保佑这水不是死水。
重耳与季槐打声招呼便顺着山坡滑下。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山脚下不时响起进攻的号角声。山顶上的人只能呆呆的等候,脖子都已望得酸疼,却始终不见重耳影踪。
“哥……他是不是已经找到出路,丢下我们独自溜了?”
狐偃摇摇头,沉静地说:“此人看似柔弱胆小,实则意志坚强,且勇气非凡,我们以前看错他了。你看他的表现,行事冷静,举动变幻无常,让人很难摸清他的意图,深得兵家之道,也许有一天他会离开我们。但在危难之中,他决不会临难苟免,他有他的抱负,你再看他的眼神便会明白。”
狐毛喃喃道:“难道他就是父亲所说的天生将才吗?不过他给我的感觉过于柔弱,非真正的大将之才啊?”
“也许他需要过程,转变与了解的过程。他一个月的变化几乎抵得上常人几十年,我真不知道一年半载后,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要这次不死,他一定会是个极为可怕之人,我坚信。”
兄弟俩坐在树下谈谈说说,十分轻松。而出口处的重耳,却在流汗挥剑辟路。
重耳游到水尽头,果然发现新的出口,在一座山脚下,溪水翻滚,隐隐有河水之像。两岸青山耸立,郁郁葱葱。河谷清风拂面,欲飘欲仙,怡人心扉。波曲象一条白练在脚底深处穿流。
他心中狂喜,一个猛子潜入浅水。他知道下面一定有出口。只是不知道通向何处。但只要有路,那便是生路。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在水底他终于找到泉眼。下潜约百余丈左右,水中能见度愈来愈清晰,出口到了。他急忙爬出水面,到了外口举目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暗叫不好。
出口处竟然在一座峭壁底端。左右都是高山深峡,无路可走,唯见山溪流转蜿蜒。
“应该往那边走呢?”这念头不住地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坐在水口上沉思,却未留意对面的奇峰下,有人向这一面窥伺。
久久,他循原路折回,滑人水中,急急潜回。才上岸,早已等得焦急万分的季槐这才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来。“公子可让我担心极了,下次可不许这么丢下我,要去哪里咱们都应该在一起才行。”
重耳得意洋洋地说道∶“放心,本公子能有什么事?好了,回去告诉他们,留下两人继续观察,通知其它人都来这里商议。”
“遵命!公子!”季槐嬉笑着做了个鬼脸。
“找到出路了吗?”狐毛第一个到来。
重耳点点头,审慎地说:“有,只是要辛苦些。天无绝人之路,你们看这里。”
“溪水?”狐毛讶然问。
看着大家都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重耳深感得意的道:“是的,只要有水流便一定有路。咱们逃走的希望全靠这救命的溪水……”接着他又将出水口的情况介绍了一翻后道:“我们必须将所有的衣物撕开,绞成粗绳,每人至少需要八尺长一根绳索,必须能承受得起自己的体重,只要进入水中,便可离开此地。”
他的话甚有道理,大家自然力加赞成,除了分派一个人轮流监视山下的动静外,其余人都纷纷做着准备工作。
午牌时分,山下又开始了攻击,这次他们竟然用弓箭手开道,由二十名白衣人和二十名黑衣人手举强弓,边爬边射。
山上监视之人竟然在强弓下无法抬头,当然也就无法阻止,更不妙的是山上石块已竭,跟随在弓弩手之后的每个人都带了用树枝扎就的盾牌,挡住身躯向上爬升,大举进攻,形势极为不妙。
重耳高喊一声:“抓紧时间下。”
十余人顺着缠绕在五株巨松上的布条滑往山下。事急从权,季槐不得不和衣下水。重耳握住两人用衣衫做成的布绳,在前引曳。由重耳带引着他们,渡过了两里余的水程,快速下潜朝出水口游去。
这时,追兵方登上山顶,眼睁睁地目送他们潜入水中,徒呼呵呵。
到达出水口,只要沿着水流的方向走,总能找到出路。
重耳已经在他们心中建立起强大的威信来,他说怎么做,没人反对。重耳一声令下,大家顺流直下。虽则秋水寒冷,但逃出生天的喜悦之情已压倒一切。
历经百转千回的河谷曲波,不一会已变成浅浅清溪,平原在望。大家一起笑了。
蓦地,一座怪石后突然站起五个相貌狰狞的人。
一个黑袍蒙面、身材高瘦的男子,缓缓排众上前,他的黑袍在四武士劲服的衬托下,分外突出,显示他与众不同的身分。
他狂笑一声道:“可把你们等着了,不许上岸,先把你们的兵器丢上来。”
重耳心中叫苦,千辛万苦才逃出虎|茓,又入龙潭,刚扔脱死神的追逐,又碰上了无常鬼。
“诸位是干什么的?”他硬着头皮问,身体也试着慢慢靠向岸边。
“再往前一步,便射死你们。”四武士之一手举弓弩高喊道。
“喂!诸位……”
“先把兵器扔到水中,然后举起双手。”黑袍人厉声大喝。
重耳不敢不听,抽出宝剑丢出,季槐也硬着头皮依言扔下。
只有四张弓,和一个手无寸铁的黑袍人,如在平时,谁也不放在心上,但这时却无可奈何,进退两难,众人只好依言丢下刀剑兵刃。重耳将剑向下丢,利用剑落水的响声掩护低声说道:“槐儿,一切听他的,上岸再找机会动手。”
“一个一个上岸。”有武士喊道。
季槐和重耳对视一眼,徐徐往岸边走去,一面抓住机会调意,速度甚慢。
重耳心中有数,知道季槐要冒险一拼,低叫道:“小心了。”
黑袍人站在岸上等侯,四名武士站在两侧,张弓戒备。
那黑袍人虽身无兵刃,可一双虎目冷电森森锐利之极。全身绽发出神秘,骠悍、冷酷、机警和慑人的气息。
季槐首先上岸,立刻便有一武士用强弓罩住她,令她动弹不得。由于岸坡上人数逐渐增多,坡面骤显狭窄,跟在重耳后面上来的狐偃刚一离开水面便双手齐动,金豹露爪,挥袖而出。
狐偃明白到了紧急关头,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只有偷袭才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他的双手幻出万道掌影,发出刺耳的厉啸,向黑袍人袭去。“该死的,你的爪功惊世骇俗,竟然偷袭。”黑袍人怒道。双手也猛然上扬,恰与爪功遭遇。
“砰……”水花四泄,旋舞的劲流,一泄而散。
狐偃一抓落空,已经有点心惊,再看到抓劲居然被对方随手一袖震散,便知遇上超一流高手。突袭无功,心情顿时落入谷底。
狐毛也不顾强弓的笼罩,立刻挥掌扑上。
“嗡”一声弦响,右侧两名武士的箭已离弦,一枝射向狐偃,一枝射向冲上的狐毛。
黑袍人却身影突转,只扑重耳而去。身形急移,幻化三个虚影已猾至重耳身侧,速度快得令人目眩,似乎他先前并没离开原地,视力产生错觉,在抓劲回流,尘埃滚滚中回到原位。
第二十九章 水里逃生
季槐暗叫不好,她从来人的身法功力上看出此人功力之高,不在赵衰之下。她深知重耳不擅拳脚,更是输了一着。于是娇喝一声:“看招!”身形快愈闪电迎向黑袍人而去。
“哈哈哈,找死。”黑袍人阴笑着挥出长袖……
“轰!”
一阵狂烈无比的劲气裹杂着阴冷的寒气瞬间把季槐卷了进去,黑袍人同时也闪电似从季槐的上空掠过,直扑重耳。很显然他的目标只是重耳公子,对他来说其它人的生死并不重要,重耳才是他想捕获的猎物。
可他错了,过高的估计了自己,以为季槐在他的全力一击之下是不可能有反击能力。季槐这时方充分显示出超人的武功,居然从劲气中逸走,滚出丈外一跃而起,立还颜色,反方向双掌击向黑袍人的后背。
重耳就在黑袍人刚发动时突然身形向下一挫,高不出三尺,掌化剑招从下盘扫出,一闪而至。
“咦!”黑袍人怪叫一声,向后疾退,身一动形影依稀,大旋身双袖齐挥,一声暴响,掌袖相接……
“轰!”的气流旋出丈外,阴冷的气流布满斜坡。
季槐娇呼着滑出丈外,脸色苍白之极。
重耳也被这股强劲的气流震得后退三步才停下脚步,他看了看狐毛兄弟的情况时暗暗叫苦,可又无计可施。
“簌--簌--”
两张强弓近距离连续发射。
狐毛兄弟俩狼狈不堪的左闪右避,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何能持久呢?而且还有另外两张弓蓄势待发,也算是在告戒剩下的人等不得轻举妄动。
是以挤在斜坡下的卫士们纵是拼掉老命也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边倒的杀戮。
“啊--”
狐偃发出一声惨呼,一支利箭穿透他的护身真气,从他的肩弯缝隙处直射而入。狐毛更是不妙,双手轮换着不停挥舞,以护体真气剥落来箭,可他心里明白,等到他真气渐衰,气力不继时,也就是他毙命之刻。
重耳悲啸着挫马步虚空吐出一掌,向扑来的黑袍人痛击而去,远在八尺外掌劲山涌而至,这记劈空掌可能已用十成真力发出,且又招式精奇。
内功如果已练至可外发伤人,得看修炼的内功种类,和火候的精纯度,而决定威力所达的距离。吐出的压力波离体的远近,也决定于神意凝聚的焦点是大是小。
拼内功黑袍人自是不怕,可偏偏重耳不善拳掌,所以他好临时拿剑招化掌,而掌击的点与面毕竟和剑招不同,点愈小威力愈远,但所造成的伤害比例相反,一点伤与大面积的伤是不同的。
蒙面人首次流露出慎重的眼神,身躯斜飞而起,斜转身挥袖迎击。可速度还是慢了一刹那,掌先至,袖后迎,砰的响起一声雷鸣,就连丈外坡顶的树丛,也被劲气波及,先一刹那被压倒的树枝,像被狂风所推,飞舞而起枝叶漫天。
蒙面人在气流中站定了身形,铁塔般立在两人面前,面巾下不见一丝喜怒哀乐。众人的心直向下沉,这黑袍人的武功惊人之至,不知是从何冒出来的杀神。
重耳几乎随动势失足,总算能及时扭身着地扑倒,滑至坡顶停住,没向下滚堕。两记可怕的猝然强拼,几乎击散了他仓率间回流的护体神功,浑身发出剧痛,影响体能的发挥,表面皮肌五脏六腑,皆像在逐渐崩散,痛彻心脾。
他必须拼,必须为生命奋斗,为爱他的人而拼命,强烈的求生意志,激发了他的生命潜能,心神一敛,忘却身上的痛楚。如能忘掉生理肉体上的痛苦,精神意志便可发挥能量。
特别是看到季槐为他飞身抵挡一袖时的情景,他如何还能逃避?他知道敌人的目标只有他一人,如果他此时能吸引对方离开此地,季槐和一干兄弟们就能逃过一劫。战也死,不战也是死,可如果他的死能救大家一命也值得。
几招下来,他的信心尽失,蒙面人武功高得令人生畏,必定是有声望地位的超绝高手。哪怕就是算上狐家兄弟也不会有胜机。
主意已决,重耳绝望的看了看季槐一眼后,便强行引气归元,凝气行功。
重耳突然发出一阵长笑,忽地整个人跃起往蒙面人扑去,双脚随地一蹬,整个人闪电般化作幻影,双掌交错,快速如电,掌起处风雷骤发。
蒙面人一声长啸,高大威猛的身形,若如狸猫般的轻巧,一闪身,左袖反转,勾住攻来的一掌,右袖疾如电闪的疾挥。
重耳大吃一惊,暗叫不妙,看来袖的劲道,他便知道要糟。单是那蒙面人鬼魅般的身法,就如同一道永不可以逾越的鸿沟,可望而不可及。
百忙中他仰面便倒,仓率间也唯有运功自保。
可怖的袖劲,像万斤巨锤虚空击中了他,袖气距体不足三寸掠过,像被强风所刮,身躯斜飞而起,身不由己向坡侧抛掷,气血一阵翻腾,似要压缩爆炸。
“不好!射--”
蒙面人发觉重耳的身体正向斜坡下的水中疾投而去,而他因为刚才的全力一击而和重耳成反方向而立,感觉到不妙时,已经晚了半拍。他已经不可能在重耳入水前赶上他,只得高喊弓弩手发箭。现在他纵然悔恨自己贪功已晚,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几张强弓上。
“簌--簌--簌--”
四张强弓同时往重耳的身影急射而去,蒙面人也身影一闪,疾追而去。
倮山中除了偶尔能看见一两个胆大气粗的猎户外,基本上是绝无人迹。倮山也是衡河的发源地,山谷小溪交错相连,溪流一线贯穿茂密的林野,七弯八拐向东流,直至衡河入口处。
重耳发现的出水口正和溪谷相通,溪水转过山鞍后便是一条向西伸展的山谷左右相望,两侧的山峰并不高,矮树野草蔓生至山顶,坡度并不陡,可以轻易地攀登。
人没向下逃,那么,必定攀山峰走了,向左呢,抑或是攀向右面的山峰?
逃走的人,攀越山峰是没有必要的,除非熟悉环境,知道翻过山可以抵达某处地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黑袍蒙面人大声喝道。
一个弓弩手惊讶道:“他竟然没留下足迹,不可能啊。”
“不,如果他还活着,那么一定是往下走的。两侧峰脚都发现隐约的上山足迹,那是诱使我们往错误方向追的老把戏,希望我们爬上山走冤枉路。”
“一定是往河口处跑,对于任何不熟悉地势的人来说只有沿河流才有出路。”
几个人商量一翻后,黑袍人抬头看了看山谷深处道:“为防止他在日落前出谷,我一人赶至谷口处,你们两觅迹左右两面山谷。还有你,赶快喊来白狄和马彪他们,来个合围之势。如果这么好的机会都杀不了他,那就是他命大。”
重耳做梦也没想到水又一次救了他。
难道我和水就这么有缘分吗?他躲在一处草坑中问着自己。虽然他极力想弄出个所以然来,可脑子就是不听指挥,因伤所至,愈来愈迷糊。但他又不能行功驱除伤害所留下的瘀积,他知道那黑袍人一定会穷搜不舍,因此也不可能给他时间疗伤,唯一的希望便是指望他们加快速度狂追,把他留在身后。
这样一来,他的痛楚也逐渐加重,但他还必须强忍,拖着一身痛伤蛰伏不动,等待天黑。由于地势的关系,他看不到草坑外的情形,不知道追兵的情况,也只得眼巴巴空焦急无可奈何。
季槐尤其焦急,真像热锅上的蚂蚁。
第三十章 可怕的女人
看到重耳落水的一刹那,她的心仿佛已随他落入深渊,那种疼痛感无以表诉。她只能盼望着能有奇迹出现,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追寻。
虽然希望渺茫,狐家兄弟也顽强的拖着受伤的躯体沿河查找。
谷西,突传来急促的大叫:“瞧,这里有脚印。”
季槐精神大震,低喝道:“快过去。”
狐家兄弟互相搀扶着也加快脚步。季槐本想阻止,却又忍住了。十几人个沿着小径向东狂奔,渐向上升,往山谷深处急走。
蓦地,南面来路方向,山上传来了呼喊声:“这里有很多的脚印……怎么可能?他就一个人啊?这……”
清亮的长啸声突然当空而降,与同时发出的震天狂笑相应和,山林为之震撼,与山谷的回声混和,林中的鸟雀惊飞,声势浑雄谅心动魄。
从山谷的西面突然闪出八个头带竹笠、面目难辨的男子,身形破空疾射,但见枝叶簌簌中分,人影冉冉飘近。
季槐脸色大变,天啊!他们怎么还有这般高手。
狐偃在旁低叹道:“从他们整齐化一的动作上看,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而且皆是武功超凡之辈,看来这次我们是凶多吉少。”
峰腰以上是矮林草丛,视界甚广,可以看到八道上掠人影,速度之快十分惊人,所经处草木中分,如被狂风所刮。
黑袍人也被啸声惊呆了,他不明白怎么在他的身后会突然发出八道利啸来,而且功力高得吓人。
犹豫片刻,他决定回头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白狄狂杀和马彪一伙刚进入山林,便发现八道人影慢慢接近。
右后方峰顶矮林丛草中,重耳也陷入死亡的边缘。
他感觉时间慢慢的过去,搜查的人也逐渐远去时,他开始放松身躯,不再用意志力抗拒,回天诀自然而然的发挥着效果,全身每一个骨节均爆竹般响起,一连串响个不停,源源不断的气流沿鸠尾、巨阙、左|乳根、左天枢几条受打击的经脉循环往返,首先是双臂慢慢发出黄光,以主脉为通道,渐达气足心寂,生空、乐不二的静定状态,逐渐全身也发出黄光。
一般而言,气功可分两种,即养气与炼气。养气就是道家静坐功夫,把气运在丹田,使之凝聚不散,不让身外景物诱导而外泄。炼气乃以运行为主。如拳术家在练拳时要用臂力,就把气运到臂上;用腰力,就把气运到腰上;假如四肢百胲都用力时,就把气运到全身。
气有呼吸的区别,呼为阳,吸为阴;呼为动,吸为静;呼为刚,吸为柔。要把阴阳、刚柔、动静结合在一起,才能完成它的作用。气要运行时,不可逆走,贵当顺行。如顺行的话,不但脏腑会舒畅,并可快慢自如;倘若逆运的话,内部各脏腑就要受到伤害,一些习练者练岔气致伤致残者时有所见,且在运功时不能受外力干扰,否则不死既残。
重耳正进入静坐凝心的关键时刻,突闻狂啸声,瞬间他的脸色由白转青,浑身冷汗彻体,身体剧烈的抖颤起来……
八个高大的人影鱼贯而行,衣服奇形怪状,手中兵器也各不相同。有人脚下沉重,有人轻如无物,走动时快时慢,似乎带起阵阵阴风,如果有人迎面而来碰了头,真会吓一大跳,以为碰上了妖魅,甚至可能被吓昏。
降下山梁,八人身形加快,向白狄和马彪所站之山头飞掠而来,比下山的速度增加了一倍。
白狄狂杀们不愧称一个狂字,丝毫不为来人气势所蹑,三十几人分布山坡四周,既没和来人搭话,也没问马彪队的意见,不动声色的围成十丈方圆的一圈,安然不动像是泥塑木雕的菩萨。
马彪队也纷纷挤站住东北角,静观事态发展。
片刻间,八道人影已显现山坡西面。
秋风呼啸,冷气袭人,更增三分阴森冷肃的气氛,听不到任何低语。
来人突然开口说话,打破了冷闷的沉寂。手中的短戟指向一群黑袍人。
“你们马上离开此地,不得停留。”此人声如洪钟,声震耳膜,飒飒秋风也压不住震耳的声浪,显然意在以浑雄的内力示威。
“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权利让我们离开,难道此地为你们所有?”马彪大队中有人问道。
“哼!既然你们不听招呼,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白狄狂杀显然看不得比他们更狂之人,有人忍不住大喝道:“你们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知道我们是谁吗?”
“我不管你是何人,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从半山腰处传来一个声音。
落日的余辉下,又有数十条人影从上面的山梁飞速掠来,速度之快有如流光逸电,领头的四人非常特别。个个身材高挑,戴绿色的斗笠。她们身披铜胃铠甲,左手枪,右手盾,显示出一种飘逸不凡的风采。
马彪中有眼尖的不禁失声惊呼:“拓王四秀?”
传闻盗拓有四卫,皆为赤狄与西戎的后代,也继承了两族的血统,拥有强大无比的战斗力,其合击之术据说就是当今的绝顶高手也不堪一击。同时也是盗拓最坚利的武器之一。
狂杀亦感觉到对方强烈的杀机,盗拓的出现让他们大惊失色,如果说他们狂,那的确不假,可还得分对什么人,在盗拓面前他们没有资格狂。
“我等奉敝上指示,在此搜寻逃犯,有打扰之处,请包涵。”狂杀的大头领解释道。
盗拓一方并无半点反应。
“我们白狄族从没有和拓王发生过矛盾,并且白狄一族都非常敬仰拓王。”
八人中传出一声闷哼,还是没答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狂杀只得硬着头皮又道:“请给我们半天时间搜查,在天黑前不管有没有结果,我们一定离开,不会再来打扰。”
“如果我们拒绝呢?”西面有人大声问。
“我们有令在身,不得违背,如果你们继续逼迫我等,那将会大军云集,玉石俱焚。再告诉你们,我们是奉晋王之令在山区清除不法亡命。还请各位理解。”
以狂杀之狂,今天能如此低三下气的解释再三,也的确不容易。
“可惜了,你如果不提晋王,也许主公会留条路给你们……”说完后双手齐挥。
百步外的草丛中,陆续有穿箭衣的人长身而起,四面八方,足有三十个人。
“快从南突围,他们好卑鄙,竟然不声不响就设下埋伏。”狂杀大头领撒刀急叫。
“我给你们机会。”八人中缓缓步出一人提剑屹立,虽相距丈远,仍可感到杀气迫人。
一声锐啸,狂杀二头领挺刀向他冲刺而来,真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概。
“铮!铮铮!”刀剑疯狂地纠缠,人影飘摇。
双方同样的骁勇,同样的功法纯熟狂野,你来我往舍死忘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好一场激烈凶悍的恶斗。
双方刀剑上的火候半斤八两,棋逢敌手。
力与力的拼搏,百十刀之后,善于养力的人渐占上风。
在狂乱的闪动人影中,飞舞激射的剑光内,突然传出一声怒喝和一阵破风的剑啸,人影终于分开了。
二头领冲出三丈外,突然扔刀摔倒。
一声怒喝,大头领扬刀疾扑。
“让我来瞧瞧狂杀的本事。”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嘲弄道。
拓王四秀出手了。
身着黑色甲衣的美妙身影如同一道美丽的彩虹从狂杀的阵地疾穿而过。声到,枪到,人到,森森枪影晃得人澈体生寒。
“好可怕的女人!”已然失去勇气的狂杀们发出一阵惊呼,纷纷闪避,让出了一条道路。让那女子毫无顾忌地冲到了他们的前面。
第三十一章 走火入魔
狂杀能名震东周,还真有狂的本钱。趁对方身影未定,狂杀大头领已挥刀截住,刀似雷霆锐不可当。攻势如狂风暴雨,一刀连一刀绵绵不绝,抢制机先全力施展。
拓王四秀之首娇喝一声,枪如游龙,劲气四逸,仿佛四周的空气都为之一窒。
大头领身经百战,自认刀下无敌,可今天他才明白族长的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拓王四秀是盗拓精心训练的高手,历经无数残酷战争,枪技之精足以让许多名家也为之汗颜,四人联手能在千军万马中轻取敌将之头。露娜是四人中年龄最长者,虽说最长,可也只有二十五岁。据说她的父亲是狄族流民,母亲乃西戎牧民。七岁父母双亡后被盗拓收养,十年后便成为盗拓最忠心不二的护卫。
狂杀狂攻三二十刀,本想用强大的内劲压制住露娜,谁知结果大出所料。露娜的内功竟然丝毫不下于他,反而犹有过之。
露娜手中的红樱枪发出轻微的颤音,朝着大头领暴露出来的右肋急刺过去。这一枪又准又狠,内劲十足,枪尖上甚至隐现电芒。
大头领暗叹一声,生生将攻出的一刀收回,刀柄不甘心地颤抖着,改变方向朝刺向自己右肋的红樱枪上砍去。
“蓬!”
刀与枪相接,却并没有发出金属的脆音,而是无形的气劲猛烈交遇的响动。
露娜修长的娇躯微微一晃,手中那把红樱枪竟然神光大盛,发出金色的光芒,萦绕着变得白炽的枪身,幻光漫天澈地而至。
大头领的刀根本不敢和长枪相接,庞大的身躯用小巧的身法游斗闪躲,看上去又可怜又好笑。
露娜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枪影齐至。
几声暴喝,狂杀中跃出几道身影。
“滚……”八条穿蓑衣的猛汉不约而同的大吼着挥着手中兵刃飞扑拦截。
双方都快,也遭遇得仓促,来不及看清形影,劈面撞上。疯狂的刀光,狂乱的剑影,不知是谁先发动的。
猛然激射、闪动、流转、破空。
爆发的光芒陡然静止,天宇下,似乎仍萦回响着隐隐的虎啸龙吟。
“啊……哎哟……”场地中同时传出惨叫声。
“不知死活的东西!”
露娜长枪闪动,快如闪电的从大头领的胸中抽出。
马彪们早就吓得三魂掉了两魂,见狂杀不敌,哪还傻呆呆的站在这里送死。狂呼着纷纷而逃。剩下的狂杀骑士也顾不得头领是生是死,紧随马彪,涌下山坡。
季槐和狐家兄弟也被山坡上残酷的杀戮所惊呆了。
盗拓到这里来干什么?想到这里时,季槐脑中灵光一闪,哦!那天祭奠比武时夷吾公子不是说有盗拓潜入吗?这里离屈邑不远,虽然他们赶走了狂杀马彪,但重耳也掩身在此啊!得想个办法找到他。对方露面的高手就有四五十名之多,只要一现身,远远地就会被人发现,在五十名勇士的围攻下,除了白赔上性命之外,最多只能杀死对方几个人,依然找不到公子的下落。
季槐只能强按心潮,忍住内心的酸楚,远远地作壁上观,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孤单无助。对骊姬和奚齐王子也恨入骨髓,不管公子情形如何,她发誓要报此伏击之仇。
有些动物当巢|茓遭到危险时,会逃得远远地,永远不再回来了。有些则等到危险一过,便回到原处整理巢|茓,不打算丢弃。
黑袍蒙面人就是如此,他赶到坡下时已发现事情不妙。从那八人的身形打扮上他隐隐猜出是什么人,拓王四秀的露面就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
第一反应就是马上离开此地,可他又不甘心,眼看大功既将告成。唯有等待,希望他们能很快离去。于是他便小心的潜伏在远处的岗坡上,让丛草掩住了身躯。
他也目击惨事的发生和结束,却无能为力。对方人数且不说,单是那”拓王四秀”就不是他能应付的,更不知道暗地里还有多少高手,再加上大白天秋阳高照,附近三里内有草无木,一无遮掩,自己即使不怕死,敢逞匹夫之勇,也力难回天。
所以他丝毫不为自己的躲避而惭愧,反而暗骂狂杀不识时务。
战斗结束,山上立刻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如果不是偶尔从山坡上传来血腥味,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黑袍人低下身子在草丛中慢慢移动,凭感知他知道重耳一定没有走远,特别是盗拓的出现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盗拓既然现身此地,那么方圆数里的范围他们必定搜索过。而且重耳身受重伤,不可能逃出很远。
但是谁也不知重耳就要险入万劫不复,形神俱灭的大难中。
古往今来,虽人才迭出,可有一条法则谁也不敢轻犯,那便是走火入魔。重耳正把自己投入九死一生的险地,当那狂笑声打断了他的运功疗伤后,顷刻间他的气息大乱,全身抽动,头胪若裂,经脉充满着焦躁火毒,滚流窜动,想发狂叫喊,却叫不出声。
想要施出回天诀的静心之法,却怎也控制不住身体内狂乱的气流,只有咬紧牙根强忍痛楚,苦守着心头一点灵明。
耳边虽然隐约听到杀喊声,但重耳还是丝毫不能动弹,他能想到的只能是季槐和狂杀在搏斗,如何能不着急呢?他拼命的想着解救自己的办法,他甚至试着让自己的真气逆经而行,让气流反道行之,也许这样能让崩溃的真气合流,虽然结果谁也不知,可就此这样下去,终究难逃一死。
想到此,重耳徒然停止真气的循环,自然进入寂静状态,任由体脉内的气机变化顺应几股气劲反射共振,奇异的感觉便如同置身于一个封闭空间一般,他此刻完完全全地感触到徘徊于自身体脉之内那股灵觉力量的存在。
那是来自水的力量,是水通过回天诀这个通道带给他的,它竟有若实质物体般流淌在周身每分每寸的血脉之中,而此时外界周遭的任何极微的变化,杀喊声,轻拂小草的秋风,山谷流淌的溪水,草丛里蠕蠕呜咽的蟋蟀等等都巨细无余的在它无声无息地波动触及下反射至重耳浑然未知的灵台一念之间。
在这内息平静之时,重耳猛然让真气倒转,随着气血的凝定,那股气流逐渐隐没于静水不波的脉轮之间,无复可寻,体内一切气机重又回复如常。
他隐约感觉身体最深处油然升腾起一股冰寒气流,向上扩散至胸腹各处奇经大脉,立时一股寒意循经导脉直冲灵台。
平素应该出现的炙热气流,此时竟渺无丝毫踪迹可寻……寒意越来越盛,经脉之间的气血好似冷凝了一般,丹田元海更是犹如已被冻伤,重耳暗呼不妙,难道这就是别人所说的走火入魔吗。
首先是脚心开始发热,像火般灼痛,接着火热上窜,千丝万缕地涌进各大小脉|茓,那种感觉,难受得差点令他想自尽去了结那种痛苦,紧接着是几股狂热的异流由督脉逆上,在玉枕关前盘旋冲撞,全身经脉似乎全都爆炸开来,重耳虽说对此不甚明白,可也知道如果那几股真气得不到释放,自己也就面临神形俱灭,万劫不复的大难中。
正在这时,一声冷哼传来。
“咦!找到你了,你去死吧!”
重耳还来不及叫苦,人影一闪,背部一热………”轰!”
黑袍蒙面人凌空一掌击至。
重耳绝望的闭上双眼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第三十二章 拓王
那几股异流一直找不到出口,但就在压制不住,既将内爆之时,黑袍人的强大真气和异流迎面相遇。来自任督二脉流泻而出的螺旋气流被全面降伏,乖乖的退回任督二脉,随着经脉气机缓急有度的上下开合,极富规律性地,由这脉行于那脉,循此经而过彼经;起阴经而走阳脉,出阳经而入阴脉,中规中矩地循行于周身各大经脉之间。
经脉里四处流窜的气流一经通畅之后,重耳顿感苦痛全消,更觉神清气怡心念凝定,浑然不觉世事,甚至忘记身边还有强敌。
身心挂碍付诸一空,浩然天地为之一静,一切自在无羁亦尽归于一寂。
黑袍人做梦都想不到他竟然救重耳于危乱中,在双掌击实的同时,他全身猛然一震,狂烈无比的内劲竟然被反震而回。
看重耳现在在样子,只要是稍微有点武学常识的人也会知道--他在疗伤,准确的说是在入定中,虽然心中震骇之极,可他还是迅速提聚全身功力,力求再击成功。
刚提掌欲击时,“哈哈哈!”几声狂笑传来。
草垛边幻出一道人影,其身形之快固然值得骄敖,可真正让黑袍人心惊胆跳的是来人的气势,单是那所形之于外的浑雄威猛气势,对信心已失的人来说,岂仅是心惊胆跳而已?真有面对阎王爷的恐怖感觉。
又一声怪啸震耳,来人已幻影般的站立黑袍人面前。
一眼望去,是位穿戴打扮极为简单的中年男子,豹头环眼虬须戟,气势慑人。
但给黑袍人的感觉可不禁如此,好像那身极为普通之便服,正配来人那有若渊停岳峙的身才气度,使人油然心悸。
黑袍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人物,他还是第一次遇上。
在他的印象中,能让他初见便有如此感觉的只有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的剑门轩主。
难道?黑袍人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全身瞬间袭过一阵冰冷。
逃命第一,黑袍人只感到手足冰寒若水,打一冷战,猛地扭头飞掠而走。
“想溜?没那么容易。”来人做了个手势。
“哈哈哈……”山坡四周传出狂笑声,然后震耳的嗓音从空而降:“我不信你就真能飞……哈哈哈!”
再一声狂笑,山梁上幻现出无数道人影。三方全部封死,上山之路也封锁了。
只有一条路可走:“跳崖也许还有生路”黑袍人一咬牙,施出全力拼命前跃。
同一时间,从季槐那边传出几声暴喝。
“这里还有……丢兵器者不杀!”
“大家不许枉动,丢掉手中兵器!”一个女声急道。
“报拓王!这个草垛中藏有一人,似乎……在疗伤中。”
“哈哈哈!看来这里一定有事发生,给我继续搜寻。”为首之人高声道。
“再报拓王,这个受伤之人很是奇怪,身体一冷一热……您是不是过来看看?”
拓王神色一动,双眼精芒闪烁,紧盯着入定中的重耳。
蓦地他露出一个诡异奇怪的笑容,伸出双掌,凌空拍向重耳的全身经脉大|茓,速度之快,无与仑比。
紧接着迅捷地应指点向重耳肩部三处大|茓,并足收肩双手十指环扣摆出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古怪姿势。
重耳猛然睁开双眼道:“啊!谢谢你啦!”
拓王紧盯着重耳的眼睛,慢慢的他那利若鹰隼的眼神逐转,语气平和的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此?”
季槐突然在山坡那边接口道:“还是我来说吧。”
重耳一愣,接着大喜道:“你还……在?”
“是的,我说过我不会离开公子的。”伴着话音,季槐出现在草垛前。
季槐看见重耳时流露出一阵狂喜的表情,不过这种表情很快就一闪而过,转而望向拓王,眉目间自然而然透出那种天真纯洁的无邪神情,尤衬出她清丽素真的不俗美貌。
“我们一行十余人乃晋国边城粮商,此次带有大批钱物穿屈邑前往宋国采购,没想到行踪落入贼人眼中,被追杀数里,眼看即将人材两失,好在天佑我等,得到贵人相助。在此,我代表我家公子谢过您的救命之恩。”季槐随即姿势优雅轻轻一福。
重耳一愣,怎么我们成粮商了?
拓王望定季槐白璧无瑕的面庞,淡淡道:“救命之恩谈不上,只是偶遇罢了,倒是这位公子……”
季槐脸色大变,正待说话时……拓王负手缓行,悠悠地从季槐身旁走过,直至高崖边缘,才转过身来,眼神像利剑般刺在重耳背上。
“且不管你是不是粮商,但你身怀绝顶内功可否告之来历?”
重耳感觉他的眼睛仿佛穿透自己的衣服,使之一点蔽体的作用也没有,身体内外的状况完全祼露在他的观察之中,重耳强压下波动的情绪,他本身也是智能圆通之人,面对压力,自然生出反抗的意志,脑筋也瞬间活跃起来。看到季槐那惶恐不安的表情,此人一定大有来历,不然以季槐的定力,绝不至如此慌张。
“我得先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不过关于这个内功的事情……我可以不说吗?”重耳说着转身望向拓王,竟与他泛目而视的目光不期而遇。
二人不由齐齐一怔。
重耳感觉到那目光中夹杂着一丝的赞许之意。
“你的眼睛让我想起一人来……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清澈无邪的眼神了。”拓王缓缓踱步走回原处。
季槐感到大有转机,娇声道:“不知天下还有谁有着这样的一对贼眼。”
“什么……贼眼?难道我这一对天下间最最有神的眼睛竟是……你……”重耳假做怒状。
拓王笑了,被他们之间的嬉闹所感染。
这时站立拓王左右的四秀之首高兴的说:“好久没看见过主公的笑容了!”
“是吗?哈哈哈……”拓王再次对重耳微笑道:“也许是你的运气,遇上了我,天下间能解你之危的不出三人,而那两人别说是为你出手,就是你想见上一面也难,这难道就是命运吗?”
重耳挠了挠头,问道:“还请恩公告之详情,说实话,我自己都犹如做梦,不知道我的身体内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拓王一摆手哂道:“我猜你所练之功乃当世无上心法,最关键的是练功之人内心必须晶莹洁净,不染尘沙。方能历经种种劫难,由无至有,大法始成。以你的年龄能修炼到这一步,可以称之为天才,而你的福缘甚厚,在天人交战时能遇上我。
而我们的内功心法大同小异,实为一脉。也只有我才能施救你于危途,当我的真气进入你的内脉时,已感到你除了本身精纯的功力外,还另有股潜藏的奇异力量。
此力量与你的本身内劲迥然有异,显然是在某一特殊情形下,由外人输入你之体内,故能在你的护体真气崩溃之际,猛然而起,救你一命。哎!如不如此,你又怎能成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不世人物呢……”
重耳听完,略显激动的活动了一下筋骨,便又惊异地发现,相比往常,气经血脉的通畅促使身体更显轻盈灵活,周身肢体的每一个动作与姿势,或动或静,或举手或投足,都可以激起经脉气机规律性的振荡共鸣。
仿佛之前根本就没有受过伤,舒泰安适的身体仿佛有使不尽的劲力一般,精神格外抖擞。
重耳按捺不住欣喜若狂的心情,一声长啸,响彻空旷山谷。听那回音回荡群山之间,层叠不休,直至逐渐消逝。
季槐激动的跑到重耳身边喜道:“恭喜公子!”
重耳一把拖住季槐,对着拓王一揖到地施礼,拓王不等他开口,高深莫测地一笑,道:“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足矣。”
“当然可以,请说!”重耳站直身子道。
拓王回以淡淡一笑,仰头望天道:“想我东周王朝,自武王后便一落千丈,诸侯割据,民不聊生,战事不断,所谓大国的道,便成为他们侵略小国的借口,大家族的道,便成为欺凌小家族的理由。强者智者之压迫愚者,人与人的冲突,实在于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有不同的标准和道理。”
顿了一顿,又道:“现今诸国高举的所谓礼仪大旗,其实充满了矛盾、愚昧和自寻烦恼,礼义与野人蛮族……其实只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分别。”
重耳自幼生长于贱民之族,当然不赞成礼仪之道,便立刻附和道:“所谓的那些信奉礼义只是少数人的东西,大多数想的只是明天一餐到那里找。”
拓王眼睛一亮,又道:“为什么大多数的民众,要节衣缩食,甚至死于饥寒,以供统治者穷奢极欲?为什么不管其子孙如何凶残,统治的权柄要由一个家族世代延续下去?为什么一个贵人死了,要把活人杀了来陪葬?要使贵室匮乏,庶人倾家?为什么一个人死了,他的子孙在叁年内,要装成哀毁骨立的样子,叫做守丧?这一切道德礼俗,为的是什么?”
第三十三章 哇依妮娇
重耳沉吟不语,心想这些问题使人头昏胀,非是一时间能理解分析,话题一转问道:“您想问的究竟是?”
“纵观天下形势,周室逐渐式微,诸国势力日趋庞大,扩展军力。列强之中,又以楚,齐和晋国实力雄厚,在其它诸国之上。晋国地处中原之地,雄霸黄河流域,楚国以长江两岸肥沃的土地为根基,虽偏处南方,却有进窥中原之心。一时两雄互相牵制。楚受晋阻,未能主宰中原;晋有楚扰,也不能独霸天下。唯有齐国才是周室之忧啊!”
拓王突然眼中异芒大炙,沉声问道:“你赞同何种治国之道?”
重耳怔住了,久久方喃喃地说:“这个……好象不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吧。”
拓王的神情出奇凝重,望着重耳追问道:“这个很重要,你必须回答,因为我必须了解你的立场,方能知晓我救你是错是对,也许将来我们是最大的敌人,也许是兄弟朋友,全在你一念之间。”
重耳闻言一下子呆住了,他不知道眼前这人竟然这么固执,非让他回答他不懂的东西,可看眼前情况,不回答是不行的,可究竟如何回答才能让他满意呢?
以季槐之冰雪聪明,再加之她了解盗拓的处世之道,当然明白应该如何回答,可重耳什么都不知道啊?如何点拨于他呢?
季槐焦急万分,可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场面顿显尴尬。
这时重耳的脑中闪过无数的幻影,他拼命回想着以往听过的关于治国的谈论,嗯!妓院里不是有很多的客人有过这种争论吗?还有在先锋营时介子推曾经说过……管他呢?随便拿介大哥的话应付几句罢了,如实在不行……那也没办法。
主意已定。重耳一派从容的答道:“我想……就是要使民众的愿望和君主的愿望达成一致,可以叫他们为君主死,为君主生,而绝不违抗。如此上下一心,何事不成。”
说到这里,重耳脑中突然想起妓院客人的一句话来,于是又道:“而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集中权利于一君之身,这样便少了许多纷争,百姓自可安宁。”
拓王仰首望天,忽地长笑起来。
“好!很好!我想我们是可以做兄弟的,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拓王接着说:“拓木簧便是我,你如不嫌弃,可称我拓大哥。”
重耳微微一愣道:“小弟……旬生,拓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好!兄弟这礼我受了。来人啊!准备酒水,今天我要和旬生兄弟一醉方休。”
季槐这才露出笑容道:“可以把我的手下放开了吧。”
“对不起,马上就去。”露娜慌忙回答道。
夕阳西下。
拓王和重耳对坐在山坡之巅,背靠一棵粗须数人合抱的老杨树,悠闲的喝着美酒,说不尽的闲适写意。
山角下隐隐有人声传来。
拓王一边举杯一边说:“探子回来了,也许我们就得分开了。哈哈!喝!”重耳惋惜的道:“这一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和大哥相见?”
拓王淡淡一笑,平静地说:“我想不会很久,不过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想找我,那么……这个指环给你,你凭这个指环可以在天下任何一地找到我。”
“哦!”
“一会露娜会告诉你联络暗号和地点……你还有什么想问大哥的吗?”
重耳笑道:“我想大哥如果想告诉我的话,早就说了,也不必等到现在。再说大哥也同样没问我什么啊!”
拓王眼中掠过赞美的神色,道:“很好!”这时一个身穿蓑衣的大汉疾步走向拓王道:“禀主公!晋国夷吾公子的军队已退走,看样子他是准备放弃追赶。”
拓王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重耳答道:“那就暂且放过他吧!你再报告下里克那边的情况。”
“我们有一百多人被里克所困,目前正等主公吩咐,是战还是退?”
“好!好个里克!不愧为晋国太子少傅,他竟然想拖住我?”拓王大笑。
“那……”
拓王笑容一整,道:“退吧!我们绕倮山过衡河,在甍堡会合。”
重耳暗地里大惊,面上却神色不动,以免拓王察觉到什么,从而推恻出他的来历。
尤其让重耳震惊的是拓王的身份,从祭奠大会中夷吾的出走,再综合目前的形势分析,这个和自己称兄道弟的汉子极有可能就是名震东周的盗拓,难怪季槐他们的神色那样的怪异。可他和大家传闻的差距甚大啊!为什么对我青眯有加呢?就在重耳百思不得其解时,拓王突然握着他的手说:“记着你的话,有事可以找我。”
不知怎的,重耳突生依依不舍之情。就好象他们并不是今天刚认识,而是认识好多年的朋友般。他的眼中有希冀,有兴奋,有喜悦……拓王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踏步的下山而去。
季槐和狐家兄弟等十余人皆用一种敬畏的眼光目送着拓王的离去。
“咦!你们怎么不走?”重耳突然发现拓王四秀和八个壮汉竟然一动不动。
“嘻嘻!我们如果走了,谁负责公子的安全啊!”四个女子中唯一身穿红色劲装的女郎走向重耳道。
重耳定眼看去,不觉一愣。
好一个绝色美人,虽然从某些方面比季槐有所不如,可她全身散发出蓬勃的青春气息,与令人目眩的四射艳光还是让重耳惊异不已。整个人热得像一团火,一举一动皆发出动人的韵律,一颦一笑,皆流露出吸引人的迷人风姿。
季槐看见她的一举一动就没来由的说了一句:“哼!难道没了你们,我们公子就有危险吗?”
“呵呵!这位美姐姐生气了?请原谅哇依妮的口无遮栏,也许是小妹的表达方式不对,但小妹可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你们能平安离开此地,再说这也是拓王的命令。”哇依妮一幅委屈状。
看着这个哇依妮娇俏的模样,季槐就是想生气也气不起来了。
“好啊!没有你们我还真感觉害怕呢?不过能不能请教各位美女的芳名呢?当然,这八位兄弟也请告之。”重耳一本正经的问道。
“哟!嘴巴可真甜,难怪这个美如天仙的姐姐肯随了你……呵呵!不说了,瞧美姐姐又快生气了。”
察觉到季槐的表情有异,露娜马上接口道:“我这几个妹妹平常口无遮拦惯了,请各位原谅,我这就为公子做个介绍。”
露娜指着一位身材健美,皮肤红润的女郎道:“她叫旦夕,二妹。”说完也指着紧挨她身边的一个英气逼人的女子道:“这是三妹夷萁,呵呵!她可是我们中武功最厉害的一个。”
重耳抬眼望去时,正遇上夷萁投射的目光。
“公子不要听大姐的话,当不得数的,其实最厉害的是我们的小妹哇依妮,她才是人见人怕呢?”夷萁笑道。
重耳正想说话时,哇依妮眼波流转,瞟向夷萁,不依不饶的娇声道:“三姐总是欺负小的,一点都不知道照顾小妹,如此也罢,但三姐你也不能在众人面前这样说我啊!”
“看看!我说的不错吧!厉害着呢?嘻嘻!”
“三姐……你如果再说……我可真生气了。”哇依妮撅着小嘴道。
季槐和重耳不禁对视苦笑,他们知道在她们开口时是绝然不能轻易Сhā嘴的,不然肯定会麻烦缠身。
“好吧!我们现在是不是决定行进的路线?”季槐不得不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不然这样说下去天都要黑了。
露娜肃然道:“一切听公子的命令。”
重耳尴尬的一笑,道:“还是大家一起决定的好。”
“其实很简单,在安全无忧的情况下,我等当走近路回蒲邑,而不必绕道屈邑。”季槐正言道。
“那我们就乘天未黑之前动身吧!”重耳正容道。
“那我们就为公子开道啦!”哇依妮说完便蹦跳着下坡而去。
第三十四章 淫贱之死
三个杀手色迷迷的看着,口水快流出来了。三个色狼心里痒痒的,准备着一旦这个女孩子跨出D区和E区的分界线,就立刻扑上去,把这个女孩子抓住好好爽一爽。
不巧得很,正当三个人马上要开始行动的时候,又有一个身影出现在昏暗的灯光下。这个身影比女孩子高一些,体型也宽大一些,穿着宽大的长袍,黑巾蒙面,也慢慢地走了过来。
“等等,后面那个人的样子好熟悉,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花豹眼尖,提醒两个同伴。
“真他妈的晦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黑老五气得一跺脚,恋恋不舍的在女孩子曼妙的身体上扫视了一眼,狠狠地说道:“等我抓到他,我一定亲自前往三号工地,把他活活撕碎了。”
那个女孩子走到距离三个杀手二十来米的地方,似乎感到了危险,头一低,加快了步伐。三个杀手目光紧盯着女孩子身后的那个人,把通道让出一条缝隙,以便女孩子赶快通过。
当女孩子跨越分界线,来到D级生活区一侧的那一刻,三个杀手手腕上的身份标示卡同时发出滴滴的警报声。三个杀手低头一看,脸色立刻大变,嚎叫着扑向女孩子。
“原来就是你啊!”花豹的速度最快,第一个冲到女孩子面前。花豹没有进行攻击,而是让过女孩子,挡住了她退回E级生活区的退路。
“化妆,这么老套的方法都想出来了。”黑老五河刀疤脸同时赶到。
刀疤脸一个扫堂腿,攻击女孩子的下盘。黑老五则左手在前,右手在后,一个黑虎掏心,直抓女孩子胸口的束胸。三个杀手动作迅速,攻防有序,各司其职,一上来就把女孩子所有退路都堵死了。杀手果然是杀手,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女孩子三面受敌,似乎被吓坏了,发出一声惊呼,敌人的拳脚还没有打到她身上,自己就先到下了。
黑老五扑到女孩子的身上,把女孩子的两只手臂拧到背后。刀疤脸和花豹则一左一右,分别抓住了女孩子的两条腿。三个人一起用力,女孩子立刻动弹不得。
黑老五伸手在女孩子的脸部和胸部用力撕扯了几下,疼得女孩子发出痛苦的呻吟。“罗岗,你小子的化妆技术不赖呀,这些东西是怎么弄上去的,不会是仿生肌肉吧。可惜了,你来这个世界的时间还很短,不知道世界已经变样了,你的外貌变化再大,你也无法改变身份标示卡上的信息。”
花豹按住女孩子的一条腿,奇怪道:“土著区里怎么还有这样高超的整容技术?”
三个人太开心了,罗岗不仅意味着大笔奖金,而且还是一个十分有趣的玩具。
黑老五最性急,不顾两个同伴的抱怨,把女孩子一翻,自己骑在女孩子的小腹上,狞笑着动手撕扯她的衣服。
女孩子挣扎着,喊叫着,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黑老五喜欢的就是这种情调,女孩子越挣扎,他就越感到兴奋,黑老五欣赏这女孩子痛苦的脸,甚至不舍得尽快撕下她的衣服了。
突然,挣扎中的女孩子不动了,脸上的恐惧消失了,居然对黑老五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黑老五本能的感觉到不对头,两只手改变方向,向女孩子的脖子掐去。女孩子被压在身体下面的手突然伸了出来,扣住黑老五的双手。黑老五大惊,连忙往回撤。可是黑老五震惊的发现,刚才还娇弱无力的女孩子却一下子变成了大力士,两只纤细的小手如同两把钳子一样,牢牢地控制了他的双臂,令他丝毫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黑老五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闷响,似乎还有骨骼碎裂的声音。
黑老五想要回头看看,可是他已经不能回头了,因为正有一双强有力的大手从后面伸过来,死死的卡住了他的脖子。“咔嚓”一声,那双大手陡然发力,黑老五的脖子向后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临死前,黑老五终于看清楚了敌人是谁!
罗岗手捧黑老五的断头,淡淡地说道:“作为一个杀手,轻敌是最大的忌讳。”罗岗抬起头,指着地上的三具尸体,故意大声说道:“天上的那些家伙们,你们看清楚了,这三个人是我杀死的,要发射激光就打我吧,不要伤害段灵姑娘。”
段灵翻身而起,一脚踢飞黑老五的尸体,蹲在地上恶心的呕吐了起来。“你的动作太慢了……”段灵向罗岗投去不满意的目光。
“这可是杀人哪,不是杀鸡杀狗。”罗岗拍拍段灵的肩头,以示安慰。“段小姐,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很短,做不到像他们那样冷血。”
段灵突然投入罗岗的怀抱,哭泣着说道:“罗先生,你都看到了,都看到了,呜呜……”
一股女孩子特有的香气侵入心怀,罗岗心头一荡,情不自禁的抱住了段灵。罗岗心中很愧疚,这个主意是自己想出来的。罗岗让段灵带上自己的身份标示卡,冒充自己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自己则带上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标示卡,在后面实施偷袭。这个方法有点美人计的意思,罗岗感觉到自己很卑鄙。
罗岗知道,段灵的哭泣是真实的,丝毫没有做作的一面。地球联邦为了增加玩具的娱乐性,十分在意玩具的文化传承。段灵是乙级玩具,她的文化知识停留在十四世纪前后,她的思想观念也相应的和那个年代一样,对女孩子的名节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一个古代女子,穿着祼露的衣服,被三个男人欺凌,的确是莫大的屈辱。段灵答应自己这样做,牺牲是巨大的。
段灵虽然是一个格斗士,身上布满了看不见的伤痕,但是她的皮肤依然光滑,身体依然柔软。段灵就这样靠在罗岗的怀里,给罗岗一种异样的感觉。一股暖流自丹田而生,罗岗知道,自己的桃花劫功又发作了。
“灵儿,不哭了。”罗岗改变了对段灵的称呼,柔声说道:“我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敢于这样对待你了。我们要抗争,要改变作为玩具的命运,总有一天,我们会成为我们自己的主人。”
“我相信你。”段灵擦干眼泪,不好意思地从罗岗怀里站起来。“爷爷说了,你是甘道夫派来帮助我们的,你是我们段家寨唯一的希望。”
罗岗和段灵迅速在三个死者身上搜索了一遍,找出三张身份标示卡,三把匕首,三根电击棒,以及一个打火机,多半包香烟。除此之外,三个人的口袋里空空如也。
杀手们之所以没有装备更先进的武器,是有一定原因的。这个世界的杀手和以前的杀手大不一样,他们追求的是杀人的过程,而不是结果。用最原始的武器,甚至不使用武器,可以使杀人过程精彩一些,得到的报酬也相应会多一些。
罗岗和段灵交换了身份标示卡,然后带着另外三张卡返回分界线以内,对着远处的小巷招了招手。立刻,三个白族格斗士跑了过来。这三个格斗士都是三十多岁,原动力指数高于六十的强者。
罗岗把三张身份标示卡分发给他们,说道:“三大纪律,第一,必须绝对服从我的命令;第二,不准离开我超过三十米;第三,永远不要主动袭击那边的人,即便是他们攻击我们,你们也只能防守,而不能进攻。”
三个格斗士点头同意,跟着罗岗进入D级生活区一侧。
罗岗带着四个人从凤凰大厦后面绕出来,来到大厦前面的大道前。四个初来乍到的人只看了一眼,就立刻被面前的繁华景象惊呆了,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不住地往四处张望。
虽然四个人都是格斗士,曾经不止一次到D级生活区进行格斗表演,但是他们行走的路线,以及活动的区域都有严格的限制,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真实的现代化社区的场景。四个人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手足无措,局促不安了起来,紧紧跟在罗岗身后,生怕一个不留神走丢了。
此刻正是清晨,街面上已经有不少行人和车辆。五个人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不小的骚乱。这里的人通过原动力指示仪震惊的发现,竟然有四个原动力超过六十的高手,簇拥着一个原动力指数只有九的菜鸟在附近。人们害怕了,如同看到瘟疫一样慌忙走避。
罗岗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示意让四个人进去。四个人从来没有看见过在大街上奔跑的钢铁怪物,一个个都敢进去。罗岗连哄带骗,好一阵解释,四个人才战战兢兢的钻进车内。段灵是最后进去的,她的一只手死死拉住罗岗,生怕罗岗不在,这个钢铁怪物会把他们四个生吞活剥了。
“天一大厦,最快的速度。”罗岗坐在前排,拿出身份标示卡说道:“多少钱?”
“大……大爷。”那个出租车司机竟然在发抖:“免费的,免费的,您们能乘坐我的车,是我的荣幸。我怎么敢收大爷们的钱呢。”出租车司机是被四个人的原动力指数吓坏了。
天变得好快,自山顶刮来的秋风,带来浓浓的寒意,这种冷风,通常一刮就是一天。好在有几个女人唧唧喳喳相伴,风仿佛不那么冷,时间也过得飞快。
重耳一行人经过一天一夜的跋涉,坝阳镇在望,至蒲邑俯不到百里之地。
也到了与拓王的人分离的时刻,在重耳的一再要求下,只到一脚踏入坝阳镇时,拓王四秀才和八将离去。
看着重耳依依不舍的目光,季槐清丽的粉脸上泪痕隐现,单薄的娇躯在晚风中显得柔弱无助。重耳微一叹息,脱下披风轻轻披在她身上,柔声问道:“你怪我了?”
季槐长长的睫毛扇动,慢慢睁开清澈的大眼楮,发现重耳的脸就在自己的眼前,不禁娇靥一红,娇躯略微缩了一下,编贝玉齿轻咬了一下樱唇,道:“公子不觉得自己都成为多情种子了吗?”
重耳尴尬的干笑几声,饶得他是脸皮甚厚,可还是被季槐的话激得老脸微红,他连忙将话题转移,问道:“我们是连夜赶回家,还是在此地歇息一晚。”
“哼!不要转移话题!你这薄性之人。”
重耳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我对你之心,难道你还不明白?在我的心中,你才是最好的,今生今世我都不会离开你,除非你不要我。”
季槐闻言慢慢低下头去,好半天才抬起头来,说道:“其实我也不是那种霸道女子,既然从了你,当然一切听公子的,可你总得给我留点面子吧……你就那样在众人面前流露出爱慕之情,毕竟你们才识没一会。”
重耳大感头痛,猛的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发干的喉咙。他也知道是自己的不对,可他就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面对四个俏美如花的女子,他的抗拒力几乎等于零。难道是天性使然?重耳暗问自己。
感到身边的男人突然间不再说话,气氛好像有些不太一样,季槐又担心重耳为此生气,于是小声道:“你生我气了吗?”
重耳笑笑说道:“怎么会?本来就是我的不对,我有什么权利生你的气呢?再说,你就是向我发发脾气,我也决然不会生气的,呵呵!谁叫你是我的小乖乖呢?”
季槐软弱地靠到他的怀中,说道:“我已是离不开你了,只要你不抛弃槐儿,其它都依你!”
英雄本色
第一章 恩威大计
五天后,蒲邑城中张灯结彩,全城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
蒲邑守备宣厘率领文武官员,至城门迎接重耳公子的归来。
重耳在途中听过狐毛对葡邑要人的的详细介绍,也就丝毫不显慌张。最起码他也能凭狐毛的形容,让出几位前来迎接之人。
让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除了宣厘外,还有驻守蒲邑的晋将胥臣,以及蒲邑几大领主。
据狐毛说蒲邑三大领主虽然表面对公子重耳效忠,暗地里却不甚服从。特别是占地最广和庄园奴隶多达万名之众的张天佑,他也是重耳不敢轻视的人物之一,除重耳外,他的实力为蒲邑之最,同时他在当地的号召力也极强,是蒲邑公认的强人之一。也是狐突交代必须解决之人。
要么就让他全心依附,要么就铲除他和他的势力。这是狐突的话。
季槐也说过,要对抗骊姬,得快速壮大自身的实力,而蒲邑才是他的根基所在,只有把蒲邑建成一个攻不破的堡垒,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重耳正头疼时,好消息传来。
赵衰突破重围,也在重耳之后回到蒲邑。
重耳亲到城门迎接赵衰。当他看到衣服破烂不堪,神情委靡不振的赵衰后,眼睛红光一闪,一把拜下。
赵衰慌忙回拜道:“公子不可折杀小人。”
重耳大声道:“赵卫救命之恩,重耳不敢忘耳。”
“那是赵衰应尽的责任!公子不必如此,哎!公子如此一说,小的倒是惭愧万分,身为公子贴身护卫,竟然让公子身陷危难之中而无力救助,真是罪该万死。”
狐偃在旁道:“不说这些了,还是让赵大哥先行休息,恢复精神再谈吧!”
“也好!我也有情况要向公子汇报。”赵衰道。
“那我们就在大厅等候赵卫。”重耳正容道。
重耳也是第一次踏入自己的府邸,眼睛不由得四下里张望起来。
沿着一条青石板所铺的大道,迎面相望的是一座气势非凡的庭院傲然耸立,红墙绿瓦,飞檐斗拱,在参天大树浓郁枝叶间隐约可见造型别致的翠楼一角。
进入庭院,早有几个家将模样的人迎上前来。他们个个气度不凡,一看便知是武道高手,看来以前那位重耳公子眼力还算不错。重耳暗自点了点头。
为首的中年男人看样子是此地的管家,他一见重耳,便恭敬地下拜道:“公子安好!”
狐偃不等重耳作答,应声道:“莫总管,你带公子前去洗浴吧,顺便准备好大厅,公子有要事向大家交代。”
重耳不禁对狐偃的聪明和反应另眼相看。他能在不动声色中让他知道了这管家的名字,还能做到不留痕迹,绝不简单。
重耳昂然受了他一礼,随便客套了几句后,在莫总管的带领下往里面行去。
所行之处,但见绿树葱茏,奇花异草竞相展艳,青藤缠树,奇石灵秀,曲径通幽,清雅中不失华丽,由此也可知主人品味非凡。
刚穿过一道院门,纜乳芗涑鱿至怂母鼋壳汕蚊赖难就罚年纪大概都在十三四岁左右,皆身着雪白的笼裙,显得极是清丽动人。
重耳正待要凝神细看,突然想起自己此刻的身份来,不由得全力收回目光,转而投向院中。
由一道长长的长廊围成的花园中,矗立着一栋红砖砌成的小屋,屋子不大,也显得普通,在鲜花影印下,平朴中又透出不凡的光彩来。
“奴婢给公子请安!”四个丫头盈盈拜倒,轻呼道。
重耳突然发现四个人均手持红玉托盘,上面各放置雪白的香巾和帛棉物品,并隐隐透出淡雅的香味。
哎!做个有权有势的人就是爽啊!重耳不禁大发感慨。
莫总管站住脚,歉声说道:“我得去安排那位小姐的住所,不过您看就安排在您的隔壁如何?”
重耳轻轻一笑道:“呵呵!你很会安排嘛!这种事情以后就不必问我。”早知规矩的四个俏丫头也不多话,恭恭敬敬的低头引路。
走过长廊,前面的两名丫头快步上前打开小门。一进入房间,重耳不由得啧啧称奇。
地上均铺着厚且柔软的云毯,一踏入就有陷进去的感觉,四壁的陈设雅丽脱俗,每面墙壁上都挂有四盏龙凤宫灯,靠墙的几柜放满珍玩。重耳忍不住再次发出感叹时,两名丫头拉开了一幅色彩素净,由四幅画满宫廷人物合成的大屏风。
重耳惊奇的望去,原来里面是由白玉砌成的浴池,里面注满热水,弄得整个室内是水雾缭绕,似幻似真。
浴池边上摆放着两个放东西的矮柜,还有一张玉榻。
两个丫头走向重耳,柔声道:“让奴卑为公子宽衣吧!”说完不等重耳回答,四个丫头同时动手,要为得耳宽衣。
重耳吓了一跳,急问道:“不忙,我还有事要办”说完逃也似地离开了浴池。
重耳重回到大厅,大家纷纷起立施礼。重耳一挥手,干咳了一声,开口道:“先由狐偃对蒲邑的形势作个介绍吧!”
狐偃站起身道:“想必各位对此地的形势有所了解,在此我只想做些补充。蒲邑府自商朝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且地处平原,土地经过垦植,人口众多,仅次屈邑,但经济之发达却丝毫不下于它。商朝时曾为蒙族故都,交通便利,人烟稠密,是晋国的重要城邑之一。
加之我晋国若想南下争霸中原,军队调遣和辎重的运输,都要通过难行的山区,殊多不便。但蒲邑之南却是大道通达,往西南可通齐国,东进可到宋国,北联三戎,西下可达东周五国,其地势进可攻,退可守。因为蒲邑东南有衡水迂回,岗岭起伏,地势犹为险要。所以蒲邑也为历代晋王所重视。”
顿了顿,狐偃继续道:“此地势力最大者当属公子,领封地千里,手握精兵四万余,兵车五十余乘,奴隶过万。可还有一人实力相当强大,那便是胡蛮族主张天佑。此人圆滑狡诈,加之在蒲邑极有威名,其家族拥有武装壮丁五千余,还有着随时可投入战斗的两万名奴隶,实力不可轻视。
有传闻骊姬曾有意网罗他,他最近到王都的次数愈加平繁,不可不防。而还有几个具备一定实力的家族中,除了蒲南伏家外,都不能确定为我们所用,因此当务之急是要在蒲邑来个大清剿,不拥公子者,杀无赦。”
宣赞许道:“狐公子果然不愧为名将之后,思虑细密且大胆,不过物极必反,人的心理非常奇怪,或许他们还在观望中,我们这么一逼,那不正合骊后之意吗?所以我们不光只是立威,更多的是能施以恩惠,在此等恩威并施之下,此计划便十拿九稳,毕竟他们的根在蒲邑,家族的血脉大多在此,他们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会为族人着想。”
重耳淡淡一笑,也不置评,转眼望向其它各人。
赵衰朗声笑道:“将军此言差矣!在当今这弱肉强食的时代,我虽无害虎之心,虎却有伤人之意,兼我晋国目下局势动荡不定,如若不抓紧机会,以强蒲邑,终是大事难成。眼下当务之急,应以霹雳手段迅速统治蒲邑,精武图治,增强势力,才有争势之望。”
“槐儿的看法呢?”重耳环视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季槐身上。
季槐不动声色道:“这个完全取决于公子的志向和雄心,如若公子并没有争霸之心,只是想能保住封地?那么公子大可以向骊姬示好……”
“啪--”
重耳拍案而起,眼中异芒闪动。
“我既无雄心,也没想过争霸。不过……”重耳突然目光大盛,沉声道:“报仇雪恨…我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要为死去的人报仇,让骊姬和奚齐一尝苦果。所以只要是对我等复仇有利,我都会去做。现在就请你们谈谈应何以为先?”
季槐显然是很满意重耳的表现,马上胸有成竹地道:“致胜之道,必先强其身,避强取弱,如张天佑等我们可逐一蚕食,如此累积而进,我们才有实力和奚齐一争长短,有强大实力做保证,何愁复仇无望呼。”
第二章 虚委的面具
狐毛马上随声附和道:“此言甚佳,我第一个赞同。”
重耳突然心生一念,长笑而起道:“我有一法,明日里蒲邑众多地主不是要宴请我吗?
我们大可以就在宴请中一举拿下他们……”
“哦……”
好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场之人立刻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茫然之态。
狐毛微微一愣,失声道:“公子不是在开玩笑吧?”
季槐眉头轻皱,欲言又止道:“我相信公子必有下文,否则不会轻出此言。”
知我者唯有季槐啊!重耳暗叹着开口道:“不,不是玩笑,而且真得不能再真。”
重耳露出极强的自信道:“明日里便向全城发一通告。内文的主题可以这样设定,为了蒲邑的民众,将在蒲邑组建自己的军队,以保卫家园。”
见大家还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重耳淡淡一笑,继续道:“既然要组建军队,那么便可向张天佑等征人征物,如若有人不从……嘿嘿!”
狐毛拍案叫绝,兴奋道:“我明白公子的意思了,这样一来既可马上分清敌我,同时也强大我们,而且明天也可用不听号令之名除掉他们,这样一来,就是晋王也无法问罪于我们。”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季槐道:“在宴会前,我等应好好的布置布置,以防不测。”
重耳点点头,笑道:“那你们在此商量吧,我累了,去休息休息,明天也有精力对付他们……”
第一缕阳光投射到蒲邑的大街小巷时,重耳已和众人到达红楼门前。
号称蒲邑第一楼的红楼的确气势非凡,高大华丽的门楼前早已站满等候的人群。鲜红的羊绒毯从拴马拄铺至门楼台阶前,地毯两旁存列着一簇簇沾满露水的鲜花,显然是才采摘不久。
早在出门前,弧毛已为重耳详细介绍了红楼的情况。此楼为蒲人陶然所开。而此人也极不简单,就商而言,几乎大半个蒲邑城都被其控制,陶家的粮行,布帛行,铁器行等布满蒲邑城的任何一个角落。
红楼的消费之高,丝毫不下于王都里最豪华的酒楼,摆设一席花费千金也不奇怪。在这里,有钱的大爷可以买到专门从各地运来的鲜美食物,有宋国名产豹腿,也有从秦国用快马专运而来的松花鱼,总之,只要你有钱,你可以在这里享用到你想吃的任何东西。
任何一处大型酒楼都是由美食和美女所组成,这里也不例外。这里有你想要的各种美女,既有大如齐,秦,楚等国美女,甚至于平常人很少见到的吴越美女,也有不少的异族美女,高矮胖瘦应有尽有,从清水倌儿到精于床技的老手,从吟诗作对到抚琴弄曲,任君选择。
重耳刚一下车,便看到一个笑ⅿⅿ的胖子,从外形上看,像极狐毛提到的红楼主人陶然。粗看甚觉普通,可仔细观来,深感他有异于常人,高胖的身躯丝毫不显臃肿之态,双目精灵有神,气定神闲,绝无富贵之态。
“陶然恭迎公子大驾!”来人施礼道。说完抬头又道:“自去年一别,小的便时常挂念着公子,这不,还特地为公子准备了百年难得的上好灵芝呢!”
陶然的声音极其悦耳,话语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重耳大笑着一把抓住他的双肩,连声说道:“不必多礼!”
看到重耳,陶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的目光。眼前的重耳和他印象中的重耳显然有了很大的区别,虽说一年多在相貌上并无多大变化,那一双眼睛里虽透出灼灼的摄人神光,可绝无一丝的趾高气扬之态,其气势和以往相比判若两人。
他的观察能力告诉他,重耳显然是到了英华内敛的境界。一头略卷的长发,脸颊的肌肤就如同白玉般发出光华,身型高挺笔直,配上华丽高贵的服饰,整个人真可谓是玉树临风,浊世之中的佳公子。
他的病看来已经完全好了……陶然正暗地里猜测时,身后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来。
“蒲人张天佑参见公子!”
重耳定下心神望去,从陶然身后走出一个人来,这人手长脚长上身短,国字脸上一双大环眼,精光闪闪,一看便知是个厉害的角色。
不等张天佑弯下腰,重耳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微微笑道:“咱们可是两年不曾见面了,免礼!”说着,突然发觉手一紧,原来这个姓张的家伙用力紧握住自己的双手,其蕴含的凌厉内劲好象要将自己的手骨捏碎,便知眼前的男人是个不好对付的高手,这家伙想在众人面前给自己来个下马威。
重耳暗暗叫苦,强忍剧痛,运劲苦苦支撑,伺机反击。
张天佑不动声色地笑道:“公子如此客气真是折煞小人啊!”说着猛然感到从被握的手上传来一股绵绵的内劲,而且有越来越强之势。他不禁大吃一惊,难道自己的判断有误?或者是重耳在这个两年间有什么奇遇不成?手上的劲道也逐渐加强。
一阵阵椎心裂骨的痛楚从手上传来,让重耳心中大恨,他也明白了此人的确对他心怀不轨,不然不会在众人面前让自己难堪,不过这讨厌的家伙内力倒是丝毫不下于他。
心头火起,暗一运气,重耳开始发动攻击。顿时两人紧握的手掌之间隐现红光,流转于掌缝指间。只见张天佑脸上红光大炙,双手也开始发出微弱的抖动来。
眼见胜利在望,重耳突然松开手掌,和张天佑的身体同时一震,握在一起的手便分开了。
张天佑眼中厉芒一现:“没想到公子功力一日千里,可喜可贺啊!”
重耳笑道:“族主也是更胜从前啊,如我的身体不曾康复,定当甘拜下风的!”他嘴上虽这样说着,暗地里早已把他的祖宗八代都骂遍了。
赵衰发现两人有异,上前拍了拍张天佑的肩膀道:“族主可别一人独占公子,还有旁人在等着拜见呢!以后有机会再好好聊吧!”说罢,指着一个英气勃勃的魁梧大汉道:“伏鼎坤可是从去年就一直在问我公子的情形呢!”
重耳转首侧望,只觉眼前一亮。
那被称之伏鼎坤之人,身高八尺有余,豹头环眼,疏髭如戟,脸色红润,怪眼炯炯,不怒而威。
重耳快步上前道:“让伏大哥挂念,真是不该。”
伏鼎坤亦是眼睛一亮,欣然下拜道:“闻公子身子大佳,小兄高兴都来不极呢!”他的声音洪亮,说话之间自有一番威严之势,让人不免对他产生好感。重耳不用想就知道这个人就是‘重耳’的最好朋友,也是唯一对公子表明忠心之蒲人。
重耳躬身托住他下拜的身体,口中呼道:“大哥免礼!”
伏鼎坤热情地拉起重耳的双手,摇动了几下,道:“公子秋祭一战,名动天下!为兄后悔没有亲临一观公子雄风啊!”
重耳忙谦声道:“哪里!那只是我的对手较弱罢了,当不得真的。”
伏鼎坤哈哈一笑:“那是公子谦虚吧!”说着突然神态一变,压低声音道:“听闻公子在回途遭遇伏击……损失不小?”
重耳神色肃然道:“关于这个,你就是不问,我也要找你商量的,只是现在的情形……”
伏鼎坤微微一愣,恍然大悟般四下里看了看,点了点头道:“记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可丢下哥哥我。”
这时,几道声音同时传来:“刚才张族主独占公子你有意见,现在你又在犯同样的错误,还不让我们和公子亲热亲热。”
蒲邑的大豪们等得不耐烦了,纷纷催促道。赵衰连忙连连为重耳作介绍。
第三章 蒲人的忠心
狐偃趁机把伏鼎坤拉到一旁,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一通,只见伏鼎坤神色大变,口中在追问着什么,随后便颇颇点头不止。
季槐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忐忑不安的心也落下一半,最少现在他们还控制着蒲邑的一半势力,也有实力去做最后一博。
大家拥着重耳进入红楼大厅时,只见大厅上列队站着十八个待客的美女,个个风韵极佳,而且打扮得甚为妖艳。
陶然突然大手一挥道:“这里不需要你们,准备好酒菜后都下去吧。”重耳闻言心中一动,
这个陶然真不简单啊!他竟然能猜测到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消遣,并且能迅速做出反应来。其观察能力甚至都超过他以前的青楼老板于臣。
季槐凑近重耳的耳边低声道:“这个陶然很不简单啦,你得注意。”重耳正想说话,张天佑猛的站起来道:“今天是我们蒲邑的好日子,一来是欢迎公子的平安归来,同时也为公子的祭奠大捷摆酒庆贺,来!我们同敬公子!”话一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重耳哈哈一笑举杯便饮。
在场之人除伏鼎坤外,都一饮而尽。
张天佑神色冷淡的看了看伏鼎坤说道:“伏族主难道不为公子的归来高兴吗?”伏鼎坤淡淡一笑,也不置评,转眼望向其它各人。
见伏鼎坤不理不睬,张天佑大感无趣,转过话题道:“听闻公子的归途遭遇埋伏?”
重耳神情一整,反问道:“这个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张天佑微微一愣,这问题极为敏感,如果理由不够充分的话,恐怕是要露出破绽来。
“想必这事已是天下皆知了。”
蒲地另一领主樊旭随声附和道:“正是,现在蒲邑可以说是已传得沸沸扬扬了,怎么猜的都有,有的说是遭到盗拓的袭击,还有说公子得罪了某个权贵之士。”
重耳神色不动地道:“继续说下去。”樊旭和张天佑对视一眼,神色尴尬的道:“都是一些传闻,当不得真,呵呵!”
伏鼎坤连连冷笑,嘿然不语。
张天佑也不理会,扬声道:“公子怀疑在下的忠心吗?”重耳淡然一笑,眼光环视四周道:“如果说你的忠心值得怀疑,那么不是我笨蛋就是你笨蛋。”
张天佑愣道:“公子何出此言?”
以智慧着称的狐偃站起来朗声笑道:“因为你是蒲人,如果说你身怀异心的话,那么你就是个大的傻瓜。自古家族的利益大于一切奇_-_書*-*网-QISuu.cOm,难道你敢于抛开你的整个家族而不顾吗?你的亲人,你的根就在蒲邑,你一旦离开了蒲邑你将什么也不是,所以公子才如此一说。”
狐偃话一说完。这帮前来为重耳接风洗尘的领主们才发现情况不妙,个个神色凝重起来,现场的气氛也为之一冷。
张天佑面色阴沉,不露半点喜怒变化,只是眼睛扫了扫身后的五个黑衣人后,才鼓起勇气道:“狐公子的意思是在责怪在下了,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如果公子容不下我,小人立即回家养老,免得让人看着不顺眼。”说完瞟了一眼伏鼎坤。
重耳徒的站身而起,走向张天佑道:“本公子自然知道族主是维护蒲人利益的,怎么谈话到容不下呢?你在蒲地可是威望甚高啊。我今天前来有要事和各位相商。”
张天佑微一皱眉,按说他为人城府很深,等闲不会流露心内的感情,可突听重耳这么一说,心下也是忐忑不安,他深感接下来的话不会对他有利。
场中有一半人大概和张天佑站在同一阵线,共同进退。闻言立刻把目光投向张天佑,都在等着他表态。
场上的形势重耳已然了解。走到大厅中央站定,霍地抬起头道:“蒲邑身处晋之边界,东邻强郑,北接大秦,西有顽羌,甚至于北戎等大小数十个部落,乃我晋之大门。凡起战事,首当其冲的是我蒲邑,虽然说父王在此驻有重兵,可一旦燃起战火,遭殃的必然是我蒲姓之人,你们的亲人,族人。
晋军是保卫国土的有利武器,可往往要服从政治需要,而任何军队调动都得晋王同意,时间往往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于败,我们蒲人手中没有一丝的主动权,这样如何能保护我们的百姓呢?所以,我决定在蒲地组织自己的护卫团,由各大族主和领主们出人出力,这就是我今天要和你们商量的。”
这一番话极有见地,狐偃,赵衰等点头不已。
张天佑连连冷笑,摇头表示极不同意。他毕竟是一族之长,明白此事的严重性。如果按此法而行,他将失去在蒲邑的超然地位,这是他绝不想看到的。
陶然神情依然,好象根本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似的,只是把眼睛转而望向张天佑,似乎是在等看他的决定而行。
伏鼎坤冷冷道:“张族主似乎不赞同公子的提议?”“非也,非也!”张天佑直摇头。”我一直都是公子的最忠实拥护者,怎敢不从呢?只是……我族并非我一人说了算,这么重大的决策,得经过族中大会方能决定的。”
两人说着相互对视着,各自冷哼一声,把目光投向重耳。
重耳见状笑道:“两位都是我蒲地之雄,离开了谁也不能成就大事,既然张族主不反对本人的意见,那么就让狐偃一会通知你们具体的细则,本着公平的原则,按家族的大小来摊派,我相信大家都不会有意见的吧。”
“陶然的全部家产和奴隶全凭公子调遣。”“……啊……”大厅顿时哗然。
所有人均为陶然这突如其来的话而大吃一惊。重耳大感惊喜,正要赞赏。伏鼎坤接着道:“为了居住在此的蒲人和伏家的利益,我也愿意倾其所有,任凭公子调遣。”
重耳长出一口气,他知道已经把握到胜机,便胸有成竹地道:“兵之道亦如争霸之道,只有自己掌握了足够的武力,才能保护我们自身的利益,如果还是一盘散沙般,那必然看人脸色行事,何况我蒲地幅员辽阔,士地肥沃富裕,又盛产铜矿,早就为各族和那些大国所谗,只要我们精心训练出一批有素质的士兵来,蒲地又胜产名将,争胜难,守家则是有余。”
伏鼎坤道:“公子所言极是。”重耳淡然一笑,露出极强的自信再道:“如果我们蒲人上下一条心,任何人都别想染指我们的家园。”
赵衰这时Сhā嘴道:“现在请在座的各位表个态,有不同意见者公子绝不怪罪于他。”
张天佑看看大家都在沉思,便硬着头皮道:“请公子给我等三天时间,三天后必给公子一个答复。”
重耳哈哈一笑道:“好!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此时此刻,重耳正坐在回途的马车上,侧头看着窗外,任马车轻荡。
想到刚才红楼的一场舌战,许多年自己追求的那种感觉似乎就要破茧而出。对真正的重耳而言,这似乎是件轻而易举之事,自幼熟读兵书,通晓文礼,自然可以做到自己想做之事。然而,对旬生来讲,则是一种质的飞跃,虽然过程来得残酷了些。
幸亏昨晚临时兴起,一鼓作气的把那篇《子牙兵书》看了一遍,虽弄不懂,但多少总记得几句。果然,今天就派上用场了。在红楼,当自己侃侃而谈时,在众人的目光里,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透遍全身。
季槐一脸异彩的上下打量着重耳。
“怎么了槐儿……我脸上有什么东西?”重耳喃喃道。他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可又无法向她解释清楚,在上车前,他便做了个决定,有关兵书和秘籍之事永远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季槐看着重耳神光四溢的眼哞,忽然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那双眼睛,好象在她儿时就开始召唤她,且带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魔力。
第一次看见这双清澈得近乎透明的眼神时,她便明白自己终究会走入这个眼哞,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重耳一行人刚进入自己府邸,莫总管迎上来悄声道:“狐将军派信使到,现已在客厅等候。”
狐毛奇咦道:“怎么父亲现在才和我们联系?”说着大步进入客厅。”原来是牟将军啊!我正着急联系不上父亲呢?你带来什么消息吗?父亲在哪里?”
大厅里站着一个身材颀长,却略显单薄的中年男子,身穿普通的晋服,一头暗灰色的头发乱蓬蓬的,很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所至,让人看上去邋遢不堪。
狐偃的问题太多,他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正踌躇间,见重耳步入大厅,他一双萎靡不振的双眼也瞬间亮了起来。
“下将牟之行参见公子!”
“这位是父亲的下军之佐牟将军,深得我父赏识。”狐毛为重耳介绍道。
“久闻牟将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人中之龙啊,免礼!”重耳笑道。
第四章 失踪的介子推
“那只是公子抬举罢了,要说到人中之龙,自非公子莫属!特别是公子秋祭一战,扬威武场。公子以前是以德贤闻名,现今说公子文武双全,恐怕天下没有那一个人不服!”牟之行一本正经的道。
“哈哈哈!是吗?”重耳听到此不由得心花怒放。难怪此人深得狐突信任,单只是他这吹嘘拍马的本事就非比寻常。
“下将带来了狐帅的口信,主公在边塞是一喜一忧。喜的是公子没有辱没晋王剑的名声,忧的是惊闻公子遭遇伏击,而主公却不能前来相助,更让他担心的是公子的贴身护卫已是四去其二,狐熙也是下落不明,主公为公子的安全问题头疼不已。”
重耳暗想这不是废话吗?光说有什么用,就来你一个人顶什么用,难道你的武工还能高过赵衰不成?另一方面重耳也有点失望,狐突是肯定不能前来帮助自己。昨天他还盘算着狐突那老狐狸什么时间过来,可这牟之行一到,希望也就随之破灭。
牟之行能言善辩,同时查颜观色之能力也非常人所比,重耳那并不太明显的表情丝毫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微微一笑道:“正当主公为此着急之时,中军帐传来消息说,已经失踪好久并已被列入死亡名单的先锋营首领介子推率手下二十人回到军部。”
重耳闻言心头一喜,与季槐相视一笑。原来介子推他们也逃过劫难。可随后便想到一个问题,牟之行既然对自己提到先锋营的事情,必有深意,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重耳的心头忽感蒙上了一层阴影。
牟之行见大家均是一幅莫名其妙的样子,马上解释道:“因为他们具被列入死亡名单已呈报晋王,早就被军中除名。这样一来,介子推以及一帮手下现在已是自由之身,如果公子能得到他们相助,便可立解狐帅之忧,同时公子的安全问题也有了极大的保障。”
“不行!”重耳毫不犹豫反对道。
“……”
牟之行惊异万分,在他想来,重耳听到这个消息应该欣喜若狂才是,要知道凡从先锋营出来之人,莫不成为当今的王公贵族们竟相争夺的对象,更何况其中还有武力超群,被尊称为猎市之王的介子推。
狐偃也像被重耳之言呛到似的。一眼不眨的紧盯着重耳,这个人行事说话总让人捉摸不透,凡事反道而行之,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重耳初闻介子推要前来为自己效命时,的确是吓了一大跳,所以就不由自主的冒出了那句话来。别人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季槐当然是了解的,如若介子推前来蒲邑,必然会和重耳相见……这样一来,不光是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而且性命堪忧,就是狐氏家族也脱不了干系。
牟之行接下来的话更是让重耳心惊肉跳。”介子推及一干手下已经前来蒲邑,我是先行一步向公子通报的,他们能否归顺,完全靠公子本人的手段,如果他们不愿意,既便的当今天子下令也是枉然。”
“什么?已经来了?在哪里?”重耳说着把目光投向季槐处。
季槐则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
牟之行的眸子之中射出一丝讶异的神情,他竟猜不透重耳问这话的用意,是惊喜?是诧异?或者是震惊?作为狐突手下的第一术士,他隐约感觉到重耳对此事有着异常的反应,不由道:“公子您的意思是……”
重耳发现自己有点失态,表情有些许尴尬的解释道:“对先锋营我自是有所耳闻,撇开他们的武功不说,他们中大多数人具都为野莽之辈,而且都是曾犯上中乱之辈,这就够让人头疼的,更何况谈到要让他们依附于我乎?”
牟之行的目光流露出笑意道:“公子有所不知,这种人一旦归附,往往会比常人更为忠心。其实在来到这里前,他们也有过争论,当时狐帅刚提到让他们归依公子,马上就有人反对,可也有人称赞公子是大德大贤,上谦下士之人,如若辅之,必成大事。最后还是介子推拿定主意,他要狐帅给他一个保证,他们二十一人可以来公子身边,身份是家将,一旦公子的为人不象外界所传那般贤明,他们则有权利选择离去,任何人等均不得干涉。这也是我先到一步的原因。”
有一线的希望了,重耳和季槐不由得相视对望一眼,脑袋里冒出同样的念头来,如何才能让介子推他们产生去意,同时还能避免和自己直接见面的机会。
可赵衰的话如同在他们身上浇下一盆冷水,把刚萌发出来的一丝希望之光淋熄。
“好!如若有他们相助,公子的实力将大大加强,且不说伏击和刺杀,就是眼下蒲邑的问题也可迎刃而解。”
重耳眉头一皱,无奈的道:“请说下去。”
“据我所闻,先锋营中之人原来的身份不是一方之雄,就是恃才傲物之辈,通常不会轻易服人,如若一旦服之,必当永无二心。这是上天赐予公子的大好机会,而且眼下蒲邑形势不明,我们在明,敌人在暗,一旦发生暴乱,后果堪忧,如果我们手中有一支慧勇兼备的奇兵,那蒲邑之危立解,老朽还请公子三思。”
此话一出,立即博得满场喝彩。
既便是季槐眼中也闪过一丝兴奋的光彩,显然对赵衰所言极为赞同。
牟之行呵呵一笑:“赵将所言极是,其实狐帅已有定夺,他说只要公子做到恭谦有礼,诚心纳交,让他们明白公子是不负盛名之士,则大事可定。”
完了,既然那个老狐狸已是胸有成竹,看来此事已是全无它法了。事已到此,重耳反而平静下来,他有个最大的优点,也是他的处事原则,既然不能解决,那么就不要白白花费心力,等待吧,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若形势不对,那是赶快逃跑吧。
重耳轻轻吸了口气,语调低沉的道:“为了蒲邑的民众,也为了能为将来的报仇而积蓄实力,我会不负大家所望,自当全力争取。”说到这里,重耳突然又问牟之行:“他们现在在哪里?何时可以到达?”
“禀公子,我和他们一起直至离蒲邑南莽山才一人突进,估计他们现在离蒲邑府的距离不到三十里地,如若顺利,天明当可到达。”
季槐看了看赵衰,微一思索,俏目异采一闪,正容道:“能否麻烦牟将军前往莽山通知介子推他们一声。”
重耳暗暗叫好,很显然季槐是想到避免和介子推见面的法子。只是不知道是何种办法?忍不住道:“你有何好主意,说出来大家听听。”
季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才轻启朱唇道:“那张天佑之封地离莽山不远,而蒲邑之南的多数领主均听从他的号令,甚至可以说整个蒲邑南方都是他的势力范围。而今天公子给他一个下马威,而且有时间的限制,他必然会有所动作,如若不出所料,今晚他必定会派人前往翼城禀告骊王后。
而他的信使唯一能选择的只有一条道路,那就是莽山以北,武涉的通往蓟源的商道,从而可以在最快时间内到达翼城,不然时间期限一过,在没有得到晋王后的支持的情况下,以张天佑的能力和实力,他是不敢轻动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肯定会派兵进行阻截,他也必定会猜测到我们的举动,可问题是整个南方都地处他的势力范围,当然他就可以有自恃无恐的派信使前往通告,甚至于会倾尽全族高手相送,我们既便是看到,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远去。
第五章 睿智的美人
但现在我们有了介子推这支奇兵,情况就会发生逆转,介子推此刻身在蒲南之腹地,一旦发动起来,上可擒拿信使,搜出秘函,使我们可光明正大的问其之罪。下可出其不意的清除张天佑及其亲信,扫除公子在蒲邑之顽敌,使之蒲邑真正控制在自己手中,从而也有砝码和骊王后一争。”
赵衰拍按叫绝,连一向都瞧不起女子的牟之行也不得不点头称赞,同时也对这个和重耳关系密切的美女深感好奇起来。
重耳在大感失望的同时也深感骄傲,本以为季槐是想出了避免见面的好办法,可结果倒是有可能让他深深的陷入进去,但他又不能不为这个集聪慧与美貌为一身的女子而自豪,因为她的柔情万种,还有对他恩爱有加。同时也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无知,这样的感觉逐渐加强,如迷雾般将他笼罩。
“哎,虽然说此举必然让蒲邑元气大伤,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蒲邑守将宣赞道。
赵衰马上接上道:“话虽如此,可为的是蒲邑将来的强盛,毒瘤不除,何以安天下。”
重耳见事已至此,不得不硬着头皮宣布:“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么就按照季冶的意思去做吧。(季槐这个名字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称呼,在外人面前她就叫季冶)。
季槐对着重耳微微一笑道:“就让狐偃和牟之行一同前去会见介子推等人,记着路上小心,而且要紧守通往蓟源的道路,同时也尽量避免被发现。如若你们在天明之前未能擒住信使,那么请发送信号,我们对他的府邸庄院进行前后夹击,务必在天明之前清除张天佑这个祸害。”说完季槐对重耳使了个眼色就走出大厅。
重耳交代了几句后马上便跟了出来。以他对季槐的了解,此举必有要事相告。
蒲邑的王子府极尽奢华,用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来形容也不算过份。廊腰幔回间,墙宇成林,宫灯相辉,季槐的美妙身影被纜乳苌现蚬饫得悠长悠长,仿佛是天上的神仙降临人间,景美,人更美。
重耳不忍心打破这美景,静静的站立在几尺外,深情的望着季槐。此时此刻他忘却了一切的烦恼和世事,对他来说能永久的保留住这夜晚的美景和人,他便知足了。
而这样的时光太短暂了,季槐象是感觉到了什么,把欣赏风景的眼光收了回来,对着重耳露出迷人的笑脸:“你来了。”
“是的,你这个小妖精,明知道我们是不能和先锋营中人相见的,为什么要自投虎口?”重耳假装生气道。他明白如果不这般说,那么她那双灵动的美眸中蕴含的深情一定会把自己淹没。
到这个时候,他才深知这个女子对他的重要性,如果现在让他抛开一切,就此和季槐远去他乡,他也是心甘情愿的。看着她,重耳不禁想起季槐在大厅中的英姿,当那种不经意中流露出来的豪气和聪慧结合在一起时,似乎触动了自己心中的某个地方。
也许是这些天所发生的变故,从天堂到地狱,又从地狱到天堂的忽然转变,在这样一个寂静而美丽的夜晚,面对深情的季槐,刹那间重耳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的心中突然感悟到一些什么东西,但又不能具体去描绘捉摸。
但有一点是自己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身体和大脑都在发生巨变,自修炼回天诀成功后,不光是在功力上有了大的提高,而且自己好象变得聪明并突然成熟起来,想问题和分析问题起来脉络清晰,往往别人还没有想到时,自己就已是一目了然。
刚才大厅中所发生的一切就是证明,当季槐说出她的妙计前,他就在想这个问题,只是他那时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介子推的问题上罢了。到现在他还是百思不解,究竟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季槐快步走向重耳,娇靥上一幅愧疚的神情,口中喃喃说道:“对不起,我为自己的自作主张而抱歉,请你原谅我吧。”
重耳再也装不下去了:“槐儿!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必向我说这两个字的。”
季槐仿佛不敢相信地问道:“是你的真话吗?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的怕你从此以后不再喜欢我,我是愈想愈怕,后悔万分。”这个样子的季槐和大厅中那个人的仿佛判若两人,再无一丝的豪气,有的只是万丈柔情。
现在轮到重耳深感愧疚了,要是早知道这样的话,他那里还忍心去吓唬她呢?重耳深情地望着她那双似乎蒙上一层雾气的明眸,她的脸上焕发出一种难以言状的神彩。
这时廊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响起了莫总管那独特的声音:“弄玉公主信使到,有请公子。”
哦!翼城有消息来?会有什么事呢?是太子或者。重耳突然间懒得去考虑了,抬头看了一眼季槐,笑着点点头,然后大踏步再次走向大厅。
大厅中显得异常的寂静,重耳刚走入大门,便看见一位青袍老者面显激动之色迎了上来:“老奴给公子请安!”说着便一恭到地。
“请起!你是?”重耳疑道。
“公子啊!这位是公主府的许安,是您和公主小时候的文案师傅啊!您怎么记不起来了。”莫总管急忙道。
重耳立显尴尬之色,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许安安慰道:“公子不必挂怀,老奴如若不是凭您这无人可比的气度上猜测出来,恐怕也是让不出公子的,哎!毕竟有七八年没见了呀!”
“就是,就是,不过一别这么多年……我刚才是为什么愣住了,您知道吗?”重耳微笑着道:“因为您丝毫不见老,我是在想,这个人和我认识那个许安到是蛮像的,可这过了这么多年,不可能的啊。”
莫总管站直身子说:“其实我们公子经常提到您的,说我能有您的一半能力他也就放心了,这次您可得好好的教教我啊!”
许安脸上再显激动之色,突然间跪倒:“谢公子还记得老奴,老奴今天来是求公子去救公主的。”
“什么?公主有危险?”重耳失声道。
“是的,前天有三国使者前来翼城求婚,公主在得到消息前,他们已入住凤翔驿馆,公主目前心急如焚,却深感回天无力,人也憔悴了许多,老奴因听公主不时在念叨着公子的名字,所以就自作主张,连夜快马前来蒲邑,希望公子能想个法子救救公主,最不济也可前往王都陪公主度过在晋的最后日子。”
这个消息如一道霹雳在重耳心头炸响,他还记得在曲沃时公主曾隐约暗示过献公将会做出毁约之举,果不其然,秋祭过后献公就迫不及待的安排婚事。只是重耳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而且是在这个特殊时刻,很显然是公主的秋祭之会上的举动刺激到了他们,这也是让献公下决心的重要原因。
弄玉那绝世的娇靥,朦朦胧胧的在重耳的眼前幻起,那幽怨的声音仿佛再次响起来在耳边,让人不禁产生出亦真亦幻的感觉。
“重儿,救我吧,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才能救我于火海……”
“玉儿在等待着你……”
“公子您?”莫总管担心的问。
“哦!”重耳摇了摇头,清醒了过来。伸手拉起还跪地不起的许安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去翼城的,不管是付出多大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那老奴先在这里谢过公子了!”
第六章 第一次发号施令
重耳突然间豪气大发,他知道做为男人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话,那活着还有是意思,虽然说弄玉还算不上他的女人,可在他的心底,那只是早晚的事。
“莫总管!”
“小的在。”莫总管连忙回答道。
“你马上去叫赵衰以及狐家兄弟和牟中子行到大厅来,对了,还有宣赞和季冶你也要通知。”重耳说完就轻松的和许安随便聊了起来。
聊天的话题主要是围绕着弄玉展开,比如现在公主的喜好和公主府又添了什么新人没有等等。
重耳此举意思很明显,他希望通过许安了解到公主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也好为将来一举突破公主的防线打基础。同时也了解到公主婚事的具体情况。
这次来晋求婚三使中,以齐为最,齐国为东方之大国,自恒公任用管仲改革内政,得以“通货积财,富国强兵”,先后吞并了谭、牟、薛等国及部落。其后又兴兵伐夷国,四天内便攻至夷之都城,夷国眼看是要不保了,四处求援,甚至其王子亲赴周朝王都镐京哭诉。周襄王躲而避之,由此可见大齐之势,隐约呈现出东周霸主之威。
此次挟威前来求婚,也是想一展大齐雄心,向世人展示齐之强盛。同时也对这次求婚之举抱有极大信心,虽然说公孙榷只是齐侯之臣,但也不可小视。公孙榷家族在齐极为强横,几代齐侯无不测目。
其家族虽说算不上齐之大姓,可因其家族自商朝起就和游牧民族通婚生育,其血统既继承了公孙家的精明同时也继承了蛮夷民族的凶悍和强壮的体魄,因而在当代齐国中武功排名前十名的高手中,公孙家族就站了三位之多,这公孙榷就名列第三,在齐国你要是提起公孙君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第二个来晋求婚的竟然是东周王朝的剑主之关门弟子劢无厘,他同时也是周天子的师弟,曾有传言说他是天下年轻一代中的第一高手,其武功可想而知,而其相貌据说也无人可比,要是东周王朝不曾日渐衰落,那么肯定无人敢和这劢无厘争风。
第三位说起身份来自是比上两位要高贵许多,只是国小民弱,到了自身都难保的地步,自是不敢轻言娶得玉人归。郑国太子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晋为强国之一,如果能与晋联姻,那么对内忧外困的郑国来说不易于雪中送碳,同时对郑太子菰蓖来说也是争夺王位的有力保证。
“参见重耳公子!”
重耳和许安停止交谈朝出声的方向看去,狐偃等人正行东周传统礼节躬身拜见,其中季槐一边行礼,一面朝他做了个鬼脸。
环视了一下眼前的众下属,发现赵衰不在其中。
重耳正想开口问,突然想起来赵衰已经和牟之行前往南莽山了。不等大家落座,他就迫不及待的站起道:“现在叫你们来,是有紧急情况,所以我们的计划也要做相应的变动。”
狐毛刚想说什么。
重耳摆了摆手道:“你们什么也不要问,按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马上从现有战力中抽出2000千名武功高强者,连夜集合,赶往蒲南。”
语出惊人,堂上的众人固然大吃一惊,季槐更是身子一震,重耳此刻的神情竟然和纜乳苤械哪歉鏊判若两人,不夸张的说,甚至身上隐现那种王者之风。
狐偃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久久才低声应道:“我和宣将军马上就去,不过还请公子告诉我此行所需的时日,我才好安排粮草等物。”
“不需要准备。”重耳沉声回答。
狐偃盯了重耳老半天,好像在判断这个男人说话的真实性,又好像是因为太过突然而一时无法接受一般,大厅上静悄悄的,几乎连一根针落地都可以听到声音。
接着重耳的另一句话更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你顺便也去通知我的亲兵团,让他们做好出发的准备。”说着深深的看了许安一眼又道:“告诉他们,最晚明天早上出发。”
“哦?”
重耳再次大手一挥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我在府前大门处等候你们。”
大家第一次见识到了重耳的威严,都不约而同的纷纷向外走去,并不时偷瞧一下季槐脸上那股莫测高深的神情,这样的表情让站人感到意外,原本以为季槐肯定会问个究竟,可她脸上竟然是波澜不惊。
结束了自己第一次发号施令后不久,大队人马已在府门前整装出发,目的地--蒲南张寨。
夜黑天高,几千人行走在狭窄的养肠小道上,次序井然,并无一丝的嘈杂和慌乱,显而可见是平时训练有素之军。
重耳不禁好奇心大起,问宣厘道:“这些士兵都是从那些地方抽调出来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刚组合在一起的?”
“回公子!这都是颠硕之功劳。”
“讲下去。”
“哎!这个颠硕可真谓奇才也!可惜他身为西戎人,否则必是我大晋之良将!是他坚持守军和公子的家将及亲兵团之间统一训练内容和口令,当初也有很多人反对,认为无此必要,但是今天就看出他的训兵之道的确有效。”
“此事过后带他来见我。”说完重耳一挥马鞭跃马飞奔而去。
张寨位于蒲南三十里,族人祖先乃东胡血统,游牧天下,最后在蒲邑定居了下来,经过几代的转换,多数以晋人自居,但是也有少数人等每天口里呼喊着‘不忘祖宗’的口号,其中就以其族主张天佑为最,这倒也打动了不少的东胡族后代,东胡族当初大都分布在张寨的周围,因而张天佑在这里拥有强大号召力也就毫不奇怪了。
张寨因其地势独特,易守难攻而闻名晋南,不然早就被四周的强敌所并吞。其山寨依山傍水,山道崎岖且险障重多,既便是熟悉山情的山民也会避而绕之。
莽山之名的确不是虚传。重耳此刻自是深有体会,进入山区后用寸步难行也不为过,特别是在夜间,更是难上加难,好在士兵们并无怨言,个个精神抖擞,奋勇向前。
这时季槐的作用充分显示出来了。有这样的美女在前开道,那些士兵们士气高昂也就毫不奇怪。
重耳加快脚步,赶至季槐身边小声道:“谢谢你!”虽然看不太清楚她脸上的神色,可他还是感觉到来自季槐脸上的一股笑意。
“你就不想问我点什么吗?”重耳好奇的问。
季槐一边指挥着队伍沿着羊肠小道前进,一边在重耳耳边轻声嘀咕着。”我在纜乳芾锊皇墙补吗?你的话我一定全力执行,而且我也不想知道,这个你满意了吧!”
重耳露出不敢轻信的神情道:“真的还是假的,你会有这么乖吗?”
“什么?你敢再说一次吗?”季槐呵斥道。
“好!好!不说了!”重耳偷笑着搂住她的小蛮腰。
“不要碰我!”季槐连忙挣脱开,俏声道:“不要在士兵的面前这样做,很不好的!”说着像记起什么似的,撅起小嘴不依不饶的说:“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限你马上收回,不然……”
“是,是我说错了,我收回来便是嘛。”
第七章 暗夜里的寂静
见重耳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季槐表示暂且满意:“不过这事还不算完,等回去后再和你算帐。”
这是重耳第一次指挥的军事行动,虽然还称不上战争,可因为它的特殊性,还是被史学家们载入了晋史中。因为他是重耳正式进入战场的开端,而且这次行动中所包含的战术思想也为后人所称道。比如有人就用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来形容。当然这都是后话。
重耳所率之兵已经到达张寨前山,翻过这道山坡便是张天佑的老窝。
当他们越过那最高的山隘口,放眼望去,面前的景象令他们不禁呆住了。
四周一片漆黑,除了冷风袭袭外,再也看不到一丝的灯火。
看见这情形,大家一时都无计可施。
道路在哪里?张寨的入口处在那里?还有就是这张寨人对外来者极为敏感,而且比他们更熟悉在这种环境中的战斗。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朝他们发动攻击呢?
根据当地守将的介绍,这些有着东胡族血统的人对于胆敢闯进他们领地的外人有极大的仇视心理,往往是不由分说,在来人还没认清方向时便发动突然袭击,将侵让其领地的外来者斩尽杀绝。因此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与宣厘商量后,重耳下令暂停前行,待探子查明情况再做决定。
“狐毛回来了。”季槐轻拽重耳的衣服轻声道。
其实重耳知道得比季槐更早,他的六识灵觉在这空矿的大山里能发挥出作用。到现在他有些担心,担心这第一次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如果失利,他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狐毛还未近身,重耳便迫不及待的问:“告诉我你探路的结果,是否有埋伏?这里怎么没有一丝的灯火?”
“回公子!我带领二十个最精明的士兵仔细查过,道路只有一条……”狐毛喘着粗气答道。
重耳眼睛一亮,急问:“你确定没有埋伏?”
狐毛暗暗好笑,看来公子是被‘狂杀’的埋伏吓怕了。
“我敢确定没有埋伏,我在他们寨门下甚至还能听见哨兵的打鼾声,足见没有异常,只是这个入寨的道路有麻烦。”
“哦!说说怎么个麻烦法?”重耳知道狐毛说麻烦的事情那一定是很麻烦的。
“沿着这个山坡往下就有一条小道通往寨门,但是寨门前有一座小吊桥,如若想进入寨子就必须通过这座吊桥。据我观察,这吊桥的控制台在寨门上,由他们族中长老级人物负责,有人出进都得喊口令才行。”
狐毛见重耳沉默不语,又解释道:“我相信他们不会是猜到了我们要进攻才做出这种安排,如若如此,他们的岗哨还会睡大觉吗?”
“对啊!一定会有办法进入的!”重耳拍了拍狐毛肩膀以示称赞。
周围的人虽是近在咫尺,可丝毫看不到一轮廓,只听到细细的呼吸声。重耳望了望天空,眼看离天明不远了,再拖下去形势会更加不利。
脑筋在飞快的运转着,口中不停的念叨着,我不能失败!一想到失败这两个字,就让他想起了在‘彩凤楼’的艰难日子,刚到哪里不久时,人生地疏,为了能填饱肚子,有时在三更半夜爬上主楼,偷吃客人吃剩下的饭菜。
重耳忍不住惊呼一声。
“有了,我办法了,宣厘在哪里?”
“下将在!”一道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们这次来都带有什么装备?”
宣赞见重耳话语突转严肃,不敢大意,连忙小心道:“禀公子,一般军队行军的必需品都无遗漏。”
“那有没有攻城爬墙的东西?”
宣厘微微一愣道:“对不起,没有,因为公子吩咐要轻装前行,所以那些重装备就……”
重耳眉头紧锁,既然没有摧城菝寨的装备,那么该如何进入呢?难道飞进去?从地下钻进去?飞?钻?
“有了!”重耳兴奋的喊了一声。
大家纷纷围拢了过来。
“你们听着……”
重耳安排狐家兄弟想办法寻找后寨入口,顺便去通知停留在南莽山的介子推一声,让他们迅速赶往张寨。而自己则带领十多个攀爬好手,大胆从前寨攀越。
十几个人脱了个赤条条地,用油绸布包住了衣裤兵刃,小心地从吊桥下方潜泳而下。夜冷天寒,大家都不在乎彻骨奇寒的河水,在桥下的木架穿妥衣裤,无所畏惧地攀爬堡门楼的柱角,像一条条灵活的壁虎。
黑夜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寨门楼上有两个警哨。如果不曾睡觉,入侵的人很难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悄然进入。而一旦有人从桥下游泳而渡,人接近寨门,警哨除非伸头下望,决难发现下面有人。
目的尚未达成,制警哨是犯忌的事。
这两位警哨相当幸运,没发现有人飞渡天险,也暂时保住了性命,准确的说是睡神救了他们。
随着暗号的发出,后续的大队士兵逐一沿袭而入。
寨楼的规格一如城墙,外有雉堞,内有防跌墙。如是白天,肯定会在墙上安排几人为一组的巡逻哨兵,在上面往来查寻。好就好在连今晚的月亮都在帮重耳,吝惜的躲在厚厚的云层里,重耳想不成功都难。
爬墙的那批人里,重耳和季槐的武功最高最出色,两人领先缓慢地逐柱往上爬,恰好在两处警哨的中间攀援,只要不发出声响,不近距离察看,根本无法看到有人攀援。
登上雉堞,确知附近无人,这才放下链索,把下面的人拉上来。
不一会,几百人的身影消失在寨中。
重耳走在前面,绕过几座房舍,在小巷道中左盘右旋,迷失在黑沉沉的房屋中,不知身在何处。又不能从屋顶掠走,有些高楼有居高临下的警哨,而且跳下极为耗费精力,他们必须像窃贼一样找到张天佑的住居处,目标非常明确,杀死他,就大功告成。岂能像强盗一样杀进去?
张寨高手如云,爪牙似蚁,就凭他们二千人之力,不啻白送命。所以,决不可被人发现。
摸了老半天,连第一幢房舍也无法通过。
“公子,有点不对。”宣赞赶了过来,伏在墙角低声说:“你发觉有异了吗?走了老半天,竟然不曾看到一个警哨,寨楼上的岗哨我们姑且相信他们在睡觉,可这个寨子里却太平静了,我感觉不太正常。”
“也许他们平静的生活过得太久,而且绝然没有想到会有人大胆偷袭,用不着多派警哨吧!”宣厘手下的一个副将虽觉有异,但不以为然。
“不好!”
“你又感觉到什么了?”季槐警觉的四下巡视一翻后,扯了扯重耳的衣袖问。
“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所有的人都躲在屋内向外监视,我们的举动,很可能全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季槐蓦然心动,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似乎真感觉到有人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让他们盲目地走向死亡的陷阱。再加上她对重耳的感知能力早已是深信不疑。”哎呀!也不知道他们联系到介子推没有?要是他们在此,我们也许有一拼之力。”
“这个到不担心,因为介子推离此地距离不远,如若这张寨发生打斗声,他们没理由听不到的。重要的是我们能否在最短时间里找到张天佑?”重耳低声说。
“要不要进屋证实一下?”宣厘提出建议:“破门窗只要小心谨慎。必可顺利潜入,如若有人在,那也可从他口中逼出他们族长的下落。”
重耳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这么笨的注意都想得出来,寨内天黑且无灯火,那屋内就更不用说了,就算能无声无息撬门窗而入,怎能发现潜藏在内的警哨?如果对方早已利用窗缝院向外监视,岂不立即暴露行藏引起激战?到时能否找到张天佑是一回事,能不能保住性命就很难说了。
第八章 灯火通明
“那简直是在送死。”季槐不安地说:“如果警哨早已潜藏在内,岂不进去一个死一个,敌暗我明,结果如何?真的不妙,退!”
“撤退?”
“不错,赶快撤走,也许还来得及……”
“哈哈哈………”
随着几道狂啸声的传出,一瞬间整个寨子灯火通明。
众人大惊失色,心中发凉。好在那些士兵平时训练有素,没有哄然而退。
季槐的轻功十分高明,对重耳用手式向上一指,意思是说:你可不能陷落在此,先从屋上脱身。左右是坚固的风火墙,瓦顶最低处也有丈五六,跃上并不难,下面有足够的空间起势。
不只是季槐想到这个办法,有战争经验丰富的士兵也同样的想到此法。
几个士兵心中一急,不假思索蓦地飞跃而起。
前面有人,后面被堵,屋上岂能空虚?
“不要……”宣厘惊呼。
可是,已晚了一步,几个晋兵跃至距离屋顶处不足五尺时,突然齐声闷哼,升势一顿,似乎突然失去动力,全身劲道骤散,手舞足蹈向下掉。
“上有天罗罩。”屋上传来洪钟似的沉喝。
季槐身形一晃,快如闪电接住其中一个士兵,低头看时,心中一冷,肩颈上,一柄小飞叉深入肩井上方,击断了右锁骨,贯入胸腔六寸左右,眼看是没得救了。
“他们完了……”季槐颤声道。
这个时刻,重耳反而心神大定,既然逃不是,战也不成,那么就得想其它办法,希望找机会能打开寨门,让寨外的晋军冲入,再就寄希望于介子推他们。
重耳一挺胸膛,拔剑在手,昂然举步向前走。季槐稍稍一愣后,发出一声叹息,随即跟上,伸手相挽并肩走向不测之路。宣厘也义无返顾的招呼晋兵跟上。
沿途火把接二连三的相继燃起,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不远处的广场中,黑压压的人群早已列阵等候。
前排约百余人在广场中路架起大木排,后面有约二百人的弓弩手已架设强弓,广场左右两侧匍匐着大量手执绊马索、绳网等等的东胡族勇士,只等待着头领的一声令下,便会汹涌而出。
这样的布置,连宣赞这种见惯战争场面的军人也自愧不如。除了恃强硬闯外,实在别无他法。但现在这一边倒的形势,纵是任何战争天才也是回天无力的。但是不管如何,也不能束手就擒啊!
宣厘一声令下,二百多手下连忙拔出兵器,严阵以待,形势紧张。季槐等人也齐齐取出剑刀,他们最担心的情形快将出现。看来这一场恶战是难以避免了!
重耳眼见形势不妙,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道:“请你们族主出来,我有话要和他说。”
“难得难得啊!”张天佑鼓掌叫好,穿越两排族人徐步入场:“没想到以重耳公子之身份,竟然不请自到,简直让在下受宠若惊啊!哈哈哈!”
“是啊!我也没曾想到族主竟然有这么大的排场,本公子前所未见啊!呵呵!”重耳毫不示弱。他明白不管结果如何,只有一个字,打。更何况他是晋人的头,他一旦低头,那后面就连一战的机会都没有了。
张天佑阴阴一笑道:“公子恐怕做梦都没想到局势会是这样的吧!”
“不,我想到了!”重耳心中一动,他似乎隐隐明白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秋祭途中的追杀,还有这张寨之行,肯定有人泄秘才会如此的。
张天佑得意的道:“你不是有话要讲吗?我现在就给你机会,不然你就只能去和阎王爷去讲了,哈哈哈!”
重耳四下一看,没有超绝的才华,不可能布置得如此天衣无缝。除了寨墙附近的明哨之外,全寨皆用暗哨配置。屋顶上的人皆潜伏待机,任由入侵者长驱直入。地面的人皆隐身室内,利用门窗与隐藏的观视孔向外窥伺,许进不许退,退才出面拦截,以强弩主攻,再用网绳之类的装备擒人。不看还好,愈看心越往下沉。这一仗如何打呢?
可自己也没有别的退路可走啊!窝窝囊囊的过了十几年,现在想起来都脸红,就算了为了身边的佳人,也不能再退缩了。想到这里,重耳爱怜的看了看季槐一眼,这道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我要和你决斗!”
重耳此言一出,满场顿时哗然。东胡族人当然是讥讽声大起:“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套?你们都差不多已是我们的嘴中肉了,哈哈!”
宣厘相顾,季槐失色。
张天佑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整个蒲邑无人知晓,很少有人见过他的身手,据说楚国第二高手屈陆路过此地曾和他有过交手,结果回国后三缄其口,从此闭口不谈蒲邑之事。由此可看出张天佑的功力之高。
“哈哈哈……”张天佑蓦地暴出一阵长笑,半晌才用那种瞧死人的眼神望着重耳道:“看来你是在秋祭上尝到了甜头,不然你绝对没勇气提出这样的要求的,本来以我们现在的局势,我完全可以不答应你,不过看在你勇气可嘉的份上,我就依你一次,嘿嘿!只是你到时可别后悔的好。”
话刚说完,张天佑步入场中央。
他这随便一动,两旁的火把一阵摇晃,似乎有一阵激烈的山风吹过,肃杀的气息顿时弥漫了整个广场,仿若冬日早临一般。
广场两侧的屋舍中突然钻出数百个身穿梭衣的东胡族人,人人手执大弓,满弦而备,似乎在向季槐一方宣告:决斗进行时,如若你们敢妄动一下,手中的强弓会将你等射成马蜂窝。
好强的气势!季槐想破脑袋都想不出重耳有何能耐和这般超绝高手抗衡。
宣厘不语,他知道眼前这人的可怕,但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那百多支指向己方的利箭,任你有多么的坚强,心中也得打了个寒颤。
“小子!我让你先出招。”张天佑语气极为轻视地道。
“哈哈……”重耳故作不屑地笑了笑,道:“你觉得本公子是那种喜欢站小便宜的人吗?”他心中唯一的念头自是欲拖延时间,以便让介子推等有机会赶来。也只有这样,方有一线生机。
重耳大步向前,但那张天佑依旧则稳如泰山地立于中央,目光越过虚空与重耳相融。
目光相接,双方同时一震,皆感到了来自对方心中必胜的决心和决一死战的信念。
场中仿佛越来越冷,连空气都似乎已凝固。一切都变得沉重起来,一切都显得有些压抑,包括呼吸,包括那夜灯的余辉。
重耳知道不能再等,虽然不明白这家伙练的是什么功法,可感觉告诉他,再等待下去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于是缓缓扬起手中之剑,好似突然间赋予剑下尘土以生命,跳跃……缓留……就象一个沉睡的生命在苏醒。
张天佑所修的内功极为怪异,可在不动声色中打压对方的气势,而让对手不战自败。本来想给重耳来个下马威,但重耳举起长剑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他百试不爽的精神大法竟然失去作用。
他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虽有一丝的惊讶之色,但依然从容。显现在他眼睛深处的,除了杀机,还是杀机。一种深沉得让人颤的杀机,尤如积沉在冰川之下的千年玄冰。
“呵呵!你如果还坚持要这样站着,那我就不客气了。”重耳希望能打破这种不利的局势,因为对方那强大的气势已经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如果不抢在他气势未达鼎盛之际出手,恐怕就没有机会了,所以话才出口,身形犹如经天长虹般向张天佑猛地扑至。
其速度之快,就连宣厘都惊呆了,在他看来,晋军中号称飞将的董束和重耳比起来,在速度上绝对处于下风。看到这如此可怕的身法,宣厘感到有一丝的希望在升起。
不过这希望之火很快就熄灭了,准确的说是被张天佑那轻描淡写的一剑给浇灭。
张天佑在重耳身形刚动时,就抬剑斜斜的划出,竟是像拖在千斤般的重物。地面是本就被他身体气流带得跃动若活的尘土,突然间如发疯了般,闪现成一道狂龙,在四周灯火的辉映下,直向重耳扑至。
重耳大惊,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奇怪的招法,利用身边所有的一切来进行攻击,不过他已经没有机考虑了,因为对方所发的剑气和尘土已如灵蛇一般,窜入他的体内。不过重耳也非等闲之辈,毕竟算是见识过大场面之人,经验也随之在慢慢增长。功力上相比较,他知道自己比张天佑尚要逊色许多,但晋王剑法之灵动和玄奇,却是不容任何人小觑的。
一声低吼,手中之剑竟一改充满霸杀之气的狂烈剑式而转为绵密守势。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双方已交手十数招,全部是以快打快。
张天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为狠辣的笑意,利剑荡起层层光润,趁虚而入,绝不留情。
重耳侧转翻腾,以不变应万变,随着劲风及体的感觉,腾挪躲闪。
张天佑不屑地一声冷笑,身子一扭,滑溜得像蛇一般反向斜击,手中剑势愈加凌厉,地上的尘土,也若一道怒龙般狂涌而起,似大潮一般冲向重耳的胸部。
重耳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是挡剑还是挡飞扑而至的尘土。那一样都不能躲避的,也都是足以至自己于死地的,但是以自己的这种速度,这份功力,根本不可能同时阻挡住两道劲气来袭。
等他明到这一点时,似乎有些迟了……
“砰……”一声闷响,重耳的身体一个踉跄,向前冲出好几尺远。虽身处弱势,但重耳毫不气馁,飞退中出剑,极快、极猛,只是他此刻完全处于被动状态,先机尽失,退势未竭,根本就无法抗拒张天佑那犹如潮水奔涌般的气势。
“呲……”剑气破空声大起,张天佑手中之剑似乎快过重耳几倍之多,飓风般掠过,闪动着逼人的寒光,拖着裂空的尖啸,急奔而至。
来自张天佑剑上的强烈气劲,几乎把重耳全身包裹起来,那股劲道在体内外的剧烈震荡,让他都快窒息而死……也不知支撑了多久,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难以畅通,脑海之中浮现出许许多多的人,包括季槐,雪丹清……就在重耳几乎要绝望之时,他想起回天诀中那段关于剑道的文章。
剑可会意,会则气合,合则通,剑气之道,重清静则意志活,顺之则全身通……这段话竟如一盏明灯,使他欣喜若狂。恍惚中他又想起晋王剑法的宗旨来,以前在没有了解回天诀中之剑理时不甚明白,但是此时却是全然贯通。
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重耳突然挣脱出来,猛然后退,一退又进,进退之间犹如荡舟无风的湖泊,轻松而优雅,挥臂挑剔时,如同拈花捻草,柔和中又透刚健之美,进退之间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之感,若行云流水,生动至极。
张天佑则更是大惊失色,眼看就将手到擒来的果子突然间飞了,又急又气,他甚至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再也不是重耳了,而是一个和大自然融合在一起的新生命。第一次的品尝到了害怕的滋味。
“你……”
“嘶……”一道亮丽的彩虹划过虚空,四周所有的火把都黯然失色,同时也把张天佑想说的话逼了回去。
真快,快得连张天佑想多说一个字都不行。只要他不想死,就不能再开口说话,最起码现在不能说。否则他的身体会和他的嘴巴般分成上下两半。
“叮……”他竟然发现自己只能凭借着灵敏的感觉去抵挡那一剑,不过还好,他的感觉依然很准,他挡住了那快若疾电的一剑。随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全湿透了。
春风得意人轻狂。此时的重耳就完全可以借用一下这话的意思。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终于有地方可以发泄,口中冷哼一声,手中剑若活物般,随气流而动,斜斜掠上,顺着张天佑的剑势左右旋转,有若灵蛇般的猛然穿透护身真气,只奔张天佑心窝而来。
张天佑心下骇然,五指微张,长剑有如白莲绽放般抖了起来,光是抖是没有用的,还要去防这一剑,这个道理他自是比谁都清楚,无奈中只得伸剑一绞,但让他大吃一惊的是这个突然变得不认识般的贵公子剑上似乎有着很强列的沾性,突然吸附在他的剑上,攻击的线路依然没改。
张天佑上升之剑突然受阻,重耳之剑却似猛的软了下来,一抖腕,又不着边际的划向他的腰际。张天佑纵然经验丰富,可何曾见过如此天马行空般不可捉摸的剑招?只得仓皇再退。
重生后的重耳行动更加灵敏,甚至可以说灵活的程度比豹子还要可怕,身子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升上天空,再旋转着飞扑而下,借着速度的力量,以剑尖为中心,飘然若似凶霸的苍鹰。
张天佑拼命一击。手中的长剑向天空斜洒,幻出万朵金星,灿烂无比。
“吱--吱-”撕裂破空声不绝于耳,更让场中人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这一连串急剧变化,几乎在同一瞬间发生,令人目不暇给,无法看清变化。而一直都对族主抱有强烈信心的东胡族人也脸上色变。他们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贵公子似的家伙在突然间盼若两人呢?其中几个族中长老似的人物偷偷的做着什么手势。
季槐看到这一切,猛然从惊喜中醒了过来。,她明白对方要反动攻击,可也无能无力,只能干着急罢了。介子推呢?狐家兄弟呢?季槐望着逐渐转白的夜空,口中喃喃叫着他们的名字。
对此情形重耳浑然不觉,他现在愈战愈勇,招式也更加的熟练起来。手中长剑继续破空飞腾,在半空中吐出一朵朵光华眩目的剑花,攻向已是狼狈不堪的张天佑。
重耳大无畏的凶猛的扑出、汇聚,剑气似殷雷一般全力一击。
“档--档档!”几声巨响之后,两人朦朦胧胧的影子中分,张天佑的神色间流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惊骇和绝望,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下落。虽然说还没有败落,可重耳这几剑几乎已经完全粉碎了他的斗志和信心。他深知信心是剑道的重中之重,如果失去信心,那失败就离你不远了。
没有时间在考虑了,因为重耳的人体就象裹在长剑上一样,贴地射来,身影难辨,长剑幻化出一道虹,闪电似的突然降临,随着他的一声怒喉,长虹猛地分张,左刺,右撂……速度几乎突然间快了一倍,光芒因速度加剧而稍弱不易看清虹影了,速度太快目力自然大打折扣。
左闪右避中张天佑没料到白虹突然转向,眼角刚看到朦胧的光影,刚想拖剑回档时,白虹已经贯入左肋。
“啊……”
张天佑大叫着随地右滚,现在他已经顾不得什么族长的脸面了。性命要紧。重耳正欲一剑刺去时,蓦地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涌上心头。
“嗖-嗖--”几道强弓破空而来。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族长也在射程范围的话,那么射过来的绝对不会是几支弓箭了,很有可能就是成百上千支利箭。虽然说只有几只箭,可这几个使弓之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从利箭来袭的速度和尖啸声中就可得之。
重耳脸色大变中平地弹射而起,以避过偷袭之箭。人在空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天佑在族人的掺扶下归入阵中,这下完了,本来还有张天佑这个护身附存在,让他们的族人不敢妄动,同时也为自己剑术的突飞猛进而兴奋,可现在却如同掉到冰窟窿一般,全身发凉。
“给我活擒了重耳和那个女人,其它人通通杀死,不留活口。”当这道声音凭空传出时,所有的人不免打了个寒颤,因为这声音实在是太冷,几乎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怪异中散发出无边无际的冷酷。
在摇曳的灯光中,在寒冷如刀的风中,万物仿佛在顷刻间静止,因为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他的身姿像胡扬般挺拔,浑身散发出一种迎雪敖霜的气势。
这人身上的蓑衣看起来得松松垮垮的,似乎风轻轻一吹就能让这蓑衣脱落,头上带一顶不知何种植物织成的帽子,因此人们也看不清他的相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本身,重要的是这个人伸出来的一只手,一只极为光洁且修长的手,缓缓的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苍白得吓人的脸。
其实也不能称之为脸,因为它和大多数人的脸实在是差别太大,脸上五官的位置仿佛全部挤在一处,横看竖看都不对劲,但是有一点倒是和张天佑很一致的,如果把他的五官缩小点,再分开点,那他们简直就简直没有任何区别,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脱出来似的。
重耳竟然毫无来由的冒上来一股寒意,不是因为看见他那张吓人的脸,而是他缓缓前行的步伐,每踏出一步都仿佛一道炸雷在他心头霹响,几欲让他灵魂出窍。
季槐见这人向重耳逼去,毫不忧郁的走向前和重耳并立。宣厘虽然说武功比不上季槐,可实在经验之丰富是季槐所不能比肩的。看见季槐离开了大队,便脸色发白,心想他们只是想生擒了你们俩才没有立即发动进攻,如若你们俩远离大队,那形势就不妙了,我们这两百多人且不马上就要变成刺猬了吗?
不用再多做考虑,宣厘朝身后晋兵做了个手势,大伙也跟着季槐的步伐前行,保持住距离。
见此情形,那蓑衣人的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从重耳身上移开,穿透虚空直射宣赞而去。
宣厘心中顿时狂跳起来,他也见识过不少的武道高手,甚至其中也有武功超绝之人,但是绝没有任何一人的眼神让他有魂魄出窍之感。这那里是人的眼神,就是野兽的眼神也不能和之相比。因为那眼神绝见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气,空洞而飘渺。宣赞毫无知觉的大退三步,直到撞上身后的战士才猛然清醒了过来。
太可怕了,宣厘再也不敢和那双眼睛对视。
第八章 灯火通明(2)
“你出手吧!”重耳极为平静的说。眼睛却紧紧的盯着这个人,再无一丝的退缩之意。
季槐没有开口,她明白不管说与不说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这强敌。
宣厘看了他们一眼,微微发出一声叹息,手一挥,示意晋兵做好战斗准备。
平静本是极为自然之事,可这么多人在一起还是这样平静,那肯定出问题了。也许是火山即将爆发前的预兆,也许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轰--”
蓑衣人眼睛里闪出一股怒火,两只好象懒洋洋的手一下子动起来了,他出拳了,只是刹那间的工夫似乎漫天遍野突临狂裂而炎热的风暴,如同流星雨般洒落,直泼重耳和季槐而去。
好可怕的一只拳头,不,不只是一只,在重耳眼睛里,似乎有千百道拳头同时向他袭来,幻影叠重。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能把普普通通的一只拳头使到了这般程度之人,虽然有点震惊,可他毕竟刚刚经历过剑道的洗礼,自信大生。
重耳长剑直指拳影中心,剑抖万点星光,有若雨落荷池般迎了上去。
“砰--砰--”接连两声巨响。
尘土飞扬,空气中满是一团团炎热的气流的飞旋,甚至隐隐闻到阵阵草木的烧焦之味。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那么的让人不敢相信,电石火光之间,两道劲气相交竟能产生出天崩地裂的效果来。这也超出许多人的意料之外。那蓑衣人的眼中微微闪过一丝的惊异,但更多的还是冷酷。
更吃惊的当然是重耳了,他认为这神来之剑就是华荣也不能接得如此之轻松,更不用说一拳就能击散剑气。吃惊的同时也暗叫“侥幸”,如果是秋祭之会上的重耳,恐怕一招也接不下来。
“公子小心!”季槐突然急喊。
季槐即便是不喊,重耳也看见对方又发动了进攻。这一次似乎没有上次猛烈,甚至可以说连一丝的拳风都没有,并且还慢悠悠的,轻飘飘的,这也是让重耳不敢轻动的原因之一。
可不动就只能等死。
重耳的身子动了,剑也动了,而且动得很快,快得不可思意,就象小鸟一样凌空拔起,剑化白虹,如果说重耳是鸟,那么他的剑就是鸟的翅膀,展翅高飞,只是这只鸟竟快得象一道幻影,飞行中夹带着一阵风雷的锐啸。
蓑衣人慢悠悠的拳头就在重耳出剑的一刹那间突然快了起来,并且似乎越变越大,越近越快。和上一拳的万道拳影绝然不同,显现在重耳眼前的只有一只拳头,一只硕大无比的拳头。
季槐终于想起来这只拳头。一只曾经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拳头,天下间独一无二的拳头,传说中早已失传的东胡族镇族绝学。但她已来不及通知重耳,只是口中不停的低声重复着‘烈火拳’这三个字。
剑至--
拳到--
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而又狠辣的笑意,得意的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拳法再次降临人世,它将再续辉煌。虽然重耳所施的剑招是他从未见过的,他甚至有些不想马上就杀死他,不是不忍,而是想多瞧瞧这奇异飘忽的剑招,但是他不想重蹈覆辙,一想起张天佑的下场,他便能忍下所有的好奇心来。对他来说,只有死的重耳才能让他放心。虽然他的目标并不是想马上杀死他,可最起码也得是个不能动的重耳。
拳无风至,重耳觉得有些奇怪,可让他更感奇怪的事情马上发生了,不知什么时候,那拳头似乎化成了一道狂野的烈火,就象突然间裂地而起的溶浆一样,扑天盖地的喷发而至。重耳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烤得发软,烤得干枯起来。手中长剑受那道狂裂之火所阻,竟一阵乱晃,不受控制的击向空中。
重耳失色,他明白已经落入了一道陷阱之中,一座烈火之井,是一道永远也不知道底的旋涡。在烈火的排斥力量下,他感觉自己就象一只飞蛾般,被那烈火狂暴的吸引力所牵,并逐渐加快扑向火焰的速度。
现在他明白过来了,那只拳头为什么毫无风声,因为他本来就无风无劲,拳头的主人等的就是重耳的剑气之力,在两道力量就要相接时,借力打力,等于说这一拳是重耳和那蓑衣人联合起来打向自己的。
虽然明白过来,可还是晚了,没有人能在这两大高手之劲下逃生,就是那蓑衣人自己也不能做到。他现在只有一种感觉,自己就要死去,其实死他并不害怕,自过上这王子般的生活后,他便再也不想回到从前,那种被人呼来换去的生活中,那简直比让他去死还难过,就算不死,冒重耳之身的生活又能过上多久呢?什么时间被重新打回原形还不是狐突的一句话。最让他害怕的是他将失去生命中的两个女人--季槐和雪丹清。
就在这烈火即将吞灭重耳的一瞬间--
蓑衣人的击出了另外一只拳头,击去的目标不是重耳,而是奔一支剑而去。一支在烈火中还能闪烁的长剑,甚至说可以是一支要命的剑。
是季槐,她终于出招了。为着身后两百名晋兵着想,她本是不应该轻动的,她一失去方位,身后的战士便少了一道屏障,敌人真正想活擒的只是她,只是因为她的美貌,再也没有任何的因素。但是她绝对不能看着重耳死在她面前,就是为此死去几百名士兵也在所不惜,因为她想死,想和她心爱的人死在一起,人死了,也就没有了愧疚之心。
所以她出剑,并且是不留余地的击出一剑,她不想有所保留,也不能。也就在她出剑的一刹那,东胡族人等待的机会到了,强弓立发。
“嗖--嗖--”几百道强弓同时发出声响。
按常理,这么近的距离,且目标比较集中的情况下,一轮射罢,少说也得让晋兵倒下一大半来,可结果太出人意料了,晋兵仅仅倒下十余人,只是最前面一排的士兵,后面的士兵呢?空空如也,就象是凭空蒸发般消失在广场尾端。
东胡族的弓弩手呆住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呢?不光是那些弓弩手,就是那蓑衣人也震惊万分,眼中充满了惊骇,不只是因为晋兵的突然消失,也不是季槐那袭来之剑。
而是因为在这烈火四泄的气劲中若电闪般突至的一掌,这一掌威力惊人,竟然逼得火光停斥下来,且隐隐有倒退回来之势。
“砰--”的一声,蓑衣人的惊天一拳被一掌一剑给硬生生的封了回来。
“噌噌噌--”蓑衣人一声闷哼,踉跄着大退数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广场右侧的黑屋子。
“什么人在那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哈哈哈!”
黑屋里凭空掠起一道灰色的影子,在黄|色的灯火下若似一片灰暗的云彩,冉冉的踩着飞扬的尘土落在地上。
尘土也逐渐沉积,渐渐如雨点般慢慢回落,空气之中除了那股炎热的焦土气息外,就只有那飘飘扬扬的微尘。
高手,自有高手独特的气息,同一级数的高手往往更能感觉到。并不一定要和他挥拳斗剑才能感觉出这种气息的存在。
蓑衣人就很强烈的感觉到威胁在蔓延,那威胁来自于灰衣人的强烈杀机,也只有他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得到。在旁人眼里,那个灰衣人的样子很安详,就象是一池无波无纹的水,唯一有异于旁人的是他那一双眼眸,深邃无边,就象天空般蕴含了无穷无尽的玄机。
宣赞也是福缘深厚,命不至死。
第八章 灯火通明(3)
他看到那一拳之威时,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退,而且是立即退,不是因为这个对手太可怕,而是因为重耳败落之时,也就是东胡族弓弩手发射之时。
就在蓑衣人第二拳击出时,宣赞隐隐感觉左侧的黑房子里突然传出一道他非常熟悉的气息来,心中一动,展目望去。
是他?他不是去联系介子推等人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真是天助我也。
赵衰向他做了个手势,表示广场两侧的房子已清理完毕。宣赞顿时心中大定,连忙小声对身旁的副将吩咐起来。就在重耳绝望,季槐出剑的同时,百多名晋兵暗暗隐入身侧的黑房子里。
这也是让东胡人奇怪的地方,这么多的人怎么可能一瞬间就消失了呢?
“就让我来见识一下你这天下第一的拳法吧!”灰衣人出剑了,谁也不知道他那一剑从何而来,到何处去,因为那一剑像是完全没有止境一样,看不见剑身,甚至看不到人影,仿佛人与剑化为一体,只剩下一道耀眼的亮光,闪烁的亮芒若白虹划破长空,盘旋着,呼啸着直向蓑衣人而去。
当蓑衣人再一次出拳时,人们发现这次不是一拳,而是双拳同时击出。
“轰--”
劲气,狂热的气流四涌,若惊涛似骇浪般翻腾不止,就连站在最远端的东胡族人都忍不住后退几迟,以避过这股强烈无比的烈炎。季槐和重耳更是不堪了,内功运至及至,抵抗着这道潮涌之火。
没有人能想象出这一拳竟有这般威力,仿若天崩地裂般,让人心惊胆跳。
当灰衣人一剑刺向火焰时,才明白重耳那时的感受,一种深深的无奈感。这一剑仿若刺在一团不真实的虚无中,没有边际,没有着力点,却又处处飘荡着蓄势待发的狂暴之力,他感觉自己就象一叶小舟,飘游于大海的波浪间。
季槐和重耳脸色立变,如果他也不成的话,那天下间能击败这拳法的人恐怕少之也少了。
东胡族众人猛然发出一阵欢呼来,似乎在庆祝,又似乎松了一口气,毕竟这灰衣人的存在让他们压力大增。好在他马上就会变成死人,死人就是再怎么厉害他们也是不会怕的。在这个兵荒马乱,血雨纷飞的年代里,死人,是极为正常之事,而且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如果不流血,不死人,那反到奇怪之极。
可他们突然又发现欢呼得太早了,因为那一柄剑,忽然消失了。
其实那剑根本就没有消失,只是它太快了,快得到肉眼看不到的程度。自古节奏乃剑道之本,可能把节奏掌握到如此程度的天下间恐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这一柄突然加快节奏的长剑,似乎在刹那间,变得快而冷,冷得足以熄灭任何的火焰。那是一种无形的寒冰,带有强烈杀机的冰冻,以灰衣人为核心,向四周扩散。
那道狂野之火顿时大减,转而被一道道冰冷的剑气包裹着。
灰衣人的剑快,人却依然那么从容和轻松,并且漫不经心的向前迈出两步,每一步都让蓑衣人惊颤,甚至于震惊,因为那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似乎牵动了他的心神,特别那步法配合手中长剑的节奏后,气势顿增,破绽全无,让人简直找不到一丝的缝隙。
蓑衣人不由自主的跟着后退了两步,在他眼里,灰衣人简直成了一座无人敢仰视的高山,一座气势绝伦的山峰。他紧握的拳头甚至都流出汗来,并有些微微发抖的感觉,这感觉让他再也没有信心挥出拳头。
“告诉我你是谁?”人只有到了后怕时才问这样的傻问题。蓑衣人的确感受到了怕的滋味,虽然说这是他第一次才有的感觉,从来都是他加之于别人这感觉,没想到今天自己也不能幸免。
“能,我这把剑会告诉你,族长大人!”灰衣人话一出口,蓑衣人的脸色变得通红,目光中杀机再起,脚下一晃,整个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他没有消失,只是他的速度太快,已经超出了人们的视觉感观之外。但是人们没想到的是他竟然退却了,连他的族人们都似乎不敢相信,可事实就在眼前,不相信也得相信。
“放箭,射死他们!”回到族人队伍中蓑衣人大吼一声。
重耳正奇怪怎么出现两个族长时,所有的灯光竟同时熄灭。
黑暗中,正拉弓欲射的弓弩手们稍微迟疑了片刻,但是就是这一迟疑,足以让重耳他们离开射程范围之内。
“嗾--嗾--”“呀……”张寨顿时大乱,兵刃交击声,惨叫声此起彼伏,还有人大声高喊着”有大批晋兵杀进来了呀”,这样的话更东胡族人阵脚大乱。
有东胡族人点上灯火,可刚一亮,几道暗器嗾的发至,火把就立刻熄灭,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熄灭了,这样一来,就再也没人敢轻易点燃火把了。
一场混乱的残杀开始。
这样的局面当然对有准备的一方有利。本来张寨是有准备充分的,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的信使刚出寨门就落入介子推的掌握之中。
这是变数,这也是命运。
谁能得到命运之神的眷顾,胜利也就顺理成章了,接下来的战局就呈一边倒的局势。
狐家兄弟带领着四十余名暗器高手分布在外围,暗器强弓无所不用,朝着东胡族人聚集的地方猛烈发射……
躲进房间的两百名晋兵纷纷跃出房子,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向前猛冲……
惨叫声之响亮大大出乎人们的预料,那些浮现在晋兵脑海里的东胡族人的勇猛形象散之不复,这也大大鼓舞了晋兵的士气。
不远处突然灯火大亮,耀眼的火光甚至眩得打斗也停顿了片刻。”不好了,主寨起火了!”有人发出惊呼。
这一下东胡族人更是慌乱不堪了,本来还可以勉强抵挡一阵子的,可大多数东胡人不约而同纷纷赶往主寨救火,因为那里还存放着他们祖宗的遗骸,那里还是他们心中最神圣的宗庙圣殿,他们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也不能让圣殿有半点闪失。
火光一起,把整个张寨照得如同白昼。
这时寨门也大开,千余名勇猛的晋兵如潮水般涌入,随即便发起疯狂的攻击,人影闪动,兵刃交接声响彻天际,一场血雨纷飞的大杀戮。
重耳的剑成了杀人的利器,心中压抑之火怒放而出,剑使刀招,以雷霆万钧的声势,专向人多的地方冲,剑光到处头断肢裂,没有人能挡住他一剑,真有如虎入羊群,惨不忍睹。
季槐和赵衰两人紧跟在重耳的左右后侧,把拥上来的东胡勇士杀得落花流水,比重耳还要凶猛。
好一场惨烈无比的大屠杀,似乎人全疯了。
即使最不怕死的人,也被这场疯狂的大屠杀吓坏了,吓坏了就产生逃走的念头,机警的人开始向寨外逃命。
第一个退出这屠场的人,是季槐,她简直被可怖的搏杀吓傻了,浑身冒冷汗,握剑的手直发抖。她感到血腥令她发呕,只好退至远处发怔。
“太惨了,太惨了……”她的目光,跟踪仍在八方追杀的重耳的背影,颤声喃喃自语。
只到重耳停止杀戮,才记起介子推的一班兄弟,怎么他们不见了?想到这里,脑子里灵光一闪,主寨?大火?肯定是。
现在他心里已经忘却了和介子推的见面之灾,事有轻重缓急,先留住性命再想其它。因为还有两个心头大患始终不见影踪,而那就是张天佑和那蓑衣人,这两个人不除,重耳永难安心。
见季槐还在发愣中,重耳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挽住她的胳臂便向主寨急驰而去。
第九章力服张寨(1)
昨晚赵衰和牟之行还未行至南莽山,便和介子推一行人相遇。把现今蒲邑的局势做了个说明,介子推稍一考虑,便一一应准,马上展开行动,在通往官道的各条小道上布守。
刚部署完毕,魏犨便捕获重大目标--东胡族信使及护卫高手七名,经审问,了解到一些重要情况,今晚张寨会张网以待,只等重耳来袭。还问出个天大的秘密,张天佑并不是真正的东胡族长,族长其实另有他人,他只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东胡族传至第六代时,已在蒲邑之南落根扎寨。张姓在族中只是很小的一姓,族主之位在第六传前一直为钍姓所掌,但是随着众诸侯的割据分疆,征战频繁,以至于一些小的种族部落也纷纷高举战旗,陷入混战之中。
东胡族也不能例外,不是他们想打,而是被逼而战,作为一个小部落,在这种混乱局面下,如果不找不依靠,那恐怕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了,早就被吞掉。
既然依附于人,就得听人之命,东胡族的恶梦就此开始……
大战不断,小战连连,使得钍姓勇士纷纷战亡,否则也轮不到张姓当家作主。就在东胡族人才青黄不接时,张姓出现一个天才,其武功智谋皆人所不及,他就是张天佑的父亲,也是张姓第一任族长。
他不知从何学到一种天下间最霸道的拳法--烈火拳,靠此拳法征服族中的异己,并随之扩展东胡族之疆域,同时也向世人一展这拳法的威猛霸道,让这套‘烈火拳’名震天下。
命运总是公正的,给你一些东西后就要拿去你另外的东西。好象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似的,在他们兄弟两都还没成年时,他们的父亲就因为练拳自焚而亡。
于是年龄才十四岁的大哥张天雄便坐上了族长之位。这对十几岁的小孩来讲是祸非福,因为他的年龄,族人几乎没人把他放在眼里,更谈不上说行使族长之权。父亲的早亡,连那套拳法口诀都没来得极相传,烈火拳也成了张家的一个空架子。族人的冷眼,世态炎凉让张天雄深感实力的重要性,两年后他便离家出走,立志要找到修炼‘烈火拳’的内功精要,不然就永不归族。
至此,族长之位便顺理成章的由张天佑接过。对于东胡族人来说并无二至,只是换了个傀儡罢了,谁管他兄弟俩谁做族主。
二十多年过去了,张天佑逐渐开始掌握族中大权,正慢慢坐稳族长宝座时,一个异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谁都没想到那个离开二十几年的大哥竟然活着回来了,虽然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可他进寨的第一句话就足以让族人忘记一切:“我练成了烈火拳!”
张天佑好胜的念头刚冒起便一下子缩了回去,他知道烈火拳是多么的霸道,他还不想死。只有无奈让位给哥哥。谁料想张天佑志不在此,他自幼便游遍了几乎整个东周王朝,看到了世界之大,并非这一个小小的东胡而已,他的雄心之大,志向之高族人就是做梦也不敢想的。
这样一来张天佑便又保住了族长之位,只是又做回傀儡罢了,好在他只是一人之下,毕竟是亲兄弟,时间久了,他才真正的放下心来。因为他的哥哥整天里不是在摆弄着拳法外,就是到外面几个月也不归。
他自然乐得不闻不问,半年前他哥哥突然对他说要控制整个蒲邑,赶走重耳。这话把张天佑吓坏了,他甚至以为哥哥练拳练得走火入魔了。直到他要求开长老大会时,张天佑才明白事情的真实性和严重性,经过长老会上的几翻争论,张天雄力压众人,族人在强压之下不得不同意这看上去荒廖之极的主意。
没过多久长老们在了解了基本情况后,便开始真心实意的朝这个计划前进。他们知道有了晋王室的支持,就不会有后难,且这个计划是和赤狄族联合行动,由赤狄一族负责暗杀,他们负责策动蒲邑各族各部,至时机成熟时一举推翻重耳,蒲邑将由东胡族掌控。这也是晋王室开出的条件。
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向软弱礼谦的重耳公子竟然在秋祭上一飞冲天,突显强大实力。这让晋王室大吃一惊,计划也就相应提前进行,就在东胡族等着坐收鱼利的同时,不好的消息传来,重耳竟然逃过了赤狄的沿路追杀,回到了蒲邑府。
这也是老天在逼他们面对重耳,他们没想到重耳一到便给东胡一个下马威,更没想到重耳连夜发动偷袭,如不是接到密报,东胡一族也许真的要面临灭族之灾。
天算不如人算,他们以为准备好了天罗地网等着重耳来钻。可到头来发现竟然是自己钻了进去。
今夜,东胡人也许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介子推的身影如钉子般挺立在火海之边,在燃烧的圣庙前,如同火中魔神,浑身散发出难以仰制的杀机。
圣庙四周乱成一团,有救火的,也有抢救祖宗牌位的,更多的人则在搏斗中。
这里才是真正高手的战场,双方的所有高手几乎都集中于此。东胡族的八大长老,几十名圣庙守护使,再加上族中的精英各高手,东胡顷起全族精华准备在此决一死战。
先锋营中的二十一名兄弟每个都是可以一抵十的人物,再加上武功搏杂的赵衰和经验老道的牟之行的加入,东胡族眼看就要不支。
“大家请停止,我有话说。”一道黑影像从地底下钻出来般,突然出现在圣庙前的岩石台阶上。
“族长!”有长老认出来惊呼道。
赵衰见短时间也难收拾掉这些功力深厚的东胡族老头们,也就示意大家停下,二十余人围成一圈站立,一边调息一边竖起耳朵听这个傀儡族长要说什么话。
“可以请重耳公子出来吗?”张天佑满脸无奈的请求道。
远在丈外面传出重耳的声音。
“我在这里,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重耳和季槐手挽手的快步而至。
“事情至此,我也无话好说,但是我想求公子一件事情。”张天佑好象转瞬间便苍老了许多,甚至连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重耳一愣,眼光扫向介子推处,瞧见介子推打量自己的目光中带有强烈的惊异感,心中没来由的慌乱起来。
“你说吧!”季槐见重耳失魂落魄的样子后连忙接上道。
张天佑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后突然开口道:“我愿意以一死来换取族人的生命,从此后整个东胡将惟公子是从,决无二心。”
重耳一喜,正要应允,可隐隐感觉还有什么遗漏了似的。
圣庙前的东胡族人也齐声反对,嘈杂声大起。
第九章力服张寨(2)
“张天雄在哪里?”介子推的声音竟将全体东胡人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有几名圣庙的长老之一很可能没亲临张寨广场,所以对介子推不甚了解”大胆!你是什么人?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一个白须飘飘的长老怒气冲冲的大喝道。
另一个稍矮点的长老也早就看介子推不顺眼了,如不是他应付不了赵衰的话,他很可能早就上去教训一下那个神气无比的晋人。
“你们全部都滚蛋……呀--”一个东胡族勇士正想接着骂下去,突然发现下一句话再也说不上来了,因为他的喉咙里钻进来一样东西,具体是什么他猜不出来,不过想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毛茸茸的,还在阴喉间微微窜动。
是赵衰的一只手,就那么随手轻轻的捏住了从他头顶飞过的一只虫子,再随手轻挥,结果那虫子便飞进那人的口中。
场上一下子静了下来,因为谁也不想成为第二个去品尝虫子滋味的人。
“如果你想讲条件,那么首先得交出张天雄来,然后再谈其它。”介子推冷冷的声音又响起在圣庙上。
张天佑闻声打一冷战,往昔的狂态一扫而空。他也不知道哥哥在哪里,不然他也就不用硬着头皮出来了。
介子推突然冷哼一声,神情一变,突然进发出强烈的慑人气势,似乎在这刹那间,一股强大的杀气也同时蔓延开来。赵衰能名震天下,就是因为他也是具有天生杀气,不动刀也杀气慑人的高手,可看到介子推那唯我独尊勇猛慑人强大气势,也感到暗暗惊心。
重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睛异芒闪动,向四个长袍长老身后望去。
“刹--”一道尖锐的厉啸响彻圣庙上空。
一道黑影从四个长老身后疾跃而出。
“你不要太猖狂,我定要剥你之皮,喝你之血方可解我心头之恨,哇哇哇!你毁了我一生的心血,你也毁灭了我东胡一族成为天下大族的梦想。”张天雄无法容忍介子推咄咄逼人的态度,更忍受不了即将到手的成果被其毁于瞬间。
“你终于还是出来了。”介子推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冷漠。
“我要你死……”
介子推仰天一阵长笑道:“来吧!”
张天雄的身子突然鼓胀得如同瞬间胖了三倍还不止,丝丝热气自身上冒起,挥举的双拳也慢慢的变了颜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
“天啊!烈火拳第七重?竟然练到了第七重?”一个长老忍不住惊呼道。
“不可思议……”
几乎所有的旁观者都能感觉到那溢散出来的炎热之气,比起圣庙的燃烧之火由有过之。
介子推的神情也变得沉重起来,手中之剑慢慢的变成|乳白色的,朦朦胧胧的把长剑围绕起来,纵横交错成一张流动的气劲网。
张天雄一声暴喝:“你去死吧……啊……你……为什…”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张天佑不知何时钻到哥哥身后,趁哥哥运功时,一把短匕首从背后只透前胸,并且还是柄开了槽的短刃,一出一进中,新鲜血顿时从张天雄前胸后背处狂喷而去,立时便把张天佑淋得立成血人一个。
张天佑血淋淋的身体突然跪倒在还踉跄着身体的哥哥面前,口中喃喃道:“为了东胡不至灭族,也为了你的野心……”张天佑突然狂声喊:“为什么?你要回来,带给东胡灾难?所以你就只能一死。”
“好!好兄弟……哦……啊--”张天雄四下留念的扫视一眼,突然猛的伸出拳头,直奔自己的头颅而去。
一代拳法宗师,本希望借拳法振兴家族,凭拳头砸遍天下,但却未捷身先死,可笑的是,他竟然是死在自己的拳头之下。
在族人们的叹息声中,张天佑挣扎着站起身向重耳走来。
“在下深知罪孽深重,请公子发落,任杀任剐,不过请公子看在族人们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请饶过他们。”张天佑说完便深深的低下头去,对于一向骄傲自负的人来说,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多么的艰难,甚至比杀了他还难受。
重耳的神情一下子轻松下来,长嘘了口气。这样算是成功了吧,只是感觉太突然了,有点接受不了,总听别人说世事变幻无常,自己也算是体验了一回。如果早在一个时辰前,有人告诉他胜利在望,他是绝然不会相信的,在当时的情形下,就是能保住性命就算万幸,怎么敢奢求胜利呢?望着前不久还不可一世的张天佑,重耳暗自考虑片刻后,开口问:“我昨天的提议你决定执行吗?”
“什么?”张天佑突然精神一震,但又担心自己听错,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重耳的话一出口,季槐便笑了。因为这个结果是她最愿意看到的,也对重耳最为有利,刚才白为他担心了半天,没想到重耳竟然能很快的分析到其中的厉害关系,并找到正确答案。既便是介子推也流露出一丝的赞许之意,他早在抓获东胡族信使时就了解到了一切的情况,如果他做主,他也会这样选择。
这样既能避免再次流血,同时也可以很好的利用东胡族的势力。毕竟东胡一族还依然受蒲邑管辖,杀敌十人,自伤一人,最后流的还是蒲邑之血,受到伤害最大的还是重耳。
谁也不想看到自己的领地发生暴乱流血,东胡族也不想看到常年的纷争。
“我愿意,我的族人们也赞同,是吗?长老!”张天佑好象怕重耳突然反悔似的,连忙把几位族中长老也拉出来道。
“哦……族长说得极是,我们东胡族以后将全力为公子效命。”
“我们会在公子规定的时间之内,将我们族中最优秀的勇士派往蒲邑府组建公子的护乡团。”几个东胡族的长老纷纷向重耳表态道。
重耳当然是内心狂喜,这蒲邑大族已然握入自己手中,那些小部落还敢不服从吗?不过他还是尽量的不把这份喜悦流露出来。口气极为淡然道:“为了整个蒲邑着想,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今后谁也不许再提,希望你们能记住自己所说的话,这里的事我就交给宣将军帮助你们处理吧。”
重耳讲完后举步欲行,所有的东胡族人立刻跪下恭送,口中还不断在高呼着”公子贤德!”“公子大恩……”等等话语。
重耳向他们挥挥手,目光转向介子推而去。
他知道,另一场战争就要打响,并且是一边倒的战争,是他无力还手的战争,因为介子推只要轻喊一声:“你不是重耳”他也就完蛋了。
该来的总要来,躲是躲不掉的。
秋晨的莽山之巅,望之而去是漫山的霜叶凝红,但这样的景色不会长久,因为冬的脚步临近,转眼间只会是万木萧疏,西风残照的苍莽山野。
“你到底是旬生还是重耳?”
介子推冰冷的话语传入重耳耳中时,重耳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他不希望自己的生命就如同这季节般转换无常,刚刚蓓蕾初绽便遇雹寒,不能自控,他也不是怕死,他甚至相信自己就是丢弃了这公子的身份,山下的季槐还是一样会跟随他到天涯海角,他只想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重耳暗暗告戒自己:要冷静,不要慌,凡事都有解决之道。
介子推眼神愈加锋利,直射重耳而去。是的,他们就是同一个人,旬生便是重耳,重耳绝对是旬生,因为他们的眼睛太相似了,并没有因为这山巅的初阳而失去光泽,甚至变得更为深邃,就象是天空,无边无际,似乎可以包含一切的生命乃至精神,清澈而空灵。只是现在这双眼睛更多了点什么,多了一种空落的内涵,还夹杂着一丝深深的忧郁,仿佛比之以前更深更远。
第九章力服张寨(3)
“我既是旬生,也是重耳。”重耳终于开口了。
介子推一脚踏上树上飘落的枯叶,动作飘逸之极,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早就料到你会这样回答。”
“你……”重耳大惊道。
“你知道这些落叶为什么会有这种结果吗?”介子推神情突转寂落,扯开话题问。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重耳面转苍白,心不在焉的答道。
“因为它们失去了自己的根,没有了根须,没有了支干,也就没有这枫红,只需其轻轻一阵风便能把它们吹向任何一个角落,无需问它们愿意与否。”介子推就好象在自言之语般低诉。
重耳听得莫名其妙,他完全不明白这话和他们能扯上什么关系?难道介子推在借物抒怀?
落叶?飘零?根须?支干……”我明白了!”重耳高喊。同时他也放下了一直悬在半空的心。
“你真明白了?”介子推眼睛一亮道。
“是的,我明白了,彻底的明白了……”重耳喃喃道:“你和你的兄弟们就像这落叶般无根无须,随风飘零,就是枫叶正红时也没人去欣赏,也不知道支干什么时候会撇下这片叶子,尽管是风,或者是雨的力量所至。”
介子推望着重耳逐渐变得生动起来的脸,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道:“天意如此……”接着就做出了一个重耳意想不到的举动来。
“请受介子推一拜,子推愿全力辅佐公子,决无二心。”
重耳顿时喜笑颜开,受宠若惊般扶起介子推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风暴或者任何外物来摧毁这片枝叶,因为我们的根须相同根干相联,支干不倒,枫叶不落。”
“谢公子承诺!子推代所有的兄弟们谢过了!”介子推眼睛里瞬间便多了些东西,是盎然的生机,是激动,是希望之火……
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山下季槐看到这个情景时,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立即蹦跳着迎了上去。
“好季冶?你和公子可把我骗得够戗。”介子推假装生气道。
以季槐的聪明伶俐,那能看不出来这个假装严肃的介子推其实内心满怀喜悦之情。
“介大哥!我可以这么叫吧。其实这个也不能怪我们啊!如果在先锋营时您就知道公子的身份,还能让他去参加行动吗?这样不就失去了学习和锻炼的机会了吗?那公子的先锋营之行就毫无意义了。”
“哈哈哈!好厉害的小丫头……”介子推知道打起嘴仗来他绝然不是对手,只有打着哈哈应付过去。
“我要去翼城!”重耳突然正容道。
季槐深深的吸了口气,问介子推道:“介大哥呢?”
介子推还没来得极回答,重耳抢着道:“当然要去,有介大哥在身边,我多少心里也塌实点。”
“当然少不了好槐儿,虽然我知道你不想再到那个让你伤心之地,但是我想时间会让你慢慢忘记,躲避也不是个好办法。”重耳说着便挽起季槐的胳膊。
季槐玉脸飞红,瞟了一眼介子推后又狠狠的白了重耳一眼,这个好色鬼急着到翼城去,还能有什么好事可做?
重耳做贼心虚的想转移季槐的注意力,忙问介子推:“你到过翼城吗?”
介子推听到翼城这个名字时,眼神突然朦胧起来,甚至微微怔了一下,好半天才有如梦中惊醒般道:“我去过吗?我简直太了解那地方了,那不是一个正常人所该去的地方……”
重耳和季槐一下子愣住了,对视一眼后,都感觉到了介子推的异常。以介子推的武道修养,早应该是百魔难侵,万邪莫入,他至今对翼城的人和事都不能忘怀,可想而知,翼城一定给他留下了难以忘却的记忆。
“要不,介大哥就不用去了!”季槐试探着问。
介子推突然止步,一股难隐的霸者之气由然而起,仿佛他的整个人都化成一柄剑,一柄锋利无伦的剑。
重耳竟然清晰的感觉那剑的存在--来自内心深处的剑。
“不,我要去!”
这几个简简单单的字从介子推口里说出来后,介子推眼神竟一转清泓且明亮,那种浓浓的霸烈剑气突的消失无踪,整个人显得意态悠然,且有着高山般的沉稳感。
介子推知道自己已破去心结,翼城的一切对他再也构不成威胁了,就在刚才的一瞬间,都随空气而飞。他现在有种想狂呼长啸之感,一吐心中积郁之气,但他没有,他只是笑了。
那笑意无比的优雅和活力四射,也无比生动。此时介子推禁不住对重耳感激万分,如不是他翼城之举的话语牵发了气机,如不是来自他身上的那股莫名气息相激,他的功力乃至心力都难以大大跃进一个层次,也使他破去这阻碍从而晋入一种新的境界。
再一次感觉了介子推的变化,重耳一时间豪情大发,对着山下高喊:“翼城,我要把你踏在脚下!”
半天之后,重耳和他的队伍马发翼城。
想起上一次他和季槐的翼城之行,重耳思绪万千。
仅仅一月之隔,变化是多么之大啊!上次是孤伶伶的两人,而且没有马匹和铜钱,路道之遥之苦现在想起来重耳便吁吁不止。这次就大不相同了,人数足有三百人之多,介子推不愧为一营之首,竟然在半天工夫里就把所有的一切安排妥当。
他从重耳的亲兵团里挑出了三百名年轻强壮并有一定武功基础的士兵,把他们一分为六。各取五十名为刀之队,剑之队,枪之队,斧之队,戟之队和弓弩队,并从先锋营中选出六名经验老道的高手任各队之长,沿路加以强训和指导。
重耳的贴身四卫则由他和赵衰,以及魏犨和先锋营中的另一高手俅无极担任。只需有这四人在,恐怕天下间敢于来犯者事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行。这还不算完,要想接近重耳,还必须得先过他身边的‘十二道墙’才行。
这‘十二道墙’其实也就是十二个人所组成,这些高手是先锋营的另外十二人,他们的名字是介子推所取,意思就是要告戒他们,谁要想接近重耳,必须得先踩跨这十二道墙。
介子推这样安排也是为了应付即将面临的复杂形势。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翼城,季槐也不能,她是女人,足不出户是女人的天性,而他不一样,他生于翼城,长在翼城,只是没有人知道罢了。
重耳身边还有季槐,狐毛等高手,自然一路无忧。蒲邑的情况也安定下来,狐偃留守并组建蒲邑新兵团,宣厘辅之,重耳的心情要多好就有多好。
一路之上自是和季槐夜夜春歌,极尽欢乐之事。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随着路程的逐渐减少,而慢慢的发生着变化,每离翼城近一步,重耳的压力便大一层,他对翼城所知甚少,唯一的那点底料还是听介子推和季槐介绍才了解的,甚至乎才明白晋国的宗法阶层的一些称呼及礼仪,诸侯之下是卿,在往下则是大夫,接下来便是士,底层则分为平民(庶人)和奴隶。
他更不明白东周王朝各诸侯国是用等级来区分的,并不是所有的诸侯都是平等的,最初的封国诸侯,大多数是周天子的亲戚,周天子为姬姓,晋侯也是,也姓姬,这是第一任周天子所做出最糊涂的决定,这个决定也间接毁掉了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周王朝。
当时凡是姓姬的亲属,只要不是疯子和白痴,每个人都分到一块地和一群奴隶,有文可考的便有姬昌的儿子姬爽,受封燕国,姬发的儿子受封唐国等等。少数跟随周王打天下的有功之臣,如姜子牙,受封齐国,还有的一些小部落,干脆就封他们一个不值钱的爵位,因此你看到一个简陋的土屋土墙的小院子,说不准就是那一个封国之君的皇宫。
第九章力服张寨(4)
因此,周王朝把‘爵位’分为‘公’‘侯’‘伯’‘子’‘男’以及‘附庸国’等六级。第一级的诸侯就不能称为某某侯,得称无‘某某公’,以下的统称为诸侯,即很多的候爵之意。
重耳在季槐不厌其烦的讲解和监督之下,总算是明白了其大概意思,同时,翼城也隐约在望。
重耳作为晋王庶子和其外放领主的身份想进入王城,按规定,不得带多于二百名卫兵进入王城,否则,当视为谋反。更何况重耳现在还没有得到晋王的恩准,不得已只能把三百名亲卫全部留在城外,安营扎寨,顺便加以强化训练。
安排妥当后,二十余人在许安的带领下急忙赶往公主府邸。其实早期的公主府在晋王宫中,其它公主们依然还沿袭着老的传统,身居王宫后院。只有弄玉是个例外,她除了孩童时期生活在王宫外,便再也没有在王宫里居住过,这也和她从小就离开晋国远至镐京学艺有关,等到她从皇都镐京回来时向哥哥提出第一个要求便是‘另辟居处’。
至此,晋室第一个离开王宫居住的公主和其府邸便出现在翼城西南翠园。以至于整个翼城的名缓闺秀们无不驱之若物,大有踏破公主府大门之意,甚至有人戏说这里成为晋国美女的集中之地。这和弄玉公主高贵的身份不无关系,当然还包括她的秀美与聪慧,还因她独自十多年游历东周大地的传奇色彩,更重要的是她从东周礼法圣地带回来的新思想和新观念。因此,翠园便成了众多男女心目中的圣地。
重耳的双脚踏上了这片土地时还不以为然,且不知有许多的贵公子们为了能来翠园一行争得头破血流,甚至是杀人也在所不惜。
风姿绰约的翠竹青叶在暗夜里展现出和白天绝然不同的风貌,在路边桐油宫灯的影印下,闪烁着清艳的光芒,在晚风的轻佛下枝叶微微骚动。像是风与枝叶合成一曲动听的音乐。它没有像身边的奇花异草那般,白天昂首争艳,夜了,则低垂着头,用垂挂的枝叶遮掩住憔悴的脸庞。
“嗯!景色倒不错……这里比以前更美了!”重耳走在翠竹簇拥的小道上,不时的指东指西,好象他很熟悉似的,季槐和狐毛忍不住笑了起来。
重耳偷瞟了一眼带路的许安,侧头小声偷偷问狐毛道:“这个……我以前来过这里没有?”
季槐见他那神情,再也憋不住,“噗哧”一声,娇笑起来:“傻样!”
狐毛一幅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神情尴尬异常,好在重耳反应灵敏,立刻便明白了他们偷笑的原因,不等狐毛回答便转身自言自语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啊!我根本就没来过这里。”
季槐娇声道:“你不要嘴硬,哼!我就告诉你吧,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过的……这翠园呀公主自己都才住进来不到两个月,那时你在哪里?在王城是好多人只闻其名,真正来过翠园的也没多少人,男人啊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重耳正要辩驳,许安突道:“萌丫头出来迎客了!”抬头一看,不正是那个娇俏的美丫鬟吗?照例是一身素绿色绢衫侍女打扮,看来这个小丫头对绿色是情有独衷啊,不过重耳倒的确佩服她选择颜色能力,绿色的衣裙在手提宫灯的印衬下显出一股独有的风韵来。
人未到,一阵悠香已随风飘至,就是嗅觉很差之人也明白这香绝非凡品。
这小丫头,肯定偷使了公主的香。重耳正盘算着如何好好利用这个发现,萌丫头喜笑吟吟的开口道:“小萌恭迎公子!”
重耳正想问她是怎么个恭迎时,突感这时机不对啊,现在公主有难,我怎么也得装出个愁容来啊。想到这个,面容一正,关切地问道:“公主呢?现在她还好吗?”
“公主就盼着公子能早点到她身边呢?您来了,公主还能不好吗?”萌姑娘眼睛一眨一闪的回答道。说完转向许安道:“许爷辛苦了,就还麻烦您一次把公子爷的手下带到别院去休息吧,我这就带公子去上房。”
季槐毫不介意被排除在外,正准备和介子推他们一起离去,谁知那萌丫头突然甜甜的叫道:“这位一定就是季姐姐吧,我们其实见过面的,只是上次姐可是男装打扮哟,公主还经常和我们提起季姐姐是如何的美丽,嘻嘻!本来我们都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和我们公主相提并论之人,现在我真的相信,因为姐姐很美,有一种和我们公主不同的美丽。”
季槐这才恍然大悟,她明白公主为什么偏偏疼爱这个小丫头,因为她的一双巧嘴实在是太甜了,加之人也长得极讨人喜,并且聪慧伶俐,换做是她也会宠之若然。
“难怪公主如此宠爱你,我现在就开始喜欢上你了。”季槐不由笑道。
听着季槐这样直抒心意的话,萌姑娘竟然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嘻嘻一笑道:“小萌在此先谢过姐姐了!希望有机会多向姐姐讨教讨教呢!”
看来她听这样的话已经习以为常了,不然就是天性使然,季槐越感有趣,不由兴起,反问道:“你身边有公主那样的高人,还需向姐姐讨教,你不怕把你们公主给比下去了吗?”
重耳见她们说到这里,暗自感叹道”到底还是槐儿智高一筹啊!呵呵!我倒想看看这个萌丫头如何做答?”
“我们公主说了,季姐姐能把公子制得服服帖帖的,就非常人所能为之,并且能让公子一转柔弱之态,大显雄风,就是连公主都佩服不已呢,何况我们这些丫鬟。”萌姑娘这样说着还不打紧,竟然说着说着眼睛瞟向重耳处。
第九章力服张寨(5)
重耳本来有不快之感,自己贵为晋国公子,岂是你们这些丫头们所能随便拿来调笑的,可被那双灵光闪闪的美眸一瞟后,竟然火气全无。
季槐不由得对弄玉公主大为佩服起来,能把一个丫头调教成这样的人,绝非简单之辈。
“你这小鬼,是不是又在卖弄口舌了?”一道轻柔圆润的声音响起。
一道轻柔的身影从翠树林中闪现出来。虽然大家只能隐约看到那人的轮廓,但从她行走间那优雅的姿态,谁都知道那一定是弄玉公主。只有她,才能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那股极其高贵的风姿。
“啊!公主来了……我刚才正在挽留季姐姐呢?可不敢在季姐面前卖弄。”萌姑娘吐了吐香舌,大感委屈的道。
“看看,你跟我也敢顶嘴,还……都怨我平常太宠她了,季姑娘可别见怪啊!”
弄玉那明亮如秋水的眼睛先看了看季槐,点了点头,然后就直视重耳而去,慢慢的一双形状极美的菱形嘴角泛起了一丝的笑意,重耳注意到她的脸色和上次见面时多了些苍白的颜色。
“你真的来了,好,很好!”
“你如果有事,我便是丢弃所有的一切都会来的。”重耳信誓旦旦的道。
弄玉笑容又起,柔声道:“是的,我知道这点便已够了,足够了。”说着又对季槐道:“谢谢你了,使我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再见她一面。”
季槐无语地望着弄玉,眼中渐渐现出一丝的怜惜之情来。这个高贵美丽且聪慧绝伦的女子,还是不能抗拒命运,眼看着就要沦为王室的牺牲品。以前总觉着命运对自己不公,但看到弄玉的境遇后,她便知道她有多么的幸福。我知足了,季槐感叹着向自己幸福的源泉望去。
那一张脸现在怎么看着都舒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里作用,原本就很耐看的一张俊脸现在多了种异样的魅力。是个性?说不准,再说他从来都没表现出他的个性来。是眼神?就他现在看弄玉的眼神……轻柔,温暖……季槐都觉心醉神迷了,甚至有种酸酸之感,她明白,她是嫉妒了,嫉妒这道眼神所投射的对象。
“公主!我们到了,是不是请季姑娘先去休息,我想她也累了吧!”
萌丫头这话一出,有人便愣住了。
第一个当然是公主,以她的萌儿的了解,她发觉萌儿不光是说话的话气不对,还有违背自己的意愿之举,自己是让她安排重耳和季槐一起的啊,并没有让他们分开,不过萌耳突然这样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会是什么呢?
季槐本是个聪慧善观之人,更何况那萌儿突然连称呼都改了,一直甜甜的叫着季姐姐,突然改称季姑娘了,再观察公主惊讶的反应,很显然没有安排自己现在就去休息,不然刚才也不会留下自己,可没理由啊?我那里做错?
稍想了想,季槐还是说道:“我就不进去了,你和重耳一定有好多话要说,而且我也累了,接连几天日夜赶路,我改天一定来拜访。”重耳觉得这样也好,不然季槐在身边自己也不好说话。
弄玉看了看重耳,见他并无任何表示,也就没有多做挽留,便叫萌丫头领季槐前往休息之处。
坐在公主的香闺里,品着美酒,伴着灯下的绝美佳人。看着眼前的一切,重耳不由感叹万分,如果每天都能这样过,他恐怕是神仙也不去做了。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两个人,季槐和雪丹青,不对,还有小凤……她是生是死,现在流落何处?而且她又毫无自保能力,想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生存,不受人欺凌是难上加难的,她……现在会在那呢?
重耳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起来,我怎么现在才想起她来,这个自己最初喜欢的女人,这个把自己当成唯一依靠的女人,难道自己本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吗?
“你怎么了?重儿?”
望着弄玉那关切的目光,重耳的心轰的再次下沉,自己心爱的女人下落不明,自己却做着这偷香之举,甚至连自己的‘姑姑’也不放过,虽然只是个假姑姑,可她那那温柔,深切的目光却再真实不过,那目光甚至让他想到了他的母亲,虽然他从未看到过母亲的眼神,可他相信就是母亲的眼神也莫过如此。
“你说话啊?你的眼神突然变得那么的忧郁,告诉玉儿,为什么,是不是在为玉儿担心?”弄玉脸上激动与不安交织在一起。
重耳愈发的感到内疚起来,不由自主的骂自己道:“我简直不是人!”
弄玉不由得快步上前,一把搂住重耳,并伸出手来抚摩着重耳的头发喃喃道:“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姑姑知道你的心意便足够了,你能这样玉儿已经很开心了。”
“想必玉儿的情况许安已告诉你了吧,本来我还残存一丝的希望,盼望着王上能改变主意,哪怕便是让我一辈子独处也好,可没想到事情竟然来得更快了,甚至不想我在晋国多呆上一天,他太绝情,简直和我认识的那个大哥全然不同,曾经的允诺也化作一片云飘走。”
听着弄玉那哀怨的声音,重耳内心一股冲动上涌,一双眼睛精光闪闪,浑身散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霸气来。
弄玉只觉得眼前一亮,不觉宽慰的笑了,这才是她想看到的重耳。
“我会帮你的,一定。”重耳咬着牙齿道。
弄玉突然转过话题问:“听说你在回蒲邑的途中曾遭伏击,给我讲讲好吗?”
重耳微微一愣,明白弄玉不想拖累自己,更重要的是不相信他有这个实力。猜测到她的想法后,反而更激起了心中的火焰,那是一种男人不服输的精神,还有一种想让她另眼相看的念头。我一定会让你看到的,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重耳,我是旬生。
重耳甚至想把这句话大声喊出来。他对此信心十足,虽然他完全没想过要怎样才能救弄玉于苦海。但苦难的经历告诉他,只要去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就如同他梦幻般的奇遇般,总是能快上老天一步,这也是他信心的来源。
接下来他娓娓道出了途中遇刺的情形。
弄玉一双美眸中神色不住的变化,忽而是担心,忽而是惊奇,转而是气恼,是怒火。
“啪--”
第九章力服张寨(6)
她终于忍不住一掌拍向桌几,愤然而起道:“赤狄狂杀?谁不知道赤狄和山戎族的关系,哼!大哥不知道被她喂了什么迷魂药,虎毒还不食子呢?”
重耳见她突然显露出另外一种不让须眉的矫健英姿来,不由得被深深震撼了,轻声说道:“我急着让你来翼城的主要目的并不完全是陪伴姑姑。”
“啊!”
重耳这才回过神来,既然不是主要目的,那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当然,我最大的愿望便是在离开晋国前,你能陪伴在我身边,这也是我向王上提出的唯一要求,不然你怎么能畅通无阻的到达翼城呢?”
“怪不得介子推总说太顺利了,必有蹊跷,也就明白沿途关卡为什么没有丝毫留难的原因所在,自己还洋洋得意的猜想是重耳的盛名所至呢?”一想到此,重耳不由得露出一丝的苦笑。
“你知道最近翼城最轰动的事件吗?”
重耳呆呆的摇了摇头。
“奚齐向欧阳家的娇女求婚,在这之前还通过大王向欧阳埙施压,指名许婚,可被欧阳埙给拒绝。”
欧阳家族贵为当世五大家之一,在晋深誉之隆,万民具服,且之其家族子弟大多为晋军脊骨,族主敢于拒绝献公的指婚也就不希奇。重耳隐隐觉得欧阳这两字很熟悉,好像在那里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也就没有深究。
弄玉叹道:“大王毕竟是大王啊!欧阳埙也得给大王一个台阶下,因而就对大王说,这婚事的决定权在她女儿的手中,如果奚王子能得到女儿的欢心,那便毫无问题。”
“这……和我来翼城有关系吗?”重耳觉得很意外,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此事和自己有什么关联。
“有,而且很重大!”弄玉正容道。
“啊……”
“支撑一个家族或者一个国家除了人的因数外,最重要的是它的财力和强大的武力。欧阳家族和尚家是晋国当仁不让的两大支柱,在晋的影响力无人可比,特别在目前太子之位的争夺中,他们两家手中握有决定性的筹码。
而尚家已在秋祭大会中表明自己的态度,如若连欧阳家族也倒向奚齐一方,那太子申还不如马上自动让位。而你和夷吾则一直被看做是太子申一伙的,他们可以饶过太子申,也绝然不会放过你们,因为你们是支撑太子申的根基所在。
根基一倒,太子申也就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威胁,而你和夷吾在秋祭上所表现出来的两种绝然相反的姿态,明眼人都看出夷吾是退缩了,而你不光是站了起来,同时所表现出来的豪气也让他们深为忌惮。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派人沿途追杀你的原因。”弄玉侃侃而言。
重耳非但没有一丝的担忧,反而有种欣喜之色。呵呵!我真有那么厉害吗?对一个从来都不受重视的人来说,能被他人所重视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哪怕为之付出代价也罢,其它的都无关系紧要。
不过他到现在还是不太明白他的到来和这件事情所何联系,但是又不好意思深问。
弄玉看着眼前这个男性魅力慢慢隐现,却又多了一些灵性的男子,突如石破天惊的道:“你难道就不能去争取欧阳家族的支持吗?如若你能得到欧阳倩的欢心,不光是给奚齐以沉重打击,同时也会摧毁他的信心,只要晋国不发生大的变故,你有朝中大臣和欧阳家族的支持,短时间内,是没有人敢动你的。”
“玉儿的意思是让我去抢那个女人吗?”重耳大奇道。
弄玉眼中闪出一道锐利的光芒,沉声道:“她又不是个东西,怎么抢?要让她喜欢上你,而且必需得做到,否则……”
重耳低头扫视了自己一翻,用一种低如蚊呐般的声音道:“我能行吗?”弄玉最看不得的便是重耳那一副毫无自信的样子,眉头一皱,待要训斥时,忽又为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所惑,不由得心一软:“有姑姑帮你呢?”
重耳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叫了起来:“我好糊涂,既然姑姑叫我来,肯定是有安排的,而且姑姑肯亲自出手抢……哦……不,是帮我,想必是十拿久稳。”
灯光下,弄玉神情平静,那双灵动深远的美眸一瞬不眨的盯着他,好似要穿透他的灵魂,直达最深出。
重耳早在青楼时就锻炼得风雨不透的眼神,也不堪逼视,低下头来,同时心里也涌起一股莫名的哀愁。他再次感受到和眼前这个伸手便可触及的假姑姑之间,存在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且之这感觉越来越清晰,越实在。
弄玉突觉自己内心处涌起一丝的波澜,暗呼不对,瞪了他一眼,突然问:“你是如何让季槐喜欢上你?她可是晋城三地美女之一呢?”
重耳呆了一呆,本性突显,搔了搔头,喃喃道:“是啊!她怎样就喜欢上我呢……”难道是我的无赖手段?重耳眼睛一亮,差点就冲口而出,但想到这样的话语怎么说得出口?
摇了摇头,重耳才小声道:“嘿!我也不知道。”
弄玉为之气结,她刚才的话,是想借季槐来提醒他,男女间的两情相悦,是需要用真情去打动对方的,大可把对付季槐的那一套重温一遍。真不知道以季槐之心高于顶,怎么就倾心这个傻瓜呢?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吧,免得姑姑还没离晋,就被你气死。”弄玉娇嗔道。
重耳装出一副苦瓜像,偷瞥弄玉一眼,发现她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的笑意,便长出一口气:“哎!吓死我了,重儿还以为你真恼我了呢?”
“你呀--哼!”弄玉是又好气又好笑,再次流露出爱怜的目光道:“明天早上和我一起去见大王,晚上我在翠园为你举办酒宴接风,还为你请来了欧阳家的娇女……你不要皱眉头,人家可丝毫不比你的季槐差呢?晋城三美中她也是独站一席的。”
重耳一听到晋城三美,突的精神大震,又有心目中神仙般的人儿在自己脸前吐气如兰,瞬际便忘记了一切,睁大眼睛追问道:“难道比玉儿还美吗?对了,怎么玉儿不在这三美之列呢?哼!我如果知道是谁漏掉了玉儿,我一定……要打他几耳光,完全是没眼力嘛!”
第九章 力服张寨(7)
“你……你在说些什么呀?你关心你的美人也就罢了,怎么把姑姑给扯进去?弄玉微嗔道:“还不滚去休息,明天好打起精神应付你的美人。”
重耳本想说什么,可还是忍了忍,秧秧的退了出去。
弄玉看着重耳走出客厅,看着这个自己一直疼爱无比,性格如女孩子般的男子慢慢的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虽然止不住欣喜万分,可暗地里却有种失落感在悄悄蔓延。
他长大了,也许再也不需要我去呵护,他即将有自己的一片天空,而在他以后的天地里却没有我的任何痕迹。
瞬间弄玉那一道清若潭水的眼眸里,逐渐蒙上了一层迷雾。
重耳刚出王宫,便全身轻松下来,一想到那老头子的眼神,他还有后怕之感,好在献公要和弄玉商量三国求婚之事,也就暂时免去他的朝堂罚站之苦。
转过几道门廊,介子推和赵衰便迎了上来,一左一右涌着重耳步入大街。在这个特殊时期,他们不能不小心谨慎,特别是这条王宫门前的大街上,街道内纵横贯穿着大小街道十余条,且之人多繁杂,各形各色人种穿梭不停,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突然发出暗器或者兵刃忽出。介子推和赵衰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展开灵觉四下查寻防范。
重耳则不以为然的悠闲漫步,偶尔看到他从没见过的物品时,眼神大亮,左摸摸,右摸摸,一幅爱不释手的样子,只有这个时刻,才回复他天真如孩童般热烈的眼神。
街上满是一些手工作坊,如骨器店,铜器店等等,最让重耳感兴趣的还是街边的纺轮车,一人一车,手脚连动,就能纺出颜色鲜艳的布帛来,严格说来,重耳的眼神主要是落到那些围绕纺轮车而站的买家身上,各色美女尽入眼帘,看得重耳眼花缭乱。
百花丛中闪过一道亮丽的影子,重耳心有所感,抬眼望去。只见那女子在所有的女人中有如鹤立鸡群,身材高挑,气质独特,加之身上所穿衣服极少,而露出丝丝白的耀眼的肌肤来,还有一双明媚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流露出佻皮的神情。
重耳呆住了,怔怔地看着她。
“哼……”
一声冷哼传来,重耳便发现有四个劲装大汉逼了过来。
“马上闭上或者移开你的那对狗眼,不然要你好看。”人还未近,其声音已如一道冷风般已钻入重耳的耳朵中。
重耳这个下火大了,这是什么规矩,她既然走在大街上,我为什么就不能看?正欲上前理论,赵衰已先他移动脚步。
一股强烈的杀气瞬间蔓延开。
四人中领头的倒是个识货的,眼中闪过一道震惊之色,口中“咦!”的顿时止住了脚步。
赵衰并没有理会他的反应,依然步履潇洒的向他们走去,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四人的强烈戒心。
“你不是个普通人?你是谁?”四个人分布站立,潋神戒备,很显然也非庸手。
“滚开,不要拦住道路。”赵衰冷冷道。
“是谁这么横啊!连娄府的人也不放在眼中?”一道清亮且厚实的声音斜刺里穿越而入,如鼓声般敲响在赵衰的心头。
“轰--”声音震得赵衰耳朵有些发麻,跟着就是一股轻风拂过,一道修长的身影淡淡的落在他的面前,微黄的披风分外的耀眼,但更让他吃惊的是她的相貌。
一张优雅精致的美丽脸庞十分诱人,嫩滑的肌肤白里透红,让人最难忘的是她那双看似黑白分明但却又蒙上一层水雾的动人美眸,使人见之心动。看年龄似乎在三十上下,而且做妇人打扮,但从来头上所戴的玉簪的位置来里,又不甚明晰。
重耳的目光也转至这美妇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这美妇每踏一步都透出一种自然的和谐,没有丝毫的做作之感,显之高贵而优雅。
“娄无尘?”赵衰皱着眉头道。
“好象我们一开始就处在不公平的环境中,你知道我,但我不知晓你,看来这架不打也罢。”娄无尘表情轻松的道。
赵衰道:“我也不想,只是您能否让这四位让开呢?他们挡住我们公子的道了。”
娄无尘突然眼神一动,眼前这个人绝对是万中选一的高手,而他竟然只是个下人,如果自己的感觉没错,这条街道上有股异常的气氛,隐隐还藏有更强更霸道的气息,但自己那未落空的灵觉突然失灵了,竟然丝毫判断不出那几道气息的来源。不好,得离开这里,免得沾上火星。想到这里,娄无尘不动声色对四个娄府中人道:“马上离开。”
“为什么?”
从外围又走进来三个人,前面就是那个让重耳眼睛发痒的异族美女,后面是二位明艳刚健穿了劲装的少女,小小的蛮腰上配着长剑,从她们的发髻上就可以看出她们是两个侍女。
娄无尘突然神色再变,朝着那个正走过来的少女急喊:“快退,不要过来。”
可还是晚了,就在她们的上空,突然间仿佛空气都被抽走般,一道绚烂的剑光如流星奔雷,又如狂龙升天划过长天,只奔重耳而去。
重耳这时正后悔不跌。
其实他早就发现情况有异,四下搜寻也毫无踪迹,只有那美少女才是唯一身具高手气息之人,所以才用眼光去挑衅,希望能找出她身后的高手来,娄无尘刚叫出声,他就以一种无法形容和掌握的轨迹,像是长了翅膀的灵蛇,扑向那个异族美女。
异族美女虽然身怀武功,但是临场经验太差,只是转瞬间,便被重耳反扭住双肩,并伸左手一把搂住这个异族少女,当做人质挡在身前,本以为对方会剑下留情,但是他错了,并且错得离谱,因为这个少女并非对方之人。
等到他明白过来时,也已经晚了半拍,那个功力超群的刺客,美妇娄无尘和那两个怒目圆睁的待女也向他猛冲过来……他已经陷入了暴风的中心。
此刻他就是舍弃那少女的性命也无法挽救自己,对手那一剑之势完全把他们笼罩了进来,大有一个也不放过之势。
他又一次面临死亡的来袭,在任何人眼中,死亡是一件极其可怕之事,但是有些人就根本不在乎这些,因为他们看得更深更远,他们觉得有些东西比比死亡更重要,为了这些东西,他们随时随地做好了死的准备。
对这样的人来说,死只是那轻轻的一跨步而已。
赵衰便是这种人,重耳的生命,就是他宁死也要去保全的。
于是乎,他暴喝,身形疾闪,手中的长剑好似一下子充满了无尽的活力,在空中打着美幻绝伦的旋子,有若一片飘飞的青叶,在气场多变,杂乱茭织的天空中,形成一道眩目的光华。
“呜--”街边一台纺车突然飞了起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直对着还在上升中的赵衰而去。紧随其后闪起一道诡异的影子来,剑未出,但一种凌厉无匹的剑气已散布天空之中,身影划出一道极为玄奇的弧线,像是流星的陨落,凄厉的剑茫也徒然闪现,暴绽,在赵衰晃过飞至的纺车后,挑向他的喉咙处。
这些人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布局简直天衣无缝,绝对不留半丝的机会给敌人,澎湃的杀机狂涌喷发,在天空狂闪,原本晴朗明亮的天空一下子灰暗了起来。
介子推一反常态的闭起了双眼,但依旧是那么的恬静平和,仿佛丝毫不知身边的打斗,全身心的融入到天与地的怀抱,让人有种遥不可及之感。他身上散发出超越一切世事的气势,无边无际,无迹可寻。
重耳绝不想等死,在赵衰发动的同时,大喝一声,把那异族少女凌空推出圈外。这时仍然有三道强大劲气来袭,可他却在这个时侯笑了。
他是不是疯了,死到临头了还笑到得出来?
第九章 力服张寨(8)
不,那是一种极为自信的笑容,是一种猎手捕获到猎物时的笑容,是一种已然控制大局于手的笑容。
“嗖”重耳一声长吟,身子竟然不可思意的冲天而起,如陀螺般飞旋而上,冲破几道强劲的气旋,扶摇升空。
就在同一时间,旋风大起,天空中瞬间掠出五道人影,好似正在天空等待重耳的到来,无数道亮芒在天空扩张,剑花闪出美幻无比的图案来,尤若突然在天空中暴绽的烟花,亮起一道灿烂眩目的光芒。
剑气之集密,之浓厚,恐怕就是一只蚂蚁也会被绞得粉碎,更何况呼人呢?
“哈哈哈!我等的就是你们。”重耳再次大笑起来,他的确应该笑,这招至死于后生虽然惊险,但很管用,只要对方的高手群起而攻之,重耳便把他们引至空中,让敌人全无遮隐的暴露踪迹,一直跟随其后十二道墙手上的弓弩就会发挥到极限,这也就是为什么介子推不出手的原因之一。
“嗾--嗾-”虚空之中仿佛下起了箭雨,撕破长空,带着刺耳的厉啸,乌云蔽日般直直的罩向那五道身影。
“啊--”
惨叫声响起,纵然你能拨开第一层箭,晃开第二箭簇,那么还有第三道……第四道……如此近距离的强弓来袭,发箭者功力高绝,且之来得那样突然和猛烈。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彻底粉碎了刺客们的信心。
娄无尘惊骇之极,徒然停下脚步,她不是没见过大世面之人,但没有那一次的战斗能给她带来这种震撼之感,这些人的武功之高,简直骇人听闻,那些杀手浑身散发出死亡的气息,冰冷的杀气几乎将这片天空凝固。而那三个人似乎更可怕,特别是那个模样清秀看似毫无城府的年轻人,所表现出来的机智和武功,更是让人有深不可测之感。
既然对手早有准备,甚至做好笼子等人来钻,那失败就变得很正常,就是再怎么不甘心,也别无它法,除非想死。地上那个杀手当然不想死,特别是看到他五个平时不可一世的同伴纷纷惨呼着,做着各种奇怪的姿势从空中坠落,还有重耳那嘴角溢出冷酷的笑容,一股深深的恐惧感骤然生起,逃生,便成为他此刻的唯一选择。
赵衰眼中闪过一道冷厉的杀机,也带有一丝的不屑,此刻局势完全掌握在自己这边,六人已去其五,剩下的这一个也只有死路一条,在他的信条中,任何想对公子不利的人只有一死。
“你想溜?哈哈!”赵衰长剑以雷霆万钧之势狂击而去,不留任何余地。
杀手的脸色再变,变成一种惨白的暗灰色。
他不是因赵衰这一击之猛而色变,而是那年轻人突然笑吟吟横步一跨,那一跨步竟然封死了他唯一的退路,他不禁为这年轻人的机智而震惊。
屋顶没有路,他们已布下天网,单是那强弓的厉啸声便让他有头皮发麻之感,而街道的另一头他是想都没想过,他甚至愿意去碰这年轻人或者赵衰,但是那个一动不动之人身上有种让他不敢接近的东西,一种强大得让人心亟的气势。
他决定了,也就动了,而且动作快得不可思议,箭一样的冲向娄无尘和重耳的结合处,也许只有这里才有一丝的缝隙。
重耳的眼中露出一丝的称赏之意,随后便流露出惋惜的神情来,因为他即将成为死人。
现在最为难的反到是娄无尘,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冲向自己,是避?是拦?
正犹豫间,她的面前突若花瓣怒放般剑光闪烁,两道人影已缠绕在一起,连人影都分不清楚。
赵衰再次封死了他逃跑的路线,也让他希望全无,既然无路可逃,也就只有咬牙死拼一途。
“哐哐哐--”那人突然变得勇猛顽强起来,反而大无畏的剑走中宫,剑招极其狂野,空气都仿佛都他们的剑招迸发之气绞得粉碎。
赵衰的力道猛然增加,剑如蛟龙,完全将心神融入到剑中,一切凭着剑意,无拘无束,心中平静若无波之水,虽然在那人惊涛骇浪般的攻势之下,也不曾有过一丝的动摇,他只是在寻找机会,一个活擒他的机会。
他的剑就像云朵,一片片,一朵朵,在飘动,在闪烁,杀手的脸色一变再变,他突然发现自己最得意的一剑竟然刺空了,就如同刺在一团虚空中,无任何质感存在。
没办法了,退,而且要快退才行。
他退了,可又猛然后悔起来,退的方向不对,完全是退到那年轻人的剑口上去,可已经晚了,等他明白过来时,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已然搁在他脖子上。
回头看到的是那年轻人冷冷的面孔。
所有的一切犹如电石火花轻闪。来得快,也去得快,就在这场打斗结束的同时,大批的王城禁卫也纷纷赶到。
街上人们自动让出一条路来,左闪右避,虽是乱成一团糟,可刚才的那阵恐惧感已慢慢消失。
“刚才是谁在王城闹事啊?”
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大摇大摆的走向重耳。身后紧跟着二十几名带刀禁卫兵。
“都尉大人,他还拿剑指着人呢?”五六名禁卫迅速团团围住重耳,另外数十名禁卫纷纷挽弓搭箭,气氛十分紧张。
作为王城禁卫首领,除了武功高绝外,最重要的是其见识和对王室的忠心程度,否则就不配做这王城的治安官。
“娄夫人?怎么您……”很显然这名都尉看见娄无尘在场很是吃惊。
娄无尘瞟了一眼重耳,收剑入鞘,缓缓道:“柳大人来得正好,这两帮人在这王宫前大打出手,动刀动箭的,几乎把娄府的人也牵连了进来。”
娄无尘正想继续说下去时,禁卫中一名眼尖的突然失声喊:“这不是重耳公子吗?你们还不放下手中兵器。”
这时从围观的人群中冒出一句话来:“原来是有人想暗杀公子……”
禁兵都尉马上脸色发白,连忙施礼拜见,这还得了,竟然有人在王宫门前刺杀重耳公子,如若公子有什么闪失,自己这条小命可就堪忧了。
“王城禁兵都尉柳冲柏参见公子。”
重耳看着这手长脚长,一双豹眼精光闪闪,浑身充满了活力的禁兵之首,便知此人是个厉害脚色,而其王城都尉的身份更是不可小视。于是耸耸肩,和气地说道:“免礼!”
柳冲柏心中暗惊,重耳那超出常人的从容和冷静,还有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势,竟然使得他不敢随便开口说话。
“在下失职,让公子受惊了,这个人……我们带回去好好审问,一定给公子一个交代。”
重耳哈哈一笑,随即做出一个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决定。
出指如风,疾如闪电的连点那刺客全身|茓道,然后姿态潇洒的收回长剑,表情突转严肃,道:“柳大人且记在明天日落前要给我个答复。”
赵衰面露笑意,似乎非常满意重耳此时举。介子推则还是那副漠不关心的表情。
柳冲柏显然没料到重耳会这么轻易的交人,心下里暗暗叫苦不迭,这凡涉及到王室的刺杀之事,所以人都避之不及,何况呼自己?没想到自己刚见到这个名闻天下的重耳公子,就伸手接下了个烫山芋。
第九章 力服张寨(9)
娄无尘的表情由不解到惊异,不由自主的再次打量着这位贵公子。这时那个被重耳抛到外围的异族美女也揉着手腕走了过来。
望着重耳嘴角那一丝奇异的笑意,那少女不由得气往上涌,急道:“你也得给我一个交代,不然……哼!”
娄无尘显然也想看重耳会做何解释,也就不加阻止少女的行为。谁知重耳突对柳冲柏道:“你们可以走了。”
柳冲柏眼睛闪了闪,道:“请准许我等护送公子回家。”
“哼!”重耳显然是被他这句话所激怒了,眼睛里火光大炙,勃然大怒道:“我倒想看看还有那些不怕死的敢来行刺。”说完,眼睛四下环视一遍,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敢和之对视。
重耳这举动更是让那少女气恼,她从来就是男人们眼中的仙子,没有人敢对她不敬,没有人敢不理睬她,哪怕就是贵为王子。
越想越气,甚至眼泪都慢慢的开始在眼角打着转。
看着这个少女,重耳不禁一窒,他不是没见过美女的人,最起码现在他身边的季槐就不比她差,甚至要高出一筹,但是缺少了少女那种与生俱来的媚态,唯一能与之相比的就是‘风采楼’的香姬,可也有先天与后天之别,香姬毕竟是后天培养而来。
看到重耳突然如呆头鹅一般看着自己,少女笑了,显然对自己制造的效果十分得意,那灿烂的笑容配上眼角未干的泪珠,形成一种极为奇特,但又不失美丽的画面。
望着这个刚才还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现在却又展现出来另一种动人心魄的魅惑力。重耳言不由衷的道:“我现在向小姐赔礼还来得及吗?”
美少女闻言发出一阵让人心荡神摇的轻笑,笑完又道:“那得看你这‘礼’我看不看得上才行。”
重耳又呆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个艳姝的口舌如此的犀利,可以说从见到这个女子开始,她的言行举动都让自己无法把握。
暗暗吸了一口气,重耳问道:“那你干脆明说好了,你需要我怎么个‘赔礼’法。”
螓首微摇,这少女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媚态生出,让人心动不已。“我暂时还没有想到,嘻嘻!等我想到了再说吧!我暂且保留这权利,你小心点,我随时都会来向你讨哟。”
重耳就差没高兴得疯了过去,凭他的直觉,他知道有戏了,只是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晃如梦中的感觉。
“蝶儿,我们该走了。”娄无尘微皱着眉头道。
一直站在一旁发呆的柳冲柏突然上前道:“不好意思,娄夫人,您是不是派个人随我们到禁兵营中做个记录。”说完又满脸歉意的对重耳道:“公子是不是也……”
重耳恢复清明,大手一挥道:“让赵衰和你们一起去吧。”说完便和介子推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而走。
娄无尘和那少女看着男子气十足的重耳,各自想着不同的心思。相同的是她们的美眸中均闪过一丝的迷惑,只少女很快的低垂螓首,眼皮微微下垂。娄无尘则露出一丝的笑意。
在回翠园的路上,介子推才告诉重耳自己没出手的原因,因为他感觉暗中还存在着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息,如若在自己没能解开心结前是锁定不了这股气息,而且他发现那股气息一直紧锁着重耳,所以他只能反锁住那暗中的气息,丝毫不敢大意,如若他的心神一动,那么重耳的性命堪忧。那股气息直到禁卫到来才悄然消失,重耳倒是不怎么关心这个,他好奇的问道:“那个自称‘娄府’的女人是什么来头,好象赵衰认识她?”
介子推告诉他,自西周王朝以来,娄氏族人便以头脑灵活,会做交易而开始扬名,其家族广开门路,和各国之诸侯重臣的关系非常之好,因此他们的落脚点遍部全东周。而那个娄无尘据说是娄族在晋的负责人之一,因此有很多的晋国贵族与之交往,甚至私地下还有生意往来。赵衰认识她也就不希奇了。
重耳暗地里尴尬不已,好在介子推没有任何请示的神情。同时重耳发现翠园在望,心想晚宴的客人应该到了。
重耳与季槐一前一后跨入后花园,扬目四视,立时神色大变。
翠竹环绕的花园中心,摆着一桌丰盛的酒席,围坐席间的,除了弄玉外,另有四位美如天仙的女子做陪,其中有白天见过的那位美妇娄无尘。但真正让重耳大惊欲溜的是端坐右首的欧阳倩。
重耳头皮发麻,暗呼:“我的天啊!”这才猛然想起,为何弄玉提到欧阳倩时自己有种熟悉之感,原来这个奚齐欲追的天之娇女,便是他在青楼里认识的那位美女。
欧阳倩这时正仰首望着天上高挂的明月,眼神里多了些忧郁和伤感,一副心事重重的骄怜之态。
重耳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季槐不明白重耳的感受,见他脸色有异,小声道:“你怎么了,不舒服,是不是白天……”
正在此时,弄玉的声音传了过来:“重耳过来,我给你介绍几位贵宾。”
如若换个时间地点,弄玉那极为动听的声音必然会给重耳带极大的享受,可现在则有如一道炸响在心头的霹雳。
无奈之下,重耳只得硬着头皮,强装笑脸走了过去。
“啊……”
“砰--”的传来椅子翻落的的声音,几位打量重耳的贵夫人不约而同的侧首向欧阳倩望去。
欧阳倩在重要现身时不经意的一瞥,再转过头时,整个人就若被雷电击中般,先是一下子从椅上蹦了起来,随后便呆若木鸡,骄躯微颤,眼睛里冒出激动之火,站起身呆望着重耳,仿佛看见鬼似的一动不动。
这不是旬生吗?他那受窘时的神态,他那眼神,正是自己日思夜梦,无数次盼望着能再次看见的吗!欧阳倩猛然摇了摇头,不,不是他,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他长得比较相像罢了,这个人贵为王子,那旬生只是个小无赖罢了,他一定是死了,死了。
想到这里,欧阳倩脸色瞬既苍白如死灰,眼神一片空洞,一副绝望的神情。
“倩儿?”
“欧姑娘?”
“……”
欧阳倩的母亲见此情形,连忙与身后的萌丫头扶着欧阳倩下席,让她斜躺在园中的长椅上,弄玉公主上前为她把了把脉。
“欧阳夫人请放心,倩姑娘只是一时郁火攻心,不碍事的。”弄玉奇怪的看了看神情慌乱的重耳,若有所思的对欧阳夫人道:“倩姑娘以前见过我家重耳吗?”
“应该没有,她父亲从来就没有让她单独出外过,甚至不让她参加王城的社交活动,而且重耳公子远在蒲邑,我都才第一次见到。”欧阳夫人毫不犹豫的说。
“那你呢?你有没有见过倩姑娘?”弄玉突问重耳。
如果说到弄虚作假,那是重耳当仁不让的看家本领,再加上那天生如小孩子般天真的眼睛,几乎是百往而无不利。
“没有!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姑娘”重耳正容道。
“这就有点奇怪了,倩姑娘本好好的,看见你才突然这样的,公子难道就没有察觉吗?”娄无尘忍不住道。
今晚她的穿着与白天大不相同,一身玄黄|色的罗裳,在夜风中轻轻飘荡,显得分外迷人。美丽的女人大都看不出真实的年龄,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年龄绝不会超过三十,那一双上翘的眼角处连一丝的皱纹都看不到。
重耳叹了口气,无奈的道:“夫人的问题我也想知道,但我却不知道该问谁去,夫人可以教我吗?”
娄无尘再一次感觉这个男人的气质变化万千,和白天冷静从容的那人完全相反,眼神中甚至带点调皮的味道。娄无尘没来由的微微一震,好象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又好似被电触到一样,嘴里咕噜着转过头去。
“好了,我们可以入席了。”弄玉向萌丫头示意道。
季槐趁人没注意,偷偷的一脚踹向重耳。
“啊!”重耳可怜巴巴的望着季槐,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那眼神似乎在问,你干嘛无缘无故踹我?
季槐白了他一眼,小声道:“你如果不给我交代清楚,哼!”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欧阳倩身上,没人注意到他们的举动。一一落座后,欧阳倩的目光便不再和重耳接触。
弄玉看着她楚楚可怜的娇态,不由怜惜道:“倩姑娘如若有什么心事,千万别闷在肚子里,这样对身子没好处的。”
“谢谢公主!我没事,也许是昨天受了点风寒,突然有种不适感,请公主见谅。”欧阳倩低声道。
“好!那就吃点东西吧,这几道菜是我从侉夷人那里学来的,口味很独特,你们品尝品尝。”弄玉举筷示意道。
“哦!忘记给大家做个介绍呢?”弄玉轻拍了拍自己的头道:“这位是欧阳夫人,是欧阳倩的母亲。”说完指着重耳道:“这位是重耳公子。”
重耳怎么看这位贵夫人也不可能有欧阳倩这么大的女儿,如果让他猜测的话,顶多也就是姐妹俩吧,外露的慈祥之态便给人一种很成熟的感觉。
“这位娄夫人,你们今天白天已经见过吧,娄族在晋在当家人,同时也是王城八奇之一啊!可不了得!”
娄无尘轻笑道:“什么八奇之一,公主还是不要给老姐带高帽子了,八怪就是八怪,再说又不是我一个……”说到这个她有意向季槐身侧瞟了瞟。
重耳沿着她的目光看去。
第九章 力服张寨(10)
到这时他不禁后悔起来怎么现在才看见她?一个年龄比娄无尘稍大,但风姿绝不下与任何美女,最让人心动的是她浑身散发出来的一种纯美的光泽,和她那一双会说话的明眸,可以清楚传达出她的心意和感受,极其简单的衣着打扮让人的眼睛一亮,虽说和在场的女人们比起来稍显素朴,但别有一番风情。
“很高兴能和公子相识,傅荃晶奉上薄酒一杯,以示敬意。”这女人的嗓音也很独特,略带些许的沙哑,不,应该说是磁性的低沉,显得非常有穿透力,极富性感,让人听之难忘。
重耳不由得坐正了身躯,双手端起白玉酒杯道:“在这里我算半个主人,当然应该是我敬你才是。”
“傅姐可是咱们晋国之宝啊!诗舞双绝,名顷东周!”娄无尘打趣道。
“你这娄疯子,怎么拿姐姐寻开心,小心我揭你的老底哟!”傅荃晶吹弹得破的俏脸上满布红霞,在月照襄明艳不可方物,使得她身边的人,目不暇给,神不守舍,每一刻部有新鲜不同的惑受。当然,这个身边人除了重耳还是重耳。
弄玉公主也一改往日那高不可攀之态,忍住笑,一本正经的道:“弄玉可是久别傅姐的舞姿了,如若不是怕傅姐为难,今天就逼姐姐给我们来上一段。”
“哎!连公主都让你们给教坏了。”傅荃晶突然望着欧阳倩微微一笑:“倩姑娘可要紧记,以后可千万不可和这娄姐姐来往,不然……”说着秀目瞟了瞟重耳。
欧阳倩无端的眼睛又红了起来,以前那个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少女自阜洛回来后,便突的转变,是长大了,或许是别的什么的原因,谁都不知道。
她这眼睛一红,几欲让重耳理智的堤防崩溃坍塌,他几乎想大声喊出来,我就是旬生。可一想到说出这话的后果……重耳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这一切举动都没有逃过季槐的眼睛,甚至于连公主都觉得有异。
重耳感觉到气氛不大对,睁眼看去,几双美眸都直直的盯着他。干咳一声道:“今天的天气很好啊!是不是啊!姑姑!”
弄玉不动声色的道:“是的。”
“奇怪了,”季槐奇道:“你很少有关心过天气的?”
娄无尘和傅荃晶互使了个眼色,齐齐起身道:“公主不若带我们一观翠园夜景如何?”
季槐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接口道:“我也要去的。”
弄玉当然知道她们的意思,只是眼下欧阳倩情绪不高,神情极不稳定,也不知道那欧阳夫人如何取舍。
“对不起了,公主!倩儿现在感到头轻脚重,想马上回家休息,谢谢公主的宴请,改日我再来拜访。”欧阳倩突然站起身道。
欧阳夫人只能无奈的对公主表示歉意,随后对娄傅两人笑了笑,紧跟着欧阳倩而去。
一场精心安排的宴会就这样不欢而散。
“公子可否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我可以帮你的!”季槐等到园中只剩下他们俩时开口问。
重耳苦恼的甩了甩头道:“一言难尽啊!”
见重耳神情沮丧,季槐轻声安慰道:“你看看自己,那么多困难和不可能的事情你都应付自如,度过难关,难道……”
重耳勉强一笑,打起精神把他和欧阳倩之间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季槐的脸上突现一种古怪的神情,怔了怔,又叹了口气,道:“笨蛋!这是好事啊!”
重耳象是不相信自己耳朵般惊呼道:“好事?我可不想有这样的好事,稍不留神,别说弄玉……就连脑袋都不保,更何况这里是王城,不是蒲邑,一旦出事,Сhā翅都难逃的。”
季槐一愕,旋又释然。她明白重耳是钻进牛角尖里去了,不然以他的圆滑头脑,自是不难看透此事。
“你是为何前来翼城?”季槐转个话题问。
“弄玉要大婚……我来帮她,哦,还有就是顺便破掉奚齐的阴谋。”重耳想了想道。
季槐听到他说‘破掉’两个字时,“噗哧”一下子笑了出来:“你呀!明明是来向欧阳家族求婚的,却偏偏说什么破掉……哼!那两个字就那么不好说吗?”
重耳极不自然的道:“她要是知道我是旬生,你想我们会有什么下场呢?”
季槐瞪了他一眼道:“什么我们你们的,这个可不关我事,不要把我扯进来。”
重耳大为气苦,想不到自己还是不能脱离苦海,本以为会一路无阻的走下去,但总会突然冒出来一些难题出来,一时间茫然无助的感觉浮上心头,看了看季槐,低头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逃吧。”季槐淡淡道。
“什么?”重耳挺直胸膛道:“我宁可死也不在再逃跑。”
“为什么?你不怕被砍头吗?”季槐强忍住笑意问。
“我一直都在逃跑,我够了。”重耳声音逐渐高亢起来。
季槐也不忍再逗笑他,柔声道:“好了!咱们不跑,永远也不跑……”
没想到重耳突然脸色难得的一红,小声问:“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哦,我是指假设有一天我真跑,你会不会陪着我?”
季槐简直苦笑不得,无言以对。
“不,我不会的。”
重耳当场呆住了,一脸的惶然的表情。
季槐本想吓吓他,可一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有点与心不忍。轻叹一声,问:“欧阳倩是不是喜欢上旬生?”
重耳正开动脑筋考虑应该如何应答时,季槐又道:“我希望你能说实话,这个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是开不得半点玩笑的。”
哦,看槐儿的表情也不象在开玩笑,看来得实话实说了,重耳搔了搔头道:“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她喜欢旬生。”
“如果她找不到旬生,但突然出现一个长得和旬生一模一样的家伙来,她是不是会把他当成旬生的影子呢?说不定就有可能爱上那个家伙。”
重耳眼睛一亮,既而又黯了下来,摇着头道:“就算是这样,可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她会发现我就是旬生。”
季槐暗暗一笑,你到底还没笨得极点啊!哎!其实谁都是这样的,身在局中自是没有外人清醒,就拿这个家伙说吧,平时聪明狡猾,灵活之至,但一遇到麻烦就慌了手脚,不知所措。
“我的傻公子啊!女人一旦嫁给了某个男人,那么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一切,福与祸她都会一起与之分担,只要她爱你,你的秘密就不是问题的,她既便是做梦也不会说出来。”
重耳沉思片刻,犹豫道:“但她身后还有个庞大的家族,如若她的家族观念战胜了爱情,那么我不是一样得完蛋吗?”
季槐眼中闪出一道异芒,道:“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成功,同样,也没有绝对失败之事,只要把握一定的运道,再加上努力的程度,便可以把命运控制在自己手中。如若你连试都没试,那等待你的只有失败或者逃跑。”季槐说到逃跑两字时还特意加重语气。
重耳差点想说”识实物者为俊杰,明之不可为,偏要为之是谓笨蛋也”,但想到这话出口的后果,便及时闭上嘴巴,将话硬生生的吞下肚中,改口道:“好!我会去努力的,只是……你到时可不能怪我连累了你!”
听到重耳这明显底气不足的话语,季槐娇嗔道:“主意还是自己拿吧,我不管你的事。”
“什么?你不管?不行。”重耳想都不想一口道出。
第九章 力服张寨(11)
“什么你管我管的,你们两人在耍什么花腔啊?”
弄玉公主那娇俏柔和的声音响起,萌丫头紧随其后,慢慢向重耳走来。
“玉儿送客回了。”重耳说着与季槐一起迎了上去。
弄玉公主一头长发轻卷,柔软的黑丝在头上轻巧地挽成一个美丽的高髻盘云,斜Сhā的一根红玉簪雕功精细,上面的花蕊连细如发丝的细微处都雕刻出来,波纹状的双鬓如烟如纱,在月光的闪印下更是美不胜收。只是那美绝天下的玉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眼中隐隐流露出丝丝的忧愁,像雾般迷茫,让人不禁产生出亦真亦幻的感觉。
重耳觉得自己每见一次弄玉,爱恋便加深一份。而且每次她都给自己带来不同的感觉,从开始的高不可仰,到现在让人怜惜之情大起,是弄玉变得脆弱起来,还是自己的定力更深了呢?
萌丫头为弄玉搬来椅子,弄玉并没有坐下来,而是静静看着重耳,这个时候她的美眸中急速闪过各种各样的神情,有如天边的云彩变化莫测,这一霎间眼神的变化更是让重耳有心惊肉跳之感。
弄玉突然轻摇螓首,眼神也恢复温柔之色,坐下来道:“本来是天赐良机,哎!那倩姑娘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看到重耳便精神恍惚,这样一来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季槐上前握住弄玉的双手道:“应该有希望的,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倩姑娘此前必定和一位长像与公子极为相似之人有过交往,并且有感情上的纠葛,如若公子能利用好这点,那么奚齐那边是骑马也追不上的。”
弄玉眼睛一亮,失声道:“有道理啊,也只有这样分析才合乎情理,季姑娘真是才智过人!”
“我只是瞎猜的,公主当不得真。”季槐暗想,如若不曾了解他们间发生的事情,便是神仙也想不到其中蹊跷!只是凭白得来这个机智过人的称号,自己未免有些不自在。
弄于一片喜色流露无疑,笑嘻嘻的对重耳道:“看来你的这个便宜是要站定的了,等我忙完这几天,咱们就去回访她,你可一定要在玉儿离晋前把她给攻下来。”
看着眼前这个无比关心自己的假姑姑,重耳激动万分,冲口而出:“玉儿放心,我一定能做到的,如果有你们两个爱情高参帮我,还是搞不定的话,那你们的脸上也无光啊!”
“咦!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你的话好象不怎么对耶!”季槐眨了眨眼睛道。
弄玉突然神情庄重的道:“重儿!这事情可完全得靠自己才行的,我们俩充其量也只能出出主意,你可不能光指望我们。”
“是!是。”重耳不好意思的点头道。
季槐突然对弄玉道:“最近翠园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是啊!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对了,怎么一直没看见你那八个护卫?”重耳也疑惑的问。
弄玉闻言,眼睛里火花一绽,闷哼了一声道:“自从那公孙榷和那郑太子菰蓖来到翼城后,我这翠园里便不得安宁,晚间总有些鬼鬼祟祟之人来此打探骚扰,因此除了正门由老许安带人把守外,剩下的翠园三面就不得不派我的这八个丫头去巡视,刚才她们还向我报告,说是翠园西山处就有人企图翻越而入。
“啪!”重耳猛的一击掌,怒道:“这还了得,不行,玉儿就把这任务交给我吧,我……每天在你房前站岗,保证可以抓到那几个小人。”不过重耳一说完便后悔了,暗咐如果她真的要我每天去巡视站岗,那可就麻烦了。
弄玉的俏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神情,轻启香口道:“不了,你有你的事情,在晋国之内我还是有能力自保的。”
“哦!”重耳暗呼”好险”。
“对了,明天那齐使公孙榷将宴请我,你代我去吧。”弄玉淡淡道。
“好!就是赴汤蹈火我也要去的。”重耳大声道。
季槐忍不住嗔道:“看你那表情,只是去喝喝酒嘛,说不定还有美人伺候哟,公子可不能把这‘好’事当然成苦差事啊!”
重耳正想问”是不是啊?”突然萌丫头的声音从老远传来。
“镐京劢无厘求见。”
弄玉突然精神一震,毫不犹豫道:“有请。”
这么晚还有人求见,并且求见者是求婚使之一,弄玉不只同意会客,而且瞬刻间容光焕发,神彩涣然。重耳大感不快,同时也深感失望,看来她和这个男人的关系不一般啊!
“重儿和季姑娘也一起见见励公子吧!”弄玉俏声道。
重耳本欲大喊“不见”,可心底下倒想一睹这个能让弄玉精神焕然的名公子,和季槐对视一眼后,发现后者也有同样的想法,便齐齐点头应允。
翠园的景色之所以美,不光只是翠竹辉映,而是它四面环山,中心有湖,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走到花园的尽头,前面是一座美丽的小湖,凉亭水榭均是雕梁画栋,园显简朴淡雅,水面过半,建筑皆紧贴水面,园如浮于水上,园内绿水荡漾,古色古香,犹如步如水墨画中。更有苍松翠柏,石峰林立,相间有致。
穿越九曲回廊便是茶厅,其后便是正厅,和正厅紧紧相邻的是公主的琴房和卧云亭。
特别是琴房与卧云亭,就是重耳都难得一入,这次做为陪客来到卧云亭让重耳大感脸面无光,也不由得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励公子隐生怒气。
一行人刚行至湖对岸,便见萌丫头带着一人朝这边走来,重耳睁大眼睛望了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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