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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春秋霸王传 >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霹雳比斗

“我早就看出那夷吾不是个好鸟。”刚回到席间,重耳忍不住随声附和道。

季槐白了他一眼,冷冷道:“哼!难道你就是那只好鸟?你的所作所为又比他好多少呢?简直是丢人现眼,重耳公子的德名今天就毁在你的手中,我看狐突将军这次可是看走眼了。”

重耳闻满脸的惭愧,第一次没有开口反驳。

季槐又担心自己话说得过重,补充道:“你如果和我们大家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局势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啊!”

狐毛也是满脸的不茬,欲言又止的想开口说些什么,倒是已退出战场的赵衰打圆场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公子以后凡事得三思而后行。”

重耳听到此时,心下更是惭愧不安,自己枉为他们的统率者,其实比不上他们任何一人,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浅薄,毕竟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

赵衰也怕公子太过难堪,话题一转道:“你们看,华荣已发动进攻。”

华荣自看见于跋下场后,便知他遇上一生中最为强大的对手,单从于跋那轻松自如,有如闲庭信步般的站姿,仿佛全身都是破绽,可又让人感觉全无一丝的破绽可寻。

这感觉让他全身徒然紧张起来,在对手的强大压力之下,华荣甚至觉得自己有若在怒海中飘汤的一叶扁舟,需要一个稳妥的崖岸,以供停泊,这也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也同时带给他新鲜感,也可以说成是一种快感,毕竟好手难寻啊!顷刻间,华荣全身仿佛松懈下来,华荣所修之武学心法最重心静气平,压力愈大,心情愈是平静,心境在压力下也如洪炉上的一点冰雪,冷然视物。

于跋见此,不由得露出一丝的赞叹,同时也夹杂着一丝的怜惜,同是武道中人,能凭借着后天的不懈努力而能达到华荣这个水平的罕见,简直可以说是绝无,不过,我还是要毁了他。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是无法打发掉这疯子的,看他此刻那种进入疯狂的模样,想再说些什么也是无益的。

实力,就是此刻最好的说话。

“果然不错,但你如果技止于此,你的恨事就又要增加一件了。”

面对于跋的狂妄,华荣并没有开口反驳,他说得的确没错,就算如此,他也坚信自己仍有一拼之力。

“看来我今天运气真是不错!”华荣瞳眸一缩,冷声喝道:“看剑!”一道凌厉之极的剑气破空击出,其速度之快、力道之狠,与对阵兆凿时的力道和速度有着天然之别。

于跋不由赞道:“好剑法,好功力。”话虽如此,但手底下却丝毫没有闲着,木无表情的随手一剑洒出。

这一剑看似不快,可其势凶猛,长剑空呼啸之声,震耳欲聋,不绝于耳。

大家都屏息静气,观看自比剑开始后最紧张刺激的拚斗。

于跋所修之武学在当时来讲,属异道邪门,虽剑惊天下,却无法让其名震天下,这也是于跋的一大憾事。

他所独创的心法中,最重“忘情”把一切­精­神,维持在一个一尘不染、毫无杂质的境界里。丝毫不起恐惧之心,所有喜怒哀乐,甚至父子亲情、夫妻之爱,也弃于心外。这也是当世人所不能接受的邪说。

华荣见势凶猛,自问膂力内力均及不上于跋,竟一改其上来必咄咄逼人的剑招,游身圈外,迅捷灵动闪躲,不和他硬架硬碰。

于跋丝毫不变招,依旧刺出第四剑。华荣暴喝一声,连连以剑撩拨,仍是只守不攻,采化解而非硬格之式。

场边观众以为于跋已全面压制住华荣时,剧变突起……

“狂风斩!”华荣突的大喝道,剑身瞬间幻出来无数半月形的异芒,明明是一把剑,却给人感觉像是有无数把利刃劈来的感觉,此招化长剑为刀,挟带惊人的内劲,剑劲尚为近身,剑气所到之处,就好似温度突然下降,兀的让人冰冷之极。

观众大惊失­色­。于跋好像早知道他会变招似的,华荣的欲前欲退,即使在眼光不及之处,他却是了然于胸,可迅速决定策略。不慌不忙间亦改变打法,严密封架,同样采取游斗方式,且战且退,在场内绕着圈子,步法稳重,丝毫不露败相。

奚齐席上一­干­人见华荣势起,都纷纷站起来为他喝彩,每当他使出奇招,都疯狂地叫嚷打气,为他平添了不少声势。

赵衰突然叹道:“华荣中计了!”

重耳讶道:“你从何得之?”

“华荣求胜心切,愈攻愈急,而他本身功力就不如于跋深厚,此长彼消,华荣白白耗泄大量气力,当他力道减弱时,当是于跋发威的时侯。”赵衰深感有趣的谈论道。

正如赵衰所言般,于跋突然停止后退,暴喝一声,一挺身,剑身刺往华荣腰身处,其角度之刁钻,线条之优美,令场下观众顿时发出一阵雷霆喝彩。

华荣大惊之下,只得匆忙回剑相迎。“啪!”的一声激响,竟硬把自己震退了半步。

而于跋竟不做丝毫停顿,手中长剑旋飞狂舞,迫得华荣节节后退,招招硬接,不过此人亦是强横之极,虽落在下风,仍没有丝毫慌乱,看得好武的晋人,不论男女,无论何派之人,均如痴如醉。

剑与剑每接触一下,均发出“咯咯”的刺耳声响来,其产生之气劲爆发外散,直将场地草皮卷席而起,而距离他们最近之观众则被这股气流带得往后抛跌,纷纷落席,样子好不狼狈。

于跋见时机已到,厉啸一声,蓄满气势,手中长剑化出一个个光圈,倏地扩大,临近华荣身体时突又幻成一点寒芒,闪电般破空奔至华荣的咽喉处。

华荣见此情形,不得不放开全身空门,转剑守住头颅部。

“咯”的一声剧响,华荣之剑已然断裂,已经到了守无可守之地时……

就在这刻,却听见晋献公一声大喊:“住手,华荣已败!”

全场再次静了下来。

于跋愕然半晌,极不甘心的望了望正跌坐在地的华荣后,才对献公施礼而归。

重耳和季槐骇然对望,想不到晋献公竟然公开支持奚齐一方,要是这样都杀不了华荣,那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祭史官判太子胜,太子也夺回了蒲邑四镇,场下也再次响起狂热的掌声。

奇怪的是,接下来竟然冷了场,不见一个挑战者上场。

今年的秋祭竟无一丝往年的热闹,往年虽说比武者的功力没有今年上场的高,但场面极为热闹,你上我下的,甚至有很多的家族都为抢先上场而争个不休。更有异于往年的是,以前晋王室只是看客,很少参于这种家臣贵族的纷争,今年则完全相反,全然成了王家之争,晋国的众多大豪门却不见一丝的动静。

观者见此都有点意兴索然。

重耳到是深感欣慰,没人下场也就是没人挑战他。狐偃突道:“尚家终于闲不住了。”

“是啊!他们到是蛮会捡便宜的,明知道于跋想要再战得等下一循环,不知道他们想挑战谁呢?”狐熙疑虑道。

话音未落,尚渔席上跃出一道人影来。

只见来人凌空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场地中央,跪禀道:“尚渔门下勒庆下场挑战,请大王恩准。”

献公大喜道:“准请。”

这勒庆年约三十许,面­色­稍嫌苍白,但眉目极为俊朗,只是眼肚泛青,有些酒­色­过度的现象,一对眼似睁非睁,给人­阴­狠毒辣的感觉。手上提着红婴枪,枪身极短,且枪头镶嵌着白光闪闪的一圈银钉。明白人一见便可知,那绝不是什么装饰品,而是一种致命的玩意。

“此人乃尚家七虎中排名字第二的高手,你们千万要注意他枪头的银钉,在关键时刻,他会做暗器用。”狐熙回首对众人交代道。

“这次我上吧。”狐偃请战道。

重耳不以为然的答道:“兴许他不来挑战我们呢?咱们等等要什么紧?”

第十八章 家主比富

季槐轻哼一声,小声的咕隆道:“除了咱们他还能去挑战谁呢?我看全场人都心知肚明,就一个自以为是的笨蛋不清楚。”

“等等不就知道了吗?不过早做准备也未尝不好。”狐熙不偏不倚的说道。说完惊讶的伸手指着勒庆道:“他怎么去了……那边?”

不只是狐熙深感惊讶,就连晋献公都为之鄂然。身旁的梁五见状不由得朝尚渔猛使眼­色­,意思是你是不是搞错了?

尚渔似乎没有感觉到,依旧和身边人说笑着,仿佛根本就没把这场比试放在眼里。

“哈哈!我猜对了吧!”重耳大感得意之下猛的拍了拍季槐的肩膀。

正如重耳所想,勒庆笔直的向欧阳家族的坐席走去。

“勒庆请战欧阳家主。”

身为一族之长,欧阳埙的确有其非凡之处,对此非但无有一丝的惊讶,反而哈哈一笑道:“既然尚大人看得起在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罗,不过,你还没提出你的要求,我们欧阳家族和尚家可比不起比财富哟,如果你开出的价码是大笔的黄金,那简直是在为难我嘛。”

勒庆恭敬的回答说:“尚家出黄金一千两。”

全场立即发出轰然之声,一千两黄金在当时是个什么概念呢?要是换算成流通钱币,可供三百个家庭一年之用,可以买到几百个如花似玉的妙年少女,如果是在战时,则不止这个数,甚至可以买一个小国家。

欧阳家族虽说乃晋国第一大豪门,可他们凭借的是其一脉相传的高超武学,以及家族的团结,在战国年代,血浓于水,亲族的观念远比国家观念为强。如果谈到财富,那是骑马也赶不上尚家,不要说一千两黄金,就是让欧阳家族现在拿出五百两都有点困难。这点尚家应该很清楚,可他们为什么还提出这不实现的筹码呢?

欧阳埙对尚家提出的要求微微一愣,略一思索道:“你想交易什么呢?”

“一个人。”

“人?什么人?”欧阳埙奇道。

“香姬。”

“哈哈哈!”欧阳埙再次大笑,以掩饰内心的震惊,他暗自惊叹尚家的情报工作之高明,同时也为尚渔的心计所震撼。这个老狐狸,暗地里答应施优帮助奚王子,现在看情况不甚明朗,即将冷场时却派人上来救场,随便找一个对手玩玩,又不得罪任何一方,可你也太­精­明了吧,竟然想顺手牵羊拿走香姬?

欧阳埙神­色­不变,缓缓望往尚渔,见他朝自己微一点头,一派得意扬扬之态,便气往上涌,暗道,哼!我会让你后悔提出这样的要求。主意拿定,他双眼厉芒电­射­,朝勒庆道:“好!同意交易。”说完朝身边一人使了个眼­色­。

“欧阳修前来应战!”

一黑衣人缓步而出。一露面,立刻让场下一半观众倒嘘一口冷气。

青黑脸膛和乱草窝似的黄虬须,还长了一双死鱼眼和满脸的横­肉­,瞄一眼就令人浑身发毛,有胆小之人甚至没有看第二眼的勇气。

“这个人是?”尚渔低声对身边人道。

“?”

尚渔见此情形,脸­色­不愉的低斥道:“尚子淳?你一天到晚都做了些什么?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人都没做调查?哼!你这外总管我看是做到头了。”

尚子淳脸­色­大变,欲言又止道:“主上请息怒!此人小的曾派人查过,他一直呆在欧阳家族的祠堂里,且从未见他动过手,因此……以为他只是个小人物……没想到……”

“没想到他会来应战勒庆是吧?看来我们这次注定要做次亏本买卖!”尚渔看了看场上的打斗道。

尚子淳小心翼翼的道:“以勒庆的能力,我看还是有胜算的。”

“哼!你以为欧阳埙是吃白饭的吗?以他对勒庆的了解,他必会针对他做出­精­心安排,勒庆此次必有大难啊!你再看看场上……”尚渔不愉道。

“啊--”尚子淳目瞪口呆。

欧阳修下场后,俩人并没有在言语上做过多的纠缠,立马就动上了手。毕竟俩人是第一次见面,又没有什么仇怨,只是本着为双方家族的利益而战,甚至在原则上不需要至流血的地步,应付应付晋献公罢了,本是应该如此,可尚渔偏偏提出了欧阳家族不能接受的要求来,这就应了那句话,祸从天降。

尚家对这次欧阳家都来了些什么人,甚至每个人的底细都一清二楚,这样才派勒庆下场,在他们看来,欧阳家族的来人中,除了欧阳埙的大弟子欧阳青衍堪可上场一搏外,其余的都不是其对手,当然,其族主欧阳埙除外。

所以就活该勒庆倒霉,刚一接触就让他明白对手强大的实力,欧阳修首先在兵器上压他一筹,铜椎天生就是枪戟的克星,甚至在腕力上也稍狲一筹,还有速度,力道。

勒庆对自己存有一丝的希望,那就是他的独门暗器,为此,他并没有一溃千里。为着那一线的希望,也为了能腾出手来施放暗器,他拼命拉开距离,扬长避短,力求发挥出自己枪戟远兵器的优势来。

场上出现秋祭比武来最有趣的场面。

欧阳修不住的前进,连声暴吼,双椎齐出,但见无数椎影虚实难分,向勒庆攻去,刹那间连击八椎。

勒庆则不停的后退。虽则他手中之枪也不慢,连封八枪再退两步,不顾一切的想要保持住距离,距离才是求生的唯一法门。

欧阳修突然嘿嘿一笑道:“我看你再退到那里去?”声出椎到,一闪即至,双椎在空中晃出无数道虹光,虹影一现便近身,迅疾如电。

勒庆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逼到死角处,再想退就得换个角度,但是那需要时间,对手也绝不会给他的,只能靠自己争取。

勒庆毕竟是尚家七虎之一,竟然想出倒地侧滚这个办法,虽然有损脸面,但­性­命毕竟比面子重要。暂时是脱离了铜椎的威力圈,但还是被惊出一身冷汗,悚然而栗。

正在这时,一声:“停!”传至场中。

“尚某认输!哈哈!欧阳家果然不凡,高手众多,尚某羡慕之至!”尚渔站起来道。

心中暗骂着这只笑面虎的同时,欧阳埙站起来拱手道:“只是侥幸罢了,只是要让尚兄破财了,哈哈!不过对尚兄只是九牛一毛吧!”

尚渔强忍怒火­干­笑了几声。

祭史官随后就宣布今天的比武结束。明天继续。

重耳则领众人一起向献公施礼道别,随后回到了自己的行馆里。

蒲邑虽土地肥沃,但经历长年战火的洗礼,已是满目创痍之态,可蒲邑城因城门众多和城壕宽深而在几次大战中被兵灾所波及,因而也留存了其丰美之姿,重耳现在所居之地,也是晋王室的行宫别院--蒲阳府,其规模格局在晋国一时无俩,直至献公重新建立新王宫后才避免让其一枝独秀。

重耳刚进入自己的院子,还没落座就见狐熙急道:“太子请公子稍后去他宫里一叙。”

看着狐熙满脸的大汗淋漓,重耳奇道:“我稍后就去,你也不用急成这样吧?”

狐熙则长叹道:“哎!公子你就笑吧,你知道吗,还有个人要见你。”

重耳应道:“谁人能让你急成这样子?”

“弄玉公主!”

“那你也不用焦急得满头大汗吧,见就见,难道她还能吃了我不成?”重耳说着脑海里便泛起弄玉公主美丽的倩影来,暗想,她不见我,我还想找个机会去会会她呢,现在正如我意。想到此,重耳不由得大笑起来。

“你……你……”以狐熙这般口齿伶俐之人,竟然急得话都说不下去了。

重耳愈发感觉奇怪,这个狐熙在搞什么鬼?难道怕我会对她不利?可那有可能吗?她身边护卫众多,再说我也没那胆子啊。

“白痴!你又在做梦了?”季槐实在忍不住笑骂道。

“公子!你可千万别辜负了狐将军的期望啊!”狐熙神情紧张的说。

重耳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但总算汲取教训,没轻易开口。他左思右想,自己没说错什么呀,怎么大家又用这种眼神看我?

“哎!狐管家还是把弄玉公主和重耳的关系讲一遍给他听吧,不然他还搞不清楚事情究竟有多么的严重。”季槐道。

“啊!还有什么关系?不就是姑侄关系吗?难道还有蹊跷不成?”重耳愈发糊涂了。

狐熙一幅震惊之态,口中喃喃道:“不会吧?普天下人都知道的啊?”

第十九章 急中生险

“简单的说吧,弄玉公主和公子您是在一起长大的,直至您十四岁才分开,她比您大五岁,她把您当成弟弟看待,也是您的剑道启蒙老师,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她是最熟悉您的人,也是最疼爱您的人。您现在应该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吧?”狐偃突然Сhā话道。

门外突然有人喊:“公主有请重耳公子!”

声音刚落,一道丽影显现门厅。

一位穿水湖绿素绢衫侍女打扮的美少女,一双钻石般灿烂的明眸一闪一眨间,流露出一种俏皮的味道。

狐熙首先抢上前道:“原来是公主座下萌姑娘亲到啊!狐熙未能远迎,失礼了。”

“远迎就不必了,倒是重耳公子好大的架子,是不是需要公主亲自来请?”萌姑娘反问。

好一个刁蛮的丫头,希望主人不要和她一样才好!重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得从人堆了钻了出来。

俏丫头眼睛一亮,笑嘻嘻的施礼道:“原来公子在此啊,萌儿祝公子万福!”

重耳硬着头皮道:“正要前去拜见公主的!”

“好啊!公主该等急了,萌儿前面带路,请!”萌儿俏声道。

狐熙等人均用焦急的目光注视着迈向厅外的重耳,特别是季槐更是着急万分,因为她知道重耳这一去,说不定就再也回不来了。

重耳却很平静,自萌儿露面以来,他就有一种感觉,甚至说是一种吸引的力量,好象早就盼望着这场见面似的。因此,他在出门前是以笑容回应着狐熙等人。不过他的笑容看在狐熙和季槐眼里却更像一场灾难的前奏曲。

重耳随着萌儿一路向着公主的寝地行去,沿路殿宇楼台在夜灯的辉映下,美不胜收。但他却无心眼前不住变换的美景,心内思潮起伏。想到命运带给自己的到底是什么?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富贵?权势?自己也曾在短暂间享受到贵为王子的待遇,并不过如此,即便是王子,如若没有实力,也得仰人鼻息,且他已经被王室间的复杂人事关系弄得头昏脑胀的,不知所措。

出外经冷风一吹,令他­精­神一爽。

自己以前真是幼稚了,外面的世界虽然美丽,可美丽与陷阱同在,特别是经过比武大会的挫折,他算是彻底的清醒过来了,想要出人头地,自己控制自己的命运,必须得自己有实力才行,这样才可不用仰仗别人鼻息,苟且偷生。

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先应付好这个即将到来的见面,然后再大展宏图,让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滚蛋去吧。

来到别院门前,八名秀丽宫装少女手握剑柄,分立两侧。

以重耳目前的眼力,能从她们的身形气势上感觉出来她们虽年轻,可全已到一流高手之境界,尤其让他震惊的是,这样的八个一流高手,竟然只是公主的守门人?由此也让他对公主要另作估计。

大门轻开,殿内灯火通明,美萌儿着他席地而坐,奉上香茗,又姗姗前去通报公主,留下他独坐大厅。

不一会,脚步声响起,从里间出来一个模样与萌儿一般清秀的美婢来请他到进去谨见公主。

还未跨入门槛,一阵淡雅之香传来,重耳的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斜倚在长软垫上的丽人身上。

重耳的角度正好看到她的侧面,她的脸形极美,眉目如画,一双动人眸子似乎蒙上一层迷雾般让人有大起怜惜之心来的感觉,但那纤巧的鼻子恰到好处的耸起,也显示出其傲洁刚健的个­性­。

“重儿!你变了!”丽人凤目一亮道。

正想着该如何称呼时,公主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重耳几欲魂飞魄散。

完了,她发现了?该怎么办?重耳顿时间有万念俱灰的感觉。

公主微叹道:“没想到我们分开多年,你就……”

咦!看来是虚惊一场,重耳这才放下心来。

重耳结结巴巴应付道:“重儿正想前来叩见……姑姑。”

说完,重耳快步上前行大礼。

弄玉近距离的盯着重耳,俏眼中慢慢现出不解的神­色­,胸部不断起伏,呼吸急速,神态徒然紧张起来。

重耳仿佛听到那急切的心跳声。这寂静的瞬间令他突然冷静下来,他明白,慌乱是没用的,这也正好切入回天诀内功篇“至死地而后生”的心法­精­髓。

他突然大胆的抬起头来,直视着公主。

弄玉公主看着他那对明眸流露出清晰的目光时,一双秀目顿时茫然起来。

“你的身体……我还一直再为你担心着,甚至求过师傅……”公主感叹着突然又急问:“谁治好你的,师傅都说世上无人可治的,可瞧你的面­色­……”

重耳暗想,也只能赌上一赌了,要就全赢,那么就输掉一切。他甚至想到问题的关键所在……称呼,既然大家都说我们是在一起长大的,而且年龄也相距不大,那么重耳在私下里肯定不可能称“姑姑”,那么究竟叫什么呢?

“重耳的病是狐将军所请之人医治,至于是何方高人,重儿也不甚清楚,因为狐舅并没有告诉我,同时为了保密也没有让医者知道我的身份。”重耳声音抖颤着回答道。

迟疑了片刻,公主美丽的脸上方流露出释怀的神­色­。

看来极有希望搏得美人信任,得再接再厉,只到全面打败眼前这位聪慧的人儿。重耳想到此,眼中柔光轻­射­,突的大声喊到:“玉儿!重儿想你!你得帮重儿。”

弄玉公主失声道:“啊!这才是玉儿的重儿!我都以为……”说着,公主站身而起,俏脸上流露出激动的笑容走向重耳。

重耳发现自己已是大汗淋漓,两手也轻轻颤动起来。

“起来吧!还傻跪着­干­什么?我不是再三告诉过你,只要我们俩在一起时,就免除一切礼仪吗?”弄玉怜惜的对满头大汗的重耳说。她以为重耳的颤抖是因见面的激动所至。

重耳刚刚起来,弄玉突然神情转冷,沉声道:“今天你的表现让我很失望,虽然你身体差,但从来没这样让自己丢脸,既然上场就绝不能后退一步,虽然姑姑现在想起来都有后怕的感觉,可如果重来一次,我宁可看你站着死,也不想看到活着的懦夫。”说到后面时公主的嗓声明显加大。

重耳接触到弄玉凌厉的目光,便惭愧的低下头去。

是啊!有这么多人关心我,支持我,我为什么就不能勇敢起来呢?总不能终日里这样闻香窃玉打发日子吧。心中豪情顿起,重耳再次抬头道:“重儿知错了,请玉儿相信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一定会做个站着的英雄。”

弄玉看到重耳眼中突然迸­射­出来的威棱虎光,美目中不觉露出一丝欣慰的神采。

重耳刚进入大院,早已等候在厅外的季槐与狐氏兄弟一拥而上,把他迎进厅内。大伙看他满脸春光,并无想象中那般无­精­打采,均一改焦急之态,狐家兄弟心中那块石头也悄然下落。

季槐满含疑虑的问:“瞧公子的样子像是很高兴?”重耳顾不了身旁众多的惊讶目光,兴奋的一把将她柔软的娇躯抱入怀中,兴奋异常的道:“哈哈!本公子既然出手,当然是马到功成,嘿嘿!你们一定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吧?”说着惩罚似的伸出左手狠狠在季槐腰间捏了一把。

“啊……”季槐又羞又急,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如此机会,重耳怎能放过,他非但没放,反而紧紧抱住那在男装下隐藏的纤腰,充分享受着她娇躯无比的柔软。

狐氏兄弟连连翻着白眼。暗地里替父亲叫屈,怎么找来个喜欢男风的家伙?一时间许多想问的话都憋了回去,狐毛和四虎卫更是紧盯着狐偃,目光不住在他和季槐脸上来回穿梭着。那神情就等于在对他说:“你比季槐还英俊,很危险。”那眼神令狐偃浑身不自在起来,狠狠的瞪了大伙一眼。

狐熙到底见多认识广,第一次见到季槐时便知道是个母货,因此更关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好是坏单从旬生的脸部表情去判断有些武断,如果换做是别人,他一定相信是好事,但是对旬生是不能拿常理来推断的。于是他追问道:“情况还好吧?”

重耳松开季槐,摩拳擦掌道:“好!好得不得了。”

第二十章 高手之战

四虎卫之一的王凌道:“我就知道不会有事的,虽然今天公子有些失常……但公主以前是那么的疼爱公子。”

狐毛暗道,你知道什么?哼!

回复清明的季槐也秀目满蕴爱意,高兴地说道:“我相信公子。”

到是狐偃不满的说:“那刚才是谁在这里吓得惶惶不安的,一点不像个男人。”他的话让季槐欲言又止,不过终究没有开口反驳。

“好了,听公子说吧。”赵衰道。

狐熙等一听俱面面相视,心想这你们可听不得,对着重耳拼命使眼­色­。

重耳到是不至于糊涂到那个地步,心念电转后哈哈一笑道:“公主只是……想我啦!你们是怕她骂我白天逃避之事吧,不会的,到是和太子的见面可能……”

“可能什么?”季槐关切的问。

重耳突然间­干­笑几声道:“可能……我们明天将要打败他们。”

狐熙神情一震,道:“是不是已定下对策?”

“当然,我们进去谈。”重耳说完就走进内厅。

……

第二天,重耳等人抵达时,场上已有晋王禁卫在进行剑术表演,不过没多少人留心场上的表演,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刚到场的重耳以及太子身上,大家都在期待着将要进行的比武。

奚齐看到重耳时,既没有上前施礼,甚至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神情极是僻傲,显然不把这个力量偏弱的大哥放在眼里。到是太子申及弄玉和一班大臣纷纷起身打着招呼,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奚齐见此眼中寒芒一闪,似动了气,因为他到场时可没有这般风光。

这时有禁卫通报,献公已到。所有人均起身相迎,鞠躬施礼。

献公见此,呵呵一笑,甚为满意,随既挥手示意大家坐下。

待众人安坐后,献公正言道:“我晋国自武王启,武风别盛,名家辈出,天下谁不羡慕,晋军能战无不胜就是因为武风强盛,平时宴会舞剑比试,就有人反对过,说怕流血?哼!只有在这种比试中才能不断的完善和提高自己,才能保证晋军的勇猛强悍。下面,比武开始。”

满场喝彩声中,立刻便有人入场挑战。

来人身着铜胄铠甲,年约廿四五,高大英俊一表人才,一双虎目锐利有神,腰间的佩剑更为出­色­岔眼,装饰华丽份量不轻,是可以双手使用的如刀重剑,表示臂力必定惊人。

狐熙小声对重耳道:“此人名叫桁戌,才到翼城便剑挑王城剑士馆,传闻他有着骊戎族血统,是被骊姬刚招入不久的高手,只是名义上算桌王子的门客罢了。”

后面的赵衰凑上来道:“我知道此人,他曾经雄霸猎市,败于介子推之后便不知所踪,没想到竟然投入骊姬门下,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他有戎族血统。”

桁戌目无表情的走向重耳席间施礼道:“请公子指点。”

重耳不知为何,看见这人便不怎么舒服,正考虑谁下场时,身后王凌起身请战。虽然感觉有点不妥,可也无从拒绝起。

赵衰急忙吩咐手下为王凌拿来甲胄披挂,以护着头脸胸胁和下身的要害部位,低声交代几句后就下场入席。

按比武规则,比武者需搏个彩头,比如土地,奴隶及财富等,可这两个人上场连话都没说就动上了手。

一旁的祭史官一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阻止吧,可看到献公那兴趣盎然的样子,也就不敢多嘴,手里的锣鼓也就顺势擂下。

隆隆鼓声中,王凌踏着战步,试探地往对手移去,手上寒芒一闪,抽出腰间长剑,嗤地一声掣在半空,颇有威势。

桁戌连剑都不抽,只是冷冷看着对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王凌怒喝一声,长剑不刺反劈,凛冽的剑气似风涛,压力远及丈外八五八书房,被激起的气流急剧涌发,威力惊人。

谁知那桁戌不闪不避,反而欺身而上,左掌虚发,近身的风涛声突然隐没,劲流一泄而散,同时顺势抽剑,长剑划出一道狐线斩向空中,”铮”一声封住来剑。

“喀--”

王凌后退一步,很显然他的臂力不如对方。

高手相搏,生死须臾,寸寸凶险,步步杀机。

桁戌一出手便抢占先机,不动则已,动则惊人。人与剑浑如一体,剑虹吞吐、锐不可当,致命的快速狂野冲刺,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对方紧迫地猛袭。

王凌连封了七剑,方抓住机会退出丈外,虽然暂时脱离了危境,但也让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场下人均为这漂亮的反击喝彩,奚王子一方的人更是采声雷动,重耳则暗自后悔,不该同意他下场。季槐更是叹道:“此人身着铠甲都能做出这般快速的动作,要是他不着甲胃……那速度之快则不敢想象。”

桁戌依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剑虹及体,如影附形而至。

王凌再次掏出看家绝学,以剑化刀,横向劈去,撒出了重重剑山。

“铮铮铮……”剑鸣暴展,令人闻之头皮发炸。

桁戌进退如电,进攻的可怕剑影,像天宇中飞舞的万道金蛇,以惊涛骇浪似的无穷威力狂野地冲击重重剑山。

剑山快要崩陷,凶猛奇绝的冲刺主宰了全局。

重耳大惊,一声高呼:“住手!”

可还是迟了一步,剑山突然崩溃,一声清脆震呜传出,剑虹倏止,剑气骤敛,人影静止。

惊叹声暴起,接着突又鸦雀无声。

王凌脸如死灰、浑身战栗着,剑垂在身侧,两眼无助地盯着自己披甲上的剑痕,还有腹,胸、肋共有七个剑气刺破的小孔,呼吸像是停止了,像头待宰的老牛。

“我……败了……”王凌失魂般自语着栽倒在地。

众人都想不到这桁戌看来斯文秀气,但在占尽上风时下手竟这么狠辣,都呆了起来,一时全场静至落针可闻,只见赵衰大步跨入场中,扶起王凌查看伤势。

赵衰一向视王凌为亲兄弟,当场怒眼圆睁,显是动了真火。季槐见此暗暗扯了扯重耳,重耳会意,连忙吩咐赵衰扶王凌下场治疗。

这时晋献公大笑着对桌王子说:“王儿这个下属不错,晋军正需要这样的人才,寡人自当重用。”

那桌子虽然年仅十四,可天­性­聪慧伶俐,马上起身对桁戌道:“还不快谢谢父王。”

桁戌自然是喜出望外的跪地至谢。

重耳见此同时和太子交换了一个目光,眼中自是气愤大于妒忌。按规则,本来轮到太子及重耳挑战,可为了按计划行事,重耳和太子竟然没有派人上场挑战。

场面一下子又冷清了下来。

西边坐席上尚渔终于做出自己的判断,向尚子淳使了个眼­色­,尚子淳自是会意,站起身来大声道:“赫天彪请太子指点一二。”

话音刚落,那人已然站起,缓缓步入场中。

有些人是天生霸才,身材、长像、气势、神韵……皆有震慑人心的魔力,一露面似乎比别人高上一等,这个名叫赫天彪的便是如此。

单是他的相貌,确有令人一看便心中发毛的威力,三角眼吊客眉,脸­色­苍灰有病容,颧高鼻勾,颊上无­肉­。三角眼中,焕­射­出可怕的绿芒,像有点北狄的血统。高瘦的身材像竹竿,衫尾飘飘,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味。

虽然已是年约花甲,鬓脚已华,但浑身散发出逼人的杀气,就好似他一出现,太阳马上暗淡了许多。

季槐侧身问狐熙道:“狐总管肯定认识此人的?”

“不,我从没有见过,不过听说尚家有位神秘的首席策士便姓赫,只是不知是不是他。”

重耳更是震惊万分,他没想到竟然在两天内,就出现了三位绝顶高手,华荣,于跋以及赫天彪,这样的高手,能有一个,也足以造成声势,成为独霸一方的人物,可现在一下子出现了三个,尚渔的表现也让他有震骇的感觉,表面上一副粗鲁狂放,笑哈哈的样子,看来只是一层伪装罢了。

本来昨晚的计划让他很有信心赢下比武的,但现在形势的发展,使他开始担心起来。

全场肃然无声,看太子是不是还派于跋出手。

谁知太子竟然一站而起,并且挥手示意于跋坐下,神情激动的走向献公。谁也不了解太子此刻的心情,当他看到献公再次公开支持桌王子时,他的心瞬间降至冰点,对他来说,既然得不到父亲的欢心,就算暂时坐稳太子之位也没什么意义,自己的下台只是迟早的问题。绝望之下,他决定以身相赌,如果父王还有点点在意自己,就决然不会同意他和赫天彪的比武,如结果相反,那么他怎么做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请父王准孩儿一战。”太子申跪拜道。

“啊……”

晋献公显然没有想到太子会下场,一时间也当场愣住。

尚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脸­色­大变,他决然没有想到太子会出场,他不敢想象在大庭广众之下伤害太子的后果。太子毕竟在晋国有着不凡的威望,他何曾想做个恶人呢?他脸­色­大变的原因只有自己知道,因为这个赫天彪是个天生的屠夫,一进入战斗,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认得了。

同时­色­变的还有重耳及欧阳埙等。重耳当然有理由担心,如太子一死,他便失去依靠,也失去存在的意义,至于欧阳埙在担心什么,没有人知道。

这下让献公为难了。同意吧,显然是公开判决太子的死亡,国民们会如何议论,还有众大臣的反应,但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吗?

正犹豫间,骊姬的一句话让他下了决心。

第二十一章 垂涎三尺

“大王请三思,太子一向在晋人中甚有德名,且得到众多大臣的支持,您可千万要想清楚啊!”

哼!我不能等了,如若等他羽翼丰满之时,且不连我也得靠边站了吗?献公暗想暗盘算着,眼神异茫一闪,正待开口时,一个声音传来。

“王兄且慢,我想会会这位高手。”

“啊!公主!”

满场惊异声中,一位穿白­色­晋服的少女缓缓从席位上站起身来,不见她做任何动作,身影一晃便突的消失席间,眨眼般的工夫,她已然在场中和赫天彪对立而站。

“哗……啦”

全场爆发出自比武来最热烈的掌声。

弄玉露了手漂亮的轻身功夫,几乎让所有人为之痴狂。在场的大多数人平常想见上公主一面都不易,更别说能看她纤手舞剑。特别是两人对立一比较,就产生出一种强烈的对比,美女与野兽。

有人欢喜有人忧,这句话用在此处恰如其分。

看到弄玉出头,太子申当然欣喜若狂。公主的支持,给了他强大的信心。

献公则目瞪口呆,对这位小妹妹,他是既爱又怕。

骊姬和奚齐则流露出惋惜的目光。骊姬是为自己感到惋惜,眼看要大功告成,弄玉却来了个节外生枝,奚齐则为弄玉的下场惋惜,一个十七岁的青年男子,那有不爱美的,初见弄玉便惊为天人,几乎夜夜梦中相见,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美人化为香魂。

重耳对这位姑姑到是信心百倍,同时也为弄玉那慑人的英姿所倾倒。

“妙哉,来了位小美人送死。”赫天彪狞笑着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这句话一说,场下顿时骂声大起。

连晋献公也眉头轻皱。尚渔则一反常态,低头不语。

弄玉小嘴轻撇道:“我看你能狂多久?”

话音未落,身形一闪,身动,剑出,一气呵成。快得令人目眩,人剑合一猛扑而上,剑的啸风声有如隐隐风雷,难怪敢上场挑战这狂人。

“哈哈哈……”赫天彪笑到中途便笑不出来了,凭他那双锐利的目光,竟然看不清楚剑的光影,这剑的速度可是骇人听闻,让他震惊。

一声暴喝,剑影漫天,赫天彪狂­性­大起,立即发起空前猛烈政击,剑动风雷骤发,抢制机先无畏地切入,剑上所发的剑气极为浑雄,剑招快逾电火流光,招招强横。

弄玉也不示弱,毫不退让硬接硬拼,以快制敌,剑光连闪,剑气迸­射­隐发风雷,“铮铮铮……”两剑接触声如连珠炮爆炸,光芒闪烁险象环生,­射­星逸虹化解,剑气疯狂地乘隙锲入。

片刻间,赫天彪连换八次方位,仍难摆脱快剑的纠缠,一向自负的赫天彪,怎么甘心被一个女子逼得到处闪避呢。他大吼一声,突施绝招,剑光疾变,利刃破风般的锐啸变成了慑人心魄的异鸣,可怖的电芒突然迸发、分张、贯入……

“铮铮!”两声震鸣传出,狂吼的人影倏然中分。

刹那变化,为期短暂,似乎刚才并没发生任何变故,闪光剑影只是幻觉而已,交手的事其实并没真的发生。

弄玉一阵娇喘,脸­色­泛白,腰间几块白布飘落,好在没伤到身体。

赫天彪以剑支地,左手掩住右胁,指缝有血沁出,创口不大,流出的血不多。

全场人鸦雀无声,好一会才爆起漫天采声,为弄玉的惊人技艺和赫天彪的狂野招式叫好。

弄玉明白她只是侥幸而已,一开始让他轻视自己,然后突下绝招,以快制敌,和他拼功力她绝然不行。

尚渔第一个清醒过来,急喊:“我认输。”

赫天彪那里甘心栽在这个女人剑下,白眼一翻,正想开口反驳时,弄玉突然嫣然一笑道:“不,我们谁都没输。”

祭史官连忙高声道:“双方平手。”

“哈哈哈!现在该轮到我了吧!”重耳霍地起立。大笑着走入场中。

全场霎时静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王者之剑

“儿臣挑战桁戌,请父王恩准。”重耳施礼道。

献公毫不迟疑道:“请准。”

在场人中,除了奚齐等人,无不为重耳担心。桁戌虽说不是华荣那等级数,毕竟也非等闲之辈,击败王凌暂且不提,凭他曾百招内让王城剑士馆馆主俯首称臣,就足以证明其实力。

桁戌从重耳憎恨的目光中看到一股杀气,但他丝毫没把这个不以武力见长的王子放在眼里。慢吞吞的走上场,向献公施过礼后,笑向重耳道:“谢谢公子看得起在下,请。”说完双目直视重耳,如老鹰般看望箸自己的猎物。

重耳一双虎目寒芒暴闪,毫不退避地与他对视。他明白若不能争取大家对自己的信任和尊敬,他日行军调将,将会有很大障碍,很可能因而招致败绩。

两人的眼神,等同利刃,在空间交击。

桁戌英俊的脸庞忽然泠了下来,拔剑相向,直指重耳。

在这关键时刻,重耳忽然信心暴棚,依然凝立如山,双目­射­出鹰隼般的­精­光,紧紧锁定对手。

这时桁戌方知低估了重耳,对手那从容不迫的站姿,身型气度均显示出一流高手的特征。如果知道重耳还是当世唯一参透回天诀的那个天才,那他必会悔恨此举。

两人这一对峙,立显高手风范,场内人均为那种风雨来临前紧张的气氛所慑,全场鸦鹊无声。

经过一个月的强修和高手的喂招,重耳已由十多天前的锋芒毕露转为气定神闲。就两人的气势做个比较,重耳当落下风。这也是大家不看好他的原因之一。

重耳忽然间一阵大笑,豪迈不羁。

桁戌为之错愕,一向温文尔雅的重耳,忽然露出豪雄之态,令他大感意外。

就在对手一愣间,重耳出剑……手中长剑忽的弹上半空,化做万道剑影,虎虎生风,武场上空满是寒芒,光耀眼目顿时吸引全场日光。

桁戌则再次让大家见识了他的速度,身着银白­色­铠甲在阳光的印映下发出眩目的光芒,只能看见一团银光神速地冲错、回旋、神忽奇神的移动,应变迅速绝伦。

眼睛不怎么好使的人连人影也分不清楚,重耳倒是不慌不忙,通过这月来对晋王剑的理解,还有回天诀带给他的强烈信心,他避重就轻,以不变应万变,心灵也进至无波无浪的境界。在桁戌强大的压力下,他反而自然而然地步入空灵的境界,呼吸变得缓慢悠长,全身毛孔放松,所有感官,全部发挥作用。不单是眼耳口鼻,连全身的皮肤,也处在高度的警觉状态,不动则已,动必惊人。

桁戌身形再次疾转,剑上真力澎湃,剑气凛冽似寒涛,幻出一弧白光,斜劈而下声势汹汹。表面上他依旧从容,暗地里却震惊不已,就算是特级高手,在他的快攻面前也不能保持绝对的冷静和从容,可这个据说武功不入流的王子竟然丝毫不为所动,防御得密不透风,这样下去,重耳就是不进攻,他自己也会白白累死。

重耳依旧采取守势,展开了绵密的防卫网,甚少反击,他也在考验自己的真才实学。毕竟这样真枪真剑的以命相搏还是第一次。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接下了桁戌迅疾绝伦似的一阵快攻,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心惊的同时也欣喜若狂,回天诀仿佛带给他无穷无尽的真气,在全身奔腾流动,让他的招式更加­精­纯,力道不减反而有愈来愈强之势。

季槐曾经告诉他,对方如若出手攻击,不必急于封架,看准空隙切入行雷霆一击,一下就可以了结。他决定等待着空隙的出现,但他也不能不封不架,桁戌实战经验极为老到,不但攻得空前猛烈,攻中有防,而且防得不露丝毫空隙,不可能让他找到雷霆一击的机会,再加上他身着的铜胃铠甲,使得他一定要把握好十分­精­确的攻击时机和部位。

双方的剑上,皆已注入内家真力,似乎半斤八两,棋逢敌手。

季槐看得心花怒放,她明白此时重耳已然步入一流高手的行列,就算和华容之辈相比,就算不敌,保命有余。

赵衰在高兴之余倒有一些疑虑,怎么公子几个月不见,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骊姬一方面的人无不­色­变,桁戌的能力他们是知道的,往往和他一个等级的高手也支持不了百招,不是被他的快剑一下子就冲垮,就是被压得心慌意乱,破绽大露。而重耳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不能不让他们担心。

桁戌知道不能久拖,想连续攻击而­精­力又不至于衰竭,他还没有这份功力。抢先变招,片刻间,换了十余处方位,绕圈而旋,剑花乱闪,真力突然迸发,劲道平空增加了一倍,剑气涌发出彻骨的寒流,他要力争在几招内解决战斗。

场下人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叫喊声也噶然而止,就算是不懂武功的人也能看出这一剑的威力。

重耳不惊反喜,他发现对方刺来的一剑中,露出了一线奇怪的空隙,剑光的旋转中心有一团光华护住,那只握剑的手就是唯一的破绽。由于有体内守心之道的支持,他才能在在电光石火间,观察到如斯细微的变化。他不再后退,以泰山压卵的声势放手对攻,招招不离对方的剑光中心,直透对方的剑网行致命一击。

这一剑,必须一击即中。

“铮铮铮……”响起一阵震耳清鸣,火花四溅,迸散的剑气呼啸如天风降临,双方御剑的劲道极为浑雄,每一剑皆势若雷霆。

重耳的每攻击一次,桁戌必定后退一步,对手紧笼罩住他的那只暴露在外的手和手臂不放,令他只得放弃进攻,全力防守。

场下观众顿时为重耳这一轮狂野的攻击发出阵阵喝彩。

重耳一直积蓄着的那股窝囊气,像大山爆发般喷涌出来,他开始控制主攻,一连十余剑强压,把桁戌逼得八方旋走,移形换位已显疲态,比起开始时的速度完全判若两人,拼全力封架闪避。

重耳不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剑势再变,不再是中宫强攻猛压,而是虚实难测的诡奇怪招,锋尖上吐,却又在下面出现另两道奇怪的扭曲虚影,恍若雷轰电掣,很难分辨哪一道是实影,哪一道才是致命的雷电。

晋王剑绝学终于在重耳手中重现。看到那飘逸迅疾的招式,大家不禁想起晋武公一剑日斩千人的壮举。

桁戌脸­色­发白,暗自叫苦勉强支持,已明显到了真力渐竭,封架力不从心了的地步。

“喀……喀……喀……”接连三剑刺在铠甲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桁戌也连连后退三大步,手中剑摇摇晃晃的勉强挥舞着,像是被狂风劲吹的一叶枯草。席间骊姬大惊失­色­,骇然站起,奚齐正欲大声喝止。

重耳早就下定决心要给王凌报仇雪恨,当然不能让他们有出声喊停的机会。口中发出一阵长啸,声出剑动,身剑合一化虹而至,乘落势同时行致命的一击,剑未到,彻骨裂肤的剑气已先一刹那涌到。

桁戌一剑走空,已知大事不妙,苦的是又来不及收招,一道剑影已突破他的护身剑网而至,攻势之凌厉是空前绝后。

“啊……”

“叱……叱……”随着两声利剑入体的轻响,幻影顿止,重耳挺身屹立,脸­色­苍白,口角有血沁出,虎目中神光乍现乍敛,明灭不定。

桁戌剑断两截,手捂着铜胃和铠甲的接缝处,踉踉跄跄着摇晃着倒地。

全场人目瞪口呆,在一片死亡的寂静里,季槐冲入场中扶下重耳。桌王子一方也谴人抬下桁戌,场下这才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来。

像是一场梦,重耳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胜得如此漂亮,奋斗的第一战就使他雄心万丈,豪情顿起。大家看他的眼神和以前大为不同,多了一种羡慕,崇拜,那是种极为新鲜的感觉,这感觉给他以无穷的信心。

自此一战让他的­性­格发生微妙的变化,就像一个人在长期压抑下,因环境的剧变,忽然松弛下来,故不自觉地透露出真正的本­性­。

斜靠在季槐身上,重耳想要对她说什么,但怎么也说不出来。他轻轻的动了动被季槐紧握的手指,点了点头,试着再次开口,最后终于放弃。

“别动,公子看来是脱力了,现在只有静待恢复。”

重耳感到自己全身的血管都在剧烈的跳动着,听觉和视觉都在慢慢消失。

“醒了!公子醒了!”

第二十三章 骊王后

重耳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得让人屏息的粉脸,原本洋溢着动人之­色­的脸庞隐隐现出一丝的憔悴。哦!季槐,重耳打心里高兴睁开眼就能看见她。

季槐娇靥生笑,但美眸中却是有难以抑制的泪光,低声昵喃着:“我们胜利了,虽然没得到什么,但也没失去,更让人惊喜的是能看到你一展雄风,对了,公主一直在守侯着你,刚去不久,萌儿一定又去喊去了……”

看着跪在他床边的女人。

重耳笑了,他薄削的双­唇­紧紧的抿在一起。

“你忘记换男装了。”重耳说着伸出一只手去抚摩季槐的秀发。

季槐露出一丝羞涩的表情道:“你都那样了,我那里还顾得上换什么装?如果……你有什么事……我还能活得下去吗?”说着说着,眼睛里泪光轻闪。

重耳闻言大为怜惜,这个情深似海的美娇娃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佳偶,对自己如此用心倾情,怎么不让他心神俱醉。正想抱佳人入怀,却发现自己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季槐白了他一眼,正要说话,房间突然传来一股淡淡的幽香,使得两人同时向外望去。

房门处出现一位绝­色­紫衣丽人,梳宫辔云鬓堆绿,美丽的面庞薄施脂粉,更增加三分颜­色­,那双清澈如深潭的明眸,具有无穷的魅力。

“玉儿!”重耳挣扎着想要起身。

弄玉则轻点螓首,示意不要起身,一双美眸中虽蒙着一层水雾,却依然掩饰不住那一股喜­色­。

“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

美人恩重情深,让重耳感动不已。望着眼前的两位绝­色­佳人,重耳还恍若梦中,他犹豫着问季槐:“这是真的吧,我不是在……做梦?”

季槐狠狠的瞪了重耳一眼,似乎在责怪他伤食还未好,竟然­色­心又起。不过还是握住重耳的一只手,用力捏了捏道:“你有感觉吗?”

重耳轻喊一声:“好痛!”咧牙对两人做了个鬼脸。

弄玉嗔怪地看了季槐一眼,俏声道:“你……怎么能……”说完,俯身对重耳柔声道:“不疼吧!要不……姑姑帮你揉揉?”

听闻此言重耳瞬间舒服到骨子里去了,望了望明眸中异彩连连的弄玉,脱口而出道:“好啊!”

突然季槐“噗哧”一声,笑着对弄玉道:“他呀!哼!最会的一招就是见竿子就上,公主可千万别听他的。”

重耳怕她再说下去,连忙转移话题道:“比武有结果了吗?”

弄玉眼睛一亮道:“你走后,太子连胜两场,而欧阳家族竟然没出战,对了,是不是你们和欧阳家有了什么约定?”

重耳则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道:“是太子,他们究竟有什么约定我也不清楚。”

弄玉露出一副释然的神态道:“不管那些,重要的是你们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你们的封地在,根基就在,他们短时间内也无奈你何。且你今天大发神威,不少的将军大臣称赞不已,也未尝不是胜利呢?”说着,弄玉忽然俏手轻指季槐道:“她是你的?”

重耳嘿嘿一笑道:“是我将来的老婆。”

季槐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大方地说道:“错,不是将来的,是现在的,也是永远的。”

重耳一愣,连连认错:“是我错了,我认罚?”

看到二人说笑,弄玉心情愈加放松,就象是回到了童年时代。以她的修行,是很难轻易为外界的事物所打动。她修炼的功法最着重静­性­,清心寡欲,需要把心境永远维持在一个一尘不染、毫无杂质的境界中。

但重耳的存在首先击破了她的静心,比武的胜利又让她放松下来,就如同湖水突转混浊,各种念头涌上心间,还有重耳与季槐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从中反­射­出来那种纯纯的东西击中了她。

弄玉公主正在胡思乱想间,耳边响起季槐圆润而且悦耳的声音:“公子!狐熙他们还在外面等着探望你呢?是不是?”

弄玉也从短暂的迷失中清醒过来,低头对重耳交代着:“你身子恢复后便立刻赶来翼城,估计不久便有大的变化,远离权利中心自是弊大于利,而且,姑姑也想你来陪陪我。”

重耳大喜过望:“重儿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玉儿身边。”

季槐一旁提醒道:“没有你父王的恩准,你怎么能随便进入都城呢?”

弄玉闻言眼神一变,俏脸轻扬道:“你来看望姑姑,说敢说个不字。”

“是啊!”季槐点点头,然后十分严肃地说:“当然,只要公主您请公子去小住几天,大王自是不便说什么的。”

公主看了看季槐,含笑着道:“公子明天就不要去祭祖了,养伤要紧,王兄那里由我去说。”说完又再三嘱咐重耳要保重身子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在狐熙等人进来的一段时间里,重耳都不知道自己都和他们说了些什么话。弄玉公主的纤影在他的脑海里久久的盘旋,直到季槐的一声轻叹惊醒了他,才发现房中只剩下季槐一人。

抬头看了看季槐,才感觉到季槐生气了。他顾做轻松的笑了笑道:“槐儿快帮为夫瞧瞧伤,刚才我一直在运气来着,都忘了和狐总管说……哎!等我的伤好了,咱们就走,不趟这混水,不过这价钱还是要谈好的,这次咱们可算帮了他们大忙了。”

季槐果然中计,俏脸一扬,娇嗔道:“我看你是舍不得这王子之名吧,都做得不亦乐乎了?哼!还说要走?”说到这眼中闪过一丝狡洁的目光笑道:“要不,我这就去和狐总管谈去?”

“你,你……”重耳不禁为之气结。她总是能看穿自己,自己对她却偏偏无计可施,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他不动还好,这一动,顿时感觉到了无边的痛楚,体内气血翻腾,好似万道利箭穿心而过,除了再度躺下身子外,别无他法。

季槐见重耳突然间脸­色­大变,额头也冒出了细细的冷汗,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将自己的内劲传入重耳的体内,口中嗔怪道:“公子,快些放松下来,不要再瞎动了!”

重耳虽感身体疼痛,但他看到季槐为此吓得小脸发白后,既欣慰又怜惜不已。好在解决了一个的问题,不管如何,她不会再坚持让他马上便和狐氏脱离。

只要她不反对,旬生便有信心把重耳的角­色­演下去。

别府后花厅。

奚齐表情沮丧的在厅中来回踱步,时不时还大声的怒叱着一众手下。

“你们都是一些饭桶……废物……”

“……”

大夫梁五若有迟疑地说:“王子息怒,情况并非公子所想那般不堪,虽则没能搬倒太子,但也打破了他们三兄弟的联合之势……”

奚齐不留情面的冷声道:“既没能杀死他们一人,又没能夺得任何封地,就是失败。”

“王子有所不知,凡事得从长远计,非一日之功可成,王子有大王和骊后的支持,登上太子之位只是迟早的问题。”关东五解释道。

“哼!”奚齐眼神立变,眼中爆出骇人的光芒,半晌后,才喃喃地说道:“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

“大胆!还不向两位大夫陪礼道歉。”

伴着这道清脆有力的声音,骊王后随之出现在花厅。

“孩儿恭迎母后!”奚齐率众施礼恭迎。

第二十五章 晋王室的分析

骊王后的脸形极美,眉目如画,­嫩­滑的肌肤白里透红,诱人之极。根本看不出来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最使人迷醉是她配合着动人体态显露出来的那娇慵散的丰姿,和成熟迷人的风情,略显怒容时则更添一股异样的美态,难怪深得献公宠爱。

“哼!两位大夫为你之事鞍前马后的­操­劳不止,你竟然不知尊重?”骊王后的语气愈加严厉。

奚齐极不情愿的向两五大夫打拱施礼。

“痴儿啊痴儿!”骊姬叹道。”本来不想让你知道,但……你也长大了,也该让你学习如何独挡一面,不然你拿什么治理这个国家呢?”

梁武出声安慰道:“奚王子自幼天姿聪慧,且志向远大,勤于思想,是我晋国之福啊!骊后就不要责怪王子了。”

骊姬呆了一呆,随后发出一声娇笑,眼角四转,缓声道:“请两位大夫及华师傅留下,其余人等都退下。”

有些出乎意料,骊姬竟然连一个丫头都没带在身边,身后仅有一位头脸全蒙在大长黑袍里的家伙,全身流露出冷森的气势。他的出现,空气似乎陡然降低,所有人均感寒意陡增,连华容也流露出惊异之态。

更让人惊奇的是,来人竟然不等骊姬招呼,就自顾自的坐下。骊姬竟也不见怪,淡淡一笑,请大家坐下。

那神秘人这才挥手掀去黑袍,露出一截枯瘦的身子,就像似从没吃过一顿饱饭,已经饿了廿年的人­干­。

见大家都疑惑不解,骊姬笑意盈盈的介绍说:“这位乃王宫的首席客卿公冶方,他将全权负责对付太子申一党。下面就请公客卿给大家谈一下他的计划。”

奚王子及两五均听得眉头大皱,认为骊姬把这样一个毫无名气的家伙当成心腹而不满,华荣则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等待着下文。

“那我就不做客套,长话短说。”公冶方不紧不慢的开说起来。”王子欲想夺得太子之位,若想即刻而成,不太可能,当需做长久之计。想那太子申对大王小心承顺,又数领兵有功,短时间里无机可乘。”

梁武看见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奚王子则暗道,简直是废话。

骊姬倒是一脸的期待。

“想那三位公子皆在远邑,但历事已深,朝中多为之左右,未能轻动也。不动则罢,动必先申生,其为人仁慈而­精­洁。­精­洁则耻于自污,仁慈则馋于贼人。耻于自污,则愤不能忍,此为其一。其二当废其党徒。而其最亲密之人当属重耳及夷吾,但祭奠一战,夷吾已逃,自是无害,唯剩重耳必当除之。”

众人闻言眼睛大亮。

奚齐也态度大变,恭请道:“请先生指点。”

公冶方淡淡道:“指点不敢,在下已和骊王后定有好计,此次重耳前来祭祖,必使其来得而归不得。”

奚齐好似明白过来,大喜道:“是否趁他伤势未好之时,在蒲邑途中来个伏击?”

梁武一副不大服气的模样问道:“那太子申呢?”

公冶方双目直视梁武,眼中寒芒暴闪,瘦小­干­枯的身体仿佛突然象雄狮一样威猛。梁武神­色­一变,显然被公冶方突如其来的眼神所慑。加之此人表现忽软忽硬,虚虚实实,使他徒生惧意。

公冶方眼中神光忽又消去,似乎陷入深思,好-会才继续道:“我们身处太子领地,当然不能轻举妄动,动一发而牵全身,重耳一倒,太子则自闭……”

骊姬突然接口道:“对付太子,公冶方早有安排,太子申身边已有我们的人。”

华荣突然Сhā言道:“我想知道是谁去伏击重耳等人,要知道他的身边不乏高手,一不小心,露出破绽,后果不堪设想。”

骊姬欣然道:“华师傅请放心,此事由公冶方亲切安排,全无晋人在内,就算出了问题也扯不到咱们头上。”

公冶方看大家还有疑虑,继续解释道:“虽不敢保证万无一失,可此次祭奠的胜利是我们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奚齐愕然,奇道:“胜利?难道我们还?”

公冶方不慌不忙的答道:“王子明鉴,首先是大王的公开支持,这也把他们兄弟逼向绝路,再者是朝中的一些骑墙派,虽不至于帮我们,但今此一战后绝不会靠向他们,最重要的是得到尚家的支持,他一旦下了决心,嘿嘿,即使想退缩也恐怕没机会了,想那太子申也不会放过他。”

大家被他的分析所折服。不约而同想到一起,此人好在是我方阵营,不然,就是睡觉也不得安宁。

骊姬突然间兴趣索然,淡淡一笑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一切就按公冶方先生的吩咐去做。现在我要去大王那里,剩下的事情你们商量。”

公冶方究竟是何方人士呢?其对晋王室的分析一针见血,心计之深,令人震骇。

只可惜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第二天清晨,重耳不等伤势恢复,趁着天未明,悄悄的踏上归途。

赵衰率领三十余骑铁卫成环形拱卫着重耳的马车,缓缓行驰在官道中央,官道上行人希少,随着太阳高升,一些商旅行人、赶集的农夫,载货的骡车和马队逐渐多了起来。

众骑士的雄武英姿,配以马车两旁八名卫甲鲜明的枪戟手的蹑人雄姿。路上行人无不纷纷闪避,甚至有些眼睛亮的能从车驾上所刻一对张牙舞爪的飞龙上看出这是王室用车,这些人甚至避入道旁的丛林里等待马车过后才敢出来。

高驾龙纹驷车里不时传出轻语。

是季槐和重耳私语的声音。“赵衰过来。”这声音略带喘息,显见说话之人身体不佳。

赵衰闻言回骑驰往马车旁,勒马停在垂布帘车窗前,轻声道:“公子有何咐?”

季槐轻掀布帘露出美得让人屏息的俏脸,低声道:“此行路途漫长,为安全起见,应尽量避免引人耳目,现在你去找一处空地,我们稍作歇息,待人少时再上路吧。”

赵衰应了一声,策马扬鞭驶向队前,挥手示意手下里两名带头的骑士跟他前往查找,又吩咐一­干­手下避往路边,并散开队形,团团护着马车。

一直紧跟在马车一侧的狐熙想要说话,犹豫片刻后才小声问:“公子何来此等想法?”

重耳很想说我要怎样就怎样做,那轮到你来问话。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点头示意季槐回答。

以季槐之­精­明,当然明白重耳心中所想,白了他一眼。对狐熙道:“有两个原因,一是公子身体未愈,行走多时,自当休息片刻。二是公子自上路便感情形不对,总感觉有人在跟踪似的,因此……”

狐熙一呆道:“竟有此事?”

季槐知道他不相信,可也不能告诉他,只是公子的预感。重耳的预感一向很灵,就好像‘先锋营’中一战般,她虽然相信,但如何才能解释清楚呢?所以她唯有闭口不答。

重耳极不耐烦的道:“究竟听我的还是听你的,现在我好像还是你的公子吧!”

狐熙微微一震,知道自己忘记了身份,立刻恭声道:“小的怎敢,当然听公子的。”见重耳再未开口,狐熙低头退至车后,心中不由得感叹万分。才一个月的工夫,旬生的变化便如此之大,一股威仪渐生,慑人之态竟然不下于主公狐突。究竟是王子的身份造就了他,还是旬生本身就隐藏着天生的霸气。

从此,狐熙对重耳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不再有先前那种有些看不起的想法,甚至狐毛狐偃兄弟也一改对他的看法,语气中再也没有以前的那种调笑之­色­。

大伙按重耳的吩咐而行,谁知五天过去后,依然风平浪静。如若换做祭奠前,狐氏兄弟首先就要向重耳发难,但这次只是在暗地里咕隆几句,没敢公开表现出来。

现在不只是大家怀疑他的判断力。季槐也开始疑惑起来,是不是他受伤势的影响而产生幻觉呢?

重耳闭口不谈他的感觉。但私下里却感觉到危险愈来愈近,几次派手下四处查探,也毫无结果,让他心头蒙上一层迷雾。

第五天,行至了倮鞅地界。倮鞅与屈邑交界,距屈邑不到一天的路程。倮鞅虽属山区,以前却是晋国的富饶之地,只是在历经战难,和天灾人祸后,人口从十来万减至目前的几千人不到。

依稀可见的集镇上,除了断瓦秃垣,已经看不见一栋像样的房屋,一副满目疮痍之状。

第二十六章 白狄狂杀

山下往右,是通往屈邑府的官道。往左则可以转岭渠而达蒲邑,在当时可算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官道沿衡河河谷上行,平时车马往来不绝,商旅往来络缫于途。

今天,前后十里地,鬼影俱无,没有车,没有马,甚至没有一个步行的旅客。

怎么回事?赵衰眼中疑云逐渐起,急忙吩咐手下戒备,并和狐偃兵分两路左右搜索。

倮鞅山一带,飞禽走兽特别多,有豹、有熊、也有虎。兵荒马乱数十年,人都快死光了,飞禽走兽真是满坑满谷。

重耳的伤势已好了八成,见形势不对,急忙与季槐登上路边的小山包,困惑地向西方眺望,居高临下,俯瞰衡河河谷一带,再次无缘无故地感到心神不宁。

“公子!”山左密林处传来赵衰的叫喊声。

重耳明白一定是有了发现,连忙赶了过去。

只见一条青石板铺盖的山路,两旁是参天的古柏,林木森森,奇怪的是树木延伸到左边官道上时却嘎然而止,光秃秃的留出一块二十丈左右开阔平地来,由于这条道路和官道相连,要想转道岭渠非得通过这条官道不可,如果不走官道,则得翻越倮鞅山往屈邑,然后再沿衡河下行,再转道岭渠。这样一来既浪费时间,力气,而且身在深山显然更不安全。

看来对方是布下了绝杀之势啊。狐熙总算清醒过来,急向四虎卫及余下铁卫下令:“任何人接近公子,杀无赦!”

狐熙的话音未落,一阵沙尘扬上半天,漫天黄尘,直向骑队吹去,众骑上纷纷俯首掩目,四周尽是黄茫茫的一片,以至在这大白天的,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此地实在是杀人的最佳地域,杀气伴着黄尘不断蔓延开来,十余道白影也自黄雾中逐渐显现,全部白袍蒙面,只露出眼睛。

“刷--刷--”

密林中突然­射­出千百道利箭,直扑重耳一方。利箭破风之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哎呀--啊--”骑士们的喊叫声伴着马匹的嘶喊声此起彼伏,重耳与季槐狼狈的滚地而倒,以避开弓弩的袭击。

一轮攻击过后,十几道刀影突近,刀光如电,幻出万道金蛇,刀气澈骨裂肤,滚入骑士阵中。

光华闪烁中,乍明乍灭,聚合、穿织、飞散、逸出。

一触即分,光华乍敛,风止雷息。

黄尘渐息,人影立分……

“呃……啊……”二十几名骑士经过两轮冲击,竟然只剩下一人东摇西晃的在坚持着,不过还是没能支持住,身形一晃,噗一声剑脱手坠地。“快……逃……天啊!是白狄狂杀……”他发出一阵濒死的呼叫,向前扭曲着栽倒在地。

赵衰赶至,一声怒吼,人到剑到。

好狂,好野,雷霆万钧,风云变­色­。人与剑浑如一体,剑出处恍若电光激­射­,那股威势足以令对手心神崩溃,如羊见虎。

首先迎面的白衣人身法虽逸走如电,可还是没有剑快。

“铮!”

火星暴­射­,剑崩刀开,随即排空直入,血光崩现。

一群白衣人的信心与勇气,因此致命一击而迅速消退沉落。

狂杀是天生的不怕死,立即便有五把刀把他圈了进来,刀似雷霆锐不可当。

赵衰因刚才的全力一击,已是真力耗损甚巨,大汗澈体。

五个白衣人的五把刀依然攻势如狂风暴雨,一刀连一刀绵绵不绝,刀光漫天澈地而至,赵衰不得不定下心神挥剑接斗。

狐氏兄弟眼见不对,正待上前,狐熙大喝道:“快保护公子离去。”说完带着剩下的几名骑士猛扑了过去,他不是不知道‘白狄狂杀’的厉害,但他明白如果无人上前阻止,那么将会全军覆没。

重耳眼睁睁的看着三十多人瞬间就剩下十来人。心中悲痛万分,不禁激起拚死之心,季槐见此情形,急道:“公子且慢,敌人在暗,我们连他们有多少人,为何原因伏击我们都不知道,这仗如何打?更何况他们在密还埋伏有弓弩手,现在唯有避为上策。”

“什么,逃跑?”重耳惊问。他现在最反感便是这个跑字。

编贝玉齿轻咬了一下樱­唇­,季槐理直气壮的道:“敌人选择这条官道伏击,很显然是深悉我方虚实,事前竟无半点先兆,当然是掌握了我们的行进路线,故能一击成功,以致我方实力迅速被削弱,一定是有人吐露消息并使人在途中袭击我们,如果我的推断没错,定是骊王指使或收买,不然‘狂杀’和我等无怨无仇,怎么会突然现身此地,而且除了‘狂杀’参与外,究竟还有什么人?我们全然不知,唯有先离开此地,再想其它办法。”

重耳沉吟不语。其实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形势迫人,脑内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狐偃突道:“公子是我们的当然领袖,不管战还是跑,我们听从公子吩咐。”

重耳全身一震,似乎才意识到他的决断将决定着大家的生死,眼看着‘狂杀’已逐渐突破狐熙的防守圈,他的眼中突­射­坚毅的光芒道:“先保存实力,离开此地再做他想,我立誓绝不放过今天所有参与伏击之人。”说完缓缓抽出长剑,用力指向天空发出一声长啸。季槐暗自长叹一声,望着还被包围中的赵衰及狐熙等人大喊道:“我们先行离开,你们有机会就走吧,不要死拼。”

赵衰看着他们的背影快速消失在山脚下,神情反而更添激昂,如猛虎出柙,在敌人的刀海内来回冲杀,身躯疾转,几次移动,已经和狐熙会合。激战中赵衰突然对狐熙使了个眼­色­,狐熙自是会意,明白久拼只有死亡一途,立刻剑起风芒。

“轰!”“咻滋!”随着痛击切割之声不断,眼前是一片血­肉­横飞,鲜血飞贱,脚下一片土地已被眼前白衣人和自己身上所流出的血液所红,他身边的骑士也一个个的倒下。就在这时,从密林中涌出大批的白衣人,领头的是三个白袍上绣有‘血刀’之人,身负不同武器,双眼熠熠看着眼前躺在地上的二十几具尸体,有的表情惊讶,有的是带点怒气。

“你们竟然杀死了咱们七个弟兄?”领头之人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般。

赵衰和狐熙对视一眼,眼睛里皆流露出震惊的神情,狂杀的三大头领都出动了,究竟什么人肯花这么大的本钱呢?

“狂杀?”狐熙问。”哈哈哈,算你们还有点见识,你猜得不错。”第二个白袍人狂笑道。

“老大,他们的正主儿跑了。”第一批幸存的白衣人说道,并用手指了指重耳离去的方向。“嘿嘿!他们是跑不远的,前面还有人在等待着他们呢,就留点活让他们­干­­干­吧。”大头领傲然道。

赵衰深吸一口气,问道:“可以告诉我原因吗?”大头领微微一楞,犹豫后片刻道:“不能说,但看在你俩勇气可嘉的份上,我会让你们留个全尸,你就是那个号称马上天下无双的赵衰吧。”赵衰突地手腕一振,也不答话,手中长剑化出一个个光环,倏地扩大,旋转着向对方阵营迫去。

银虹一闪,狐熙也拖着受伤之躯跃进前冲,突入敌阵。

为首的白袍人狂叫着迎了上来,刀法与劲道皆狂野无匹。难怪刚才敢吹牛说留他们全尸,的确还真有吹牛的本钱。

“铮铮铮……”刀剑接触声如连珠炮爆炸,光芒闪烁险象环生,­射­星逸虹化解,蓦地,又上来两把刀疯狂地乘隙锲入,二头领和三头领都扑了上来。

赵衰不愧为虎卫之首,虽处于下风,可丝毫不露败象。相比之下狐熙的样子就显得狼狈不堪,他不停的转换着方位,以免被刀圈封死,但仍难摆脱刀的紧迫纠缠,陷入刀网中无法自拔,改采守势亦难挽回颓势。

第二十七章 血战黑衣鱼

赵衰见状暗叫不好,一声怒喝,剑光疾变,改变方向,剑风直指围向狐熙的三个白袍人,利刃破风的锐啸成了慑人心魄的异鸣,可怖的电芒突然迸发、分张、暴入,封住狐熙左方的两个白袍人,他们只看到一星寒光,还来不及转念,利剑已贯入喉部,虽仍能挥刀冲击,一刀猛劈,可是已失去准头,连人带刀向侧倾。

同一瞬间,大头领和二头领也转向提刀,直劈赵衰,刀气迸­射­隐发风雷,右面的一名狂杀也挥刀前扑。

赵衰的身影依然十分矫健,左挡右刺,剑幻流光,在几人的空隙中疾冲而过,以快三倍的奇速,突又钻入刀网中,金刃破风声锐利刺耳,人影乍合,随即电光激­射­。

“铮铮铮……”刀剑相触声不断,随着几声闷哼声响,赵衰衣服上出现几道刀痕,不过他还是利用身体换回了时间,一把挽住狐熙,人影流泻而出,两人突然展开绝顶轻功,一跃三四丈,飞掠而走。

“那里走?”大头领怒喊着追赶而去,身形乍起,如劲矢离弦。

重耳怀着满腔的悲愤,朝着连绵万里的倮山逃去。只要穿越过这广阔的山区,过衡河后便是与屈邑相邻的篱凹堡,那里尽属低洼沼泽,又多丛林湖泊,对于躲避敌人大规模搜捕,非常有利。而且离屈邑的边缘小镇不到三十里路,大家商量之后,便定下逃离的路线。

十几人急奔两个时辰,才深入山区二十多里地。道路崎岖而布满荆棘,大伙均力尽筋疲,季槐狐偃等人虽武功高强,但也经不起这般狂奔疾行,皆气喘嘘嘘,八位铁甲卫士早就脱下铜胃铠甲,轻装前进。反观重耳,仍是气脉悠长,似乎毫无倦意,大伙不得不对这貌似柔弱的富家公子另眼相看。

季槐和狐氏兄弟对他则是从佩服到惊讶。重耳仿佛天生就是位征战沙场的将军,遇事不急不慌,且决断果敢。这一切发生在一个从没有经历过沙场征战的人身上,简直不可思议。

众人来到一个较为平坦的小山上,一直在前开道的狐毛转回后队,请示重耳道:“我们一番急行,已离敌人二十里有多,且快将日落西山,经过这阵长途奔波,大家再也难支持下去,是不是……”说罢用询问的眼光望向季槐,又望了望狐偃。

重耳刚想征询季槐的意见,猛然想起自己才是他们的头领,是唯一拿主意之人。于是开口道:“应该休息,大家都累了,除非敌人知晓我们的逃走路线,或者前方还有埋伏,否则绝难追及我们。”说完后又陷入沉默,若有所思状。

季槐瞧重耳的表情不对,问道:“公子想到了什么?”

重耳忽然抬起头道:“狐家兄弟各领一人前往四周查看,看看有无异样。”突又问道:“谁了解我们前方的地势,有几条道路可走?”

狐毛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道:“大家都是第一次经过这里,地形如何,甚至地理位置等都不是很清楚,也不敢走远,只是查探到前方的大山处才回来。”

重耳眼中冷光一闪,道:“那你马上查明我们两边的地势和地貌,最重要是查清楚有无异常情况。”

狐氏兄弟去后,季槐柔声道:“公子是否心中有所感应?”

重耳苦笑道:“我还没那本事,能对别处发生的事情生出感应。只是修炼了回天诀后,通过‘先锋营’一战,对是否有伏兵或被人跟踪特别敏感。我倒是情愿这感觉是错误的,不然……”

“有埋伏……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荒山野岭的宁静,更证实重耳的担心绝非多余。

重耳和季槐迅速冲了过去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两侧的峰头密草间闪动着黑压压的人头。此时狐毛等仓皇奔过来,人人脸现悲愤之­色­。反正逃不掉,大家均升起死战的决心。

“我们拼了,公子!”狐毛急喊。

每到生死关头,重耳反而越发的冷静清醒。他深知此刻不能冲动,冷静地道:“我们就这样去拼命,怎么对得起狐总管和赵衰的掩护之恩,那他们不是白白为我们死去吗。”说到最后,重耳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眼睛里也泛起红光。

季槐道:“我们继续前行,我就不相信他们在前方还有埋伏?”

重耳长叹一声道:“就赌一把吧,如果前面还有埋伏,那就是天亡我们,到那时再拼不迟。”

突然一个声音在三十丈外响起道:“如果你们谁能献上重耳公子的人头,那么不仅生命无忧,并奉上黄金百两,如若不从,那就死无葬身之地。”

正当大家均大惊失­色­时,重耳反到不怒反喜。敌人一开口,他便得到很多资料,正如一个剑手,大家未动手前,凭观察已能测知对方虚实一样。

首先他判定对方对他们有顾忌之心,不然早就下令攻击,这也充分说明对手的实力不足以吃掉他们,由是推之,可利用其心理,逃是大有希望的。

重耳一时间心下大定,信心倍增。从容向后一挥手,小声道:“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众人纷纷随着重耳快速离去,山野间传出一连串的呼喊:“他们溜了,追啊……”

“哈哈,他们是逃不了的,追……”

一路前行不到十里地,就发现已经进入一座山谷底,三面奇峰壁立,猿猴难上。谷下古树参天,奔到谷底峰壁下,方发现原来是绝路,只有东北角的山峰交界处,尚可勉强攀爬。山腰以下,可利用草木攀登。山腰以上更为峻陡,只有茅草而无树木。

“上!”重耳急呼一声,领先向上攀爬。

将近山腰,下面的追兵已到了山脚。是群黑衣人,个个身手敏捷,分两路向上急追,行动轻捷利落,显然是熟悉丛林的老手。

重耳到了山腰,愈往上愈少树木,光秃秃的,人兽难隐。他向上叫:“你们快走,上去把守住山腰,小心防箭。”

狐偃第一个攀上山峰,重耳和季槐却落在最后,相差约三四十丈,山两侧的峰头高入云表,山风霍霍,风化了的黑褐­色­土岩不生青草,手一触碎石纷纷滚堕,峻陡如绝壁,任何人也休想攀登峰颠。

季槐与先到之人均是脸­色­大变,往西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脱口惊呼:“完了,是绝路。”

往西面唯一出口望去,西边有一座不宽的岩山犹如一堵厚实的城墙从西向东高高矗立。岩壁正中有个高、宽各约六米左右的方形巨洞。

让他们绝望的是,那个方洞处于峭壁的上沿。猴子都难以攀越,更何况人呢。

从山顶至那堵峭壁,有三十余丈距离,滑下山坡不难,但想绕过这堵天险高壁从另一座小峰脱身,却难比登天。

有人绝望的喊道:“除了杀下山去突围,别无生路。”

一个铁甲卫士神­色­紧张地说:“他们带了不少强弓,冲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咱们暂且守住山口,拖一天算一天。也许可等到脱身的机会。”

而这时追得最快的两个黑衣人已距离山顶不到三十丈左右,季槐急道:“用石头砸他们,快!”

狐偃率三个铁卫在十丈左右相迎,几人举起重达百斤的大石块,奋力掷出,石块带着呼啸声急速向下坠落。

一群群黑衣鱼贯向上攀爬,人多了反而碍事。粗如小桶的石块,在平时毫无用处,但在峻陡的山坡向下砸,愈往下力道愈增加,对付下面手脚全得用劲的人,却是极具威胁­性­的武器。

领头的两名黑衣人左右一分,伏在山壁上大叫:“滚石,小心!”下面一阵大乱,“砰”的一声响,石块落在峻坡上,向外一蹦,再以可怕的速度向下砸。一名黑衣大汉走避不及,“噗”一声被石块砸在右小腿上,“哎”一声狂叫,连人带石向下滚,声势骇人。

在呐喊声中,下面的人手忙脚乱向下退,像一群被推倒的硬壳甲虫。

狐氏兄弟把住山腰左右两侧,一个凛若霸王,一个晃若书生,双剑相互辉映,不时对着下面喝道:“不怕死的上来,看你们有几个脑袋。”重耳也不时Сhā话道:“推重石下去,将他们砸成­肉­泥。”

其实,重耳只是在吓唬他们罢了,附近根本没有稍大的石块。

第二十八章 救命的溪水

这个时候,一股浓雾漫山片野飘洒开来。像是大雾突然降临,人的视线只有几丈开外。下面的人即使想张弓搭箭上­射­,也找不到明确目标和立足点,无能为力。这的确是一人掷石,千夫难上的良好防守所在。

谁不怕死?黑衣人也不例外。连滚带爬向下退,退至山角的树林方敢停步,谁也不敢冒死向上爬。只在山角下布好铁桶阵,布下三十张强弓严防上面的人下冲。他们自然知道上面是绝地,堵住了下方出路,就不怕上面的人Сhā翅飞走了。

入暮时分,白狄狂杀一队三十余人终于赶到,并且在山角下面点燃火把,山脚稍深的野草全被烧光,夜间想突围便一无遮掩,除非想送死。夜间,山下火把通明,彻夜照耀,蛇虫亦无所遁形。

第二天清晨,晴空万里无云,山下帐篷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加之强弓林立,令人望之心寒。

狐偃忽然激动起来,望着山下大喊道:“我发誓,绝不放过你们。”

重耳感到意冷心灰。眼下已是陷入绝境,逃生都无望,还谈什么复仇?况且当日在祭奠大典上露了一手,必招奚齐之忌,且他麾下高手如云,又有晋王支持,一定会在自己回到蒲邑之前,追杀自己,就算逃离此地,以后也不会有平安日子可过。

重耳一边思索,一边再次来到山崖边观察地势。

当他看到几座山峰中隐见水影晃动时,不由得眼睛一亮。当初在‘先峰营’一战,他也是通过河水逃生,并且在水中悟通回天诀,眼前这水说不定还可以再帮他一次,如果老天有眼,就保佑这水不是死水。

重耳与季槐打声招呼便顺着山坡滑下。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山脚下不时响起进攻的号角声。山顶上的人只能呆呆的等候,脖子都已望得酸疼,却始终不见重耳影踪。

“哥……他是不是已经找到出路,丢下我们独自溜了?”

狐偃摇摇头,沉静地说:“此人看似柔弱胆小,实则意志坚强,且勇气非凡,我们以前看错他了。你看他的表现,行事冷静,举动变幻无常,让人很难摸清他的意图,深得兵家之道,也许有一天他会离开我们。但在危难之中,他决不会临难苟免,他有他的抱负,你再看他的眼神便会明白。”

狐毛喃喃道:“难道他就是父亲所说的天生将才吗?不过他给我的感觉过于柔弱,非真正的大将之才啊?”

“也许他需要过程,转变与了解的过程。他一个月的变化几乎抵得上常人几十年,我真不知道一年半载后,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要这次不死,他一定会是个极为可怕之人,我坚信。”

兄弟俩坐在树下谈谈说说,十分轻松。而出口处的重耳,却在流汗挥剑辟路。

重耳游到水尽头,果然发现新的出口,在一座山脚下,溪水翻滚,隐隐有河水之像。两岸青山耸立,郁郁葱葱。河谷清风拂面,欲飘欲仙,怡人心扉。波曲象一条白练在脚底深处穿流。

他心中狂喜,一个猛子潜入浅水。他知道下面一定有出口。只是不知道通向何处。但只要有路,那便是生路。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在水底他终于找到泉眼。下潜约百余丈左右,水中能见度愈来愈清晰,出口到了。他急忙爬出水面,到了外口举目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暗叫不好。

出口处竟然在一座峭壁底端。左右都是高山深峡,无路可走,唯见山溪流转蜿蜒。

“应该往那边走呢?”这念头不住地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坐在水口上沉思,却未留意对面的奇峰下,有人向这一面窥伺。

久久,他循原路折回,滑人水中,急急潜回。才上岸,早已等得焦急万分的季槐这才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来。“公子可让我担心极了,下次可不许这么丢下我,要去哪里咱们都应该在一起才行。”

重耳得意洋洋地说道∶“放心,本公子能有什么事?好了,回去告诉他们,留下两人继续观察,通知其它人都来这里商议。”

“遵命!公子!”季槐嬉笑着做了个鬼脸。

“找到出路了吗?”狐毛第一个到来。

重耳点点头,审慎地说:“有,只是要辛苦些。天无绝人之路,你们看这里。”

“溪水?”狐毛讶然问。

看着大家都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重耳深感得意的道:“是的,只要有水流便一定有路。咱们逃走的希望全靠这救命的溪水……”接着他又将出水口的情况介绍了一翻后道:“我们必须将所有的衣物撕开,绞成粗绳,每人至少需要八尺长一根绳索,必须能承受得起自己的体重,只要进入水中,便可离开此地。”

他的话甚有道理,大家自然力加赞成,除了分派一个人轮流监视山下的动静外,其余人都纷纷做着准备工作。

午牌时分,山下又开始了攻击,这次他们竟然用弓箭手开道,由二十名白衣人和二十名黑衣人手举强弓,边爬边­射­。

山上监视之人竟然在强弓下无法抬头,当然也就无法阻止,更不妙的是山上石块已竭,跟随在弓弩手之后的每个人都带了用树枝扎就的盾牌,挡住身躯向上爬升,大举进攻,形势极为不妙。

重耳高喊一声:“抓紧时间下。”

十余人顺着缠绕在五株巨松上的布条滑往山下。事急从权,季槐不得不和衣下水。重耳握住两人用衣衫做成的布绳,在前引曳。由重耳带引着他们,渡过了两里余的水程,快速下潜朝出水口游去。

这时,追兵方登上山顶,眼睁睁地目送他们潜入水中,徒呼呵呵。

到达出水口,只要沿着水流的方向走,总能找到出路。

重耳已经在他们心中建立起强大的威信来,他说怎么做,没人反对。重耳一声令下,大家顺流直下。虽则秋水寒冷,但逃出生天的喜悦之情已压倒一切。

历经百转千回的河谷曲波,不一会已变成浅浅清溪,平原在望。大家一起笑了。

蓦地,一座怪石后突然站起五个相貌狰狞的人。

一个黑袍蒙面、身材高瘦的男子,缓缓排众上前,他的黑袍在四武士劲服的衬托下,分外突出,显示他与众不同的身分。

他狂笑一声道:“可把你们等着了,不许上岸,先把你们的兵器丢上来。”

重耳心中叫苦,千辛万苦才逃出虎|­茓­,又入龙潭,刚扔脱死神的追逐,又碰上了无常鬼。

“诸位是­干­什么的?”他硬着头皮问,身体也试着慢慢靠向岸边。

“再往前一步,便­射­死你们。”四武士之一手举弓弩高喊道。

“喂!诸位……”

“先把兵器扔到水中,然后举起双手。”黑袍人厉声大喝。

重耳不敢不听,抽出宝剑丢出,季槐也硬着头皮依言扔下。

只有四张弓,和一个手无寸铁的黑袍人,如在平时,谁也不放在心上,但这时却无可奈何,进退两难,众人只好依言丢下刀剑兵刃。重耳将剑向下丢,利用剑落水的响声掩护低声说道:“槐儿,一切听他的,上岸再找机会动手。”

“一个一个上岸。”有武士喊道。

季槐和重耳对视一眼,徐徐往岸边走去,一面抓住机会调意,速度甚慢。

重耳心中有数,知道季槐要冒险一拼,低叫道:“小心了。”

黑袍人站在岸上等侯,四名武士站在两侧,张弓戒备。

那黑袍人虽身无兵刃,可一双虎目冷电森森锐利之极。全身绽发出神秘,骠悍、冷酷、机警和慑人的气息。

季槐首先上岸,立刻便有一武士用强弓罩住她,令她动弹不得。由于岸坡上人数逐渐增多,坡面骤显狭窄,跟在重耳后面上来的狐偃刚一离开水面便双手齐动,金豹露爪,挥袖而出。

狐偃明白到了紧急关头,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只有偷袭才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他的双手幻出万道掌影,发出刺耳的厉啸,向黑袍人袭去。“该死的,你的爪功惊世骇俗,竟然偷袭。”黑袍人怒道。双手也猛然上扬,恰与爪功遭遇。

“砰……”水花四泄,旋舞的劲流,一泄而散。

狐偃一抓落空,已经有点心惊,再看到抓劲居然被对方随手一袖震散,便知遇上超一流高手。突袭无功,心情顿时落入谷底。

狐毛也不顾强弓的笼罩,立刻挥掌扑上。

“嗡”一声弦响,右侧两名武士的箭已离弦,一枝­射­向狐偃,一枝­射­向冲上的狐毛。

黑袍人却身影突转,只扑重耳而去。身形急移,幻化三个虚影已猾至重耳身侧,速度快得令人目眩,似乎他先前并没离开原地,视力产生错觉,在抓劲回流,尘埃滚滚中回到原位。

第二十九章 水里逃生

季槐暗叫不好,她从来人的身法功力上看出此人功力之高,不在赵衰之下。她深知重耳不擅拳脚,更是输了一着。于是娇喝一声:“看招!”身形快愈闪电迎向黑袍人而去。

“哈哈哈,找死。”黑袍人­阴­笑着挥出长袖……

“轰!”

一阵狂烈无比的劲气裹杂着­阴­冷的寒气瞬间把季槐卷了进去,黑袍人同时也闪电似从季槐的上空掠过,直扑重耳。很显然他的目标只是重耳公子,对他来说其它人的生死并不重要,重耳才是他想捕获的猎物。

可他错了,过高的估计了自己,以为季槐在他的全力一击之下是不可能有反击能力。季槐这时方充分显示出超人的武功,居然从劲气中逸走,滚出丈外一跃而起,立还颜­色­,反方向双掌击向黑袍人的后背。

重耳就在黑袍人刚发动时突然身形向下一挫,高不出三尺,掌化剑招从下盘扫出,一闪而至。

“咦!”黑袍人怪叫一声,向后疾退,身一动形影依稀,大旋身双袖齐挥,一声暴响,掌袖相接……

“轰!”的气流旋出丈外,­阴­冷的气流布满斜坡。

季槐娇呼着滑出丈外,脸­色­苍白之极。

重耳也被这股强劲的气流震得后退三步才停下脚步,他看了看狐毛兄弟的情况时暗暗叫苦,可又无计可施。

“簌--簌--”

两张强弓近距离连续发­射­。

狐毛兄弟俩狼狈不堪的左闪右避,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何能持久呢?而且还有另外两张弓蓄势待发,也算是在告戒剩下的人等不得轻举妄动。

是以挤在斜坡下的卫士们纵是拼掉老命也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边倒的杀戮。

“啊--”

狐偃发出一声惨呼,一支利箭穿透他的护身真气,从他的肩弯缝隙处直­射­而入。狐毛更是不妙,双手轮换着不停挥舞,以护体真气剥落来箭,可他心里明白,等到他真气渐衰,气力不继时,也就是他毙命之刻。

重耳悲啸着挫马步虚空吐出一掌,向扑来的黑袍人痛击而去,远在八尺外掌劲山涌而至,这记劈空掌可能已用十成真力发出,且又招式­精­奇。

内功如果已练至可外发伤人,得看修炼的内功种类,和火候的­精­纯度,而决定威力所达的距离。吐出的压力波离体的远近,也决定于神意凝聚的焦点是大是小。

拼内功黑袍人自是不怕,可偏偏重耳不善拳掌,所以他好临时拿剑招化掌,而掌击的点与面毕竟和剑招不同,点愈小威力愈远,但所造成的伤害比例相反,一点伤与大面积的伤是不同的。

蒙面人首次流露出慎重的眼神,身躯斜飞而起,斜转身挥袖迎击。可速度还是慢了一刹那,掌先至,袖后迎,砰的响起一声雷鸣,就连丈外坡顶的树丛,也被劲气波及,先一刹那被压倒的树枝,像被狂风所推,飞舞而起枝叶漫天。

蒙面人在气流中站定了身形,铁塔般立在两人面前,面巾下不见一丝喜怒哀乐。众人的心直向下沉,这黑袍人的武功惊人之至,不知是从何冒出来的杀神。

重耳几乎随动势失足,总算能及时扭身着地扑倒,滑至坡顶停住,没向下滚堕。两记可怕的猝然强拼,几乎击散了他仓率间回流的护体神功,浑身发出剧痛,影响体能的发挥,表面皮肌五脏六腑,皆像在逐渐崩散,痛彻心脾。

他必须拼,必须为生命奋斗,为爱他的人而拼命,强烈的求生意志,激发了他的生命潜能,心神一敛,忘却身上的痛楚。如能忘掉生理­肉­体上的痛苦,­精­神意志便可发挥能量。

特别是看到季槐为他飞身抵挡一袖时的情景,他如何还能逃避?他知道敌人的目标只有他一人,如果他此时能吸引对方离开此地,季槐和一­干­兄弟们就能逃过一劫。战也死,不战也是死,可如果他的死能救大家一命也值得。

几招下来,他的信心尽失,蒙面人武功高得令人生畏,必定是有声望地位的超绝高手。哪怕就是算上狐家兄弟也不会有胜机。

主意已决,重耳绝望的看了看季槐一眼后,便强行引气归元,凝气行功。

重耳突然发出一阵长笑,忽地整个人跃起往蒙面人扑去,双脚随地一蹬,整个人闪电般化作幻影,双掌交错,快速如电,掌起处风雷骤发。

蒙面人一声长啸,高大威猛的身形,若如狸猫般的轻巧,一闪身,左袖反转,勾住攻来的一掌,右袖疾如电闪的疾挥。

重耳大吃一惊,暗叫不妙,看来袖的劲道,他便知道要糟。单是那蒙面人鬼魅般的身法,就如同一道永不可以逾越的鸿沟,可望而不可及。

百忙中他仰面便倒,仓率间也唯有运功自保。

可怖的袖劲,像万斤巨锤虚空击中了他,袖气距体不足三寸掠过,像被强风所刮,身躯斜飞而起,身不由己向坡侧抛掷,气血一阵翻腾,似要压缩爆炸。

“不好!­射­--”

蒙面人发觉重耳的身体正向斜坡下的水中疾投而去,而他因为刚才的全力一击而和重耳成反方向而立,感觉到不妙时,已经晚了半拍。他已经不可能在重耳入水前赶上他,只得高喊弓弩手发箭。现在他纵然悔恨自己贪功已晚,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几张强弓上。

“簌--簌--簌--”

四张强弓同时往重耳的身影急­射­而去,蒙面人也身影一闪,疾追而去。

倮山中除了偶尔能看见一两个胆大气粗的猎户外,基本上是绝无人迹。倮山也是衡河的发源地,山谷小溪交错相连,溪流一线贯穿茂密的林野,七弯八拐向东流,直至衡河入口处。

重耳发现的出水口正和溪谷相通,溪水转过山鞍后便是一条向西伸展的山谷左右相望,两侧的山峰并不高,矮树野草蔓生至山顶,坡度并不陡,可以轻易地攀登。

人没向下逃,那么,必定攀山峰走了,向左呢,抑或是攀向右面的山峰?

逃走的人,攀越山峰是没有必要的,除非熟悉环境,知道翻过山可以抵达某处地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黑袍蒙面人大声喝道。

一个弓弩手惊讶道:“他竟然没留下足迹,不可能啊。”

“不,如果他还活着,那么一定是往下走的。两侧峰脚都发现隐约的上山足迹,那是诱使我们往错误方向追的老把戏,希望我们爬上山走冤枉路。”

“一定是往河口处跑,对于任何不熟悉地势的人来说只有沿河流才有出路。”

几个人商量一翻后,黑袍人抬头看了看山谷深处道:“为防止他在日落前出谷,我一人赶至谷口处,你们两觅迹左右两面山谷。还有你,赶快喊来白狄和马彪他们,来个合围之势。如果这么好的机会都杀不了他,那就是他命大。”

重耳做梦也没想到水又一次救了他。

难道我和水就这么有缘分吗?他躲在一处草坑中问着自己。虽然他极力想弄出个所以然来,可脑子就是不听指挥,因伤所至,愈来愈迷糊。但他又不能行功驱除伤害所留下的瘀积,他知道那黑袍人一定会穷搜不舍,因此也不可能给他时间疗伤,唯一的希望便是指望他们加快速度狂追,把他留在身后。

这样一来,他的痛楚也逐渐加重,但他还必须强忍,拖着一身痛伤蛰伏不动,等待天黑。由于地势的关系,他看不到草坑外的情形,不知道追兵的情况,也只得眼巴巴空焦急无可奈何。

季槐尤其焦急,真像热锅上的蚂蚁。

第三十章 可怕的女人

看到重耳落水的一刹那,她的心仿佛已随他落入深渊,那种疼痛感无以表诉。她只能盼望着能有奇迹出现,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追寻。

虽然希望渺茫,狐家兄弟也顽强的拖着受伤的躯体沿河查找。

谷西,突传来急促的大叫:“瞧,这里有脚印。”

季槐­精­神大震,低喝道:“快过去。”

狐家兄弟互相搀扶着也加快脚步。季槐本想阻止,却又忍住了。十几人个沿着小径向东狂奔,渐向上升,往山谷深处急走。

蓦地,南面来路方向,山上传来了呼喊声:“这里有很多的脚印……怎么可能?他就一个人啊?这……”

清亮的长啸声突然当空而降,与同时发出的震天狂笑相应和,山林为之震撼,与山谷的回声混和,林中的鸟雀惊飞,声势浑雄谅心动魄。

从山谷的西面突然闪出八个头带竹笠、面目难辨的男子,身形破空疾­射­,但见枝叶簌簌中分,人影冉冉飘近。

季槐脸­色­大变,天啊!他们怎么还有这般高手。

狐偃在旁低叹道:“从他们整齐化一的动作上看,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而且皆是武功超凡之辈,看来这次我们是凶多吉少。”

峰腰以上是矮林草丛,视界甚广,可以看到八道上掠人影,速度之快十分惊人,所经处草木中分,如被狂风所刮。

黑袍人也被啸声惊呆了,他不明白怎么在他的身后会突然发出八道利啸来,而且功力高得吓人。

犹豫片刻,他决定回头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白狄狂杀和马彪一伙刚进入山林,便发现八道人影慢慢接近。

右后方峰顶矮林丛草中,重耳也陷入死亡的边缘。

他感觉时间慢慢的过去,搜查的人也逐渐远去时,他开始放松身躯,不再用意志力抗拒,回天诀自然而然的发挥着效果,全身每一个骨节均爆竹般响起,一连串响个不停,源源不断的气流沿鸠尾、巨阙、左|­乳­根、左天枢几条受打击的经脉循环往返,首先是双臂慢慢发出黄光,以主脉为通道,渐达气足心寂,生空、乐不二的静定状态,逐渐全身也发出黄光。

一般而言,气功可分两种,即养气与炼气。养气就是道家静坐功夫,把气运在丹田,使之凝聚不散,不让身外景物诱导而外泄。炼气乃以运行为主。如拳术家在练拳时要用臂力,就把气运到臂上;用腰力,就把气运到腰上;假如四肢百胲都用力时,就把气运到全身。

气有呼吸的区别,呼为阳,吸为­阴­;呼为动,吸为静;呼为刚,吸为柔。要把­阴­阳、刚柔、动静结合在一起,才能完成它的作用。气要运行时,不可逆走,贵当顺行。如顺行的话,不但脏腑会舒畅,并可快慢自如;倘若逆运的话,内部各脏腑就要受到伤害,一些习练者练岔气致伤致残者时有所见,且在运功时不能受外力­干­扰,否则不死既残。

重耳正进入静坐凝心的关键时刻,突闻狂啸声,瞬间他的脸­色­由白转青,浑身冷汗彻体,身体剧烈的抖颤起来……

八个高大的人影鱼贯而行,衣服奇形怪状,手中兵器也各不相同。有人脚下沉重,有人轻如无物,走动时快时慢,似乎带起阵阵­阴­风,如果有人迎面而来碰了头,真会吓一大跳,以为碰上了妖魅,甚至可能被吓昏。

降下山梁,八人身形加快,向白狄和马彪所站之山头飞掠而来,比下山的速度增加了一倍。

白狄狂杀们不愧称一个狂字,丝毫不为来人气势所蹑,三十几人分布山坡四周,既没和来人搭话,也没问马彪队的意见,不动声­色­的围成十丈方圆的一圈,安然不动像是泥塑木雕的菩萨。

马彪队也纷纷挤站住东北角,静观事态发展。

片刻间,八道人影已显现山坡西面。

秋风呼啸,冷气袭人,更增三分­阴­森冷肃的气氛,听不到任何低语。

来人突然开口说话,打破了冷闷的沉寂。手中的短戟指向一群黑袍人。

“你们马上离开此地,不得停留。”此人声如洪钟,声震耳膜,飒飒秋风也压不住震耳的声浪,显然意在以浑雄的内力示威。

“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权利让我们离开,难道此地为你们所有?”马彪大队中有人问道。

“哼!既然你们不听招呼,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白狄狂杀显然看不得比他们更狂之人,有人忍不住大喝道:“你们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知道我们是谁吗?”

“我不管你是何人,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从半山腰处传来一个声音。

落日的余辉下,又有数十条人影从上面的山梁飞速掠来,速度之快有如流光逸电,领头的四人非常特别。个个身材高挑,戴绿­色­的斗笠。她们身披铜胃铠甲,左手枪,右手盾,显示出一种飘逸不凡的风采。

马彪中有眼尖的不禁失声惊呼:“拓王四秀?”

传闻盗拓有四卫,皆为赤狄与西戎的后代,也继承了两族的血统,拥有强大无比的战斗力,其合击之术据说就是当今的绝顶高手也不堪一击。同时也是盗拓最坚利的武器之一。

狂杀亦感觉到对方强烈的杀机,盗拓的出现让他们大惊失­色­,如果说他们狂,那的确不假,可还得分对什么人,在盗拓面前他们没有资格狂。

“我等奉敝上指示,在此搜寻逃犯,有打扰之处,请包涵。”狂杀的大头领解释道。

盗拓一方并无半点反应。

“我们白狄族从没有和拓王发生过矛盾,并且白狄一族都非常敬仰拓王。”

八人中传出一声闷哼,还是没答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狂杀只得硬着头皮又道:“请给我们半天时间搜查,在天黑前不管有没有结果,我们一定离开,不会再来打扰。”

“如果我们拒绝呢?”西面有人大声问。

“我们有令在身,不得违背,如果你们继续逼迫我等,那将会大军云集,玉石俱焚。再告诉你们,我们是奉晋王之令在山区清除不法亡命。还请各位理解。”

以狂杀之狂,今天能如此低三下气的解释再三,也的确不容易。

“可惜了,你如果不提晋王,也许主公会留条路给你们……”说完后双手齐挥。

百步外的草丛中,陆续有穿箭衣的人长身而起,四面八方,足有三十个人。

“快从南突围,他们好卑鄙,竟然不声不响就设下埋伏。”狂杀大头领撒刀急叫。

“我给你们机会。”八人中缓缓步出一人提剑屹立,虽相距丈远,仍可感到杀气迫人。

一声锐啸,狂杀二头领挺刀向他冲刺而来,真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概。

“铮!铮铮!”刀剑疯狂地纠缠,人影飘摇。

双方同样的骁勇,同样的功法纯熟狂野,你来我往舍死忘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好一场激烈凶悍的恶斗。

双方刀剑上的火候半斤八两,棋逢敌手。

力与力的拼搏,百十刀之后,善于养力的人渐占上风。

在狂乱的闪动人影中,飞舞激­射­的剑光内,突然传出一声怒喝和一阵破风的剑啸,人影终于分开了。

二头领冲出三丈外,突然扔刀摔倒。

一声怒喝,大头领扬刀疾扑。

“让我来瞧瞧狂杀的本事。”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嘲弄道。

拓王四秀出手了。

身着黑­色­甲衣的美妙身影如同一道美丽的彩虹从狂杀的阵地疾穿而过。声到,枪到,人到,森森枪影晃得人澈体生寒。

“好可怕的女人!”已然失去勇气的狂杀们发出一阵惊呼,纷纷闪避,让出了一条道路。让那女子毫无顾忌地冲到了他们的前面。

第三十一章 走火入魔

狂杀能名震东周,还真有狂的本钱。趁对方身影未定,狂杀大头领已挥刀截住,刀似雷霆锐不可当。攻势如狂风暴雨,一刀连一刀绵绵不绝,抢制机先全力施展。

拓王四秀之首娇喝一声,枪如游龙,劲气四逸,仿佛四周的空气都为之一窒。

大头领身经百战,自认刀下无敌,可今天他才明白族长的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拓王四秀是盗拓­精­心训练的高手,历经无数残酷战争,枪技之­精­足以让许多名家也为之汗颜,四人联手能在千军万马中轻取敌将之头。露娜是四人中年龄最长者,虽说最长,可也只有二十五岁。据说她的父亲是狄族流民,母亲乃西戎牧民。七岁父母双亡后被盗拓收养,十年后便成为盗拓最忠心不二的护卫。

狂杀狂攻三二十刀,本想用强大的内劲压制住露娜,谁知结果大出所料。露娜的内功竟然丝毫不下于他,反而犹有过之。

露娜手中的红樱枪发出轻微的颤音,朝着大头领暴露出来的右肋急刺过去。这一枪又准又狠,内劲十足,枪尖上甚至隐现电芒。

大头领暗叹一声,生生将攻出的一刀收回,刀柄不甘心地颤抖着,改变方向朝刺向自己右肋的红樱枪上砍去。

“蓬!”

刀与枪相接,却并没有发出金属的脆音,而是无形的气劲猛烈交遇的响动。

露娜修长的娇躯微微一晃,手中那把红樱枪竟然神光大盛,发出金­色­的光芒,萦绕着变得白炽的枪身,幻光漫天澈地而至。

大头领的刀根本不敢和长枪相接,庞大的身躯用小巧的身法游斗闪躲,看上去又可怜又好笑。

露娜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枪影齐至。

几声暴喝,狂杀中跃出几道身影。

“滚……”八条穿蓑衣的猛汉不约而同的大吼着挥着手中兵刃飞扑拦截。

双方都快,也遭遇得仓促,来不及看清形影,劈面撞上。疯狂的刀光,狂乱的剑影,不知是谁先发动的。

猛然激­射­、闪动、流转、破空。

爆发的光芒陡然静止,天宇下,似乎仍萦回响着隐隐的虎啸龙吟。

“啊……哎哟……”场地中同时传出惨叫声。

“不知死活的东西!”

露娜长枪闪动,快如闪电的从大头领的胸中抽出。

马彪们早就吓得三魂掉了两魂,见狂杀不敌,哪还傻呆呆的站在这里送死。狂呼着纷纷而逃。剩下的狂杀骑士也顾不得头领是生是死,紧随马彪,涌下山坡。

季槐和狐家兄弟也被山坡上残酷的杀戮所惊呆了。

盗拓到这里来­干­什么?想到这里时,季槐脑中灵光一闪,哦!那天祭奠比武时夷吾公子不是说有盗拓潜入吗?这里离屈邑不远,虽然他们赶走了狂杀马彪,但重耳也掩身在此啊!得想个办法找到他。对方露面的高手就有四五十名之多,只要一现身,远远地就会被人发现,在五十名勇士的围攻下,除了白赔上­性­命之外,最多只能杀死对方几个人,依然找不到公子的下落。

季槐只能强按心潮,忍住内心的酸楚,远远地作壁上观,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孤单无助。对骊姬和奚齐王子也恨入骨髓,不管公子情形如何,她发誓要报此伏击之仇。

有些动物当巢|­茓­遭到危险时,会逃得远远地,永远不再回来了。有些则等到危险一过,便回到原处整理巢|­茓­,不打算丢弃。

黑袍蒙面人就是如此,他赶到坡下时已发现事情不妙。从那八人的身形打扮上他隐隐猜出是什么人,拓王四秀的露面就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

第一反应就是马上离开此地,可他又不甘心,眼看大功既将告成。唯有等待,希望他们能很快离去。于是他便小心的潜伏在远处的岗坡上,让丛草掩住了身躯。

他也目击惨事的发生和结束,却无能为力。对方人数且不说,单是那”拓王四秀”就不是他能应付的,更不知道暗地里还有多少高手,再加上大白天秋阳高照,附近三里内有草无木,一无遮掩,自己即使不怕死,敢逞匹夫之勇,也力难回天。

所以他丝毫不为自己的躲避而惭愧,反而暗骂狂杀不识时务。

战斗结束,山上立刻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如果不是偶尔从山坡上传来血腥味,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黑袍人低下身子在草丛中慢慢移动,凭感知他知道重耳一定没有走远,特别是盗拓的出现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盗拓既然现身此地,那么方圆数里的范围他们必定搜索过。而且重耳身受重伤,不可能逃出很远。

但是谁也不知重耳就要险入万劫不复,形神俱灭的大难中。

古往今来,虽人才迭出,可有一条法则谁也不敢轻犯,那便是走火入魔。重耳正把自己投入九死一生的险地,当那狂笑声打断了他的运功疗伤后,顷刻间他的气息大乱,全身抽动,头胪若裂,经脉充满着焦躁火毒,滚流窜动,想发狂叫喊,却叫不出声。

想要施出回天诀的静心之法,却怎也控制不住身体内狂乱的气流,只有咬紧牙根强忍痛楚,苦守着心头一点灵明。

耳边虽然隐约听到杀喊声,但重耳还是丝毫不能动弹,他能想到的只能是季槐和狂杀在搏斗,如何能不着急呢?他拼命的想着解救自己的办法,他甚至试着让自己的真气逆经而行,让气流反道行之,也许这样能让崩溃的真气合流,虽然结果谁也不知,可就此这样下去,终究难逃一死。

想到此,重耳徒然停止真气的循环,自然进入寂静状态,任由体脉内的气机变化顺应几股气劲反­射­共振,奇异的感觉便如同置身于一个封闭空间一般,他此刻完完全全地感触到徘徊于自身体脉之内那股灵觉力量的存在。

那是来自水的力量,是水通过回天诀这个通道带给他的,它竟有若实质物体般流淌在周身每分每寸的血脉之中,而此时外界周遭的任何极微的变化,杀喊声,轻拂小草的秋风,山谷流淌的溪水,草丛里蠕蠕呜咽的蟋蟀等等都巨细无余的在它无声无息地波动触及下反­射­至重耳浑然未知的灵台一念之间。

在这内息平静之时,重耳猛然让真气倒转,随着气血的凝定,那股气流逐渐隐没于静水不波的脉轮之间,无复可寻,体内一切气机重又回复如常。

他隐约感觉身体最深处油然升腾起一股冰寒气流,向上扩散至胸腹各处奇经大脉,立时一股寒意循经导脉直冲灵台。

平素应该出现的炙热气流,此时竟渺无丝毫踪迹可寻……寒意越来越盛,经脉之间的气血好似冷凝了一般,丹田元海更是犹如已被冻伤,重耳暗呼不妙,难道这就是别人所说的走火入魔吗。

首先是脚心开始发热,像火般灼痛,接着火热上窜,千丝万缕地涌进各大小脉|­茓­,那种感觉,难受得差点令他想自尽去了结那种痛苦,紧接着是几股狂热的异流由督脉逆上,在玉枕关前盘旋冲撞,全身经脉似乎全都爆炸开来,重耳虽说对此不甚明白,可也知道如果那几股真气得不到释放,自己也就面临神形俱灭,万劫不复的大难中。

正在这时,一声冷哼传来。

“咦!找到你了,你去死吧!”

重耳还来不及叫苦,人影一闪,背部一热………”轰!”

黑袍蒙面人凌空一掌击至。

重耳绝望的闭上双眼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第三十二章 拓王

那几股异流一直找不到出口,但就在压制不住,既将内爆之时,黑袍人的强大真气和异流迎面相遇。来自任督二脉流泻而出的螺旋气流被全面降伏,乖乖的退回任督二脉,随着经脉气机缓急有度的上下开合,极富规律­性­地,由这脉行于那脉,循此经而过彼经;起­阴­经而走阳脉,出阳经而入­阴­脉,中规中矩地循行于周身各大经脉之间。

经脉里四处流窜的气流一经通畅之后,重耳顿感苦痛全消,更觉神清气怡心念凝定,浑然不觉世事,甚至忘记身边还有强敌。

身心挂碍付诸一空,浩然天地为之一静,一切自在无羁亦尽归于一寂。

黑袍人做梦都想不到他竟然救重耳于危乱中,在双掌击实的同时,他全身猛然一震,狂烈无比的内劲竟然被反震而回。

看重耳现在在样子,只要是稍微有点武学常识的人也会知道--他在疗伤,准确的说是在入定中,虽然心中震骇之极,可他还是迅速提聚全身功力,力求再击成功。

刚提掌欲击时,“哈哈哈!”几声狂笑传来。

草垛边幻出一道人影,其身形之快固然值得骄敖,可真正让黑袍人心惊胆跳的是来人的气势,单是那所形之于外的浑雄威猛气势,对信心已失的人来说,岂仅是心惊胆跳而已?真有面对阎王爷的恐怖感觉。

又一声怪啸震耳,来人已幻影般的站立黑袍人面前。

一眼望去,是位穿戴打扮极为简单的中年男子,豹头环眼虬须戟,气势慑人。

但给黑袍人的感觉可不禁如此,好像那身极为普通之便服,正配来人那有若渊停岳峙的身才气度,使人油然心悸。

黑袍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人物,他还是第一次遇上。

在他的印象中,能让他初见便有如此感觉的只有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的剑门轩主。

难道?黑袍人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全身瞬间袭过一阵冰冷。

逃命第一,黑袍人只感到手足冰寒若水,打一冷战,猛地扭头飞掠而走。

“想溜?没那么容易。”来人做了个手势。

“哈哈哈……”山坡四周传出狂笑声,然后震耳的嗓音从空而降:“我不信你就真能飞……哈哈哈!”

再一声狂笑,山梁上幻现出无数道人影。三方全部封死,上山之路也封锁了。

只有一条路可走:“跳崖也许还有生路”黑袍人一咬牙,施出全力拼命前跃。

同一时间,从季槐那边传出几声暴喝。

“这里还有……丢兵器者不杀!”

“大家不许枉动,丢掉手中兵器!”一个女声急道。

“报拓王!这个草垛中藏有一人,似乎……在疗伤中。”

“哈哈哈!看来这里一定有事发生,给我继续搜寻。”为首之人高声道。

“再报拓王,这个受伤之人很是奇怪,身体一冷一热……您是不是过来看看?”

拓王神­色­一动,双眼­精­芒闪烁,紧盯着入定中的重耳。

蓦地他露出一个诡异奇怪的笑容,伸出双掌,凌空拍向重耳的全身经脉大|­茓­,速度之快,无与仑比。

紧接着迅捷地应指点向重耳肩部三处大|­茓­,并足收肩双手十指环扣摆出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古怪姿势。

重耳猛然睁开双眼道:“啊!谢谢你啦!”

拓王紧盯着重耳的眼睛,慢慢的他那利若鹰隼的眼神逐转,语气平和的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此?”

季槐突然在山坡那边接口道:“还是我来说吧。”

重耳一愣,接着大喜道:“你还……在?”

“是的,我说过我不会离开公子的。”伴着话音,季槐出现在草垛前。

季槐看见重耳时流露出一阵狂喜的表情,不过这种表情很快就一闪而过,转而望向拓王,眉目间自然而然透出那种天真纯洁的无邪神情,尤衬出她清丽素真的不俗美貌。

“我们一行十余人乃晋国边城粮商,此次带有大批钱物穿屈邑前往宋国采购,没想到行踪落入贼人眼中,被追杀数里,眼看即将人材两失,好在天佑我等,得到贵人相助。在此,我代表我家公子谢过您的救命之恩。”季槐随即姿势优雅轻轻一福。

重耳一愣,怎么我们成粮商了?

拓王望定季槐白璧无瑕的面庞,淡淡道:“救命之恩谈不上,只是偶遇罢了,倒是这位公子……”

季槐脸­色­大变,正待说话时……拓王负手缓行,悠悠地从季槐身旁走过,直至高崖边缘,才转过身来,眼神像利剑般刺在重耳背上。

“且不管你是不是粮商,但你身怀绝顶内功可否告之来历?”

重耳感觉他的眼睛仿佛穿透自己的衣服,使之一点蔽体的作用也没有,身体内外的状况完全­祼­露在他的观察之中,重耳强压下波动的情绪,他本身也是智能圆通之人,面对压力,自然生出反抗的意志,脑筋也瞬间活跃起来。看到季槐那惶恐不安的表情,此人一定大有来历,不然以季槐的定力,绝不至如此慌张。

“我得先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不过关于这个内功的事情……我可以不说吗?”重耳说着转身望向拓王,竟与他泛目而视的目光不期而遇。

二人不由齐齐一怔。

重耳感觉到那目光中夹杂着一丝的赞许之意。

“你的眼睛让我想起一人来……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清澈无邪的眼神了。”拓王缓缓踱步走回原处。

季槐感到大有转机,娇声道:“不知天下还有谁有着这样的一对贼眼。”

“什么……贼眼?难道我这一对天下间最最有神的眼睛竟是……你……”重耳假做怒状。

拓王笑了,被他们之间的嬉闹所感染。

这时站立拓王左右的四秀之首高兴的说:“好久没看见过主公的笑容了!”

“是吗?哈哈哈……”拓王再次对重耳微笑道:“也许是你的运气,遇上了我,天下间能解你之危的不出三人,而那两人别说是为你出手,就是你想见上一面也难,这难道就是命运吗?”

重耳挠了挠头,问道:“还请恩公告之详情,说实话,我自己都犹如做梦,不知道我的身体内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拓王一摆手哂道:“我猜你所练之功乃当世无上心法,最关键的是练功之人内心必须晶莹洁净,不染尘沙。方能历经种种劫难,由无至有,大法始成。以你的年龄能修炼到这一步,可以称之为天才,而你的福缘甚厚,在天人交战时能遇上我。

而我们的内功心法大同小异,实为一脉。也只有我才能施救你于危途,当我的真气进入你的内脉时,已感到你除了本身­精­纯的功力外,还另有股潜藏的奇异力量。

此力量与你的本身内劲迥然有异,显然是在某一特殊情形下,由外人输入你之体内,故能在你的护体真气崩溃之际,猛然而起,救你一命。哎!如不如此,你又怎能成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不世人物呢……”

重耳听完,略显激动的活动了一下筋骨,便又惊异地发现,相比往常,气经血脉的通畅促使身体更显轻盈灵活,周身肢体的每一个动作与姿势,或动或静,或举手或投足,都可以激起经脉气机规律­性­的振荡共鸣。

仿佛之前根本就没有受过伤,舒泰安适的身体仿佛有使不尽的劲力一般,­精­神格外抖擞。

重耳按捺不住欣喜若狂的心情,一声长啸,响彻空旷山谷。听那回音回荡群山之间,层叠不休,直至逐渐消逝。

季槐激动的跑到重耳身边喜道:“恭喜公子!”

重耳一把拖住季槐,对着拓王一揖到地施礼,拓王不等他开口,高深莫测地一笑,道:“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足矣。”

“当然可以,请说!”重耳站直身子道。

拓王回以淡淡一笑,仰头望天道:“想我东周王朝,自武王后便一落千丈,诸侯割据,民不聊生,战事不断,所谓大国的道,便成为他们侵略小国的借口,大家族的道,便成为欺凌小家族的理由。强者智者之压迫愚者,人与人的冲突,实在于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有不同的标准和道理。”

顿了一顿,又道:“现今诸国高举的所谓礼仪大旗,其实充满了矛盾、愚昧和自寻烦恼,礼义与野人蛮族……其实只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分别。”

重耳自幼生长于贱民之族,当然不赞成礼仪之道,便立刻附和道:“所谓的那些信奉礼义只是少数人的东西,大多数想的只是明天一餐到那里找。”

拓王眼睛一亮,又道:“为什么大多数的民众,要节衣缩食,甚至死于饥寒,以供统治者穷奢极欲?为什么不管其子孙如何凶残,统治的权柄要由一个家族世代延续下去?为什么一个贵人死了,要把活人杀了来陪葬?要使贵室匮乏,庶人倾家?为什么一个人死了,他的子孙在叁年内,要装成哀毁骨立的样子,叫做守丧?这一切道德礼俗,为的是什么?”

第三十三章 哇依妮娇

重耳沉吟不语,心想这些问题使人头昏胀,非是一时间能理解分析,话题一转问道:“您想问的究竟是?”

“纵观天下形势,周室逐渐式微,诸国势力日趋庞大,扩展军力。列强之中,又以楚,齐和晋国实力雄厚,在其它诸国之上。晋国地处中原之地,雄霸黄河流域,楚国以长江两岸肥沃的土地为根基,虽偏处南方,却有进窥中原之心。一时两雄互相牵制。楚受晋阻,未能主宰中原;晋有楚扰,也不能独霸天下。唯有齐国才是周室之忧啊!”

拓王突然眼中异芒大炙,沉声问道:“你赞同何种治国之道?”

重耳怔住了,久久方喃喃地说:“这个……好象不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吧。”

拓王的神情出奇凝重,望着重耳追问道:“这个很重要,你必须回答,因为我必须了解你的立场,方能知晓我救你是错是对,也许将来我们是最大的敌人,也许是兄弟朋友,全在你一念之间。”

重耳闻言一下子呆住了,他不知道眼前这人竟然这么固执,非让他回答他不懂的东西,可看眼前情况,不回答是不行的,可究竟如何回答才能让他满意呢?

以季槐之冰雪聪明,再加之她了解盗拓的处世之道,当然明白应该如何回答,可重耳什么都不知道啊?如何点拨于他呢?

季槐焦急万分,可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场面顿显尴尬。

这时重耳的脑中闪过无数的幻影,他拼命回想着以往听过的关于治国的谈论,嗯!妓院里不是有很多的客人有过这种争论吗?还有在先锋营时介子推曾经说过……管他呢?随便拿介大哥的话应付几句罢了,如实在不行……那也没办法。

主意已定。重耳一派从容的答道:“我想……就是要使民众的愿望和君主的愿望达成一致,可以叫他们为君主死,为君主生,而绝不违抗。如此上下一心,何事不成。”

说到这里,重耳脑中突然想起妓院客人的一句话来,于是又道:“而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集中权利于一君之身,这样便少了许多纷争,百姓自可安宁。”

拓王仰首望天,忽地长笑起来。

“好!很好!我想我们是可以做兄弟的,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拓王接着说:“拓木簧便是我,你如不嫌弃,可称我拓大哥。”

重耳微微一愣道:“小弟……旬生,拓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好!兄弟这礼我受了。来人啊!准备酒水,今天我要和旬生兄弟一醉方休。”

季槐这才露出笑容道:“可以把我的手下放开了吧。”

“对不起,马上就去。”露娜慌忙回答道。

夕阳西下。

拓王和重耳对坐在山坡之巅,背靠一棵粗须数人合抱的老杨树,悠闲的喝着美酒,说不尽的闲适写意。

山角下隐隐有人声传来。

拓王一边举杯一边说:“探子回来了,也许我们就得分开了。哈哈!喝!”重耳惋惜的道:“这一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和大哥相见?”

拓王淡淡一笑,平静地说:“我想不会很久,不过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想找我,那么……这个指环给你,你凭这个指环可以在天下任何一地找到我。”

“哦!”

“一会露娜会告诉你联络暗号和地点……你还有什么想问大哥的吗?”

重耳笑道:“我想大哥如果想告诉我的话,早就说了,也不必等到现在。再说大哥也同样没问我什么啊!”

拓王眼中掠过赞美的神­色­,道:“很好!”这时一个身穿蓑衣的大汉疾步走向拓王道:“禀主公!晋国夷吾公子的军队已退走,看样子他是准备放弃追赶。”

拓王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重耳答道:“那就暂且放过他吧!你再报告下里克那边的情况。”

“我们有一百多人被里克所困,目前正等主公吩咐,是战还是退?”

“好!好个里克!不愧为晋国太子少傅,他竟然想拖住我?”拓王大笑。

“那……”

拓王笑容一整,道:“退吧!我们绕倮山过衡河,在甍堡会合。”

重耳暗地里大惊,面上却神­色­不动,以免拓王察觉到什么,从而推恻出他的来历。

尤其让重耳震惊的是拓王的身份,从祭奠大会中夷吾的出走,再综合目前的形势分析,这个和自己称兄道弟的汉子极有可能就是名震东周的盗拓,难怪季槐他们的神­色­那样的怪异。可他和大家传闻的差距甚大啊!为什么对我青眯有加呢?就在重耳百思不得其解时,拓王突然握着他的手说:“记着你的话,有事可以找我。”

不知怎的,重耳突生依依不舍之情。就好象他们并不是今天刚认识,而是认识好多年的朋友般。他的眼中有希冀,有兴奋,有喜悦……拓王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踏步的下山而去。

季槐和狐家兄弟等十余人皆用一种敬畏的眼光目送着拓王的离去。

“咦!你们怎么不走?”重耳突然发现拓王四秀和八个壮汉竟然一动不动。

“嘻嘻!我们如果走了,谁负责公子的安全啊!”四个女子中唯一身穿红­色­劲装的女郎走向重耳道。

重耳定眼看去,不觉一愣。

好一个绝­色­美人,虽然从某些方面比季槐有所不如,可她全身散发出蓬勃的青春气息,与令人目眩的四­射­艳光还是让重耳惊异不已。整个人热得像一团火,一举一动皆发出动人的韵律,一颦一笑,皆流露出吸引人的迷人风姿。

季槐看见她的一举一动就没来由的说了一句:“哼!难道没了你们,我们公子就有危险吗?”

“呵呵!这位美姐姐生气了?请原谅哇依妮的口无遮栏,也许是小妹的表达方式不对,但小妹可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你们能平安离开此地,再说这也是拓王的命令。”哇依妮一幅委屈状。

看着这个哇依妮娇俏的模样,季槐就是想生气也气不起来了。

“好啊!没有你们我还真感觉害怕呢?不过能不能请教各位美女的芳名呢?当然,这八位兄弟也请告之。”重耳一本正经的问道。

“哟!嘴巴可真甜,难怪这个美如天仙的姐姐肯随了你……呵呵!不说了,瞧美姐姐又快生气了。”

察觉到季槐的表情有异,露娜马上接口道:“我这几个妹妹平常口无遮拦惯了,请各位原谅,我这就为公子做个介绍。”

露娜指着一位身材健美,皮肤红润的女郎道:“她叫旦夕,二妹。”说完也指着紧挨她身边的一个英气逼人的女子道:“这是三妹夷萁,呵呵!她可是我们中武功最厉害的一个。”

重耳抬眼望去时,正遇上夷萁投­射­的目光。

“公子不要听大姐的话,当不得数的,其实最厉害的是我们的小妹哇依妮,她才是人见人怕呢?”夷萁笑道。

重耳正想说话时,哇依妮眼波流转,瞟向夷萁,不依不饶的娇声道:“三姐总是欺负小的,一点都不知道照顾小妹,如此也罢,但三姐你也不能在众人面前这样说我啊!”

“看看!我说的不错吧!厉害着呢?嘻嘻!”

“三姐……你如果再说……我可真生气了。”哇依妮撅着小嘴道。

季槐和重耳不禁对视苦笑,他们知道在她们开口时是绝然不能轻易Сhā嘴的,不然肯定会麻烦缠身。

“好吧!我们现在是不是决定行进的路线?”季槐不得不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不然这样说下去天都要黑了。

露娜肃然道:“一切听公子的命令。”

重耳尴尬的一笑,道:“还是大家一起决定的好。”

“其实很简单,在安全无忧的情况下,我等当走近路回蒲邑,而不必绕道屈邑。”季槐正言道。

“那我们就乘天未黑之前动身吧!”重耳正容道。

“那我们就为公子开道啦!”哇依妮说完便蹦跳着下坡而去。

第三十四章 ­淫­贱之死

三个杀手­色­迷迷的看着,口水快流出来了。三个­色­狼心里痒痒的,准备着一旦这个女孩子跨出D区和E区的分界线,就立刻扑上去,把这个女孩子抓住好好爽一爽。

不巧得很,正当三个人马上要开始行动的时候,又有一个身影出现在昏暗的灯光下。这个身影比女孩子高一些,体型也宽大一些,穿着宽大的长袍,黑巾蒙面,也慢慢地走了过来。

“等等,后面那个人的样子好熟悉,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花豹眼尖,提醒两个同伴。

“真他妈的晦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黑老五气得一跺脚,恋恋不舍的在女孩子曼妙的身体上扫视了一眼,狠狠地说道:“等我抓到他,我一定亲自前往三号工地,把他活活撕碎了。”

那个女孩子走到距离三个杀手二十来米的地方,似乎感到了危险,头一低,加快了步伐。三个杀手目光紧盯着女孩子身后的那个人,把通道让出一条缝隙,以便女孩子赶快通过。

当女孩子跨越分界线,来到D级生活区一侧的那一刻,三个杀手手腕上的身份标示卡同时发出滴滴的警报声。三个杀手低头一看,脸­色­立刻大变,嚎叫着扑向女孩子。

“原来就是你啊!”花豹的速度最快,第一个冲到女孩子面前。花豹没有进行攻击,而是让过女孩子,挡住了她退回E级生活区的退路。

“化妆,这么老套的方法都想出来了。”黑老五河刀疤脸同时赶到。

刀疤脸一个扫堂腿,攻击女孩子的下盘。黑老五则左手在前,右手在后,一个黑虎掏心,直抓女孩子胸口的束胸。三个杀手动作迅速,攻防有序,各司其职,一上来就把女孩子所有退路都堵死了。杀手果然是杀手,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女孩子三面受敌,似乎被吓坏了,发出一声惊呼,敌人的拳脚还没有打到她身上,自己就先到下了。

黑老五扑到女孩子的身上,把女孩子的两只手臂拧到背后。刀疤脸和花豹则一左一右,分别抓住了女孩子的两条腿。三个人一起用力,女孩子立刻动弹不得。

黑老五伸手在女孩子的脸部和胸部用力撕扯了几下,疼得女孩子发出痛苦的呻吟。“罗岗,你小子的化妆技术不赖呀,这些东西是怎么弄上去的,不会是仿生肌­肉­吧。可惜了,你来这个世界的时间还很短,不知道世界已经变样了,你的外貌变化再大,你也无法改变身份标示卡上的信息。”

花豹按住女孩子的一条腿,奇怪道:“土著区里怎么还有这样高超的整容技术?”

三个人太开心了,罗岗不仅意味着大笔奖金,而且还是一个十分有趣的玩具。

黑老五最­性­急,不顾两个同伴的抱怨,把女孩子一翻,自己骑在女孩子的小腹上,狞笑着动手撕扯她的衣服。

女孩子挣扎着,喊叫着,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黑老五喜欢的就是这种情调,女孩子越挣扎,他就越感到兴奋,黑老五欣赏这女孩子痛苦的脸,甚至不舍得尽快撕下她的衣服了。

突然,挣扎中的女孩子不动了,脸上的恐惧消失了,居然对黑老五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黑老五本能的感觉到不对头,两只手改变方向,向女孩子的脖子掐去。女孩子被压在身体下面的手突然伸了出来,扣住黑老五的双手。黑老五大惊,连忙往回撤。可是黑老五震惊的发现,刚才还娇弱无力的女孩子却一下子变成了大力士,两只纤细的小手如同两把钳子一样,牢牢地控制了他的双臂,令他丝毫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黑老五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闷响,似乎还有骨骼碎裂的声音。

黑老五想要回头看看,可是他已经不能回头了,因为正有一双强有力的大手从后面伸过来,死死的卡住了他的脖子。“咔嚓”一声,那双大手陡然发力,黑老五的脖子向后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临死前,黑老五终于看清楚了敌人是谁!

罗岗手捧黑老五的断头,淡淡地说道:“作为一个杀手,轻敌是最大的忌讳。”罗岗抬起头,指着地上的三具尸体,故意大声说道:“天上的那些家伙们,你们看清楚了,这三个人是我杀死的,要发­射­激光就打我吧,不要伤害段灵姑娘。”

段灵翻身而起,一脚踢飞黑老五的尸体,蹲在地上恶心的呕吐了起来。“你的动作太慢了……”段灵向罗岗投去不满意的目光。

“这可是杀人哪,不是杀­鸡­杀狗。”罗岗拍拍段灵的肩头,以示安慰。“段小姐,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很短,做不到像他们那样冷血。”

段灵突然投入罗岗的怀抱,哭泣着说道:“罗先生,你都看到了,都看到了,呜呜……”

一股女孩子特有的香气侵入心怀,罗岗心头一荡,情不自禁的抱住了段灵。罗岗心中很愧疚,这个主意是自己想出来的。罗岗让段灵带上自己的身份标示卡,冒充自己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自己则带上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标示卡,在后面实施偷袭。这个方法有点美人计的意思,罗岗感觉到自己很卑鄙。

罗岗知道,段灵的哭泣是真实的,丝毫没有做作的一面。地球联邦为了增加玩具的娱乐­性­,十分在意玩具的文化传承。段灵是乙级玩具,她的文化知识停留在十四世纪前后,她的思想观念也相应的和那个年代一样,对女孩子的名节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一个古代女子,穿着­祼­露的衣服,被三个男人欺凌,的确是莫大的屈辱。段灵答应自己这样做,牺牲是巨大的。

段灵虽然是一个格斗士,身上布满了看不见的伤痕,但是她的皮肤依然光滑,身体依然柔软。段灵就这样靠在罗岗的怀里,给罗岗一种异样的感觉。一股暖流自丹田而生,罗岗知道,自己的桃花劫功又发作了。

“灵儿,不哭了。”罗岗改变了对段灵的称呼,柔声说道:“我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敢于这样对待你了。我们要抗争,要改变作为玩具的命运,总有一天,我们会成为我们自己的主人。”

“我相信你。”段灵擦­干­眼泪,不好意思地从罗岗怀里站起来。“爷爷说了,你是甘道夫派来帮助我们的,你是我们段家寨唯一的希望。”

罗岗和段灵迅速在三个死者身上搜索了一遍,找出三张身份标示卡,三把匕首,三根电击­棒­,以及一个打火机,多半包香烟。除此之外,三个人的口袋里空空如也。

杀手们之所以没有装备更先进的武器,是有一定原因的。这个世界的杀手和以前的杀手大不一样,他们追求的是杀人的过程,而不是结果。用最原始的武器,甚至不使用武器,可以使杀人过程­精­彩一些,得到的报酬也相应会多一些。

罗岗和段灵交换了身份标示卡,然后带着另外三张卡返回分界线以内,对着远处的小巷招了招手。立刻,三个白族格斗士跑了过来。这三个格斗士都是三十多岁,原动力指数高于六十的强者。

罗岗把三张身份标示卡分发给他们,说道:“三大纪律,第一,必须绝对服从我的命令;第二,不准离开我超过三十米;第三,永远不要主动袭击那边的人,即便是他们攻击我们,你们也只能防守,而不能进攻。”

三个格斗士点头同意,跟着罗岗进入D级生活区一侧。

罗岗带着四个人从凤凰大厦后面绕出来,来到大厦前面的大道前。四个初来乍到的人只看了一眼,就立刻被面前的繁华景象惊呆了,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不住地往四处张望。

虽然四个人都是格斗士,曾经不止一次到D级生活区进行格斗表演,但是他们行走的路线,以及活动的区域都有严格的限制,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真实的现代化社区的场景。四个人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手足无措,局促不安了起来,紧紧跟在罗岗身后,生怕一个不留神走丢了。

此刻正是清晨,街面上已经有不少行人和车辆。五个人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不小的­骚­乱。这里的人通过原动力指示仪震惊的发现,竟然有四个原动力超过六十的高手,簇拥着一个原动力指数只有九的菜鸟在附近。人们害怕了,如同看到瘟疫一样慌忙走避。

罗岗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示意让四个人进去。四个人从来没有看见过在大街上奔跑的钢铁怪物,一个个都敢进去。罗岗连哄带骗,好一阵解释,四个人才战战兢兢的钻进车内。段灵是最后进去的,她的一只手死死拉住罗岗,生怕罗岗不在,这个钢铁怪物会把他们四个生吞活剥了。

“天一大厦,最快的速度。”罗岗坐在前排,拿出身份标示卡说道:“多少钱?”

“大……大爷。”那个出租车司机竟然在发抖:“免费的,免费的,您们能乘坐我的车,是我的荣幸。我怎么敢收大爷们的钱呢。”出租车司机是被四个人的原动力指数吓坏了。

天变得好快,自山顶刮来的秋风,带来浓浓的寒意,这种冷风,通常一刮就是一天。好在有几个女人唧唧喳喳相伴,风仿佛不那么冷,时间也过得飞快。

重耳一行人经过一天一夜的跋涉,坝阳镇在望,至蒲邑俯不到百里之地。

也到了与拓王的人分离的时刻,在重耳的一再要求下,只到一脚踏入坝阳镇时,拓王四秀才和八将离去。

看着重耳依依不舍的目光,季槐清丽的粉脸上泪痕隐现,单薄的娇躯在晚风中显得柔弱无助。重耳微一叹息,脱下披风轻轻披在她身上,柔声问道:“你怪我了?”

季槐长长的睫毛扇动,慢慢睁开清澈的大眼楮,发现重耳的脸就在自己的眼前,不禁娇靥一红,娇躯略微缩了一下,编贝玉齿轻咬了一下樱­唇­,道:“公子不觉得自己都成为多情种子了吗?”

重耳尴尬的­干­笑几声,饶得他是脸皮甚厚,可还是被季槐的话激得老脸微红,他连忙将话题转移,问道:“我们是连夜赶回家,还是在此地歇息一晚。”

“哼!不要转移话题!你这薄­性­之人。”

重耳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我对你之心,难道你还不明白?在我的心中,你才是最好的,今生今世我都不会离开你,除非你不要我。”

季槐闻言慢慢低下头去,好半天才抬起头来,说道:“其实我也不是那种霸道女子,既然从了你,当然一切听公子的,可你总得给我留点面子吧……你就那样在众人面前流露出爱慕之情,毕竟你们才识没一会。”

重耳大感头痛,猛的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发­干­的喉咙。他也知道是自己的不对,可他就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面对四个俏美如花的女子,他的抗拒力几乎等于零。难道是天­性­使然?重耳暗问自己。

感到身边的男人突然间不再说话,气氛好像有些不太一样,季槐又担心重耳为此生气,于是小声道:“你生我气了吗?”

重耳笑笑说道:“怎么会?本来就是我的不对,我有什么权利生你的气呢?再说,你就是向我发发脾气,我也决然不会生气的,呵呵!谁叫你是我的小乖乖呢?”

季槐软弱地靠到他的怀中,说道:“我已是离不开你了,只要你不抛弃槐儿,其它都依你!”

英雄本­色­

第一章 恩威大计

五天后,蒲邑城中张灯结彩,全城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

蒲邑守备宣厘率领文武官员,至城门迎接重耳公子的归来。

重耳在途中听过狐毛对葡邑要人的的详细介绍,也就丝毫不显慌张。最起码他也能凭狐毛的形容,让出几位前来迎接之人。

让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除了宣厘外,还有驻守蒲邑的晋将胥臣,以及蒲邑几大领主。

据狐毛说蒲邑三大领主虽然表面对公子重耳效忠,暗地里却不甚服从。特别是占地最广和庄园奴隶多达万名之众的张天佑,他也是重耳不敢轻视的人物之一,除重耳外,他的实力为蒲邑之最,同时他在当地的号召力也极强,是蒲邑公认的强人之一。也是狐突交代必须解决之人。

要么就让他全心依附,要么就铲除他和他的势力。这是狐突的话。

季槐也说过,要对抗骊姬,得快速壮大自身的实力,而蒲邑才是他的根基所在,只有把蒲邑建成一个攻不破的堡垒,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重耳正头疼时,好消息传来。

赵衰突破重围,也在重耳之后回到蒲邑。

重耳亲到城门迎接赵衰。当他看到衣服破烂不堪,神情委靡不振的赵衰后,眼睛红光一闪,一把拜下。

赵衰慌忙回拜道:“公子不可折杀小人。”

重耳大声道:“赵卫救命之恩,重耳不敢忘耳。”

“那是赵衰应尽的责任!公子不必如此,哎!公子如此一说,小的倒是惭愧万分,身为公子贴身护卫,竟然让公子身陷危难之中而无力救助,真是罪该万死。”

狐偃在旁道:“不说这些了,还是让赵大哥先行休息,恢复­精­神再谈吧!”

“也好!我也有情况要向公子汇报。”赵衰道。

“那我们就在大厅等候赵卫。”重耳正容道。

重耳也是第一次踏入自己的府邸,眼睛不由得四下里张望起来。

沿着一条青石板所铺的大道,迎面相望的是一座气势非凡的庭院傲然耸立,红墙绿瓦,飞檐斗拱,在参天大树浓郁枝叶间隐约可见造型别致的翠楼一角。

进入庭院,早有几个家将模样的人迎上前来。他们个个气度不凡,一看便知是武道高手,看来以前那位重耳公子眼力还算不错。重耳暗自点了点头。

为首的中年男人看样子是此地的管家,他一见重耳,便恭敬地下拜道:“公子安好!”

狐偃不等重耳作答,应声道:“莫总管,你带公子前去洗浴吧,顺便准备好大厅,公子有要事向大家交代。”

重耳不禁对狐偃的聪明和反应另眼相看。他能在不动声­色­中让他知道了这管家的名字,还能做到不留痕迹,绝不简单。

重耳昂然受了他一礼,随便客套了几句后,在莫总管的带领下往里面行去。

所行之处,但见绿树葱茏,奇花异草竞相展艳,青藤缠树,奇石灵秀,曲径通幽,清雅中不失华丽,由此也可知主人品味非凡。

刚穿过一道院门,纜­乳­芗涑鱿至怂母鼋壳汕蚊赖难就罚年纪大概都在十三四岁左右,皆身着雪白的笼裙,显得极是清丽动人。

重耳正待要凝神细看,突然想起自己此刻的身份来,不由得全力收回目光,转而投向院中。

由一道长长的长廊围成的花园中,矗立着一栋红砖砌成的小屋,屋子不大,也显得普通,在鲜花影印下,平朴中又透出不凡的光彩来。

“奴婢给公子请安!”四个丫头盈盈拜倒,轻呼道。

重耳突然发现四个人均手持红玉托盘,上面各放置雪白的香巾和帛棉物品,并隐隐透出淡雅的香味。

哎!做个有权有势的人就是爽啊!重耳不禁大发感慨。

莫总管站住脚,歉声说道:“我得去安排那位小姐的住所,不过您看就安排在您的隔壁如何?”

重耳轻轻一笑道:“呵呵!你很会安排嘛!这种事情以后就不必问我。”早知规矩的四个俏丫头也不多话,恭恭敬敬的低头引路。

走过长廊,前面的两名丫头快步上前打开小门。一进入房间,重耳不由得啧啧称奇。

地上均铺着厚且柔软的云毯,一踏入就有陷进去的感觉,四壁的陈设雅丽脱俗,每面墙壁上都挂有四盏龙凤宫灯,靠墙的几柜放满珍玩。重耳忍不住再次发出感叹时,两名丫头拉开了一幅­色­彩素净,由四幅画满宫廷人物合成的大屏风。

重耳惊奇的望去,原来里面是由白玉砌成的浴池,里面注满热水,弄得整个室内是水雾缭绕,似幻似真。

浴池边上摆放着两个放东西的矮柜,还有一张玉榻。

两个丫头走向重耳,柔声道:“让奴卑为公子宽衣吧!”说完不等重耳回答,四个丫头同时动手,要为得耳宽衣。

重耳吓了一跳,急问道:“不忙,我还有事要办”说完逃也似地离开了浴池。

重耳重回到大厅,大家纷纷起立施礼。重耳一挥手,­干­咳了一声,开口道:“先由狐偃对蒲邑的形势作个介绍吧!”

狐偃站起身道:“想必各位对此地的形势有所了解,在此我只想做些补充。蒲邑府自商朝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且地处平原,土地经过垦植,人口众多,仅次屈邑,但经济之发达却丝毫不下于它。商朝时曾为蒙族故都,交通便利,人烟稠密,是晋国的重要城邑之一。

加之我晋国若想南下争霸中原,军队调遣和辎重的运输,都要通过难行的山区,殊多不便。但蒲邑之南却是大道通达,往西南可通齐国,东进可到宋国,北联三戎,西下可达东周五国,其地势进可攻,退可守。因为蒲邑东南有衡水迂回,岗岭起伏,地势犹为险要。所以蒲邑也为历代晋王所重视。”

顿了顿,狐偃继续道:“此地势力最大者当属公子,领封地千里,手握­精­兵四万余,兵车五十余乘,奴隶过万。可还有一人实力相当强大,那便是胡蛮族主张天佑。此人圆滑狡诈,加之在蒲邑极有威名,其家族拥有武装壮丁五千余,还有着随时可投入战斗的两万名奴隶,实力不可轻视。

有传闻骊姬曾有意网罗他,他最近到王都的次数愈加平繁,不可不防。而还有几个具备一定实力的家族中,除了蒲南伏家外,都不能确定为我们所用,因此当务之急是要在蒲邑来个大清剿,不拥公子者,杀无赦。”

宣赞许道:“狐公子果然不愧为名将之后,思虑细密且大胆,不过物极必反,人的心理非常奇怪,或许他们还在观望中,我们这么一逼,那不正合骊后之意吗?所以我们不光只是立威,更多的是能施以恩惠,在此等恩威并施之下,此计划便十拿九稳,毕竟他们的根在蒲邑,家族的血脉大多在此,他们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会为族人着想。”

重耳淡淡一笑,也不置评,转眼望向其它各人。

赵衰朗声笑道:“将军此言差矣!在当今这弱­肉­强食的时代,我虽无害虎之心,虎却有伤人之意,兼我晋国目下局势动荡不定,如若不抓紧机会,以强蒲邑,终是大事难成。眼下当务之急,应以霹雳手段迅速统治蒲邑,­精­武图治,增强势力,才有争势之望。”

“槐儿的看法呢?”重耳环视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季槐身上。

季槐不动声­色­道:“这个完全取决于公子的志向和雄心,如若公子并没有争霸之心,只是想能保住封地?那么公子大可以向骊姬示好……”

“啪--”

重耳拍案而起,眼中异芒闪动。

“我既无雄心,也没想过争霸。不过……”重耳突然目光大盛,沉声道:“报仇雪恨…我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要为死去的人报仇,让骊姬和奚齐一尝苦果。所以只要是对我等复仇有利,我都会去做。现在就请你们谈谈应何以为先?”

季槐显然是很满意重耳的表现,马上胸有成竹地道:“致胜之道,必先强其身,避强取弱,如张天佑等我们可逐一蚕食,如此累积而进,我们才有实力和奚齐一争长短,有强大实力做保证,何愁复仇无望呼。”

第二章 虚委的面具

狐毛马上随声附和道:“此言甚佳,我第一个赞同。”

重耳突然心生一念,长笑而起道:“我有一法,明日里蒲邑众多地主不是要宴请我吗?

我们大可以就在宴请中一举拿下他们……”

“哦……”

好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场之人立刻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茫然之态。

狐毛微微一愣,失声道:“公子不是在开玩笑吧?”

季槐眉头轻皱,欲言又止道:“我相信公子必有下文,否则不会轻出此言。”

知我者唯有季槐啊!重耳暗叹着开口道:“不,不是玩笑,而且真得不能再真。”

重耳露出极强的自信道:“明日里便向全城发一通告。内文的主题可以这样设定,为了蒲邑的民众,将在蒲邑组建自己的军队,以保卫家园。”

见大家还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重耳淡淡一笑,继续道:“既然要组建军队,那么便可向张天佑等征人征物,如若有人不从……嘿嘿!”

狐毛拍案叫绝,兴奋道:“我明白公子的意思了,这样一来既可马上分清敌我,同时也强大我们,而且明天也可用不听号令之名除掉他们,这样一来,就是晋王也无法问罪于我们。”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季槐道:“在宴会前,我等应好好的布置布置,以防不测。”

重耳点点头,笑道:“那你们在此商量吧,我累了,去休息休息,明天也有­精­力对付他们……”

第一缕阳光投­射­到蒲邑的大街小巷时,重耳已和众人到达红楼门前。

号称蒲邑第一楼的红楼的确气势非凡,高大华丽的门楼前早已站满等候的人群。鲜红的羊绒毯从拴马拄铺至门楼台阶前,地毯两旁存列着一簇簇沾满露水的鲜花,显然是才采摘不久。

早在出门前,弧毛已为重耳详细介绍了红楼的情况。此楼为蒲人陶然所开。而此人也极不简单,就商而言,几乎大半个蒲邑城都被其控制,陶家的粮行,布帛行,铁器行等布满蒲邑城的任何一个角落。

红楼的消费之高,丝毫不下于王都里最豪华的酒楼,摆设一席花费千金也不奇怪。在这里,有钱的大爷可以买到专门从各地运来的鲜美食物,有宋国名产豹腿,也有从秦国用快马专运而来的松花鱼,总之,只要你有钱,你可以在这里享用到你想吃的任何东西。

任何一处大型酒楼都是由美食和美女所组成,这里也不例外。这里有你想要的各种美女,既有大如齐,秦,楚等国美女,甚至于平常人很少见到的吴越美女,也有不少的异族美女,高矮胖瘦应有尽有,从清水倌儿到­精­于床技的老手,从吟诗作对到抚琴弄曲,任君选择。

重耳刚一下车,便看到一个笑ⅿⅿ的胖子,从外形上看,像极狐毛提到的红楼主人陶然。粗看甚觉普通,可仔细观来,深感他有异于常人,高胖的身躯丝毫不显臃肿之态,双目­精­灵有神,气定神闲,绝无富贵之态。

“陶然恭迎公子大驾!”来人施礼道。说完抬头又道:“自去年一别,小的便时常挂念着公子,这不,还特地为公子准备了百年难得的上好灵芝呢!”

陶然的声音极其悦耳,话语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重耳大笑着一把抓住他的双肩,连声说道:“不必多礼!”

看到重耳,陶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的目光。眼前的重耳和他印象中的重耳显然有了很大的区别,虽说一年多在相貌上并无多大变化,那一双眼睛里虽透出灼灼的摄人神光,可绝无一丝的趾高气扬之态,其气势和以往相比判若两人。

他的观察能力告诉他,重耳显然是到了英华内敛的境界。一头略卷的长发,脸颊的肌肤就如同白玉般发出光华,身型高挺笔直,配上华丽高贵的服饰,整个人真可谓是玉树临风,浊世之中的佳公子。

他的病看来已经完全好了……陶然正暗地里猜测时,身后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来。

“蒲人张天佑参见公子!”

重耳定下心神望去,从陶然身后走出一个人来,这人手长脚长上身短,国字脸上一双大环眼,­精­光闪闪,一看便知是个厉害的角­色­。

不等张天佑弯下腰,重耳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微微笑道:“咱们可是两年不曾见面了,免礼!”说着,突然发觉手一紧,原来这个姓张的家伙用力紧握住自己的双手,其蕴含的凌厉内劲好象要将自己的手骨捏碎,便知眼前的男人是个不好对付的高手,这家伙想在众人面前给自己来个下马威。

重耳暗暗叫苦,强忍剧痛,运劲苦苦支撑,伺机反击。

张天佑不动声­色­地笑道:“公子如此客气真是折煞小人啊!”说着猛然感到从被握的手上传来一股绵绵的内劲,而且有越来越强之势。他不禁大吃一惊,难道自己的判断有误?或者是重耳在这个两年间有什么奇遇不成?手上的劲道也逐渐加强。

一阵阵椎心裂骨的痛楚从手上传来,让重耳心中大恨,他也明白了此人的确对他心怀不轨,不然不会在众人面前让自己难堪,不过这讨厌的家伙内力倒是丝毫不下于他。

心头火起,暗一运气,重耳开始发动攻击。顿时两人紧握的手掌之间隐现红光,流转于掌缝指间。只见张天佑脸上红光大炙,双手也开始发出微弱的抖动来。

眼见胜利在望,重耳突然松开手掌,和张天佑的身体同时一震,握在一起的手便分开了。

张天佑眼中厉芒一现:“没想到公子功力一日千里,可喜可贺啊!”

重耳笑道:“族主也是更胜从前啊,如我的身体不曾康复,定当甘拜下风的!”他嘴上虽这样说着,暗地里早已把他的祖宗八代都骂遍了。

赵衰发现两人有异,上前拍了拍张天佑的肩膀道:“族主可别一人独占公子,还有旁人在等着拜见呢!以后有机会再好好聊吧!”说罢,指着一个英气勃勃的魁梧大汉道:“伏鼎坤可是从去年就一直在问我公子的情形呢!”

重耳转首侧望,只觉眼前一亮。

那被称之伏鼎坤之人,身高八尺有余,豹头环眼,疏髭如戟,脸­色­红润,怪眼炯炯,不怒而威。

重耳快步上前道:“让伏大哥挂念,真是不该。”

伏鼎坤亦是眼睛一亮,欣然下拜道:“闻公子身子大佳,小兄高兴都来不极呢!”他的声音洪亮,说话之间自有一番威严之势,让人不免对他产生好感。重耳不用想就知道这个人就是‘重耳’的最好朋友,也是唯一对公子表明忠心之蒲人。

重耳躬身托住他下拜的身体,口中呼道:“大哥免礼!”

伏鼎坤热情地拉起重耳的双手,摇动了几下,道:“公子秋祭一战,名动天下!为兄后悔没有亲临一观公子雄风啊!”

重耳忙谦声道:“哪里!那只是我的对手较弱罢了,当不得真的。”

伏鼎坤哈哈一笑:“那是公子谦虚吧!”说着突然神态一变,压低声音道:“听闻公子在回途遭遇伏击……损失不小?”

重耳神­色­肃然道:“关于这个,你就是不问,我也要找你商量的,只是现在的情形……”

伏鼎坤微微一愣,恍然大悟般四下里看了看,点了点头道:“记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可丢下哥哥我。”

这时,几道声音同时传来:“刚才张族主独占公子你有意见,现在你又在犯同样的错误,还不让我们和公子亲热亲热。”

蒲邑的大豪们等得不耐烦了,纷纷催促道。赵衰连忙连连为重耳作介绍。

第三章 蒲人的忠心

狐偃趁机把伏鼎坤拉到一旁,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一通,只见伏鼎坤神­色­大变,口中在追问着什么,随后便颇颇点头不止。

季槐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忐忑不安的心也落下一半,最少现在他们还控制着蒲邑的一半势力,也有实力去做最后一博。

大家拥着重耳进入红楼大厅时,只见大厅上列队站着十八个待客的美女,个个风韵极佳,而且打扮得甚为妖艳。

陶然突然大手一挥道:“这里不需要你们,准备好酒菜后都下去吧。”重耳闻言心中一动,

这个陶然真不简单啊!他竟然能猜测到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消遣,并且能迅速做出反应来。其观察能力甚至都超过他以前的青楼老板于臣。

季槐凑近重耳的耳边低声道:“这个陶然很不简单啦,你得注意。”重耳正想说话,张天佑猛的站起来道:“今天是我们蒲邑的好日子,一来是欢迎公子的平安归来,同时也为公子的祭奠大捷摆酒庆贺,来!我们同敬公子!”话一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重耳哈哈一笑举杯便饮。

在场之人除伏鼎坤外,都一饮而尽。

张天佑神­色­冷淡的看了看伏鼎坤说道:“伏族主难道不为公子的归来高兴吗?”伏鼎坤淡淡一笑,也不置评,转眼望向其它各人。

见伏鼎坤不理不睬,张天佑大感无趣,转过话题道:“听闻公子的归途遭遇埋伏?”

重耳神情一整,反问道:“这个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张天佑微微一愣,这问题极为敏感,如果理由不够充分的话,恐怕是要露出破绽来。

“想必这事已是天下皆知了。”

蒲地另一领主樊旭随声附和道:“正是,现在蒲邑可以说是已传得沸沸扬扬了,怎么猜的都有,有的说是遭到盗拓的袭击,还有说公子得罪了某个权贵之士。”

重耳神­色­不动地道:“继续说下去。”樊旭和张天佑对视一眼,神­色­尴尬的道:“都是一些传闻,当不得真,呵呵!”

伏鼎坤连连冷笑,嘿然不语。

张天佑也不理会,扬声道:“公子怀疑在下的忠心吗?”重耳淡然一笑,眼光环视四周道:“如果说你的忠心值得怀疑,那么不是我笨蛋就是你笨蛋。”

张天佑愣道:“公子何出此言?”

以智慧着称的狐偃站起来朗声笑道:“因为你是蒲人,如果说你身怀异心的话,那么你就是个大的傻瓜。自古家族的利益大于一切奇_-_書*-*网-QISuu.cOm,难道你敢于抛开你的整个家族而不顾吗?你的亲人,你的根就在蒲邑,你一旦离开了蒲邑你将什么也不是,所以公子才如此一说。”

狐偃话一说完。这帮前来为重耳接风洗尘的领主们才发现情况不妙,个个神­色­凝重起来,现场的气氛也为之一冷。

张天佑面­色­­阴­沉,不露半点喜怒变化,只是眼睛扫了扫身后的五个黑衣人后,才鼓起勇气道:“狐公子的意思是在责怪在下了,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如果公子容不下我,小人立即回家养老,免得让人看着不顺眼。”说完瞟了一眼伏鼎坤。

重耳徒的站身而起,走向张天佑道:“本公子自然知道族主是维护蒲人利益的,怎么谈话到容不下呢?你在蒲地可是威望甚高啊。我今天前来有要事和各位相商。”

张天佑微一皱眉,按说他为人城府很深,等闲不会流露心内的感情,可突听重耳这么一说,心下也是忐忑不安,他深感接下来的话不会对他有利。

场中有一半人大概和张天佑站在同一阵线,共同进退。闻言立刻把目光投向张天佑,都在等着他表态。

场上的形势重耳已然了解。走到大厅中央站定,霍地抬起头道:“蒲邑身处晋之边界,东邻强郑,北接大秦,西有顽羌,甚至于北戎等大小数十个部落,乃我晋之大门。凡起战事,首当其冲的是我蒲邑,虽然说父王在此驻有重兵,可一旦燃起战火,遭殃的必然是我蒲姓之人,你们的亲人,族人。

晋军是保卫国土的有利武器,可往往要服从政治需要,而任何军队调动都得晋王同意,时间往往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于败,我们蒲人手中没有一丝的主动权,这样如何能保护我们的百姓呢?所以,我决定在蒲地组织自己的护卫团,由各大族主和领主们出人出力,这就是我今天要和你们商量的。”

这一番话极有见地,狐偃,赵衰等点头不已。

张天佑连连冷笑,摇头表示极不同意。他毕竟是一族之长,明白此事的严重­性­。如果按此法而行,他将失去在蒲邑的超然地位,这是他绝不想看到的。

陶然神情依然,好象根本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似的,只是把眼睛转而望向张天佑,似乎是在等看他的决定而行。

伏鼎坤冷冷道:“张族主似乎不赞同公子的提议?”“非也,非也!”张天佑直摇头。”我一直都是公子的最忠实拥护者,怎敢不从呢?只是……我族并非我一人说了算,这么重大的决策,得经过族中大会方能决定的。”

两人说着相互对视着,各自冷哼一声,把目光投向重耳。

重耳见状笑道:“两位都是我蒲地之雄,离开了谁也不能成就大事,既然张族主不反对本人的意见,那么就让狐偃一会通知你们具体的细则,本着公平的原则,按家族的大小来摊派,我相信大家都不会有意见的吧。”

“陶然的全部家产和奴隶全凭公子调遣。”“……啊……”大厅顿时哗然。

所有人均为陶然这突如其来的话而大吃一惊。重耳大感惊喜,正要赞赏。伏鼎坤接着道:“为了居住在此的蒲人和伏家的利益,我也愿意倾其所有,任凭公子调遣。”

重耳长出一口气,他知道已经把握到胜机,便胸有成竹地道:“兵之道亦如争霸之道,只有自己掌握了足够的武力,才能保护我们自身的利益,如果还是一盘散沙般,那必然看人脸­色­行事,何况我蒲地幅员辽阔,士地肥沃富裕,又盛产铜矿,早就为各族和那些大国所谗,只要我们­精­心训练出一批有素质的士兵来,蒲地又胜产名将,争胜难,守家则是有余。”

伏鼎坤道:“公子所言极是。”重耳淡然一笑,露出极强的自信再道:“如果我们蒲人上下一条心,任何人都别想染指我们的家园。”

赵衰这时Сhā嘴道:“现在请在座的各位表个态,有不同意见者公子绝不怪罪于他。”

张天佑看看大家都在沉思,便硬着头皮道:“请公子给我等三天时间,三天后必给公子一个答复。”

重耳哈哈一笑道:“好!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此时此刻,重耳正坐在回途的马车上,侧头看着窗外,任马车轻荡。

想到刚才红楼的一场舌战,许多年自己追求的那种感觉似乎就要破茧而出。对真正的重耳而言,这似乎是件轻而易举之事,自幼熟读兵书,通晓文礼,自然可以做到自己想做之事。然而,对旬生来讲,则是一种质的飞跃,虽然过程来得残酷了些。

幸亏昨晚临时兴起,一鼓作气的把那篇《子牙兵书》看了一遍,虽弄不懂,但多少总记得几句。果然,今天就派上用场了。在红楼,当自己侃侃而谈时,在众人的目光里,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透遍全身。

季槐一脸异彩的上下打量着重耳。

“怎么了槐儿……我脸上有什么东西?”重耳喃喃道。他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可又无法向她解释清楚,在上车前,他便做了个决定,有关兵书和秘籍之事永远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季槐看着重耳神光四溢的眼哞,忽然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那双眼睛,好象在她儿时就开始召唤她,且带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魔力。

第一次看见这双清澈得近乎透明的眼神时,她便明白自己终究会走入这个眼哞,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重耳一行人刚进入自己府邸,莫总管迎上来悄声道:“狐将军派信使到,现已在客厅等候。”

狐毛奇咦道:“怎么父亲现在才和我们联系?”说着大步进入客厅。”原来是牟将军啊!我正着急联系不上父亲呢?你带来什么消息吗?父亲在哪里?”

大厅里站着一个身材颀长,却略显单薄的中年男子,身穿普通的晋服,一头暗灰­色­的头发乱蓬蓬的,很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所至,让人看上去邋遢不堪。

狐偃的问题太多,他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正踌躇间,见重耳步入大厅,他一双萎靡不振的双眼也瞬间亮了起来。

“下将牟之行参见公子!”

“这位是父亲的下军之佐牟将军,深得我父赏识。”狐毛为重耳介绍道。

“久闻牟将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人中之龙啊,免礼!”重耳笑道。

第四章 失踪的介子推

“那只是公子抬举罢了,要说到人中之龙,自非公子莫属!特别是公子秋祭一战,扬威武场。公子以前是以德贤闻名,现今说公子文武双全,恐怕天下没有那一个人不服!”牟之行一本正经的道。

“哈哈哈!是吗?”重耳听到此不由得心花怒放。难怪此人深得狐突信任,单只是他这吹嘘拍马的本事就非比寻常。

“下将带来了狐帅的口信,主公在边塞是一喜一忧。喜的是公子没有辱没晋王剑的名声,忧的是惊闻公子遭遇伏击,而主公却不能前来相助,更让他担心的是公子的贴身护卫已是四去其二,狐熙也是下落不明,主公为公子的安全问题头疼不已。”

重耳暗想这不是废话吗?光说有什么用,就来你一个人顶什么用,难道你的武工还能高过赵衰不成?另一方面重耳也有点失望,狐突是肯定不能前来帮助自己。昨天他还盘算着狐突那老狐狸什么时间过来,可这牟之行一到,希望也就随之破灭。

牟之行能言善辩,同时查颜观­色­之能力也非常人所比,重耳那并不太明显的表情丝毫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微微一笑道:“正当主公为此着急之时,中军帐传来消息说,已经失踪好久并已被列入死亡名单的先锋营首领介子推率手下二十人回到军部。”

重耳闻言心头一喜,与季槐相视一笑。原来介子推他们也逃过劫难。可随后便想到一个问题,牟之行既然对自己提到先锋营的事情,必有深意,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重耳的心头忽感蒙上了一层­阴­影。

牟之行见大家均是一幅莫名其妙的样子,马上解释道:“因为他们具被列入死亡名单已呈报晋王,早就被军中除名。这样一来,介子推以及一帮手下现在已是自由之身,如果公子能得到他们相助,便可立解狐帅之忧,同时公子的安全问题也有了极大的保障。”

“不行!”重耳毫不犹豫反对道。

“……”

牟之行惊异万分,在他想来,重耳听到这个消息应该欣喜若狂才是,要知道凡从先锋营出来之人,莫不成为当今的王公贵族们竟相争夺的对象,更何况其中还有武力超群,被尊称为猎市之王的介子推。

狐偃也像被重耳之言呛到似的。一眼不眨的紧盯着重耳,这个人行事说话总让人捉摸不透,凡事反道而行之,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重耳初闻介子推要前来为自己效命时,的确是吓了一大跳,所以就不由自主的冒出了那句话来。别人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季槐当然是了解的,如若介子推前来蒲邑,必然会和重耳相见……这样一来,不光是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而且­性­命堪忧,就是狐氏家族也脱不了­干­系。

牟之行接下来的话更是让重耳心惊­肉­跳。”介子推及一­干­手下已经前来蒲邑,我是先行一步向公子通报的,他们能否归顺,完全靠公子本人的手段,如果他们不愿意,既便的当今天子下令也是枉然。”

“什么?已经来了?在哪里?”重耳说着把目光投向季槐处。

季槐则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

牟之行的眸子之中­射­出一丝讶异的神情,他竟猜不透重耳问这话的用意,是惊喜?是诧异?或者是震惊?作为狐突手下的第一术士,他隐约感觉到重耳对此事有着异常的反应,不由道:“公子您的意思是……”

重耳发现自己有点失态,表情有些许尴尬的解释道:“对先锋营我自是有所耳闻,撇开他们的武功不说,他们中大多数人具都为野莽之辈,而且都是曾犯上中乱之辈,这就够让人头疼的,更何况谈到要让他们依附于我乎?”

牟之行的目光流露出笑意道:“公子有所不知,这种人一旦归附,往往会比常人更为忠心。其实在来到这里前,他们也有过争论,当时狐帅刚提到让他们归依公子,马上就有人反对,可也有人称赞公子是大德大贤,上谦下士之人,如若辅之,必成大事。最后还是介子推拿定主意,他要狐帅给他一个保证,他们二十一人可以来公子身边,身份是家将,一旦公子的为人不象外界所传那般贤明,他们则有权利选择离去,任何人等均不得­干­涉。这也是我先到一步的原因。”

有一线的希望了,重耳和季槐不由得相视对望一眼,脑袋里冒出同样的念头来,如何才能让介子推他们产生去意,同时还能避免和自己直接见面的机会。

可赵衰的话如同在他们身上浇下一盆冷水,把刚萌发出来的一丝希望之光淋熄。

“好!如若有他们相助,公子的实力将大大加强,且不说伏击和刺杀,就是眼下蒲邑的问题也可迎刃而解。”

重耳眉头一皱,无奈的道:“请说下去。”

“据我所闻,先锋营中之人原来的身份不是一方之雄,就是恃才傲物之辈,通常不会轻易服人,如若一旦服之,必当永无二心。这是上天赐予公子的大好机会,而且眼下蒲邑形势不明,我们在明,敌人在暗,一旦发生暴乱,后果堪忧,如果我们手中有一支慧勇兼备的奇兵,那蒲邑之危立解,老朽还请公子三思。”

此话一出,立即博得满场喝彩。

既便是季槐眼中也闪过一丝兴奋的光彩,显然对赵衰所言极为赞同。

牟之行呵呵一笑:“赵将所言极是,其实狐帅已有定夺,他说只要公子做到恭谦有礼,诚心纳交,让他们明白公子是不负盛名之士,则大事可定。”

完了,既然那个老狐狸已是胸有成竹,看来此事已是全无它法了。事已到此,重耳反而平静下来,他有个最大的优点,也是他的处事原则,既然不能解决,那么就不要白白花费心力,等待吧,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若形势不对,那是赶快逃跑吧。

重耳轻轻吸了口气,语调低沉的道:“为了蒲邑的民众,也为了能为将来的报仇而积蓄实力,我会不负大家所望,自当全力争取。”说到这里,重耳突然又问牟之行:“他们现在在哪里?何时可以到达?”

“禀公子,我和他们一起直至离蒲邑南莽山才一人突进,估计他们现在离蒲邑府的距离不到三十里地,如若顺利,天明当可到达。”

季槐看了看赵衰,微一思索,俏目异采一闪,正容道:“能否麻烦牟将军前往莽山通知介子推他们一声。”

重耳暗暗叫好,很显然季槐是想到避免和介子推见面的法子。只是不知道是何种办法?忍不住道:“你有何好主意,说出来大家听听。”

季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才轻启朱­唇­道:“那张天佑之封地离莽山不远,而蒲邑之南的多数领主均听从他的号令,甚至可以说整个蒲邑南方都是他的势力范围。而今天公子给他一个下马威,而且有时间的限制,他必然会有所动作,如若不出所料,今晚他必定会派人前往翼城禀告骊王后。

而他的信使唯一能选择的只有一条道路,那就是莽山以北,武涉的通往蓟源的商道,从而可以在最快时间内到达翼城,不然时间期限一过,在没有得到晋王后的支持的情况下,以张天佑的能力和实力,他是不敢轻动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肯定会派兵进行阻截,他也必定会猜测到我们的举动,可问题是整个南方都地处他的势力范围,当然他就可以有自恃无恐的派信使前往通告,甚至于会倾尽全族高手相送,我们既便是看到,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远去。

第五章 睿智的美人

但现在我们有了介子推这支奇兵,情况就会发生逆转,介子推此刻身在蒲南之腹地,一旦发动起来,上可擒拿信使,搜出秘函,使我们可光明正大的问其之罪。下可出其不意的清除张天佑及其亲信,扫除公子在蒲邑之顽敌,使之蒲邑真正控制在自己手中,从而也有砝码和骊王后一争。”

赵衰拍按叫绝,连一向都瞧不起女子的牟之行也不得不点头称赞,同时也对这个和重耳关系密切的美女深感好奇起来。

重耳在大感失望的同时也深感骄傲,本以为季槐是想出了避免见面的好办法,可结果倒是有可能让他深深的陷入进去,但他又不能不为这个集聪慧与美貌为一身的女子而自豪,因为她的柔情万种,还有对他恩爱有加。同时也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无知,这样的感觉逐渐加强,如迷雾般将他笼罩。

“哎,虽然说此举必然让蒲邑元气大伤,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蒲邑守将宣赞道。

赵衰马上接上道:“话虽如此,可为的是蒲邑将来的强盛,毒瘤不除,何以安天下。”

重耳见事已至此,不得不硬着头皮宣布:“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么就按照季冶的意思去做吧。(季槐这个名字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称呼,在外人面前她就叫季冶)。

季槐对着重耳微微一笑道:“就让狐偃和牟之行一同前去会见介子推等人,记着路上小心,而且要紧守通往蓟源的道路,同时也尽量避免被发现。如若你们在天明之前未能擒住信使,那么请发送信号,我们对他的府邸庄院进行前后夹击,务必在天明之前清除张天佑这个祸害。”说完季槐对重耳使了个眼­色­就走出大厅。

重耳交代了几句后马上便跟了出来。以他对季槐的了解,此举必有要事相告。

蒲邑的王子府极尽奢华,用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来形容也不算过份。廊腰幔回间,墙宇成林,宫灯相辉,季槐的美妙身影被纜­乳­苌现蚬饫得悠长悠长,仿佛是天上的神仙降临人间,景美,人更美。

重耳不忍心打破这美景,静静的站立在几尺外,深情的望着季槐。此时此刻他忘却了一切的烦恼和世事,对他来说能永久的保留住这夜晚的美景和人,他便知足了。

而这样的时光太短暂了,季槐象是感觉到了什么,把欣赏风景的眼光收了回来,对着重耳露出迷人的笑脸:“你来了。”

“是的,你这个小妖­精­,明知道我们是不能和先锋营中人相见的,为什么要自投虎口?”重耳假装生气道。他明白如果不这般说,那么她那双灵动的美眸中蕴含的深情一定会把自己淹没。

到这个时候,他才深知这个女子对他的重要­性­,如果现在让他抛开一切,就此和季槐远去他乡,他也是心甘情愿的。看着她,重耳不禁想起季槐在大厅中的英姿,当那种不经意中流露出来的豪气和聪慧结合在一起时,似乎触动了自己心中的某个地方。

也许是这些天所发生的变故,从天堂到地狱,又从地狱到天堂的忽然转变,在这样一个寂静而美丽的夜晚,面对深情的季槐,刹那间重耳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的心中突然感悟到一些什么东西,但又不能具体去描绘捉摸。

但有一点是自己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身体和大脑都在发生巨变,自修炼回天诀成功后,不光是在功力上有了大的提高,而且自己好象变得聪明并突然成熟起来,想问题和分析问题起来脉络清晰,往往别人还没有想到时,自己就已是一目了然。

刚才大厅中所发生的一切就是证明,当季槐说出她的妙计前,他就在想这个问题,只是他那时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介子推的问题上罢了。到现在他还是百思不解,究竟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季槐快步走向重耳,娇靥上一幅愧疚的神情,口中喃喃说道:“对不起,我为自己的自作主张而抱歉,请你原谅我吧。”

重耳再也装不下去了:“槐儿!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必向我说这两个字的。”

季槐仿佛不敢相信地问道:“是你的真话吗?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的怕你从此以后不再喜欢我,我是愈想愈怕,后悔万分。”这个样子的季槐和大厅中那个人的仿佛判若两人,再无一丝的豪气,有的只是万丈柔情。

现在轮到重耳深感愧疚了,要是早知道这样的话,他那里还忍心去吓唬她呢?重耳深情地望着她那双似乎蒙上一层雾气的明眸,她的脸上焕发出一种难以言状的神彩。

这时廊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响起了莫总管那独特的声音:“弄玉公主信使到,有请公子。”

哦!翼城有消息来?会有什么事呢?是太子或者。重耳突然间懒得去考虑了,抬头看了一眼季槐,笑着点点头,然后大踏步再次走向大厅。

大厅中显得异常的寂静,重耳刚走入大门,便看见一位青袍老者面显激动之­色­迎了上来:“老奴给公子请安!”说着便一恭到地。

“请起!你是?”重耳疑道。

“公子啊!这位是公主府的许安,是您和公主小时候的文案师傅啊!您怎么记不起来了。”莫总管急忙道。

重耳立显尴尬之­色­,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许安安慰道:“公子不必挂怀,老奴如若不是凭您这无人可比的气度上猜测出来,恐怕也是让不出公子的,哎!毕竟有七八年没见了呀!”

“就是,就是,不过一别这么多年……我刚才是为什么愣住了,您知道吗?”重耳微笑着道:“因为您丝毫不见老,我是在想,这个人和我认识那个许安到是蛮像的,可这过了这么多年,不可能的啊。”

莫总管站直身子说:“其实我们公子经常提到您的,说我能有您的一半能力他也就放心了,这次您可得好好的教教我啊!”

许安脸上再显激动之­色­,突然间跪倒:“谢公子还记得老奴,老奴今天来是求公子去救公主的。”

“什么?公主有危险?”重耳失声道。

“是的,前天有三国使者前来翼城求婚,公主在得到消息前,他们已入住凤翔驿馆,公主目前心急如焚,却深感回天无力,人也憔悴了许多,老奴因听公主不时在念叨着公子的名字,所以就自作主张,连夜快马前来蒲邑,希望公子能想个法子救救公主,最不济也可前往王都陪公主度过在晋的最后日子。”

这个消息如一道霹雳在重耳心头炸响,他还记得在曲沃时公主曾隐约暗示过献公将会做出毁约之举,果不其然,秋祭过后献公就迫不及待的安排婚事。只是重耳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而且是在这个特殊时刻,很显然是公主的秋祭之会上的举动刺激到了他们,这也是让献公下决心的重要原因。

弄玉那绝世的娇靥,朦朦胧胧的在重耳的眼前幻起,那幽怨的声音仿佛再次响起来在耳边,让人不禁产生出亦真亦幻的感觉。

“重儿,救我吧,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才能救我于火海……”

“玉儿在等待着你……”

“公子您?”莫总管担心的问。

“哦!”重耳摇了摇头,清醒了过来。伸手拉起还跪地不起的许安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去翼城的,不管是付出多大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那老奴先在这里谢过公子了!”

第六章 第一次发号施令

重耳突然间豪气大发,他知道做为男人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话,那活着还有是意思,虽然说弄玉还算不上他的女人,可在他的心底,那只是早晚的事。

“莫总管!”

“小的在。”莫总管连忙回答道。

“你马上去叫赵衰以及狐家兄弟和牟中子行到大厅来,对了,还有宣赞和季冶你也要通知。”重耳说完就轻松的和许安随便聊了起来。

聊天的话题主要是围绕着弄玉展开,比如现在公主的喜好和公主府又添了什么新人没有等等。

重耳此举意思很明显,他希望通过许安了解到公主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也好为将来一举突破公主的防线打基础。同时也了解到公主婚事的具体情况。

这次来晋求婚三使中,以齐为最,齐国为东方之大国,自恒公任用管仲改革内政,得以“通货积财,富国强兵”,先后吞并了谭、牟、薛等国及部落。其后又兴兵伐夷国,四天内便攻至夷之都城,夷国眼看是要不保了,四处求援,甚至其王子亲赴周朝王都镐京哭诉。周襄王躲而避之,由此可见大齐之势,隐约呈现出东周霸主之威。

此次挟威前来求婚,也是想一展大齐雄心,向世人展示齐之强盛。同时也对这次求婚之举抱有极大信心,虽然说公孙榷只是齐侯之臣,但也不可小视。公孙榷家族在齐极为强横,几代齐侯无不测目。

其家族虽说算不上齐之大姓,可因其家族自商朝起就和游牧民族通婚生育,其血统既继承了公孙家的­精­明同时也继承了蛮夷民族的凶悍和强壮的体魄,因而在当代齐国中武功排名前十名的高手中,公孙家族就站了三位之多,这公孙榷就名列第三,在齐国你要是提起公孙君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第二个来晋求婚的竟然是东周王朝的剑主之关门弟子劢无厘,他同时也是周天子的师弟,曾有传言说他是天下年轻一代中的第一高手,其武功可想而知,而其相貌据说也无人可比,要是东周王朝不曾日渐衰落,那么肯定无人敢和这劢无厘争风。

第三位说起身份来自是比上两位要高贵许多,只是国小民弱,到了自身都难保的地步,自是不敢轻言娶得玉人归。郑国太子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晋为强国之一,如果能与晋联姻,那么对内忧外困的郑国来说不易于雪中送碳,同时对郑太子菰蓖来说也是争夺王位的有力保证。

“参见重耳公子!”

重耳和许安停止交谈朝出声的方向看去,狐偃等人正行东周传统礼节躬身拜见,其中季槐一边行礼,一面朝他做了个鬼脸。

环视了一下眼前的众下属,发现赵衰不在其中。

重耳正想开口问,突然想起来赵衰已经和牟之行前往南莽山了。不等大家落座,他就迫不及待的站起道:“现在叫你们来,是有紧急情况,所以我们的计划也要做相应的变动。”

狐毛刚想说什么。

重耳摆了摆手道:“你们什么也不要问,按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马上从现有战力中抽出2000千名武功高强者,连夜集合,赶往蒲南。”

语出惊人,堂上的众人固然大吃一惊,季槐更是身子一震,重耳此刻的神情竟然和纜­乳­苤械哪歉鏊判若两人,不夸张的说,甚至身上隐现那种王者之风。

狐偃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久久才低声应道:“我和宣将军马上就去,不过还请公子告诉我此行所需的时日,我才好安排粮草等物。”

“不需要准备。”重耳沉声回答。

狐偃盯了重耳老半天,好像在判断这个男人说话的真实­性­,又好像是因为太过突然而一时无法接受一般,大厅上静悄悄的,几乎连一根针落地都可以听到声音。

接着重耳的另一句话更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你顺便也去通知我的亲兵团,让他们做好出发的准备。”说着深深的看了许安一眼又道:“告诉他们,最晚明天早上出发。”

“哦?”

重耳再次大手一挥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我在府前大门处等候你们。”

大家第一次见识到了重耳的威严,都不约而同的纷纷向外走去,并不时偷瞧一下季槐脸上那股莫测高深的神情,这样的表情让站人感到意外,原本以为季槐肯定会问个究竟,可她脸上竟然是波澜不惊。

结束了自己第一次发号施令后不久,大队人马已在府门前整装出发,目的地--蒲南张寨。

夜黑天高,几千人行走在狭窄的养肠小道上,次序井然,并无一丝的嘈杂和慌乱,显而可见是平时训练有素之军。

重耳不禁好奇心大起,问宣厘道:“这些士兵都是从那些地方抽调出来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刚组合在一起的?”

“回公子!这都是颠硕之功劳。”

“讲下去。”

“哎!这个颠硕可真谓奇才也!可惜他身为西戎人,否则必是我大晋之良将!是他坚持守军和公子的家将及亲兵团之间统一训练内容和口令,当初也有很多人反对,认为无此必要,但是今天就看出他的训兵之道的确有效。”

“此事过后带他来见我。”说完重耳一挥马鞭跃马飞奔而去。

张寨位于蒲南三十里,族人祖先乃东胡血统,游牧天下,最后在蒲邑定居了下来,经过几代的转换,多数以晋人自居,但是也有少数人等每天口里呼喊着‘不忘祖宗’的口号,其中就以其族主张天佑为最,这倒也打动了不少的东胡族后代,东胡族当初大都分布在张寨的周围,因而张天佑在这里拥有强大号召力也就毫不奇怪了。

张寨因其地势独特,易守难攻而闻名晋南,不然早就被四周的强敌所并吞。其山寨依山傍水,山道崎岖且险障重多,既便是熟悉山情的山民也会避而绕之。

莽山之名的确不是虚传。重耳此刻自是深有体会,进入山区后用寸步难行也不为过,特别是在夜间,更是难上加难,好在士兵们并无怨言,个个­精­神抖擞,奋勇向前。

这时季槐的作用充分显示出来了。有这样的美女在前开道,那些士兵们士气高昂也就毫不奇怪。

重耳加快脚步,赶至季槐身边小声道:“谢谢你!”虽然看不太清楚她脸上的神­色­,可他还是感觉到来自季槐脸上的一股笑意。

“你就不想问我点什么吗?”重耳好奇的问。

季槐一边指挥着队伍沿着羊肠小道前进,一边在重耳耳边轻声嘀咕着。”我在纜­乳­芾锊皇墙补吗?你的话我一定全力执行,而且我也不想知道,这个你满意了吧!”

重耳露出不敢轻信的神情道:“真的还是假的,你会有这么乖吗?”

“什么?你敢再说一次吗?”季槐呵斥道。

“好!好!不说了!”重耳偷笑着搂住她的小蛮腰。

“不要碰我!”季槐连忙挣脱开,俏声道:“不要在士兵的面前这样做,很不好的!”说着像记起什么似的,撅起小嘴不依不饶的说:“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限你马上收回,不然……”

“是,是我说错了,我收回来便是嘛。”

第七章 暗夜里的寂静

见重耳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季槐表示暂且满意:“不过这事还不算完,等回去后再和你算帐。”

这是重耳第一次指挥的军事行动,虽然还称不上战争,可因为它的特殊­性­,还是被史学家们载入了晋史中。因为他是重耳正式进入战场的开端,而且这次行动中所包含的战术思想也为后人所称道。比如有人就用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来形容。当然这都是后话。

重耳所率之兵已经到达张寨前山,翻过这道山坡便是张天佑的老窝。

当他们越过那最高的山隘口,放眼望去,面前的景象令他们不禁呆住了。

四周一片漆黑,除了冷风袭袭外,再也看不到一丝的灯火。

看见这情形,大家一时都无计可施。

道路在哪里?张寨的入口处在那里?还有就是这张寨人对外来者极为敏感,而且比他们更熟悉在这种环境中的战斗。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朝他们发动攻击呢?

根据当地守将的介绍,这些有着东胡族血统的人对于胆敢闯进他们领地的外人有极大的仇视心理,往往是不由分说,在来人还没认清方向时便发动突然袭击,将侵让其领地的外来者斩尽杀绝。因此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与宣厘商量后,重耳下令暂停前行,待探子查明情况再做决定。

“狐毛回来了。”季槐轻拽重耳的衣服轻声道。

其实重耳知道得比季槐更早,他的六识灵觉在这空矿的大山里能发挥出作用。到现在他有些担心,担心这第一次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如果失利,他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狐毛还未近身,重耳便迫不及待的问:“告诉我你探路的结果,是否有埋伏?这里怎么没有一丝的灯火?”

“回公子!我带领二十个最­精­明的士兵仔细查过,道路只有一条……”狐毛喘着粗气答道。

重耳眼睛一亮,急问:“你确定没有埋伏?”

狐毛暗暗好笑,看来公子是被‘狂杀’的埋伏吓怕了。

“我敢确定没有埋伏,我在他们寨门下甚至还能听见哨兵的打鼾声,足见没有异常,只是这个入寨的道路有麻烦。”

“哦!说说怎么个麻烦法?”重耳知道狐毛说麻烦的事情那一定是很麻烦的。

“沿着这个山坡往下就有一条小道通往寨门,但是寨门前有一座小吊桥,如若想进入寨子就必须通过这座吊桥。据我观察,这吊桥的控制台在寨门上,由他们族中长老级人物负责,有人出进都得喊口令才行。”

狐毛见重耳沉默不语,又解释道:“我相信他们不会是猜到了我们要进攻才做出这种安排,如若如此,他们的岗哨还会睡大觉吗?”

“对啊!一定会有办法进入的!”重耳拍了拍狐毛肩膀以示称赞。

周围的人虽是近在咫尺,可丝毫看不到一轮廓,只听到细细的呼吸声。重耳望了望天空,眼看离天明不远了,再拖下去形势会更加不利。

脑筋在飞快的运转着,口中不停的念叨着,我不能失败!一想到失败这两个字,就让他想起了在‘彩凤楼’的艰难日子,刚到哪里不久时,人生地疏,为了能填饱肚子,有时在三更半夜爬上主楼,偷吃客人吃剩下的饭菜。

重耳忍不住惊呼一声。

“有了,我办法了,宣厘在哪里?”

“下将在!”一道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们这次来都带有什么装备?”

宣赞见重耳话语突转严肃,不敢大意,连忙小心道:“禀公子,一般军队行军的必需品都无遗漏。”

“那有没有攻城爬墙的东西?”

宣厘微微一愣道:“对不起,没有,因为公子吩咐要轻装前行,所以那些重装备就……”

重耳眉头紧锁,既然没有摧城菝寨的装备,那么该如何进入呢?难道飞进去?从地下钻进去?飞?钻?

“有了!”重耳兴奋的喊了一声。

大家纷纷围拢了过来。

“你们听着……”

重耳安排狐家兄弟想办法寻找后寨入口,顺便去通知停留在南莽山的介子推一声,让他们迅速赶往张寨。而自己则带领十多个攀爬好手,大胆从前寨攀越。

十几个人脱了个赤条条地,用油绸布包住了衣裤兵刃,小心地从吊桥下方潜泳而下。夜冷天寒,大家都不在乎彻骨奇寒的河水,在桥下的木架穿妥衣裤,无所畏惧地攀爬堡门楼的柱角,像一条条灵活的壁虎。

黑夜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寨门楼上有两个警哨。如果不曾睡觉,入侵的人很难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悄然进入。而一旦有人从桥下游泳而渡,人接近寨门,警哨除非伸头下望,决难发现下面有人。

目的尚未达成,制警哨是犯忌的事。

这两位警哨相当幸运,没发现有人飞渡天险,也暂时保住了­性­命,准确的说是睡神救了他们。

随着暗号的发出,后续的大队士兵逐一沿袭而入。

寨楼的规格一如城墙,外有雉堞,内有防跌墙。如是白天,肯定会在墙上安排几人为一组的巡逻哨兵,在上面往来查寻。好就好在连今晚的月亮都在帮重耳,吝惜的躲在厚厚的云层里,重耳想不成功都难。

爬墙的那批人里,重耳和季槐的武功最高最出­色­,两人领先缓慢地逐柱往上爬,恰好在两处警哨的中间攀援,只要不发出声响,不近距离察看,根本无法看到有人攀援。

登上雉堞,确知附近无人,这才放下链索,把下面的人拉上来。

不一会,几百人的身影消失在寨中。

重耳走在前面,绕过几座房舍,在小巷道中左盘右旋,迷失在黑沉沉的房屋中,不知身在何处。又不能从屋顶掠走,有些高楼有居高临下的警哨,而且跳下极为耗费­精­力,他们必须像窃贼一样找到张天佑的住居处,目标非常明确,杀死他,就大功告成。岂能像强盗一样杀进去?

张寨高手如云,爪牙似蚁,就凭他们二千人之力,不啻白送命。所以,决不可被人发现。

摸了老半天,连第一幢房舍也无法通过。

“公子,有点不对。”宣赞赶了过来,伏在墙角低声说:“你发觉有异了吗?走了老半天,竟然不曾看到一个警哨,寨楼上的岗哨我们姑且相信他们在睡觉,可这个寨子里却太平静了,我感觉不太正常。”

“也许他们平静的生活过得太久,而且绝然没有想到会有人大胆偷袭,用不着多派警哨吧!”宣厘手下的一个副将虽觉有异,但不以为然。

“不好!”

“你又感觉到什么了?”季槐警觉的四下巡视一翻后,扯了扯重耳的衣袖问。

“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所有的人都躲在屋内向外监视,我们的举动,很可能全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季槐蓦然心动,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似乎真感觉到有人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让他们盲目地走向死亡的陷阱。再加上她对重耳的感知能力早已是深信不疑。”哎呀!也不知道他们联系到介子推没有?要是他们在此,我们也许有一拼之力。”

“这个到不担心,因为介子推离此地距离不远,如若这张寨发生打斗声,他们没理由听不到的。重要的是我们能否在最短时间里找到张天佑?”重耳低声说。

“要不要进屋证实一下?”宣厘提出建议:“破门窗只要小心谨慎。必可顺利潜入,如若有人在,那也可从他口中逼出他们族长的下落。”

重耳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这么笨的注意都想得出来,寨内天黑且无灯火,那屋内就更不用说了,就算能无声无息撬门窗而入,怎能发现潜藏在内的警哨?如果对方早已利用窗缝院向外监视,岂不立即暴露行藏引起激战?到时能否找到张天佑是一回事,能不能保住­性­命就很难说了。

第八章 灯火通明

“那简直是在送死。”季槐不安地说:“如果警哨早已潜藏在内,岂不进去一个死一个,敌暗我明,结果如何?真的不妙,退!”

“撤退?”

“不错,赶快撤走,也许还来得及……”

“哈哈哈………”

随着几道狂啸声的传出,一瞬间整个寨子灯火通明。

众人大惊失­色­,心中发凉。好在那些士兵平时训练有素,没有哄然而退。

季槐的轻功十分高明,对重耳用手式向上一指,意思是说:你可不能陷落在此,先从屋上脱身。左右是坚固的风火墙,瓦顶最低处也有丈五六,跃上并不难,下面有足够的空间起势。

不只是季槐想到这个办法,有战争经验丰富的士兵也同样的想到此法。

几个士兵心中一急,不假思索蓦地飞跃而起。

前面有人,后面被堵,屋上岂能空虚?

“不要……”宣厘惊呼。

可是,已晚了一步,几个晋兵跃至距离屋顶处不足五尺时,突然齐声闷哼,升势一顿,似乎突然失去动力,全身劲道骤散,手舞足蹈向下掉。

“上有天罗罩。”屋上传来洪钟似的沉喝。

季槐身形一晃,快如闪电接住其中一个士兵,低头看时,心中一冷,肩颈上,一柄小飞叉深入肩井上方,击断了右锁骨,贯入胸腔六寸左右,眼看是没得救了。

“他们完了……”季槐颤声道。

这个时刻,重耳反而心神大定,既然逃不是,战也不成,那么就得想其它办法,希望找机会能打开寨门,让寨外的晋军冲入,再就寄希望于介子推他们。

重耳一挺胸膛,拔剑在手,昂然举步向前走。季槐稍稍一愣后,发出一声叹息,随即跟上,伸手相挽并肩走向不测之路。宣厘也义无返顾的招呼晋兵跟上。

沿途火把接二连三的相继燃起,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不远处的广场中,黑压压的人群早已列阵等候。

前排约百余人在广场中路架起大木排,后面有约二百人的弓弩手已架设强弓,广场左右两侧匍匐着大量手执绊马索、绳网等等的东胡族勇士,只等待着头领的一声令下,便会汹涌而出。

这样的布置,连宣赞这种见惯战争场面的军人也自愧不如。除了恃强硬闯外,实在别无他法。但现在这一边倒的形势,纵是任何战争天才也是回天无力的。但是不管如何,也不能束手就擒啊!

宣厘一声令下,二百多手下连忙拔出兵器,严阵以待,形势紧张。季槐等人也齐齐取出剑刀,他们最担心的情形快将出现。看来这一场恶战是难以避免了!

重耳眼见形势不妙,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道:“请你们族主出来,我有话要和他说。”

“难得难得啊!”张天佑鼓掌叫好,穿越两排族人徐步入场:“没想到以重耳公子之身份,竟然不请自到,简直让在下受宠若惊啊!哈哈哈!”

“是啊!我也没曾想到族主竟然有这么大的排场,本公子前所未见啊!呵呵!”重耳毫不示弱。他明白不管结果如何,只有一个字,打。更何况他是晋人的头,他一旦低头,那后面就连一战的机会都没有了。

张天佑­阴­­阴­一笑道:“公子恐怕做梦都没想到局势会是这样的吧!”

“不,我想到了!”重耳心中一动,他似乎隐隐明白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秋祭途中的追杀,还有这张寨之行,肯定有人泄秘才会如此的。

张天佑得意的道:“你不是有话要讲吗?我现在就给你机会,不然你就只能去和阎王爷去讲了,哈哈哈!”

重耳四下一看,没有超绝的才华,不可能布置得如此天衣无缝。除了寨墙附近的明哨之外,全寨皆用暗哨配置。屋顶上的人皆潜伏待机,任由入侵者长驱直入。地面的人皆隐身室内,利用门窗与隐藏的观视孔向外窥伺,许进不许退,退才出面拦截,以强弩主攻,再用网绳之类的装备擒人。不看还好,愈看心越往下沉。这一仗如何打呢?

可自己也没有别的退路可走啊!窝窝囊囊的过了十几年,现在想起来都脸红,就算了为了身边的佳人,也不能再退缩了。想到这里,重耳爱怜的看了看季槐一眼,这道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我要和你决斗!”

重耳此言一出,满场顿时哗然。东胡族人当然是讥讽声大起:“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套?你们都差不多已是我们的嘴中­肉­了,哈哈!”

宣厘相顾,季槐失­色­。

张天佑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整个蒲邑无人知晓,很少有人见过他的身手,据说楚国第二高手屈陆路过此地曾和他有过交手,结果回国后三缄其口,从此闭口不谈蒲邑之事。由此可看出张天佑的功力之高。

“哈哈哈……”张天佑蓦地暴出一阵长笑,半晌才用那种瞧死人的眼神望着重耳道:“看来你是在秋祭上尝到了甜头,不然你绝对没勇气提出这样的要求的,本来以我们现在的局势,我完全可以不答应你,不过看在你勇气可嘉的份上,我就依你一次,嘿嘿!只是你到时可别后悔的好。”

话刚说完,张天佑步入场中央。

他这随便一动,两旁的火把一阵摇晃,似乎有一阵激烈的山风吹过,肃杀的气息顿时弥漫了整个广场,仿若冬日早临一般。

广场两侧的屋舍中突然钻出数百个身穿梭衣的东胡族人,人人手执大弓,满弦而备,似乎在向季槐一方宣告:决斗进行时,如若你们敢妄动一下,手中的强弓会将你等­射­成马蜂窝。

好强的气势!季槐想破脑袋都想不出重耳有何能耐和这般超绝高手抗衡。

宣厘不语,他知道眼前这人的可怕,但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那百多支指向己方的利箭,任你有多么的坚强,心中也得打了个寒颤。

“小子!我让你先出招。”张天佑语气极为轻视地道。

“哈哈……”重耳故作不屑地笑了笑,道:“你觉得本公子是那种喜欢站小便宜的人吗?”他心中唯一的念头自是欲拖延时间,以便让介子推等有机会赶来。也只有这样,方有一线生机。

重耳大步向前,但那张天佑依旧则稳如泰山地立于中央,目光越过虚空与重耳相融。

目光相接,双方同时一震,皆感到了来自对方心中必胜的决心和决一死战的信念。

场中仿佛越来越冷,连空气都似乎已凝固。一切都变得沉重起来,一切都显得有些压抑,包括呼吸,包括那夜灯的余辉。

重耳知道不能再等,虽然不明白这家伙练的是什么功法,可感觉告诉他,再等待下去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于是缓缓扬起手中之剑,好似突然间赋予剑下尘土以生命,跳跃……缓留……就象一个沉睡的生命在苏醒。

张天佑所修的内功极为怪异,可在不动声­色­中打压对方的气势,而让对手不战自败。本来想给重耳来个下马威,但重耳举起长剑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他百试不爽的­精­神大法竟然失去作用。

他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虽有一丝的惊讶之­色­,但依然从容。显现在他眼睛深处的,除了杀机,还是杀机。一种深沉得让人颤的杀机,尤如积沉在冰川之下的千年玄冰。

“呵呵!你如果还坚持要这样站着,那我就不客气了。”重耳希望能打破这种不利的局势,因为对方那强大的气势已经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如果不抢在他气势未达鼎盛之际出手,恐怕就没有机会了,所以话才出口,身形犹如经天长虹般向张天佑猛地扑至。

其速度之快,就连宣厘都惊呆了,在他看来,晋军中号称飞将的董束和重耳比起来,在速度上绝对处于下风。看到这如此可怕的身法,宣厘感到有一丝的希望在升起。

不过这希望之火很快就熄灭了,准确的说是被张天佑那轻描淡写的一剑给浇灭。

张天佑在重耳身形刚动时,就抬剑斜斜的划出,竟是像拖在千斤般的重物。地面是本就被他身体气流带得跃动若活的尘土,突然间如发疯了般,闪现成一道狂龙,在四周灯火的辉映下,直向重耳扑至。

重耳大惊,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奇怪的招法,利用身边所有的一切来进行攻击,不过他已经没有机考虑了,因为对方所发的剑气和尘土已如灵蛇一般,窜入他的体内。不过重耳也非等闲之辈,毕竟算是见识过大场面之人,经验也随之在慢慢增长。功力上相比较,他知道自己比张天佑尚要逊­色­许多,但晋王剑法之灵动和玄奇,却是不容任何人小觑的。

一声低吼,手中之剑竟一改充满霸杀之气的狂烈剑式而转为绵密守势。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双方已交手十数招,全部是以快打快。

张天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为狠辣的笑意,利剑荡起层层光润,趁虚而入,绝不留情。

重耳侧转翻腾,以不变应万变,随着劲风及体的感觉,腾挪躲闪。

张天佑不屑地一声冷笑,身子一扭,滑溜得像蛇一般反向斜击,手中剑势愈加凌厉,地上的尘土,也若一道怒龙般狂涌而起,似大潮一般冲向重耳的胸部。

重耳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是挡剑还是挡飞扑而至的尘土。那一样都不能躲避的,也都是足以至自己于死地的,但是以自己的这种速度,这份功力,根本不可能同时阻挡住两道劲气来袭。

等他明到这一点时,似乎有些迟了……

“砰……”一声闷响,重耳的身体一个踉跄,向前冲出好几尺远。虽身处弱势,但重耳毫不气馁,飞退中出剑,极快、极猛,只是他此刻完全处于被动状态,先机尽失,退势未竭,根本就无法抗拒张天佑那犹如潮水奔涌般的气势。

“呲……”剑气破空声大起,张天佑手中之剑似乎快过重耳几倍之多,飓风般掠过,闪动着逼人的寒光,拖着裂空的尖啸,急奔而至。

来自张天佑剑上的强烈气劲,几乎把重耳全身包裹起来,那股劲道在体内外的剧烈震荡,让他都快窒息而死……也不知支撑了多久,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难以畅通,脑海之中浮现出许许多多的人,包括季槐,雪丹清……就在重耳几乎要绝望之时,他想起回天诀中那段关于剑道的文章。

剑可会意,会则气合,合则通,剑气之道,重清静则意志活,顺之则全身通……这段话竟如一盏明灯,使他欣喜若狂。恍惚中他又想起晋王剑法的宗旨来,以前在没有了解回天诀中之剑理时不甚明白,但是此时却是全然贯通。

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重耳突然挣脱出来,猛然后退,一退又进,进退之间犹如荡舟无风的湖泊,轻松而优雅,挥臂挑剔时,如同拈花捻草,柔和中又透刚健之美,进退之间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之感,若行云流水,生动至极。

张天佑则更是大惊失­色­,眼看就将手到擒来的果子突然间飞了,又急又气,他甚至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再也不是重耳了,而是一个和大自然融合在一起的新生命。第一次的品尝到了害怕的滋味。

“你……”

“嘶……”一道亮丽的彩虹划过虚空,四周所有的火把都黯然失­色­,同时也把张天佑想说的话逼了回去。

真快,快得连张天佑想多说一个字都不行。只要他不想死,就不能再开口说话,最起码现在不能说。否则他的身体会和他的嘴巴般分成上下两半。

“叮……”他竟然发现自己只能凭借着灵敏的感觉去抵挡那一剑,不过还好,他的感觉依然很准,他挡住了那快若疾电的一剑。随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全湿透了。

春风得意人轻狂。此时的重耳就完全可以借用一下这话的意思。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终于有地方可以发泄,口中冷哼一声,手中剑若活物般,随气流而动,斜斜掠上,顺着张天佑的剑势左右旋转,有若灵蛇般的猛然穿透护身真气,只奔张天佑心窝而来。

张天佑心下骇然,五指微张,长剑有如白莲绽放般抖了起来,光是抖是没有用的,还要去防这一剑,这个道理他自是比谁都清楚,无奈中只得伸剑一绞,但让他大吃一惊的是这个突然变得不认识般的贵公子剑上似乎有着很强列的沾­性­,突然吸附在他的剑上,攻击的线路依然没改。

张天佑上升之剑突然受阻,重耳之剑却似猛的软了下来,一抖腕,又不着边际的划向他的腰际。张天佑纵然经验丰富,可何曾见过如此天马行空般不可捉摸的剑招?只得仓皇再退。

重生后的重耳行动更加灵敏,甚至可以说灵活的程度比豹子还要可怕,身子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升上天空,再旋转着飞扑而下,借着速度的力量,以剑尖为中心,飘然若似凶霸的苍鹰。

张天佑拼命一击。手中的长剑向天空斜洒,幻出万朵金星,灿烂无比。

“吱--吱-”撕裂破空声不绝于耳,更让场中人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这一连串急剧变化,几乎在同一瞬间发生,令人目不暇给,无法看清变化。而一直都对族主抱有强烈信心的东胡族人也脸上­色­变。他们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贵公子似的家伙在突然间盼若两人呢?其中几个族中长老似的人物偷偷的做着什么手势。

季槐看到这一切,猛然从惊喜中醒了过来。,她明白对方要反动攻击,可也无能无力,只能­干­着急罢了。介子推呢?狐家兄弟呢?季槐望着逐渐转白的夜空,口中喃喃叫着他们的名字。

对此情形重耳浑然不觉,他现在愈战愈勇,招式也更加的熟练起来。手中长剑继续破空飞腾,在半空中吐出一朵朵光华眩目的剑花,攻向已是狼狈不堪的张天佑。

重耳大无畏的凶猛的扑出、汇聚,剑气似殷雷一般全力一击。

“档--档档!”几声巨响之后,两人朦朦胧胧的影子中分,张天佑的神­色­间流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惊骇和绝望,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下落。虽然说还没有败落,可重耳这几剑几乎已经完全粉碎了他的斗志和信心。他深知信心是剑道的重中之重,如果失去信心,那失败就离你不远了。

没有时间在考虑了,因为重耳的人体就象裹在长剑上一样,贴地­射­来,身影难辨,长剑幻化出一道虹,闪电似的突然降临,随着他的一声怒喉,长虹猛地分张,左刺,右撂……速度几乎突然间快了一倍,光芒因速度加剧而稍弱不易看清虹影了,速度太快目力自然大打折扣。

左闪右避中张天佑没料到白虹突然转向,眼角刚看到朦胧的光影,刚想拖剑回档时,白虹已经贯入左肋。

“啊……”

张天佑大叫着随地右滚,现在他已经顾不得什么族长的脸面了。­性­命要紧。重耳正欲一剑刺去时,蓦地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涌上心头。

“嗖-嗖--”几道强弓破空而来。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族长也在­射­程范围的话,那么­射­过来的绝对不会是几支弓箭了,很有可能就是成百上千支利箭。虽然说只有几只箭,可这几个使弓之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从利箭来袭的速度和尖啸声中就可得之。

重耳脸­色­大变中平地弹­射­而起,以避过偷袭之箭。人在空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天佑在族人的掺扶下归入阵中,这下完了,本来还有张天佑这个护身附存在,让他们的族人不敢妄动,同时也为自己剑术的突飞猛进而兴奋,可现在却如同掉到冰窟窿一般,全身发凉。

“给我活擒了重耳和那个女人,其它人通通杀死,不留活口。”当这道声音凭空传出时,所有的人不免打了个寒颤,因为这声音实在是太冷,几乎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怪异中散发出无边无际的冷酷。

在摇曳的灯光中,在寒冷如刀的风中,万物仿佛在顷刻间静止,因为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他的身姿像胡扬般挺拔,浑身散发出一种迎雪敖霜的气势。

这人身上的蓑衣看起来得松松垮垮的,似乎风轻轻一吹就能让这蓑衣脱落,头上带一顶不知何种植物织成的帽子,因此人们也看不清他的相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本身,重要的是这个人伸出来的一只手,一只极为光洁且修长的手,缓缓的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苍白得吓人的脸。

其实也不能称之为脸,因为它和大多数人的脸实在是差别太大,脸上五官的位置仿佛全部挤在一处,横看竖看都不对劲,但是有一点倒是和张天佑很一致的,如果把他的五官缩小点,再分开点,那他们简直就简直没有任何区别,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脱出来似的。

重耳竟然毫无来由的冒上来一股寒意,不是因为看见他那张吓人的脸,而是他缓缓前行的步伐,每踏出一步都仿佛一道炸雷在他心头霹响,几欲让他灵魂出窍。

季槐见这人向重耳逼去,毫不忧郁的走向前和重耳并立。宣厘虽然说武功比不上季槐,可实在经验之丰富是季槐所不能比肩的。看见季槐离开了大队,便脸­色­发白,心想他们只是想生擒了你们俩才没有立即发动进攻,如若你们俩远离大队,那形势就不妙了,我们这两百多人且不马上就要变成刺猬了吗?

不用再多做考虑,宣厘朝身后晋兵做了个手势,大伙也跟着季槐的步伐前行,保持住距离。

见此情形,那蓑衣人的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从重耳身上移开,穿透虚空直­射­宣赞而去。

宣厘心中顿时狂跳起来,他也见识过不少的武道高手,甚至其中也有武功超绝之人,但是绝没有任何一人的眼神让他有魂魄出窍之感。这那里是人的眼神,就是野兽的眼神也不能和之相比。因为那眼神绝见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气,空洞而飘渺。宣赞毫无知觉的大退三步,直到撞上身后的战士才猛然清醒了过来。

太可怕了,宣厘再也不敢和那双眼睛对视。

第八章 灯火通明(2)

“你出手吧!”重耳极为平静的说。眼睛却紧紧的盯着这个人,再无一丝的退缩之意。

季槐没有开口,她明白不管说与不说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这强敌。

宣厘看了他们一眼,微微发出一声叹息,手一挥,示意晋兵做好战斗准备。

平静本是极为自然之事,可这么多人在一起还是这样平静,那肯定出问题了。也许是火山即将爆发前的预兆,也许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轰--”

蓑衣人眼睛里闪出一股怒火,两只好象懒洋洋的手一下子动起来了,他出拳了,只是刹那间的工夫似乎漫天遍野突临狂裂而炎热的风暴,如同流星雨般洒落,直泼重耳和季槐而去。

好可怕的一只拳头,不,不只是一只,在重耳眼睛里,似乎有千百道拳头同时向他袭来,幻影叠重。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能把普普通通的一只拳头使到了这般程度之人,虽然有点震惊,可他毕竟刚刚经历过剑道的洗礼,自信大生。

重耳长剑直指拳影中心,剑抖万点星光,有若雨落荷池般迎了上去。

“砰--砰--”接连两声巨响。

尘土飞扬,空气中满是一团团炎热的气流的飞旋,甚至隐隐闻到阵阵草木的烧焦之味。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那么的让人不敢相信,电石火光之间,两道劲气相交竟能产生出天崩地裂的效果来。这也超出许多人的意料之外。那蓑衣人的眼中微微闪过一丝的惊异,但更多的还是冷酷。

更吃惊的当然是重耳了,他认为这神来之剑就是华荣也不能接得如此之轻松,更不用说一拳就能击散剑气。吃惊的同时也暗叫“侥幸”,如果是秋祭之会上的重耳,恐怕一招也接不下来。

“公子小心!”季槐突然急喊。

季槐即便是不喊,重耳也看见对方又发动了进攻。这一次似乎没有上次猛烈,甚至可以说连一丝的拳风都没有,并且还慢悠悠的,轻飘飘的,这也是让重耳不敢轻动的原因之一。

可不动就只能等死。

重耳的身子动了,剑也动了,而且动得很快,快得不可思意,就象小鸟一样凌空拔起,剑化白虹,如果说重耳是鸟,那么他的剑就是鸟的翅膀,展翅高飞,只是这只鸟竟快得象一道幻影,飞行中夹带着一阵风雷的锐啸。

蓑衣人慢悠悠的拳头就在重耳出剑的一刹那间突然快了起来,并且似乎越变越大,越近越快。和上一拳的万道拳影绝然不同,显现在重耳眼前的只有一只拳头,一只硕大无比的拳头。

季槐终于想起来这只拳头。一只曾经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拳头,天下间独一无二的拳头,传说中早已失传的东胡族镇族绝学。但她已来不及通知重耳,只是口中不停的低声重复着‘烈火拳’这三个字。

剑至--

拳到--

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而又狠辣的笑意,得意的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拳法再次降临人世,它将再续辉煌。虽然重耳所施的剑招是他从未见过的,他甚至有些不想马上就杀死他,不是不忍,而是想多瞧瞧这奇异飘忽的剑招,但是他不想重蹈覆辙,一想起张天佑的下场,他便能忍下所有的好奇心来。对他来说,只有死的重耳才能让他放心。虽然他的目标并不是想马上杀死他,可最起码也得是个不能动的重耳。

拳无风至,重耳觉得有些奇怪,可让他更感奇怪的事情马上发生了,不知什么时候,那拳头似乎化成了一道狂野的烈火,就象突然间裂地而起的溶浆一样,扑天盖地的喷发而至。重耳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烤得发软,烤得­干­枯起来。手中长剑受那道狂裂之火所阻,竟一阵乱晃,不受控制的击向空中。

重耳失­色­,他明白已经落入了一道陷阱之中,一座烈火之井,是一道永远也不知道底的旋涡。在烈火的排斥力量下,他感觉自己就象一只飞蛾般,被那烈火狂暴的吸引力所牵,并逐渐加快扑向火焰的速度。

现在他明白过来了,那只拳头为什么毫无风声,因为他本来就无风无劲,拳头的主人等的就是重耳的剑气之力,在两道力量就要相接时,借力打力,等于说这一拳是重耳和那蓑衣人联合起来打向自己的。

虽然明白过来,可还是晚了,没有人能在这两大高手之劲下逃生,就是那蓑衣人自己也不能做到。他现在只有一种感觉,自己就要死去,其实死他并不害怕,自过上这王子般的生活后,他便再也不想回到从前,那种被人呼来换去的生活中,那简直比让他去死还难过,就算不死,冒重耳之身的生活又能过上多久呢?什么时间被重新打回原形还不是狐突的一句话。最让他害怕的是他将失去生命中的两个女人--季槐和雪丹清。

就在这烈火即将吞灭重耳的一瞬间--

蓑衣人的击出了另外一只拳头,击去的目标不是重耳,而是奔一支剑而去。一支在烈火中还能闪烁的长剑,甚至说可以是一支要命的剑。

是季槐,她终于出招了。为着身后两百名晋兵着想,她本是不应该轻动的,她一失去方位,身后的战士便少了一道屏障,敌人真正想活擒的只是她,只是因为她的美貌,再也没有任何的因素。但是她绝对不能看着重耳死在她面前,就是为此死去几百名士兵也在所不惜,因为她想死,想和她心爱的人死在一起,人死了,也就没有了愧疚之心。

所以她出剑,并且是不留余地的击出一剑,她不想有所保留,也不能。也就在她出剑的一刹那,东胡族人等待的机会到了,强弓立发。

“嗖--嗖--”几百道强弓同时发出声响。

按常理,这么近的距离,且目标比较集中的情况下,一轮­射­罢,少说也得让晋兵倒下一大半来,可结果太出人意料了,晋兵仅仅倒下十余人,只是最前面一排的士兵,后面的士兵呢?空空如也,就象是凭空蒸发般消失在广场尾端。

东胡族的弓弩手呆住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呢?不光是那些弓弩手,就是那蓑衣人也震惊万分,眼中充满了惊骇,不只是因为晋兵的突然消失,也不是季槐那袭来之剑。

而是因为在这烈火四泄的气劲中若电闪般突至的一掌,这一掌威力惊人,竟然逼得火光停斥下来,且隐隐有倒退回来之势。

“砰--”的一声,蓑衣人的惊天一拳被一掌一剑给硬生生的封了回来。

“噌噌噌--”蓑衣人一声闷哼,踉跄着大退数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广场右侧的黑屋子。

“什么人在那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哈哈哈!”

黑屋里凭空掠起一道灰­色­的影子,在黄|­色­的灯火下若似一片灰暗的云彩,冉冉的踩着飞扬的尘土落在地上。

尘土也逐渐沉积,渐渐如雨点般慢慢回落,空气之中除了那股炎热的焦土气息外,就只有那飘飘扬扬的微尘。

高手,自有高手独特的气息,同一级数的高手往往更能感觉到。并不一定要和他挥拳斗剑才能感觉出这种气息的存在。

蓑衣人就很强烈的感觉到威胁在蔓延,那威胁来自于灰衣人的强烈杀机,也只有他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得到。在旁人眼里,那个灰衣人的样子很安详,就象是一池无波无纹的水,唯一有异于旁人的是他那一双眼眸,深邃无边,就象天空般蕴含了无穷无尽的玄机。

宣赞也是福缘深厚,命不至死。

第八章 灯火通明(3)

他看到那一拳之威时,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退,而且是立即退,不是因为这个对手太可怕,而是因为重耳败落之时,也就是东胡族弓弩手发­射­之时。

就在蓑衣人第二拳击出时,宣赞隐隐感觉左侧的黑房子里突然传出一道他非常熟悉的气息来,心中一动,展目望去。

是他?他不是去联系介子推等人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真是天助我也。

赵衰向他做了个手势,表示广场两侧的房子已清理完毕。宣赞顿时心中大定,连忙小声对身旁的副将吩咐起来。就在重耳绝望,季槐出剑的同时,百多名晋兵暗暗隐入身侧的黑房子里。

这也是让东胡人奇怪的地方,这么多的人怎么可能一瞬间就消失了呢?

“就让我来见识一下你这天下第一的拳法吧!”灰衣人出剑了,谁也不知道他那一剑从何而来,到何处去,因为那一剑像是完全没有止境一样,看不见剑身,甚至看不到人影,仿佛人与剑化为一体,只剩下一道耀眼的亮光,闪烁的亮芒若白虹划破长空,盘旋着,呼啸着直向蓑衣人而去。

当蓑衣人再一次出拳时,人们发现这次不是一拳,而是双拳同时击出。

“轰--”

劲气,狂热的气流四涌,若惊涛似骇浪般翻腾不止,就连站在最远端的东胡族人都忍不住后退几迟,以避过这股强烈无比的烈炎。季槐和重耳更是不堪了,内功运至及至,抵抗着这道潮涌之火。

没有人能想象出这一拳竟有这般威力,仿若天崩地裂般,让人心惊胆跳。

当灰衣人一剑刺向火焰时,才明白重耳那时的感受,一种深深的无奈感。这一剑仿若刺在一团不真实的虚无中,没有边际,没有着力点,却又处处飘荡着蓄势待发的狂暴之力,他感觉自己就象一叶小舟,飘游于大海的波浪间。

季槐和重耳脸­色­立变,如果他也不成的话,那天下间能击败这拳法的人恐怕少之也少了。

东胡族众人猛然发出一阵欢呼来,似乎在庆祝,又似乎松了一口气,毕竟这灰衣人的存在让他们压力大增。好在他马上就会变成死人,死人就是再怎么厉害他们也是不会怕的。在这个兵荒马乱,血雨纷飞的年代里,死人,是极为正常之事,而且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如果不流血,不死人,那反到奇怪之极。

可他们突然又发现欢呼得太早了,因为那一柄剑,忽然消失了。

其实那剑根本就没有消失,只是它太快了,快得到­肉­眼看不到的程度。自古节奏乃剑道之本,可能把节奏掌握到如此程度的天下间恐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这一柄突然加快节奏的长剑,似乎在刹那间,变得快而冷,冷得足以熄灭任何的火焰。那是一种无形的寒冰,带有强烈杀机的冰冻,以灰衣人为核心,向四周扩散。

那道狂野之火顿时大减,转而被一道道冰冷的剑气包裹着。

灰衣人的剑快,人却依然那么从容和轻松,并且漫不经心的向前迈出两步,每一步都让蓑衣人惊颤,甚至于震惊,因为那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似乎牵动了他的心神,特别那步法配合手中长剑的节奏后,气势顿增,破绽全无,让人简直找不到一丝的缝隙。

蓑衣人不由自主的跟着后退了两步,在他眼里,灰衣人简直成了一座无人敢仰视的高山,一座气势绝伦的山峰。他紧握的拳头甚至都流出汗来,并有些微微发抖的感觉,这感觉让他再也没有信心挥出拳头。

“告诉我你是谁?”人只有到了后怕时才问这样的傻问题。蓑衣人的确感受到了怕的滋味,虽然说这是他第一次才有的感觉,从来都是他加之于别人这感觉,没想到今天自己也不能幸免。

“能,我这把剑会告诉你,族长大人!”灰衣人话一出口,蓑衣人的脸­色­变得通红,目光中杀机再起,脚下一晃,整个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他没有消失,只是他的速度太快,已经超出了人们的视觉感观之外。但是人们没想到的是他竟然退却了,连他的族人们都似乎不敢相信,可事实就在眼前,不相信也得相信。

“放箭,­射­死他们!”回到族人队伍中蓑衣人大吼一声。

重耳正奇怪怎么出现两个族长时,所有的灯光竟同时熄灭。

黑暗中,正拉弓欲­射­的弓弩手们稍微迟疑了片刻,但是就是这一迟疑,足以让重耳他们离开­射­程范围之内。

“嗾--嗾--”“呀……”张寨顿时大乱,兵刃交击声,惨叫声此起彼伏,还有人大声高喊着”有大批晋兵杀进来了呀”,这样的话更东胡族人阵脚大乱。

有东胡族人点上灯火,可刚一亮,几道暗器嗾的发至,火把就立刻熄灭,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熄灭了,这样一来,就再也没人敢轻易点燃火把了。

一场混乱的残杀开始。

这样的局面当然对有准备的一方有利。本来张寨是有准备充分的,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的信使刚出寨门就落入介子推的掌握之中。

这是变数,这也是命运。

谁能得到命运之神的眷顾,胜利也就顺理成章了,接下来的战局就呈一边倒的局势。

狐家兄弟带领着四十余名暗器高手分布在外围,暗器强弓无所不用,朝着东胡族人聚集的地方猛烈发­射­……

躲进房间的两百名晋兵纷纷跃出房子,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向前猛冲……

惨叫声之响亮大大出乎人们的预料,那些浮现在晋兵脑海里的东胡族人的勇猛形象散之不复,这也大大鼓舞了晋兵的士气。

不远处突然灯火大亮,耀眼的火光甚至眩得打斗也停顿了片刻。”不好了,主寨起火了!”有人发出惊呼。

这一下东胡族人更是慌乱不堪了,本来还可以勉强抵挡一阵子的,可大多数东胡人不约而同纷纷赶往主寨救火,因为那里还存放着他们祖宗的遗骸,那里还是他们心中最神圣的宗庙圣殿,他们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也不能让圣殿有半点闪失。

火光一起,把整个张寨照得如同白昼。

这时寨门也大开,千余名勇猛的晋兵如潮水般涌入,随即便发起疯狂的攻击,人影闪动,兵刃交接声响彻天际,一场血雨纷飞的大杀戮。

重耳的剑成了杀人的利器,心中压抑之火怒放而出,剑使刀招,以雷霆万钧的声势,专向人多的地方冲,剑光到处头断肢裂,没有人能挡住他一剑,真有如虎入羊群,惨不忍睹。

季槐和赵衰两人紧跟在重耳的左右后侧,把拥上来的东胡勇士杀得落花流水,比重耳还要凶猛。

好一场惨烈无比的大屠杀,似乎人全疯了。

即使最不怕死的人,也被这场疯狂的大屠杀吓坏了,吓坏了就产生逃走的念头,机警的人开始向寨外逃命。

第一个退出这屠场的人,是季槐,她简直被可怖的搏杀吓傻了,浑身冒冷汗,握剑的手直发抖。她感到血腥令她发呕,只好退至远处发怔。

“太惨了,太惨了……”她的目光,跟踪仍在八方追杀的重耳的背影,颤声喃喃自语。

只到重耳停止杀戮,才记起介子推的一班兄弟,怎么他们不见了?想到这里,脑子里灵光一闪,主寨?大火?肯定是。

现在他心里已经忘却了和介子推的见面之灾,事有轻重缓急,先留住­性­命再想其它。因为还有两个心头大患始终不见影踪,而那就是张天佑和那蓑衣人,这两个人不除,重耳永难安心。

见季槐还在发愣中,重耳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挽住她的胳臂便向主寨急驰而去。

第九章力服张寨(1)

昨晚赵衰和牟之行还未行至南莽山,便和介子推一行人相遇。把现今蒲邑的局势做了个说明,介子推稍一考虑,便一一应准,马上展开行动,在通往官道的各条小道上布守。

刚部署完毕,魏犨便捕获重大目标--东胡族信使及护卫高手七名,经审问,了解到一些重要情况,今晚张寨会张网以待,只等重耳来袭。还问出个天大的秘密,张天佑并不是真正的东胡族长,族长其实另有他人,他只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东胡族传至第六代时,已在蒲邑之南落根扎寨。张姓在族中只是很小的一姓,族主之位在第六传前一直为钍姓所掌,但是随着众诸侯的割据分疆,征战频繁,以至于一些小的种族部落也纷纷高举战旗,陷入混战之中。

东胡族也不能例外,不是他们想打,而是被逼而战,作为一个小部落,在这种混乱局面下,如果不找不依靠,那恐怕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了,早就被吞掉。

既然依附于人,就得听人之命,东胡族的恶梦就此开始……

大战不断,小战连连,使得钍姓勇士纷纷战亡,否则也轮不到张姓当家作主。就在东胡族人才青黄不接时,张姓出现一个天才,其武功智谋皆人所不及,他就是张天佑的父亲,也是张姓第一任族长。

他不知从何学到一种天下间最霸道的拳法--烈火拳,靠此拳法征服族中的异己,并随之扩展东胡族之疆域,同时也向世人一展这拳法的威猛霸道,让这套‘烈火拳’名震天下。

命运总是公正的,给你一些东西后就要拿去你另外的东西。好象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似的,在他们兄弟两都还没成年时,他们的父亲就因为练拳自焚而亡。

于是年龄才十四岁的大哥张天雄便坐上了族长之位。这对十几岁的小孩来讲是祸非福,因为他的年龄,族人几乎没人把他放在眼里,更谈不上说行使族长之权。父亲的早亡,连那套拳法口诀都没来得极相传,烈火拳也成了张家的一个空架子。族人的冷眼,世态炎凉让张天雄深感实力的重要­性­,两年后他便离家出走,立志要找到修炼‘烈火拳’的内功­精­要,不然就永不归族。

至此,族长之位便顺理成章的由张天佑接过。对于东胡族人来说并无二至,只是换了个傀儡罢了,谁管他兄弟俩谁做族主。

二十多年过去了,张天佑逐渐开始掌握族中大权,正慢慢坐稳族长宝座时,一个异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谁都没想到那个离开二十几年的大哥竟然活着回来了,虽然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可他进寨的第一句话就足以让族人忘记一切:“我练成了烈火拳!”

张天佑好胜的念头刚冒起便一下子缩了回去,他知道烈火拳是多么的霸道,他还不想死。只有无奈让位给哥哥。谁料想张天佑志不在此,他自幼便游遍了几乎整个东周王朝,看到了世界之大,并非这一个小小的东胡而已,他的雄心之大,志向之高族人就是做梦也不敢想的。

这样一来张天佑便又保住了族长之位,只是又做回傀儡罢了,好在他只是一人之下,毕竟是亲兄弟,时间久了,他才真正的放下心来。因为他的哥哥整天里不是在摆弄着拳法外,就是到外面几个月也不归。

他自然乐得不闻不问,半年前他哥哥突然对他说要控制整个蒲邑,赶走重耳。这话把张天佑吓坏了,他甚至以为哥哥练拳练得走火入魔了。直到他要求开长老大会时,张天佑才明白事情的真实­性­和严重­性­,经过长老会上的几翻争论,张天雄力压众人,族人在强压之下不得不同意这看上去荒廖之极的主意。

没过多久长老们在了解了基本情况后,便开始真心实意的朝这个计划前进。他们知道有了晋王室的支持,就不会有后难,且这个计划是和赤狄族联合行动,由赤狄一族负责暗杀,他们负责策动蒲邑各族各部,至时机成熟时一举推翻重耳,蒲邑将由东胡族掌控。这也是晋王室开出的条件。

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向软弱礼谦的重耳公子竟然在秋祭上一飞冲天,突显强大实力。这让晋王室大吃一惊,计划也就相应提前进行,就在东胡族等着坐收鱼利的同时,不好的消息传来,重耳竟然逃过了赤狄的沿路追杀,回到了蒲邑府。

这也是老天在逼他们面对重耳,他们没想到重耳一到便给东胡一个下马威,更没想到重耳连夜发动偷袭,如不是接到密报,东胡一族也许真的要面临灭族之灾。

天算不如人算,他们以为准备好了天罗地网等着重耳来钻。可到头来发现竟然是自己钻了进去。

今夜,东胡人也许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介子推的身影如钉子般挺立在火海之边,在燃烧的圣庙前,如同火中魔神,浑身散发出难以仰制的杀机。

圣庙四周乱成一团,有救火的,也有抢救祖宗牌位的,更多的人则在搏斗中。

这里才是真正高手的战场,双方的所有高手几乎都集中于此。东胡族的八大长老,几十名圣庙守护使,再加上族中的­精­英各高手,东胡顷起全族­精­华准备在此决一死战。

先锋营中的二十一名兄弟每个都是可以一抵十的人物,再加上武功搏杂的赵衰和经验老道的牟之行的加入,东胡族眼看就要不支。

“大家请停止,我有话说。”一道黑影像从地底下钻出来般,突然出现在圣庙前的岩石台阶上。

“族长!”有长老认出来惊呼道。

赵衰见短时间也难收拾掉这些功力深厚的东胡族老头们,也就示意大家停下,二十余人围成一圈站立,一边调息一边竖起耳朵听这个傀儡族长要说什么话。

“可以请重耳公子出来吗?”张天佑满脸无奈的请求道。

远在丈外面传出重耳的声音。

“我在这里,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重耳和季槐手挽手的快步而至。

“事情至此,我也无话好说,但是我想求公子一件事情。”张天佑好象转瞬间便苍老了许多,甚至连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重耳一愣,眼光扫向介子推处,瞧见介子推打量自己的目光中带有强烈的惊异感,心中没来由的慌乱起来。

“你说吧!”季槐见重耳失魂落魄的样子后连忙接上道。

张天佑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后突然开口道:“我愿意以一死来换取族人的生命,从此后整个东胡将惟公子是从,决无二心。”

重耳一喜,正要应允,可隐隐感觉还有什么遗漏了似的。

圣庙前的东胡族人也齐声反对,嘈杂声大起。

第九章力服张寨(2)

“张天雄在哪里?”介子推的声音竟将全体东胡人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有几名圣庙的长老之一很可能没亲临张寨广场,所以对介子推不甚了解”大胆!你是什么人?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一个白须飘飘的长老怒气冲冲的大喝道。

另一个稍矮点的长老也早就看介子推不顺眼了,如不是他应付不了赵衰的话,他很可能早就上去教训一下那个神气无比的晋人。

“你们全部都滚蛋……呀--”一个东胡族勇士正想接着骂下去,突然发现下一句话再也说不上来了,因为他的喉咙里钻进来一样东西,具体是什么他猜不出来,不过想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毛茸茸的,还在­阴­喉间微微窜动。

是赵衰的一只手,就那么随手轻轻的捏住了从他头顶飞过的一只虫子,再随手轻挥,结果那虫子便飞进那人的口中。

场上一下子静了下来,因为谁也不想成为第二个去品尝虫子滋味的人。

“如果你想讲条件,那么首先得交出张天雄来,然后再谈其它。”介子推冷冷的声音又响起在圣庙上。

张天佑闻声打一冷战,往昔的狂态一扫而空。他也不知道哥哥在哪里,不然他也就不用硬着头皮出来了。

介子推突然冷哼一声,神情一变,突然进发出强烈的慑人气势,似乎在这刹那间,一股强大的杀气也同时蔓延开来。赵衰能名震天下,就是因为他也是具有天生杀气,不动刀也杀气慑人的高手,可看到介子推那唯我独尊勇猛慑人强大气势,也感到暗暗惊心。

重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睛异芒闪动,向四个长袍长老身后望去。

“刹--”一道尖锐的厉啸响彻圣庙上空。

一道黑影从四个长老身后疾跃而出。

“你不要太猖狂,我定要剥你之皮,喝你之血方可解我心头之恨,哇哇哇!你毁了我一生的心血,你也毁灭了我东胡一族成为天下大族的梦想。”张天雄无法容忍介子推咄咄逼人的态度,更忍受不了即将到手的成果被其毁于瞬间。

“你终于还是出来了。”介子推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冷漠。

“我要你死……”

介子推仰天一阵长笑道:“来吧!”

张天雄的身子突然鼓胀得如同瞬间胖了三倍还不止,丝丝热气自身上冒起,挥举的双拳也慢慢的变了颜­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

“天啊!烈火拳第七重?竟然练到了第七重?”一个长老忍不住惊呼道。

“不可思议……”

几乎所有的旁观者都能感觉到那溢散出来的炎热之气,比起圣庙的燃烧之火由有过之。

介子推的神情也变得沉重起来,手中之剑慢慢的变成|­乳­白­色­的,朦朦胧胧的把长剑围绕起来,纵横交错成一张流动的气劲网。

张天雄一声暴喝:“你去死吧……啊……你……为什…”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张天佑不知何时钻到哥哥身后,趁哥哥运功时,一把短匕首从背后只透前胸,并且还是柄开了槽的短刃,一出一进中,新鲜血顿时从张天雄前胸后背处狂喷而去,立时便把张天佑淋得立成血人一个。

张天佑血淋淋的身体突然跪倒在还踉跄着身体的哥哥面前,口中喃喃道:“为了东胡不至灭族,也为了你的野心……”张天佑突然狂声喊:“为什么?你要回来,带给东胡灾难?所以你就只能一死。”

“好!好兄弟……哦……啊--”张天雄四下留念的扫视一眼,突然猛的伸出拳头,直奔自己的头颅而去。

一代拳法宗师,本希望借拳法振兴家族,凭拳头砸遍天下,但却未捷身先死,可笑的是,他竟然是死在自己的拳头之下。

在族人们的叹息声中,张天佑挣扎着站起身向重耳走来。

“在下深知罪孽深重,请公子发落,任杀任剐,不过请公子看在族人们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请饶过他们。”张天佑说完便深深的低下头去,对于一向骄傲自负的人来说,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多么的艰难,甚至比杀了他还难受。

重耳的神情一下子轻松下来,长嘘了口气。这样算是成功了吧,只是感觉太突然了,有点接受不了,总听别人说世事变幻无常,自己也算是体验了一回。如果早在一个时辰前,有人告诉他胜利在望,他是绝然不会相信的,在当时的情形下,就是能保住­性­命就算万幸,怎么敢奢求胜利呢?望着前不久还不可一世的张天佑,重耳暗自考虑片刻后,开口问:“我昨天的提议你决定执行吗?”

“什么?”张天佑突然­精­神一震,但又担心自己听错,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重耳的话一出口,季槐便笑了。因为这个结果是她最愿意看到的,也对重耳最为有利,刚才白为他担心了半天,没想到重耳竟然能很快的分析到其中的厉害关系,并找到正确答案。既便是介子推也流露出一丝的赞许之意,他早在抓获东胡族信使时就了解到了一切的情况,如果他做主,他也会这样选择。

这样既能避免再次流血,同时也可以很好的利用东胡族的势力。毕竟东胡一族还依然受蒲邑管辖,杀敌十人,自伤一人,最后流的还是蒲邑之血,受到伤害最大的还是重耳。

谁也不想看到自己的领地发生暴乱流血,东胡族也不想看到常年的纷争。

“我愿意,我的族人们也赞同,是吗?长老!”张天佑好象怕重耳突然反悔似的,连忙把几位族中长老也拉出来道。

“哦……族长说得极是,我们东胡族以后将全力为公子效命。”

“我们会在公子规定的时间之内,将我们族中最优秀的勇士派往蒲邑府组建公子的护乡团。”几个东胡族的长老纷纷向重耳表态道。

重耳当然是内心狂喜,这蒲邑大族已然握入自己手中,那些小部落还敢不服从吗?不过他还是尽量的不把这份喜悦流露出来。口气极为淡然道:“为了整个蒲邑着想,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今后谁也不许再提,希望你们能记住自己所说的话,这里的事我就交给宣将军帮助你们处理吧。”

重耳讲完后举步欲行,所有的东胡族人立刻跪下恭送,口中还不断在高呼着”公子贤德!”“公子大恩……”等等话语。

重耳向他们挥挥手,目光转向介子推而去。

他知道,另一场战争就要打响,并且是一边倒的战争,是他无力还手的战争,因为介子推只要轻喊一声:“你不是重耳”他也就完蛋了。

该来的总要来,躲是躲不掉的。

秋晨的莽山之巅,望之而去是漫山的霜叶凝红,但这样的景­色­不会长久,因为冬的脚步临近,转眼间只会是万木萧疏,西风残照的苍莽山野。

“你到底是旬生还是重耳?”

介子推冰冷的话语传入重耳耳中时,重耳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他不希望自己的生命就如同这季节般转换无常,刚刚蓓蕾初绽便遇雹寒,不能自控,他也不是怕死,他甚至相信自己就是丢弃了这公子的身份,山下的季槐还是一样会跟随他到天涯海角,他只想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重耳暗暗告戒自己:要冷静,不要慌,凡事都有解决之道。

介子推眼神愈加锋利,直­射­重耳而去。是的,他们就是同一个人,旬生便是重耳,重耳绝对是旬生,因为他们的眼睛太相似了,并没有因为这山巅的初阳而失去光泽,甚至变得更为深邃,就象是天空,无边无际,似乎可以包含一切的生命乃至­精­神,清澈而空灵。只是现在这双眼睛更多了点什么,多了一种空落的内涵,还夹杂着一丝深深的忧郁,仿佛比之以前更深更远。

第九章力服张寨(3)

“我既是旬生,也是重耳。”重耳终于开口了。

介子推一脚踏上树上飘落的枯叶,动作飘逸之极,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早就料到你会这样回答。”

“你……”重耳大惊道。

“你知道这些落叶为什么会有这种结果吗?”介子推神情突转寂落,扯开话题问。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重耳面转苍白,心不在焉的答道。

“因为它们失去了自己的根,没有了根须,没有了支­干­,也就没有这枫红,只需其轻轻一阵风便能把它们吹向任何一个角落,无需问它们愿意与否。”介子推就好象在自言之语般低诉。

重耳听得莫名其妙,他完全不明白这话和他们能扯上什么关系?难道介子推在借物抒怀?

落叶?飘零?根须?支­干­……”我明白了!”重耳高喊。同时他也放下了一直悬在半空的心。

“你真明白了?”介子推眼睛一亮道。

“是的,我明白了,彻底的明白了……”重耳喃喃道:“你和你的兄弟们就像这落叶般无根无须,随风飘零,就是枫叶正红时也没人去欣赏,也不知道支­干­什么时候会撇下这片叶子,尽管是风,或者是雨的力量所至。”

介子推望着重耳逐渐变得生动起来的脸,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道:“天意如此……”接着就做出了一个重耳意想不到的举动来。

“请受介子推一拜,子推愿全力辅佐公子,决无二心。”

重耳顿时喜笑颜开,受宠若惊般扶起介子推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风暴或者任何外物来摧毁这片枝叶,因为我们的根须相同根­干­相联,支­干­不倒,枫叶不落。”

“谢公子承诺!子推代所有的兄弟们谢过了!”介子推眼睛里瞬间便多了些东西,是盎然的生机,是激动,是希望之火……

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山下季槐看到这个情景时,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立即蹦跳着迎了上去。

“好季冶?你和公子可把我骗得够戗。”介子推假装生气道。

以季槐的聪明伶俐,那能看不出来这个假装严肃的介子推其实内心满怀喜悦之情。

“介大哥!我可以这么叫吧。其实这个也不能怪我们啊!如果在先锋营时您就知道公子的身份,还能让他去参加行动吗?这样不就失去了学习和锻炼的机会了吗?那公子的先锋营之行就毫无意义了。”

“哈哈哈!好厉害的小丫头……”介子推知道打起嘴仗来他绝然不是对手,只有打着哈哈应付过去。

“我要去翼城!”重耳突然正容道。

季槐深深的吸了口气,问介子推道:“介大哥呢?”

介子推还没来得极回答,重耳抢着道:“当然要去,有介大哥在身边,我多少心里也塌实点。”

“当然少不了好槐儿,虽然我知道你不想再到那个让你伤心之地,但是我想时间会让你慢慢忘记,躲避也不是个好办法。”重耳说着便挽起季槐的胳膊。

季槐玉脸飞红,瞟了一眼介子推后又狠狠的白了重耳一眼,这个好­色­鬼急着到翼城去,还能有什么好事可做?

重耳做贼心虚的想转移季槐的注意力,忙问介子推:“你到过翼城吗?”

介子推听到翼城这个名字时,眼神突然朦胧起来,甚至微微怔了一下,好半天才有如梦中惊醒般道:“我去过吗?我简直太了解那地方了,那不是一个正常人所该去的地方……”

重耳和季槐一下子愣住了,对视一眼后,都感觉到了介子推的异常。以介子推的武道修养,早应该是百魔难侵,万邪莫入,他至今对翼城的人和事都不能忘怀,可想而知,翼城一定给他留下了难以忘却的记忆。

“要不,介大哥就不用去了!”季槐试探着问。

介子推突然止步,一股难隐的霸者之气由然而起,仿佛他的整个人都化成一柄剑,一柄锋利无伦的剑。

重耳竟然清晰的感觉那剑的存在--来自内心深处的剑。

“不,我要去!”

这几个简简单单的字从介子推口里说出来后,介子推眼神竟一转清泓且明亮,那种浓浓的霸烈剑气突的消失无踪,整个人显得意态悠然,且有着高山般的沉稳感。

介子推知道自己已破去心结,翼城的一切对他再也构不成威胁了,就在刚才的一瞬间,都随空气而飞。他现在有种想狂呼长啸之感,一吐心中积郁之气,但他没有,他只是笑了。

那笑意无比的优雅和活力四­射­,也无比生动。此时介子推禁不住对重耳感激万分,如不是他翼城之举的话语牵发了气机,如不是来自他身上的那股莫名气息相激,他的功力乃至心力都难以大大跃进一个层次,也使他破去这阻碍从而晋入一种新的境界。

再一次感觉了介子推的变化,重耳一时间豪情大发,对着山下高喊:“翼城,我要把你踏在脚下!”

半天之后,重耳和他的队伍马发翼城。

想起上一次他和季槐的翼城之行,重耳思绪万千。

仅仅一月之隔,变化是多么之大啊!上次是孤伶伶的两人,而且没有马匹和铜钱,路道之遥之苦现在想起来重耳便吁吁不止。这次就大不相同了,人数足有三百人之多,介子推不愧为一营之首,竟然在半天工夫里就把所有的一切安排妥当。

他从重耳的亲兵团里挑出了三百名年轻强壮并有一定武功基础的士兵,把他们一分为六。各取五十名为刀之队,剑之队,枪之队,斧之队,戟之队和弓弩队,并从先锋营中选出六名经验老道的高手任各队之长,沿路加以强训和指导。

重耳的贴身四卫则由他和赵衰,以及魏犨和先锋营中的另一高手俅无极担任。只需有这四人在,恐怕天下间敢于来犯者事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行。这还不算完,要想接近重耳,还必须得先过他身边的‘十二道墙’才行。

这‘十二道墙’其实也就是十二个人所组成,这些高手是先锋营的另外十二人,他们的名字是介子推所取,意思就是要告戒他们,谁要想接近重耳,必须得先踩跨这十二道墙。

介子推这样安排也是为了应付即将面临的复杂形势。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翼城,季槐也不能,她是女人,足不出户是女人的天­性­,而他不一样,他生于翼城,长在翼城,只是没有人知道罢了。

重耳身边还有季槐,狐毛等高手,自然一路无忧。蒲邑的情况也安定下来,狐偃留守并组建蒲邑新兵团,宣厘辅之,重耳的心情要多好就有多好。

一路之上自是和季槐夜夜春歌,极尽欢乐之事。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随着路程的逐渐减少,而慢慢的发生着变化,每离翼城近一步,重耳的压力便大一层,他对翼城所知甚少,唯一的那点底料还是听介子推和季槐介绍才了解的,甚至乎才明白晋国的宗法阶层的一些称呼及礼仪,诸侯之下是卿,在往下则是大夫,接下来便是士,底层则分为平民(庶人)和奴隶。

他更不明白东周王朝各诸侯国是用等级来区分的,并不是所有的诸侯都是平等的,最初的封国诸侯,大多数是周天子的亲戚,周天子为姬姓,晋侯也是,也姓姬,这是第一任周天子所做出最糊涂的决定,这个决定也间接毁掉了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周王朝。

当时凡是姓姬的亲属,只要不是疯子和白痴,每个人都分到一块地和一群奴隶,有文可考的便有姬昌的儿子姬爽,受封燕国,姬发的儿子受封唐国等等。少数跟随周王打天下的有功之臣,如姜子牙,受封齐国,还有的一些小部落,­干­脆就封他们一个不值钱的爵位,因此你看到一个简陋的土屋土墙的小院子,说不准就是那一个封国之君的皇宫。

第九章力服张寨(4)

因此,周王朝把‘爵位’分为‘公’‘侯’‘伯’‘子’‘男’以及‘附庸国’等六级。第一级的诸侯就不能称为某某侯,得称无‘某某公’,以下的统称为诸侯,即很多的候爵之意。

重耳在季槐不厌其烦的讲解和监督之下,总算是明白了其大概意思,同时,翼城也隐约在望。

重耳作为晋王庶子和其外放领主的身份想进入王城,按规定,不得带多于二百名卫兵进入王城,否则,当视为谋反。更何况重耳现在还没有得到晋王的恩准,不得已只能把三百名亲卫全部留在城外,安营扎寨,顺便加以强化训练。

安排妥当后,二十余人在许安的带领下急忙赶往公主府邸。其实早期的公主府在晋王宫中,其它公主们依然还沿袭着老的传统,身居王宫后院。只有弄玉是个例外,她除了孩童时期生活在王宫外,便再也没有在王宫里居住过,这也和她从小就离开晋国远至镐京学艺有关,等到她从皇都镐京回来时向哥哥提出第一个要求便是‘另辟居处’。

至此,晋室第一个离开王宫居住的公主和其府邸便出现在翼城西南翠园。以至于整个翼城的名缓闺秀们无不驱之若物,大有踏破公主府大门之意,甚至有人戏说这里成为晋国美女的集中之地。这和弄玉公主高贵的身份不无关系,当然还包括她的秀美与聪慧,还因她独自十多年游历东周大地的传奇­色­彩,更重要的是她从东周礼法圣地带回来的新思想和新观念。因此,翠园便成了众多男女心目中的圣地。

重耳的双脚踏上了这片土地时还不以为然,且不知有许多的贵公子们为了能来翠园一行争得头破血流,甚至是杀人也在所不惜。

风姿绰约的翠竹青叶在暗夜里展现出和白天绝然不同的风貌,在路边桐油宫灯的影印下,闪烁着清艳的光芒,在晚风的轻佛下枝叶微微­骚­动。像是风与枝叶合成一曲动听的音乐。它没有像身边的奇花异草那般,白天昂首争艳,夜了,则低垂着头,用垂挂的枝叶遮掩住憔悴的脸庞。

“嗯!景­色­倒不错……这里比以前更美了!”重耳走在翠竹簇拥的小道上,不时的指东指西,好象他很熟悉似的,季槐和狐毛忍不住笑了起来。

重耳偷瞟了一眼带路的许安,侧头小声偷偷问狐毛道:“这个……我以前来过这里没有?”

季槐见他那神情,再也憋不住,“噗哧”一声,娇笑起来:“傻样!”

狐毛一幅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神情尴尬异常,好在重耳反应灵敏,立刻便明白了他们偷笑的原因,不等狐毛回答便转身自言自语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啊!我根本就没来过这里。”

季槐娇声道:“你不要嘴硬,哼!我就告诉你吧,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过的……这翠园呀公主自己都才住进来不到两个月,那时你在哪里?在王城是好多人只闻其名,真正来过翠园的也没多少人,男人啊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重耳正要辩驳,许安突道:“萌丫头出来迎客了!”抬头一看,不正是那个娇俏的美丫鬟吗?照例是一身素绿­色­绢衫侍女打扮,看来这个小丫头对绿­色­是情有独衷啊,不过重耳倒的确佩服她选择颜­色­能力,绿­色­的衣裙在手提宫灯的印衬下显出一股独有的风韵来。

人未到,一阵悠香已随风飘至,就是嗅觉很差之人也明白这香绝非凡品。

这小丫头,肯定偷使了公主的香。重耳正盘算着如何好好利用这个发现,萌丫头喜笑吟吟的开口道:“小萌恭迎公子!”

重耳正想问她是怎么个恭迎时,突感这时机不对啊,现在公主有难,我怎么也得装出个愁容来啊。想到这个,面容一正,关切地问道:“公主呢?现在她还好吗?”

“公主就盼着公子能早点到她身边呢?您来了,公主还能不好吗?”萌姑娘眼睛一眨一闪的回答道。说完转向许安道:“许爷辛苦了,就还麻烦您一次把公子爷的手下带到别院去休息吧,我这就带公子去上房。”

季槐毫不介意被排除在外,正准备和介子推他们一起离去,谁知那萌丫头突然甜甜的叫道:“这位一定就是季姐姐吧,我们其实见过面的,只是上次姐可是男装打扮哟,公主还经常和我们提起季姐姐是如何的美丽,嘻嘻!本来我们都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和我们公主相提并论之人,现在我真的相信,因为姐姐很美,有一种和我们公主不同的美丽。”

季槐这才恍然大悟,她明白公主为什么偏偏疼爱这个小丫头,因为她的一双巧嘴实在是太甜了,加之人也长得极讨人喜,并且聪慧伶俐,换做是她也会宠之若然。

“难怪公主如此宠爱你,我现在就开始喜欢上你了。”季槐不由笑道。

听着季槐这样直抒心意的话,萌姑娘竟然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嘻嘻一笑道:“小萌在此先谢过姐姐了!希望有机会多向姐姐讨教讨教呢!”

看来她听这样的话已经习以为常了,不然就是天­性­使然,季槐越感有趣,不由兴起,反问道:“你身边有公主那样的高人,还需向姐姐讨教,你不怕把你们公主给比下去了吗?”

重耳见她们说到这里,暗自感叹道”到底还是槐儿智高一筹啊!呵呵!我倒想看看这个萌丫头如何做答?”

“我们公主说了,季姐姐能把公子制得服服帖帖的,就非常人所能为之,并且能让公子一转柔弱之态,大显雄风,就是连公主都佩服不已呢,何况我们这些丫鬟。”萌姑娘这样说着还不打紧,竟然说着说着眼睛瞟向重耳处。

第九章力服张寨(5)

重耳本来有不快之感,自己贵为晋国公子,岂是你们这些丫头们所能随便拿来调笑的,可被那双灵光闪闪的美眸一瞟后,竟然火气全无。

季槐不由得对弄玉公主大为佩服起来,能把一个丫头调教成这样的人,绝非简单之辈。

“你这小鬼,是不是又在卖弄口舌了?”一道轻柔圆润的声音响起。

一道轻柔的身影从翠树林中闪现出来。虽然大家只能隐约看到那人的轮廓,但从她行走间那优雅的姿态,谁都知道那一定是弄玉公主。只有她,才能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那股极其高贵的风姿。

“啊!公主来了……我刚才正在挽留季姐姐呢?可不敢在季姐面前卖弄。”萌姑娘吐了吐香舌,大感委屈的道。

“看看,你跟我也敢顶嘴,还……都怨我平常太宠她了,季姑娘可别见怪啊!”

弄玉那明亮如秋水的眼睛先看了看季槐,点了点头,然后就直视重耳而去,慢慢的一双形状极美的菱形嘴角泛起了一丝的笑意,重耳注意到她的脸­色­和上次见面时多了些苍白的颜­色­。

“你真的来了,好,很好!”

“你如果有事,我便是丢弃所有的一切都会来的。”重耳信誓旦旦的道。

弄玉笑容又起,柔声道:“是的,我知道这点便已够了,足够了。”说着又对季槐道:“谢谢你了,使我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再见她一面。”

季槐无语地望着弄玉,眼中渐渐现出一丝的怜惜之情来。这个高贵美丽且聪慧绝伦的女子,还是不能抗拒命运,眼看着就要沦为王室的牺牲品。以前总觉着命运对自己不公,但看到弄玉的境遇后,她便知道她有多么的幸福。我知足了,季槐感叹着向自己幸福的源泉望去。

那一张脸现在怎么看着都舒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里作用,原本就很耐看的一张俊脸现在多了种异样的魅力。是个­性­?说不准,再说他从来都没表现出他的个­性­来。是眼神?就他现在看弄玉的眼神……轻柔,温暖……季槐都觉心醉神迷了,甚至有种酸酸之感,她明白,她是嫉妒了,嫉妒这道眼神所投­射­的对象。

“公主!我们到了,是不是请季姑娘先去休息,我想她也累了吧!”

萌丫头这话一出,有人便愣住了。

第一个当然是公主,以她的萌儿的了解,她发觉萌儿不光是说话的话气不对,还有违背自己的意愿之举,自己是让她安排重耳和季槐一起的啊,并没有让他们分开,不过萌耳突然这样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会是什么呢?

季槐本是个聪慧善观之人,更何况那萌儿突然连称呼都改了,一直甜甜的叫着季姐姐,突然改称季姑娘了,再观察公主惊讶的反应,很显然没有安排自己现在就去休息,不然刚才也不会留下自己,可没理由啊?我那里做错?

稍想了想,季槐还是说道:“我就不进去了,你和重耳一定有好多话要说,而且我也累了,接连几天日夜赶路,我改天一定来拜访。”重耳觉得这样也好,不然季槐在身边自己也不好说话。

弄玉看了看重耳,见他并无任何表示,也就没有多做挽留,便叫萌丫头领季槐前往休息之处。

坐在公主的香闺里,品着美酒,伴着灯下的绝美佳人。看着眼前的一切,重耳不由感叹万分,如果每天都能这样过,他恐怕是神仙也不去做了。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两个人,季槐和雪丹青,不对,还有小凤……她是生是死,现在流落何处?而且她又毫无自保能力,想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生存,不受人欺凌是难上加难的,她……现在会在那呢?

重耳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起来,我怎么现在才想起她来,这个自己最初喜欢的女人,这个把自己当成唯一依靠的女人,难道自己本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吗?

“你怎么了?重儿?”

望着弄玉那关切的目光,重耳的心轰的再次下沉,自己心爱的女人下落不明,自己却做着这偷香之举,甚至连自己的‘姑姑’也不放过,虽然只是个假姑姑,可她那那温柔,深切的目光却再真实不过,那目光甚至让他想到了他的母亲,虽然他从未看到过母亲的眼神,可他相信就是母亲的眼神也莫过如此。

“你说话啊?你的眼神突然变得那么的忧郁,告诉玉儿,为什么,是不是在为玉儿担心?”弄玉脸上激动与不安交织在一起。

重耳愈发的感到内疚起来,不由自主的骂自己道:“我简直不是人!”

弄玉不由得快步上前,一把搂住重耳,并伸出手来抚摩着重耳的头发喃喃道:“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姑姑知道你的心意便足够了,你能这样玉儿已经很开心了。”

“想必玉儿的情况许安已告诉你了吧,本来我还残存一丝的希望,盼望着王上能改变主意,哪怕便是让我一辈子独处也好,可没想到事情竟然来得更快了,甚至不想我在晋国多呆上一天,他太绝情,简直和我认识的那个大哥全然不同,曾经的允诺也化作一片云飘走。”

听着弄玉那哀怨的声音,重耳内心一股冲动上涌,一双眼睛­精­光闪闪,浑身散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霸气来。

弄玉只觉得眼前一亮,不觉宽慰的笑了,这才是她想看到的重耳。

“我会帮你的,一定。”重耳咬着牙齿道。

弄玉突然转过话题问:“听说你在回蒲邑的途中曾遭伏击,给我讲讲好吗?”

重耳微微一愣,明白弄玉不想拖累自己,更重要的是不相信他有这个实力。猜测到她的想法后,反而更激起了心中的火焰,那是一种男人不服输的­精­神,还有一种想让她另眼相看的念头。我一定会让你看到的,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重耳,我是旬生。

重耳甚至想把这句话大声喊出来。他对此信心十足,虽然他完全没想过要怎样才能救弄玉于苦海。但苦难的经历告诉他,只要去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就如同他梦幻般的奇遇般,总是能快上老天一步,这也是他信心的来源。

接下来他娓娓道出了途中遇刺的情形。

弄玉一双美眸中神­色­不住的变化,忽而是担心,忽而是惊奇,转而是气恼,是怒火。

“啪--”

第九章力服张寨(6)

她终于忍不住一掌拍向桌几,愤然而起道:“赤狄狂杀?谁不知道赤狄和山戎族的关系,哼!大哥不知道被她喂了什么迷魂药,虎毒还不食子呢?”

重耳见她突然显露出另外一种不让须眉的矫健英姿来,不由得被深深震撼了,轻声说道:“我急着让你来翼城的主要目的并不完全是陪伴姑姑。”

“啊!”

重耳这才回过神来,既然不是主要目的,那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当然,我最大的愿望便是在离开晋国前,你能陪伴在我身边,这也是我向王上提出的唯一要求,不然你怎么能畅通无阻的到达翼城呢?”

“怪不得介子推总说太顺利了,必有蹊跷,也就明白沿途关卡为什么没有丝毫留难的原因所在,自己还洋洋得意的猜想是重耳的盛名所至呢?”一想到此,重耳不由得露出一丝的苦笑。

“你知道最近翼城最轰动的事件吗?”

重耳呆呆的摇了摇头。

“奚齐向欧阳家的娇女求婚,在这之前还通过大王向欧阳埙施压,指名许婚,可被欧阳埙给拒绝。”

欧阳家族贵为当世五大家之一,在晋深誉之隆,万民具服,且之其家族子弟大多为晋军脊骨,族主敢于拒绝献公的指婚也就不希奇。重耳隐隐觉得欧阳这两字很熟悉,好像在那里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也就没有深究。

弄玉叹道:“大王毕竟是大王啊!欧阳埙也得给大王一个台阶下,因而就对大王说,这婚事的决定权在她女儿的手中,如果奚王子能得到女儿的欢心,那便毫无问题。”

“这……和我来翼城有关系吗?”重耳觉得很意外,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此事和自己有什么关联。

“有,而且很重大!”弄玉正容道。

“啊……”

“支撑一个家族或者一个国家除了人的因数外,最重要的是它的财力和强大的武力。欧阳家族和尚家是晋国当仁不让的两大支柱,在晋的影响力无人可比,特别在目前太子之位的争夺中,他们两家手中握有决定­性­的筹码。

而尚家已在秋祭大会中表明自己的态度,如若连欧阳家族也倒向奚齐一方,那太子申还不如马上自动让位。而你和夷吾则一直被看做是太子申一伙的,他们可以饶过太子申,也绝然不会放过你们,因为你们是支撑太子申的根基所在。

根基一倒,太子申也就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威胁,而你和夷吾在秋祭上所表现出来的两种绝然相反的姿态,明眼人都看出夷吾是退缩了,而你不光是站了起来,同时所表现出来的豪气也让他们深为忌惮。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派人沿途追杀你的原因。”弄玉侃侃而言。

重耳非但没有一丝的担忧,反而有种欣喜之­色­。呵呵!我真有那么厉害吗?对一个从来都不受重视的人来说,能被他人所重视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哪怕为之付出代价也罢,其它的都无关系紧要。

不过他到现在还是不太明白他的到来和这件事情所何联系,但是又不好意思深问。

弄玉看着眼前这个男­性­魅力慢慢隐现,却又多了一些灵­性­的男子,突如石破天惊的道:“你难道就不能去争取欧阳家族的支持吗?如若你能得到欧阳倩的欢心,不光是给奚齐以沉重打击,同时也会摧毁他的信心,只要晋国不发生大的变故,你有朝中大臣和欧阳家族的支持,短时间内,是没有人敢动你的。”

“玉儿的意思是让我去抢那个女人吗?”重耳大奇道。

弄玉眼中闪出一道锐利的光芒,沉声道:“她又不是个东西,怎么抢?要让她喜欢上你,而且必需得做到,否则……”

重耳低头扫视了自己一翻,用一种低如蚊呐般的声音道:“我能行吗?”弄玉最看不得的便是重耳那一副毫无自信的样子,眉头一皱,待要训斥时,忽又为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所惑,不由得心一软:“有姑姑帮你呢?”

重耳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叫了起来:“我好糊涂,既然姑姑叫我来,肯定是有安排的,而且姑姑肯亲自出手抢……哦……不,是帮我,想必是十拿久稳。”

灯光下,弄玉神情平静,那双灵动深远的美眸一瞬不眨的盯着他,好似要穿透他的灵魂,直达最深出。

重耳早在青楼时就锻炼得风雨不透的眼神,也不堪逼视,低下头来,同时心里也涌起一股莫名的哀愁。他再次感受到和眼前这个伸手便可触及的假姑姑之间,存在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且之这感觉越来越清晰,越实在。

弄玉突觉自己内心处涌起一丝的波澜,暗呼不对,瞪了他一眼,突然问:“你是如何让季槐喜欢上你?她可是晋城三地美女之一呢?”

重耳呆了一呆,本­性­突显,搔了搔头,喃喃道:“是啊!她怎样就喜欢上我呢……”难道是我的无赖手段?重耳眼睛一亮,差点就冲口而出,但想到这样的话语怎么说得出口?

摇了摇头,重耳才小声道:“嘿!我也不知道。”

弄玉为之气结,她刚才的话,是想借季槐来提醒他,男女间的两情相悦,是需要用真情去打动对方的,大可把对付季槐的那一套重温一遍。真不知道以季槐之心高于顶,怎么就倾心这个傻瓜呢?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吧,免得姑姑还没离晋,就被你气死。”弄玉娇嗔道。

重耳装出一副苦瓜像,偷瞥弄玉一眼,发现她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的笑意,便长出一口气:“哎!吓死我了,重儿还以为你真恼我了呢?”

“你呀--哼!”弄玉是又好气又好笑,再次流露出爱怜的目光道:“明天早上和我一起去见大王,晚上我在翠园为你举办酒宴接风,还为你请来了欧阳家的娇女……你不要皱眉头,人家可丝毫不比你的季槐差呢?晋城三美中她也是独站一席的。”

重耳一听到晋城三美,突的­精­神大震,又有心目中神仙般的人儿在自己脸前吐气如兰,瞬际便忘记了一切,睁大眼睛追问道:“难道比玉儿还美吗?对了,怎么玉儿不在这三美之列呢?哼!我如果知道是谁漏掉了玉儿,我一定……要打他几耳光,完全是没眼力嘛!”

第九章 力服张寨(7)

“你……你在说些什么呀?你关心你的美人也就罢了,怎么把姑姑给扯进去?弄玉微嗔道:“还不滚去休息,明天好打起­精­神应付你的美人。”

重耳本想说什么,可还是忍了忍,秧秧的退了出去。

弄玉看着重耳走出客厅,看着这个自己一直疼爱无比,­性­格如女孩子般的男子慢慢的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虽然止不住欣喜万分,可暗地里却有种失落感在悄悄蔓延。

他长大了,也许再也不需要我去呵护,他即将有自己的一片天空,而在他以后的天地里却没有我的任何痕迹。

瞬间弄玉那一道清若潭水的眼眸里,逐渐蒙上了一层迷雾。

重耳刚出王宫,便全身轻松下来,一想到那老头子的眼神,他还有后怕之感,好在献公要和弄玉商量三国求婚之事,也就暂时免去他的朝堂罚站之苦。

转过几道门廊,介子推和赵衰便迎了上来,一左一右涌着重耳步入大街。在这个特殊时期,他们不能不小心谨慎,特别是这条王宫门前的大街上,街道内纵横贯穿着大小街道十余条,且之人多繁杂,各形各­色­人种穿梭不停,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突然发出暗器或者兵刃忽出。介子推和赵衰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展开灵觉四下查寻防范。

重耳则不以为然的悠闲漫步,偶尔看到他从没见过的物品时,眼神大亮,左摸摸,右摸摸,一幅爱不释手的样子,只有这个时刻,才回复他天真如孩童般热烈的眼神。

街上满是一些手工作坊,如骨器店,铜器店等等,最让重耳感兴趣的还是街边的纺轮车,一人一车,手脚连动,就能纺出颜­色­鲜艳的布帛来,严格说来,重耳的眼神主要是落到那些围绕纺轮车而站的买家身上,各­色­美女尽入眼帘,看得重耳眼花缭乱。

百花丛中闪过一道亮丽的影子,重耳心有所感,抬眼望去。只见那女子在所有的女人中有如鹤立­鸡­群,身材高挑,气质独特,加之身上所穿衣服极少,而露出丝丝白的耀眼的肌肤来,还有一双明媚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流露出佻皮的神情。

重耳呆住了,怔怔地看着她。

“哼……”

一声冷哼传来,重耳便发现有四个劲装大汉逼了过来。

“马上闭上或者移开你的那对狗眼,不然要你好看。”人还未近,其声音已如一道冷风般已钻入重耳的耳朵中。

重耳这个下火大了,这是什么规矩,她既然走在大街上,我为什么就不能看?正欲上前理论,赵衰已先他移动脚步。

一股强烈的杀气瞬间蔓延开。

四人中领头的倒是个识货的,眼中闪过一道震惊之­色­,口中“咦!”的顿时止住了脚步。

赵衰并没有理会他的反应,依然步履潇洒的向他们走去,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四人的强烈戒心。

“你不是个普通人?你是谁?”四个人分布站立,潋神戒备,很显然也非庸手。

“滚开,不要拦住道路。”赵衰冷冷道。

“是谁这么横啊!连娄府的人也不放在眼中?”一道清亮且厚实的声音斜刺里穿越而入,如鼓声般敲响在赵衰的心头。

“轰--”声音震得赵衰耳朵有些发麻,跟着就是一股轻风拂过,一道修长的身影淡淡的落在他的面前,微黄的披风分外的耀眼,但更让他吃惊的是她的相貌。

一张优雅­精­致的美丽脸庞十分诱人,­嫩­滑的肌肤白里透红,让人最难忘的是她那双看似黑白分明但却又蒙上一层水雾的动人美眸,使人见之心动。看年龄似乎在三十上下,而且做­妇­人打扮,但从来头上所戴的玉簪的位置来里,又不甚明晰。

重耳的目光也转至这美­妇­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这美­妇­每踏一步都透出一种自然的和谐,没有丝毫的做作之感,显之高贵而优雅。

“娄无尘?”赵衰皱着眉头道。

“好象我们一开始就处在不公平的环境中,你知道我,但我不知晓你,看来这架不打也罢。”娄无尘表情轻松的道。

赵衰道:“我也不想,只是您能否让这四位让开呢?他们挡住我们公子的道了。”

娄无尘突然眼神一动,眼前这个人绝对是万中选一的高手,而他竟然只是个下人,如果自己的感觉没错,这条街道上有股异常的气氛,隐隐还藏有更强更霸道的气息,但自己那未落空的灵觉突然失灵了,竟然丝毫判断不出那几道气息的来源。不好,得离开这里,免得沾上火星。想到这里,娄无尘不动声­色­对四个娄府中人道:“马上离开。”

“为什么?”

从外围又走进来三个人,前面就是那个让重耳眼睛发痒的异族美女,后面是二位明艳刚健穿了劲装的少女,小小的蛮腰上配着长剑,从她们的发髻上就可以看出她们是两个侍女。

娄无尘突然神­色­再变,朝着那个正走过来的少女急喊:“快退,不要过来。”

可还是晚了,就在她们的上空,突然间仿佛空气都被抽走般,一道绚烂的剑光如流星奔雷,又如狂龙升天划过长天,只奔重耳而去。

重耳这时正后悔不跌。

其实他早就发现情况有异,四下搜寻也毫无踪迹,只有那美少女才是唯一身具高手气息之人,所以才用眼光去挑衅,希望能找出她身后的高手来,娄无尘刚叫出声,他就以一种无法形容和掌握的轨迹,像是长了翅膀的灵蛇,扑向那个异族美女。

异族美女虽然身怀武功,但是临场经验太差,只是转瞬间,便被重耳反扭住双肩,并伸左手一把搂住这个异族少女,当做人质挡在身前,本以为对方会剑下留情,但是他错了,并且错得离谱,因为这个少女并非对方之人。

等到他明白过来时,也已经晚了半拍,那个功力超群的刺客,美­妇­娄无尘和那两个怒目圆睁的待女也向他猛冲过来……他已经陷入了暴风的中心。

此刻他就是舍弃那少女的­性­命也无法挽救自己,对手那一剑之势完全把他们笼罩了进来,大有一个也不放过之势。

他又一次面临死亡的来袭,在任何人眼中,死亡是一件极其可怕之事,但是有些人就根本不在乎这些,因为他们看得更深更远,他们觉得有些东西比比死亡更重要,为了这些东西,他们随时随地做好了死的准备。

对这样的人来说,死只是那轻轻的一跨步而已。

赵衰便是这种人,重耳的生命,就是他宁死也要去保全的。

于是乎,他暴喝,身形疾闪,手中的长剑好似一下子充满了无尽的活力,在空中打着美幻绝伦的旋子,有若一片飘飞的青叶,在气场多变,杂乱茭织的天空中,形成一道眩目的光华。

“呜--”街边一台纺车突然飞了起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直对着还在上升中的赵衰而去。紧随其后闪起一道诡异的影子来,剑未出,但一种凌厉无匹的剑气已散布天空之中,身影划出一道极为玄奇的弧线,像是流星的陨落,凄厉的剑茫也徒然闪现,暴绽,在赵衰晃过飞至的纺车后,挑向他的喉咙处。

这些人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布局简直天衣无缝,绝对不留半丝的机会给敌人,澎湃的杀机狂涌喷发,在天空狂闪,原本晴朗明亮的天空一下子灰暗了起来。

介子推一反常态的闭起了双眼,但依旧是那么的恬静平和,仿佛丝毫不知身边的打斗,全身心的融入到天与地的怀抱,让人有种遥不可及之感。他身上散发出超越一切世事的气势,无边无际,无迹可寻。

重耳绝不想等死,在赵衰发动的同时,大喝一声,把那异族少女凌空推出圈外。这时仍然有三道强大劲气来袭,可他却在这个时侯笑了。

他是不是疯了,死到临头了还笑到得出来?

第九章 力服张寨(8)

不,那是一种极为自信的笑容,是一种猎手捕获到猎物时的笑容,是一种已然控制大局于手的笑容。

“嗖”重耳一声长吟,身子竟然不可思意的冲天而起,如陀螺般飞旋而上,冲破几道强劲的气旋,扶摇升空。

就在同一时间,旋风大起,天空中瞬间掠出五道人影,好似正在天空等待重耳的到来,无数道亮芒在天空扩张,剑花闪出美幻无比的图案来,尤若突然在天空中暴绽的烟花,亮起一道灿烂眩目的光芒。

剑气之集密,之浓厚,恐怕就是一只蚂蚁也会被绞得粉碎,更何况呼人呢?

“哈哈哈!我等的就是你们。”重耳再次大笑起来,他的确应该笑,这招至死于后生虽然惊险,但很管用,只要对方的高手群起而攻之,重耳便把他们引至空中,让敌人全无遮隐的暴露踪迹,一直跟随其后十二道墙手上的弓弩就会发挥到极限,这也就是为什么介子推不出手的原因之一。

“嗾--嗾-”虚空之中仿佛下起了箭雨,撕破长空,带着刺耳的厉啸,乌云蔽日般直直的罩向那五道身影。

“啊--”

惨叫声响起,纵然你能拨开第一层箭,晃开第二箭簇,那么还有第三道……第四道……如此近距离的强弓来袭,发箭者功力高绝,且之来得那样突然和猛烈。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彻底粉碎了刺客们的信心。

娄无尘惊骇之极,徒然停下脚步,她不是没见过大世面之人,但没有那一次的战斗能给她带来这种震撼之感,这些人的武功之高,简直骇人听闻,那些杀手浑身散发出死亡的气息,冰冷的杀气几乎将这片天空凝固。而那三个人似乎更可怕,特别是那个模样清秀看似毫无城府的年轻人,所表现出来的机智和武功,更是让人有深不可测之感。

既然对手早有准备,甚至做好笼子等人来钻,那失败就变得很正常,就是再怎么不甘心,也别无它法,除非想死。地上那个杀手当然不想死,特别是看到他五个平时不可一世的同伴纷纷惨呼着,做着各种奇怪的姿势从空中坠落,还有重耳那嘴角溢出冷酷的笑容,一股深深的恐惧感骤然生起,逃生,便成为他此刻的唯一选择。

赵衰眼中闪过一道冷厉的杀机,也带有一丝的不屑,此刻局势完全掌握在自己这边,六人已去其五,剩下的这一个也只有死路一条,在他的信条中,任何想对公子不利的人只有一死。

“你想溜?哈哈!”赵衰长剑以雷霆万钧之势狂击而去,不留任何余地。

杀手的脸­色­再变,变成一种惨白的暗灰­色­。

他不是因赵衰这一击之猛而­色­变,而是那年轻人突然笑吟吟横步一跨,那一跨步竟然封死了他唯一的退路,他不禁为这年轻人的机智而震惊。

屋顶没有路,他们已布下天网,单是那强弓的厉啸声便让他有头皮发麻之感,而街道的另一头他是想都没想过,他甚至愿意去碰这年轻人或者赵衰,但是那个一动不动之人身上有种让他不敢接近的东西,一种强大得让人心亟的气势。

他决定了,也就动了,而且动作快得不可思议,箭一样的冲向娄无尘和重耳的结合处,也许只有这里才有一丝的缝隙。

重耳的眼中露出一丝的称赏之意,随后便流露出惋惜的神情来,因为他即将成为死人。

现在最为难的反到是娄无尘,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冲向自己,是避?是拦?

正犹豫间,她的面前突若花瓣怒放般剑光闪烁,两道人影已缠绕在一起,连人影都分不清楚。

赵衰再次封死了他逃跑的路线,也让他希望全无,既然无路可逃,也就只有咬牙死拼一途。

“哐哐哐--”那人突然变得勇猛顽强起来,反而大无畏的剑走中宫,剑招极其狂野,空气都仿佛都他们的剑招迸发之气绞得粉碎。

赵衰的力道猛然增加,剑如蛟龙,完全将心神融入到剑中,一切凭着剑意,无拘无束,心中平静若无波之水,虽然在那人惊涛骇浪般的攻势之下,也不曾有过一丝的动摇,他只是在寻找机会,一个活擒他的机会。

他的剑就像云朵,一片片,一朵朵,在飘动,在闪烁,杀手的脸­色­一变再变,他突然发现自己最得意的一剑竟然刺空了,就如同刺在一团虚空中,无任何质感存在。

没办法了,退,而且要快退才行。

他退了,可又猛然后悔起来,退的方向不对,完全是退到那年轻人的剑口上去,可已经晚了,等他明白过来时,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已然搁在他脖子上。

回头看到的是那年轻人冷冷的面孔。

所有的一切犹如电石火花轻闪。来得快,也去得快,就在这场打斗结束的同时,大批的王城禁卫也纷纷赶到。

街上人们自动让出一条路来,左闪右避,虽是乱成一团糟,可刚才的那阵恐惧感已慢慢消失。

“刚才是谁在王城闹事啊?”

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大摇大摆的走向重耳。身后紧跟着二十几名带刀禁卫兵。

“都尉大人,他还拿剑指着人呢?”五六名禁卫迅速团团围住重耳,另外数十名禁卫纷纷挽弓搭箭,气氛十分紧张。

作为王城禁卫首领,除了武功高绝外,最重要的是其见识和对王室的忠心程度,否则就不配做这王城的治安官。

“娄夫人?怎么您……”很显然这名都尉看见娄无尘在场很是吃惊。

娄无尘瞟了一眼重耳,收剑入鞘,缓缓道:“柳大人来得正好,这两帮人在这王宫前大打出手,动刀动箭的,几乎把娄府的人也牵连了进来。”

娄无尘正想继续说下去时,禁卫中一名眼尖的突然失声喊:“这不是重耳公子吗?你们还不放下手中兵器。”

这时从围观的人群中冒出一句话来:“原来是有人想暗杀公子……”

禁兵都尉马上脸­色­发白,连忙施礼拜见,这还得了,竟然有人在王宫门前刺杀重耳公子,如若公子有什么闪失,自己这条小命可就堪忧了。

“王城禁兵都尉柳冲柏参见公子。”

重耳看着这手长脚长,一双豹眼­精­光闪闪,浑身充满了活力的禁兵之首,便知此人是个厉害脚­色­,而其王城都尉的身份更是不可小视。于是耸耸肩,和气地说道:“免礼!”

柳冲柏心中暗惊,重耳那超出常人的从容和冷静,还有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势,竟然使得他不敢随便开口说话。

“在下失职,让公子受惊了,这个人……我们带回去好好审问,一定给公子一个交代。”

重耳哈哈一笑,随即做出一个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决定。

出指如风,疾如闪电的连点那刺客全身|­茓­道,然后姿态潇洒的收回长剑,表情突转严肃,道:“柳大人且记在明天日落前要给我个答复。”

赵衰面露笑意,似乎非常满意重耳此时举。介子推则还是那副漠不关心的表情。

柳冲柏显然没料到重耳会这么轻易的交人,心下里暗暗叫苦不迭,这凡涉及到王室的刺杀之事,所以人都避之不及,何况呼自己?没想到自己刚见到这个名闻天下的重耳公子,就伸手接下了个烫山芋。

第九章 力服张寨(9)

娄无尘的表情由不解到惊异,不由自主的再次打量着这位贵公子。这时那个被重耳抛到外围的异族美女也揉着手腕走了过来。

望着重耳嘴角那一丝奇异的笑意,那少女不由得气往上涌,急道:“你也得给我一个交代,不然……哼!”

娄无尘显然也想看重耳会做何解释,也就不加阻止少女的行为。谁知重耳突对柳冲柏道:“你们可以走了。”

柳冲柏眼睛闪了闪,道:“请准许我等护送公子回家。”

“哼!”重耳显然是被他这句话所激怒了,眼睛里火光大炙,勃然大怒道:“我倒想看看还有那些不怕死的敢来行刺。”说完,眼睛四下环视一遍,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敢和之对视。

重耳这举动更是让那少女气恼,她从来就是男人们眼中的仙子,没有人敢对她不敬,没有人敢不理睬她,哪怕就是贵为王子。

越想越气,甚至眼泪都慢慢的开始在眼角打着转。

看着这个少女,重耳不禁一窒,他不是没见过美女的人,最起码现在他身边的季槐就不比她差,甚至要高出一筹,但是缺少了少女那种与生俱来的媚态,唯一能与之相比的就是‘风采楼’的香姬,可也有先天与后天之别,香姬毕竟是后天培养而来。

看到重耳突然如呆头鹅一般看着自己,少女笑了,显然对自己制造的效果十分得意,那灿烂的笑容配上眼角未­干­的泪珠,形成一种极为奇特,但又不失美丽的画面。

望着这个刚才还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现在却又展现出来另一种动人心魄的魅惑力。重耳言不由衷的道:“我现在向小姐赔礼还来得及吗?”

美少女闻言发出一阵让人心荡神摇的轻笑,笑完又道:“那得看你这‘礼’我看不看得上才行。”

重耳又呆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个艳姝的口舌如此的犀利,可以说从见到这个女子开始,她的言行举动都让自己无法把握。

暗暗吸了一口气,重耳问道:“那你­干­脆明说好了,你需要我怎么个‘赔礼’法。”

螓首微摇,这少女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媚态生出,让人心动不已。“我暂时还没有想到,嘻嘻!等我想到了再说吧!我暂且保留这权利,你小心点,我随时都会来向你讨哟。”

重耳就差没高兴得疯了过去,凭他的直觉,他知道有戏了,只是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晃如梦中的感觉。

“蝶儿,我们该走了。”娄无尘微皱着眉头道。

一直站在一旁发呆的柳冲柏突然上前道:“不好意思,娄夫人,您是不是派个人随我们到禁兵营中做个记录。”说完又满脸歉意的对重耳道:“公子是不是也……”

重耳恢复清明,大手一挥道:“让赵衰和你们一起去吧。”说完便和介子推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而走。

娄无尘和那少女看着男子气十足的重耳,各自想着不同的心思。相同的是她们的美眸中均闪过一丝的迷惑,只少女很快的低垂螓首,眼皮微微下垂。娄无尘则露出一丝的笑意。

在回翠园的路上,介子推才告诉重耳自己没出手的原因,因为他感觉暗中还存在着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息,如若在自己没能解开心结前是锁定不了这股气息,而且他发现那股气息一直紧锁着重耳,所以他只能反锁住那暗中的气息,丝毫不敢大意,如若他的心神一动,那么重耳的­性­命堪忧。那股气息直到禁卫到来才悄然消失,重耳倒是不怎么关心这个,他好奇的问道:“那个自称‘娄府’的女人是什么来头,好象赵衰认识她?”

介子推告诉他,自西周王朝以来,娄氏族人便以头脑灵活,会做交易而开始扬名,其家族广开门路,和各国之诸侯重臣的关系非常之好,因此他们的落脚点遍部全东周。而那个娄无尘据说是娄族在晋的负责人之一,因此有很多的晋国贵族与之交往,甚至私地下还有生意往来。赵衰认识她也就不希奇了。

重耳暗地里尴尬不已,好在介子推没有任何请示的神情。同时重耳发现翠园在望,心想晚宴的客人应该到了。

重耳与季槐一前一后跨入后花园,扬目四视,立时神­色­大变。

翠竹环绕的花园中心,摆着一桌丰盛的酒席,围坐席间的,除了弄玉外,另有四位美如天仙的女子做陪,其中有白天见过的那位美­妇­娄无尘。但真正让重耳大惊欲溜的是端坐右首的欧阳倩。

重耳头皮发麻,暗呼:“我的天啊!”这才猛然想起,为何弄玉提到欧阳倩时自己有种熟悉之感,原来这个奚齐欲追的天之娇女,便是他在青楼里认识的那位美女。

欧阳倩这时正仰首望着天上高挂的明月,眼神里多了些忧郁和伤感,一副心事重重的骄怜之态。

重耳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季槐不明白重耳的感受,见他脸­色­有异,小声道:“你怎么了,不舒服,是不是白天……”

正在此时,弄玉的声音传了过来:“重耳过来,我给你介绍几位贵宾。”

如若换个时间地点,弄玉那极为动听的声音必然会给重耳带极大的享受,可现在则有如一道炸响在心头的霹雳。

无奈之下,重耳只得硬着头皮,强装笑脸走了过去。

“啊……”

“砰--”的传来椅子翻落的的声音,几位打量重耳的贵夫人不约而同的侧首向欧阳倩望去。

欧阳倩在重要现身时不经意的一瞥,再转过头时,整个人就若被雷电击中般,先是一下子从椅上蹦了起来,随后便呆若木­鸡­,骄躯微颤,眼睛里冒出激动之火,站起身呆望着重耳,仿佛看见鬼似的一动不动。

这不是旬生吗?他那受窘时的神态,他那眼神,正是自己日思夜梦,无数次盼望着能再次看见的吗!欧阳倩猛然摇了摇头,不,不是他,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他长得比较相像罢了,这个人贵为王子,那旬生只是个小无赖罢了,他一定是死了,死了。

想到这里,欧阳倩脸­色­瞬既苍白如死灰,眼神一片空洞,一副绝望的神情。

“倩儿?”

“欧姑娘?”

“……”

欧阳倩的母亲见此情形,连忙与身后的萌丫头扶着欧阳倩下席,让她斜躺在园中的长椅上,弄玉公主上前为她把了把脉。

“欧阳夫人请放心,倩姑娘只是一时郁火攻心,不碍事的。”弄玉奇怪的看了看神情慌乱的重耳,若有所思的对欧阳夫人道:“倩姑娘以前见过我家重耳吗?”

“应该没有,她父亲从来就没有让她单独出外过,甚至不让她参加王城的社交活动,而且重耳公子远在蒲邑,我都才第一次见到。”欧阳夫人毫不犹豫的说。

“那你呢?你有没有见过倩姑娘?”弄玉突问重耳。

如果说到弄虚作假,那是重耳当仁不让的看家本领,再加上那天生如小孩子般天真的眼睛,几乎是百往而无不利。

“没有!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姑娘”重耳正容道。

“这就有点奇怪了,倩姑娘本好好的,看见你才突然这样的,公子难道就没有察觉吗?”娄无尘忍不住道。

今晚她的穿着与白天大不相同,一身玄黄|­色­的罗裳,在夜风中轻轻飘荡,显得分外迷人。美丽的女人大都看不出真实的年龄,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年龄绝不会超过三十,那一双上翘的眼角处连一丝的皱纹都看不到。

重耳叹了口气,无奈的道:“夫人的问题我也想知道,但我却不知道该问谁去,夫人可以教我吗?”

娄无尘再一次感觉这个男人的气质变化万千,和白天冷静从容的那人完全相反,眼神中甚至带点调皮的味道。娄无尘没来由的微微一震,好象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又好似被电触到一样,嘴里咕噜着转过头去。

“好了,我们可以入席了。”弄玉向萌丫头示意道。

季槐趁人没注意,偷偷的一脚踹向重耳。

“啊!”重耳可怜巴巴的望着季槐,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那眼神似乎在问,你­干­嘛无缘无故踹我?

季槐白了他一眼,小声道:“你如果不给我交代清楚,哼!”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欧阳倩身上,没人注意到他们的举动。一一落座后,欧阳倩的目光便不再和重耳接触。

弄玉看着她楚楚可怜的娇态,不由怜惜道:“倩姑娘如若有什么心事,千万别闷在肚子里,这样对身子没好处的。”

“谢谢公主!我没事,也许是昨天受了点风寒,突然有种不适感,请公主见谅。”欧阳倩低声道。

“好!那就吃点东西吧,这几道菜是我从侉夷人那里学来的,口味很独特,你们品尝品尝。”弄玉举筷示意道。

“哦!忘记给大家做个介绍呢?”弄玉轻拍了拍自己的头道:“这位是欧阳夫人,是欧阳倩的母亲。”说完指着重耳道:“这位是重耳公子。”

重耳怎么看这位贵夫人也不可能有欧阳倩这么大的女儿,如果让他猜测的话,顶多也就是姐妹俩吧,外露的慈祥之态便给人一种很成熟的感觉。

“这位娄夫人,你们今天白天已经见过吧,娄族在晋在当家人,同时也是王城八奇之一啊!可不了得!”

娄无尘轻笑道:“什么八奇之一,公主还是不要给老姐带高帽子了,八怪就是八怪,再说又不是我一个……”说到这个她有意向季槐身侧瞟了瞟。

重耳沿着她的目光看去。

第九章 力服张寨(10)

到这时他不禁后悔起来怎么现在才看见她?一个年龄比娄无尘稍大,但风姿绝不下与任何美女,最让人心动的是她浑身散发出来的一种纯美的光泽,和她那一双会说话的明眸,可以清楚传达出她的心意和感受,极其简单的衣着打扮让人的眼睛一亮,虽说和在场的女人们比起来稍显素朴,但别有一番风情。

“很高兴能和公子相识,傅荃晶奉上薄酒一杯,以示敬意。”这女人的嗓音也很独特,略带些许的沙哑,不,应该说是磁­性­的低沉,显得非常有穿透力,极富­性­感,让人听之难忘。

重耳不由得坐正了身躯,双手端起白玉酒杯道:“在这里我算半个主人,当然应该是我敬你才是。”

“傅姐可是咱们晋国之宝啊!诗舞双绝,名顷东周!”娄无尘打趣道。

“你这娄疯子,怎么拿姐姐寻开心,小心我揭你的老底哟!”傅荃晶吹弹得破的俏脸上满布红霞,在月照襄明艳不可方物,使得她身边的人,目不暇给,神不守舍,每一刻部有新鲜不同的惑受。当然,这个身边人除了重耳还是重耳。

弄玉公主也一改往日那高不可攀之态,忍住笑,一本正经的道:“弄玉可是久别傅姐的舞姿了,如若不是怕傅姐为难,今天就逼姐姐给我们来上一段。”

“哎!连公主都让你们给教坏了。”傅荃晶突然望着欧阳倩微微一笑:“倩姑娘可要紧记,以后可千万不可和这娄姐姐来往,不然……”说着秀目瞟了瞟重耳。

欧阳倩无端的眼睛又红了起来,以前那个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少女自阜洛回来后,便突的转变,是长大了,或许是别的什么的原因,谁都不知道。

她这眼睛一红,几欲让重耳理智的堤防崩溃坍塌,他几乎想大声喊出来,我就是旬生。可一想到说出这话的后果……重耳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这一切举动都没有逃过季槐的眼睛,甚至于连公主都觉得有异。

重耳感觉到气氛不大对,睁眼看去,几双美眸都直直的盯着他。­干­咳一声道:“今天的天气很好啊!是不是啊!姑姑!”

弄玉不动声­色­的道:“是的。”

“奇怪了,”季槐奇道:“你很少有关心过天气的?”

娄无尘和傅荃晶互使了个眼­色­,齐齐起身道:“公主不若带我们一观翠园夜景如何?”

季槐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接口道:“我也要去的。”

弄玉当然知道她们的意思,只是眼下欧阳倩情绪不高,神情极不稳定,也不知道那欧阳夫人如何取舍。

“对不起了,公主!倩儿现在感到头轻脚重,想马上回家休息,谢谢公主的宴请,改日我再来拜访。”欧阳倩突然站起身道。

欧阳夫人只能无奈的对公主表示歉意,随后对娄傅两人笑了笑,紧跟着欧阳倩而去。

一场­精­心安排的宴会就这样不欢而散。

“公子可否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我可以帮你的!”季槐等到园中只剩下他们俩时开口问。

重耳苦恼的甩了甩头道:“一言难尽啊!”

见重耳神情沮丧,季槐轻声安慰道:“你看看自己,那么多困难和不可能的事情你都应付自如,度过难关,难道……”

重耳勉强一笑,打起­精­神把他和欧阳倩之间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季槐的脸上突现一种古怪的神情,怔了怔,又叹了口气,道:“笨蛋!这是好事啊!”

重耳象是不相信自己耳朵般惊呼道:“好事?我可不想有这样的好事,稍不留神,别说弄玉……就连脑袋都不保,更何况这里是王城,不是蒲邑,一旦出事,Сhā翅都难逃的。”

季槐一愕,旋又释然。她明白重耳是钻进牛角尖里去了,不然以他的圆滑头脑,自是不难看透此事。

“你是为何前来翼城?”季槐转个话题问。

“弄玉要大婚……我来帮她,哦,还有就是顺便破掉奚齐的­阴­谋。”重耳想了想道。

季槐听到他说‘破掉’两个字时,“噗哧”一下子笑了出来:“你呀!明明是来向欧阳家族求婚的,却偏偏说什么破掉……哼!那两个字就那么不好说吗?”

重耳极不自然的道:“她要是知道我是旬生,你想我们会有什么下场呢?”

季槐瞪了他一眼道:“什么我们你们的,这个可不关我事,不要把我扯进来。”

重耳大为气苦,想不到自己还是不能脱离苦海,本以为会一路无阻的走下去,但总会突然冒出来一些难题出来,一时间茫然无助的感觉浮上心头,看了看季槐,低头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逃吧。”季槐淡淡道。

“什么?”重耳挺直胸膛道:“我宁可死也不在再逃跑。”

“为什么?你不怕被砍头吗?”季槐强忍住笑意问。

“我一直都在逃跑,我够了。”重耳声音逐渐高亢起来。

季槐也不忍再逗笑他,柔声道:“好了!咱们不跑,永远也不跑……”

没想到重耳突然脸­色­难得的一红,小声问:“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哦,我是指假设有一天我真跑,你会不会陪着我?”

季槐简直苦笑不得,无言以对。

“不,我不会的。”

重耳当场呆住了,一脸的惶然的表情。

季槐本想吓吓他,可一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有点与心不忍。轻叹一声,问:“欧阳倩是不是喜欢上旬生?”

重耳正开动脑筋考虑应该如何应答时,季槐又道:“我希望你能说实话,这个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是开不得半点玩笑的。”

哦,看槐儿的表情也不象在开玩笑,看来得实话实说了,重耳搔了搔头道:“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她喜欢旬生。”

“如果她找不到旬生,但突然出现一个长得和旬生一模一样的家伙来,她是不是会把他当成旬生的影子呢?说不定就有可能爱上那个家伙。”

重耳眼睛一亮,既而又黯了下来,摇着头道:“就算是这样,可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她会发现我就是旬生。”

季槐暗暗一笑,你到底还没笨得极点啊!哎!其实谁都是这样的,身在局中自是没有外人清醒,就拿这个家伙说吧,平时聪明狡猾,灵活之至,但一遇到麻烦就慌了手脚,不知所措。

“我的傻公子啊!女人一旦嫁给了某个男人,那么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一切,福与祸她都会一起与之分担,只要她爱你,你的秘密就不是问题的,她既便是做梦也不会说出来。”

重耳沉思片刻,犹豫道:“但她身后还有个庞大的家族,如若她的家族观念战胜了爱情,那么我不是一样得完蛋吗?”

季槐眼中闪出一道异芒,道:“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成功,同样,也没有绝对失败之事,只要把握一定的运道,再加上努力的程度,便可以把命运控制在自己手中。如若你连试都没试,那等待你的只有失败或者逃跑。”季槐说到逃跑两字时还特意加重语气。

重耳差点想说”识实物者为俊杰,明之不可为,偏要为之是谓笨蛋也”,但想到这话出口的后果,便及时闭上嘴巴,将话硬生生的吞下肚中,改口道:“好!我会去努力的,只是……你到时可不能怪我连累了你!”

听到重耳这明显底气不足的话语,季槐娇嗔道:“主意还是自己拿吧,我不管你的事。”

“什么?你不管?不行。”重耳想都不想一口道出。

第九章 力服张寨(11)

“什么你管我管的,你们两人在耍什么花腔啊?”

弄玉公主那娇俏柔和的声音响起,萌丫头紧随其后,慢慢向重耳走来。

“玉儿送客回了。”重耳说着与季槐一起迎了上去。

弄玉公主一头长发轻卷,柔软的黑丝在头上轻巧地挽成一个美丽的高髻盘云,斜Сhā的一根红玉簪雕功­精­细,上面的花蕊连细如发丝的细微处都雕刻出来,波纹状的双鬓如烟如纱,在月光的闪印下更是美不胜收。只是那美绝天下的玉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眼中隐隐流露出丝丝的忧愁,像雾般迷茫,让人不禁产生出亦真亦幻的感觉。

重耳觉得自己每见一次弄玉,爱恋便加深一份。而且每次她都给自己带来不同的感觉,从开始的高不可仰,到现在让人怜惜之情大起,是弄玉变得脆弱起来,还是自己的定力更深了呢?

萌丫头为弄玉搬来椅子,弄玉并没有坐下来,而是静静看着重耳,这个时候她的美眸中急速闪过各种各样的神情,有如天边的云彩变化莫测,这一霎间眼神的变化更是让重耳有心惊­肉­跳之感。

弄玉突然轻摇螓首,眼神也恢复温柔之­色­,坐下来道:“本来是天赐良机,哎!那倩姑娘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看到重耳便­精­神恍惚,这样一来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季槐上前握住弄玉的双手道:“应该有希望的,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倩姑娘此前必定和一位长像与公子极为相似之人有过交往,并且有感情上的纠葛,如若公子能利用好这点,那么奚齐那边是骑马也追不上的。”

弄玉眼睛一亮,失声道:“有道理啊,也只有这样分析才合乎情理,季姑娘真是才智过人!”

“我只是瞎猜的,公主当不得真。”季槐暗想,如若不曾了解他们间发生的事情,便是神仙也想不到其中蹊跷!只是凭白得来这个机智过人的称号,自己未免有些不自在。

弄于一片喜­色­流露无疑,笑嘻嘻的对重耳道:“看来你的这个便宜是要站定的了,等我忙完这几天,咱们就去回访她,你可一定要在玉儿离晋前把她给攻下来。”

看着眼前这个无比关心自己的假姑姑,重耳激动万分,冲口而出:“玉儿放心,我一定能做到的,如果有你们两个爱情高参帮我,还是搞不定的话,那你们的脸上也无光啊!”

“咦!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你的话好象不怎么对耶!”季槐眨了眨眼睛道。

弄玉突然神情庄重的道:“重儿!这事情可完全得靠自己才行的,我们俩充其量也只能出出主意,你可不能光指望我们。”

“是!是。”重耳不好意思的点头道。

季槐突然对弄玉道:“最近翠园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是啊!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对了,怎么一直没看见你那八个护卫?”重耳也疑惑的问。

弄玉闻言,眼睛里火花一绽,闷哼了一声道:“自从那公孙榷和那郑太子菰蓖来到翼城后,我这翠园里便不得安宁,晚间总有些鬼鬼祟祟之人来此打探­骚­扰,因此除了正门由老许安带人把守外,剩下的翠园三面就不得不派我的这八个丫头去巡视,刚才她们还向我报告,说是翠园西山处就有人企图翻越而入。

“啪!”重耳猛的一击掌,怒道:“这还了得,不行,玉儿就把这任务交给我吧,我……每天在你房前站岗,保证可以抓到那几个小人。”不过重耳一说完便后悔了,暗咐如果她真的要我每天去巡视站岗,那可就麻烦了。

弄玉的俏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神情,轻启香口道:“不了,你有你的事情,在晋国之内我还是有能力自保的。”

“哦!”重耳暗呼”好险”。

“对了,明天那齐使公孙榷将宴请我,你代我去吧。”弄玉淡淡道。

“好!就是赴汤蹈火我也要去的。”重耳大声道。

季槐忍不住嗔道:“看你那表情,只是去喝喝酒嘛,说不定还有美人伺候哟,公子可不能把这‘好’事当然成苦差事啊!”

重耳正想问”是不是啊?”突然萌丫头的声音从老远传来。

“镐京劢无厘求见。”

弄玉突然­精­神一震,毫不犹豫道:“有请。”

这么晚还有人求见,并且求见者是求婚使之一,弄玉不只同意会客,而且瞬刻间容光焕发,神彩涣然。重耳大感不快,同时也深感失望,看来她和这个男人的关系不一般啊!

“重儿和季姑娘也一起见见励公子吧!”弄玉俏声道。

重耳本欲大喊“不见”,可心底下倒想一睹这个能让弄玉­精­神焕然的名公子,和季槐对视一眼后,发现后者也有同样的想法,便齐齐点头应允。

翠园的景­色­之所以美,不光只是翠竹辉映,而是它四面环山,中心有湖,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走到花园的尽头,前面是一座美丽的小湖,凉亭水榭均是雕梁画栋,园显简朴淡雅,水面过半,建筑皆紧贴水面,园如浮于水上,园内绿水荡漾,古­色­古香,犹如步如水墨画中。更有苍松翠柏,石峰林立,相间有致。

穿越九曲回廊便是茶厅,其后便是正厅,和正厅紧紧相邻的是公主的琴房和卧云亭。

特别是琴房与卧云亭,就是重耳都难得一入,这次做为陪客来到卧云亭让重耳大感脸面无光,也不由得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励公子隐生怒气。

一行人刚行至湖对岸,便见萌丫头带着一人朝这边走来,重耳睁大眼睛望了个过去。

首先是那一双眼睛,在湖边闪烁的宫灯辉映下,放­射­出亮丽的光芒,似清新、似透明的、似多情,但也是神秘的、变幻的,像一串动人而又悦耳的音符随波逐放。

望着走近的那个男人,重耳嫉妒之心大起。这个男人不只是身材挺拔,脸颊的肌肤就如同刀削出来般有着男­性­的魅力,浑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再配上一身华丽的服装,整个人真可谓是玉树临风,浊世之中的佳公子。

第九章 力服张寨(12)

看到弄玉前来迎接,这个年约二十六、七的英俊男子微笑着超越萌姑娘,说道:“自镐京一别,已有半年不见公主,公主可好否!”

重耳听着他的声音,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进去。这道声音很奇特,微微带有一种浓厚的鼻音,可却显得异样的悦耳,还夹杂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再看看弄玉那欣喜的表情,重耳不禁涌起心灰意冷的感觉。

“励公子何时到达翼城,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小妹也好前去相迎啊!”弄玉边说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带头步入卧云亭。

“我是刚刚到达,本来不想这么晚来打扰公主,可……”励无厘说着眼睛扫向重耳和季槐。

特别是他看季槐时那眼神的变化,让重耳气恼不已,不由自主的靠近季槐,以示亲昵。励无厘这才微微一愣,仔细的打量起重耳。

弄玉连忙介绍说:“这是我的侄儿,重耳公子,这位是我的朋友季槐。”

重耳听到这介绍,有如针黹刺耳般难受,侄儿?不是一直喊我重儿的吗?想到这里,心便愈发的下沉。

励无厘的眼睛再亮,连忙施礼道:“励无厘见过重耳公子!”

重耳本待不与理睬,给他来个下马威,呵斥他为什么不行参拜之礼,可此人身上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气势,让他不得不转换念头,上前握住励无厘的双手,脸带坏笑,说道:“重耳可是久闻励公子大名啊!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说完,手上一紧,再仔细的打量着他的反应。

要是按照东周礼法,重耳还得向他行参拜之礼,自天子以下,唯有家臣与诸侯为大,重耳只是一个诸侯之庶子,当然比不上励无厘天子家臣身份,好在他没有傻呼呼的喊叫出来,不然就得出大洋相。

“那里,那里,倒是励某久闻公子大贤,又在秋祭上威名远扬,今日得之一见,是励某之福啊!哈哈。”

随着他的一声大笑,重耳暗呼一声”好痛”他觉得握住自己手的虎掌变得如烧热的烙铁一般,蕴含的凌厉内劲好象要将自己的手骨捏碎,便知在内力方面自己绝然站不了任何的便宜,看来传闻中的新生代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于是重耳也­干­笑一声,苦苦支撑的同时也逐渐加大劲道,虽然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让其屈服,但也绝不能就妥协。

励无厘脸上继续保持着迷人的微笑,手上也逐渐加力,当他认为这力道足以压下重耳时,突然感觉到对方手上传来一股极为柔和的内劲,雄厚而悠长,到这时他才觉得有必要重新估量这个男子。

季槐和弄玉皆为眼力高明之人,当然看出两个的异常之处,连那萌丫头也似乎看出了什么,眼睛扑闪扑闪的紧盯着两人手掌的相结部。

弄玉发出一声轻笑,双手轻轻拂向两人手掌结合部……重耳和励无厘徒然间虎躯微震,握在一起的手便分开了

励无厘眼中神光一闪,哈哈笑道:“今天总算领教了公子的风采”

重耳心有余悸的发出几声­干­笑,道:“励公子的确是名不虚传!”

“励公子!请进!”乖巧的萌丫头打断他们的话道。

几人随之进入这个主人的专属之地,四下一看,均露出惊奇之­色­。

“好!太美了!三面临水,背仰翠山,显得空灵雅致,配上这个月夜,别有一翻风味。”季槐忍不住赞道。

“哎!如不曾到这卧云亭一游,我如何才知世上竟有如此美景呢,单是这构造旷奥收放,抑扬错落,已非凡品,转折处再配上石凳石几,主次分明而又富于变化,­精­巧幽深之至啊!”励无厘迈着方步侃侃而谈,神形飘逸,显得潇洒之至。

两个女子均面露赞许之意,很显然被他的意境所打动。

重耳呆住了,他何尝不想也这般露上一手呢?但他真没觉得这卧云亭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就是个亭子吗?和那‘彩凤楼’的亭子也没什么区别嘛,他们竟然能罗七八嗦的讲出那么多的废话来。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为励无厘的气质风范所折服,如若他是个女人,绝对会选择励无厘,而不是重耳。至此,他对季槐和弄玉所闪现出来的惊叹眼神毫不埋怨,心底升起了一股深深的哀愁和自卑感,自己毕竟和他们不是一个阶层,有些东西装是假装不了的,这样下去露出破绽只是迟早的问题。想到这里,重耳突然叹了口气,道:“我想走了,去休息,你们继续玩吧。”

季槐娇嗔道:“你不陪我吗?”

刚才重耳还硬死皮赖脸的贴近她的身边,现在却神情木然。励无厘也接口道:“重耳兄想必是天天面对这美景,也就不感惊奇,励某要是有此福气,立愿丢弃身外所有之物。”

重耳听到此话,气得血往上涌,肚子里把他的祖宗八代都骂遍了,如不是弄玉的一翻话,他也许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拔剑相向也是有可能的。

“重儿既然想休息,那姑姑就不留你了,记得明天你还得替姑姑去赴宴呢,让萌儿送公子吧!”弄玉见他­精­神不佳,也就没做挽留。

见弄玉竟然没有丝毫想要挽留的意思,重耳刚涌起的一股豪气瞬间消失,整个人就像是刚死了亲人似的,无­精­打采,灰心失意之及,垂头丧脑的转身便走,连季槐的叫声也不理不睬。

“公子!你…准备走到那儿去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重耳发现自己竟然在胡乱转中走进了翠园竹林,萌儿也一声不响的紧随其后,直到前面实在是无路可走时才出声提醒。

我这是怎么了,终日待在­妇­人美女之间,于群芳中风流快活,对于武学和其它的学问没有全心投入,如何配得上自己身边的美女呢,如果不改变自己以前的坏习惯,纵是季槐恐怕也有离开自己的一天。

励无厘那一双闪着智者般光芒的眼神在重耳面前重叠闪烁,周而复始,无不刺痛着他的心。重耳经过一番内心挣扎,明白自己唯一可以依恃的,便是回天诀与《子牙兵书》,也只有勤修内功,苦读兵书,才能让自己不再畏惧任何人,才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才能让自己喜欢的女人爱上自己。

想到这里,重耳的眼神忽然变得明亮而锐利,虽然说他还没有找到具体的出路,但比之先前的有若盲人骑瞎马般,混一天算一天的日子来,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第七章尚府风云(1)

齐恒公自得到管仲辅佐后,齐国便率先打破了井田制的限制,实行按土地好坏分等征税的实物税制。并充分利用齐国靠海产渔盐的有利条件,大力发展渔盐业。还根据丰歉年份和各地物产的不同,而设立‘轻重九府’,以集散货物,调节物价。这样既满足了不同地区的需求,也增加了国家的收入。

其在内政上,实行严察监督机制。在军事上实行‘作内政以寄军令’的方针,做到军民合一。因此军队的战斗力得到前所未有的提高。

齐国也是众多诸侯国中经济最发达的国家之一。在管仲的改革政策推动下,农业发展也最快,最有效率。而其中铁器的使用对农业的发展有着特别重大的意义。

管仲执政后,便大力推广铁器业,而且还提出‘用甲兵赎罪’的措施,以至于铁器业成为齐国的主要经济支柱。

而公孙家族就为其铁器业的代表人物。甚至齐国都城临淄周围所有的铁石矿都在公孙家族的掌控之中,随着齐国的不断强盛,公孙家族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其铁器通过鲁、宋、郑等国运至晋、卫、秦等国家,因此其家族在当时的声誉之盛,并不下于一些小国之诸侯。

尚氏家族就是他们在晋的合作伙伴,用晋国产的一些粮食作物去交换公孙家的铁器。因此这次公孙榷来晋求婚,住在尚府也就毫不奇怪。

重耳没把这些琐事放在心上,次日一早,耐心的听完弄玉的叮嘱后,重耳便带着‘十二道墙’离开翠园。其四大护卫除介子推昨晚去了城外亲兵营之外,其它三人还有许安均骑着骏马紧随重耳驷车,直奔尚府而去。

重耳唯一遗憾的是季槐因身份的特殊,暂时不能在翼城公然露面,只得在翠园陪着弄玉。这让他深感不适,毕竟他自装扮成重耳后,便从没有和她分开过,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

好在弄玉给他安排了许安这匹熟悉翼城的老马,也可以随时提醒或者介绍一些情况。

坐在驷车中,眺窗外望的感觉是如此之美妙。重耳不由得记起上次和季槐来翼城时的情景,他曾发誓要做到狐突那般的威风,但是他做梦都没想到会实现得如此之快。如不是在青天大白日里,或者没有看到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他甚至都以为自己在梦中。

神游间,驷车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公子。”许安隔着窗帘低声道。

重耳立刻­精­神大震,不等许安为他掀起窗帘,迫不及待的步下驷车。

一座雍容大度的庭院展现在他面前,雕龙柱凤的大门两旁,分别站立六名赤肩穿着护胸铠甲的甲士,特别是这些人的身体健若虎狮,肌­肉­暴鼓,气势强凝,以重耳现在的眼力,不难看出这些人均可选入高手之列,心下一懔,这才对这尚氏家族生出好奇之心来。

透过敞开的院门,重耳的眼睛亮了起来。

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极为宽广的庭院,有前院、后院,中有小门连通,两院联成一片,正对大门的是一幢幢小楼,被分成了三组院落,相互间都有游廊连接起来。

但是真正让重耳大感好奇的是整个庭院中心那小塔似的阁楼。阁楼底层设圆门四扇,上四层,每面设一门,内有扶梯,外有走廊。每层飞檐的瓦楞上饰以仙人,翘角上饰以龙首、神仙、走兽,下系铜铃。阁楼整体青瓦白墙红柱,十分庄重华丽。

还未步上大门前的台阶,便有两人从庭院里迎了上来。

“哈哈!今日尚府能迎到公子一行,真是喜从天降啊!”

哼!尚渔这个老狐狸,竟然当完全没有发生秋祭之事般,真会装孙子。他旁边那个就是那个什么公孙榷吧,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什么好玩意,一脸的狡诈­阴­笑,如若让这样的人把公主给娶走,且不是有伤天德吗?

重耳也面带笑容,掩饰住内心对他们的厌恶情绪。

“弄玉公主没到,我本来还深感遗憾,可一见到了重耳公子,我的那什么遗憾便全消失得无影无踪,齐人公孙榷恭迎公子!”公孙榷说着便打恭施礼。

“呵呵!”重耳­干­笑几声,随便说上句客套话。心下里暗叹:“真会说话,到底是生意人,竟然让我对他的坏感瞬间便消失了一大半。”

尚渔道了一声“请”,便领着重耳去参观他庞大的府第,公孙榷也殷勤作陪。重耳的四大护卫紧随其后,留下‘十二道墙’在门厅休息。

几人刚转过一道门廊,侧面便传来一道极为粗犷的声音。

“听说重耳公子要来,我可是一大早就跑来恭侯,你尚渔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也不通知我一声,也给个机会让我迎接公子啊!”

“非也,重耳公子和荀大人可都是我的贵宾,你怎么能抢了主人的风头呢?”尚渔摇头道。

“错!今天的主人应该是公孙先生才是,你才是真抢了主人的风头。”荀息捋过胡须,突然神情庄重道:“晋国上大夫荀息参见公子!”

重耳连忙回礼称谢。这人就是荀息,他就是那个近十年突然崛起的晋朝重臣?重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个看上去极为普通之人,似乎在任何人群中都可随便抓出一大把来,而他一旦隐入人流中,你便再也记不清他的模样。

荀息也是朝中唯一可与里克分庭抗礼之人,外表虽然有点苍老,但他却是那种越看越­精­神之人,脸上的皱纹微凸,似乎显示出其独特的魅力,也没有寻常那种重臣贵族们的逼人眼神,放­射­出一种极为自然和平静的光芒。

重耳越看越惊,荀息身上散发出一种若隐约现的气势,毫不做作,自然而恬静的流露,他从介子推身上也同样的感觉过,难道他竟然已达到介子推的高度。

为掩饰住心中的震惊,重耳发出一阵大笑。

荀息为之错愕,一向温文尔雅的重耳,忽然露出这样豪雄的神态,令他大感意外。

“公子豪爽!”公孙榷伸出大拇指赞道。

真会拍马屁!哼哼!重耳极不情愿的给他一个笑脸。

这时,尚渔转向一座阁楼走去,也不见他作出任何的指令,那坐用铜片嵌成一个猛虎头的巨大木门自动打开,殿内灯火通明。

宽敞的大厅内,正中设了两个主位席,显然是尚渔和公孙榷之席位,左右两边则各设四个席位,上面均已经摆满了­精­美的酒菜。十六名美婢早恭候于此,殷勤服侍。

在尚渔的安排下,重耳和荀息分座左右两侧首席,手下的三大护卫与许安站立身后。重耳留意到席间的空座,还有六位客人没到,会是哪些人呢?正思考间,一行人已缓步进入大厅,一马当先的是一位衣着华丽,英俊魁梧,年约三旬的健壮大汉,从他举手投足的姿势上便可做出判断,他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其后现身的人儿婀娜多姿,风华绝代,正是那一代尤物、只要是见过她的便不会忘记的傅荃晶,特别是她看到重耳后那嫣然一笑。真有回眸笑百媚生的神韵。重耳心中不由一紧。

随后进来的两位重耳就更感陌生,均做文官打扮,年龄也相差无几,都在五十开外,有区别的是矮个子有一双明亮的老眼,并排而入的那个稍高点两眼无神,一副被酒­色­淘空身体的模样。

这四人身后都跟有人数不一的武士家将,并且这些身穿晋服的家臣武士们均不需吩咐就随主人而立,显然是很熟悉这种场面。

重耳听到身后的许安低声道:“那身穿青­色­晋袍的男子叫伯己,是王城谁都不敢得罪的人物,他的师哥寺人披号称晋国第一高手,也是献公的驾前护卫。后面两位乃晋朝上大夫,皆为位高权重之人,矮个子叫黄颐,掌管内政,另一个稍高的名叫叔笺,掌管军需。”

其实重耳最想了解的便是傅荃晶的情况,也不知这许安是装糊涂还是知晓他们见过面,才漏过不提。

第七章尚府风云(2)

尚渔和公孙榷马上迎了上去,谈笑间,已由美婢为四人安排好坐席。

安排就绪后,只见尚渔手掌轻拍,道:“为贵客上酒。”

到了这样的地方,重耳可以说是如鱼得水般的自在。他伸手一拍陪坐在两边的美姬,学着青楼客人们的口气喝道:“坐近点!”

厅中除荀息神­色­如常外,均露出异样的眼神,其中公孙榷最为惊谔,怎么这重耳和传闻中的毫无相同之处,表情变化万千,忽天真,忽豪爽,忽又显风流,这些可和大贤大德丝毫沾不上边啊!看来传闻究竟是不可靠的,不过既然知道这小子喜好女­色­,那就对自己夺得美人归大有帮助。想到此,公孙榷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尚渔好像猜测到公孙榷的心里变化,脸­色­丝毫不改,心下里却在偷笑着:“你太小看他了,我们当初都不是被他给糊弄个遍”。

今天的主人虽说是公孙榷,但实实在在的主人还是尚渔,而且大家对公孙榷的求婚之意是心知肚明,只是不去说破罢了,所以这次名义上是为远道而来的公孙榷接风洗尘土,再加上弄玉没到,自然重点就转移到公孙榷身上去了。

酒刚下肚,一行乐队鱼贯走进大厅,不等主人吩咐,就奏起乐来。

随着悠扬的乐声响起,身着五­色­紫衣的八个妙年美女款款飘入,看得出她们的走路也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能最大限度地展示出她们的妩媚和娇柔,再加上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醉人幽香,令席上的男人如醉如痴。

呵呵!难怪昨天槐儿说我今天会过得很开心的,原来她早就知道会安排这种我喜欢的表演,重耳心中暗笑,全神灌注地看着场上的艳舞。

八个舞姬仿佛一个比一个美丽,特别是最后一个出场的少女,曲线玲珑身形令人心荡神摇。吹弹得破的桃红粉脸,当真是我见犹怜。

公孙榷见重耳眼睛都不眨的看着她,便伸过头来,低声道:“公子的确是眼力非凡,这名舞姬乃越国贵族之后,气质相貌皆为上选,因得罪越侯,被卖进官缭,幸得在下买下,才不至于落到万人践踏的地步。”

重耳眼中焕发出神采,忽又熄灭,暗骂:“你又不送我,吊我味口­干­什么?”谁知那公孙榷轻声道:“如若公子瞧得上眼,她就是公子的人,今天就可以随公子走!”

“是吗?你真的舍得?”大喜过后,重耳半信半疑的道:“这样的小美人,你为什么要送给我,你……”

公孙榷正容道:“这个公子放心,在下绝无索取任何回报的意思。”

还蒙我,你的脑袋里打什么主意我会不知道吗?重耳暗忖,你不过就是想通过我以得到弄玉罢了,哼!为了这个小美人而失去弄玉,那也太不划算了。

“呵呵!不好意思,这样的大礼我可不敢收。”

“什么?”愕然之下公孙榷忘记了压低声音,以至于场中的歌舞姬一下子停顿了下来。

满场诧异的目光均投­射­过来。

重耳倒是满不在乎的,反而顺势捕捉到傅荃晶幽怨的眼神。对这样的眼神重耳早在青楼时就不再陌生了,他从小凤的眼睛里也看到过类似的神情,一想到小凤,重耳便感觉胸口有被刀扎之疼,目光下垂,神情顿时索然。留下傅荃晶惊异的目光,她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男人,什么人才能在顷刻间把热力四­射­的眼神突转冰冷,消极呢?

公孙榷自知陷入尴尬境地,不过他究竟是极为灵活善变之人,立刻大手一挥,道:“你们全下去吧,我们还是在清净中喝酒谈话的好。”

与重耳同坐一侧的叔笺开口附和道:“公孙兄说得好,此举甚合老夫意愿,免得扰了清净。”此话一出,几乎全场人都露出不屑的目光。

就连许安也在小声咕隆道:“这老­色­鬼竟然大言不惭的说这种唯心之论,哼!”

这叔笺不知是眼力不够,还是道行高深,竟毫不以为然的又道:“这次公孙兄带了多少铁器来晋,可不要全给尚家做,给我们也留点机会吧!”

黄颐开口道:“谁不知你叔大夫家产万惯,还用得着来抢这铁器生意?”

“哈哈!黄大夫所言极是!说到老夫心里去了,来,­干­了这杯。”尚渔笑着举起玉杯。

公孙榷很显然不想让叔笺太过难堪,也举杯示意。

突然,一句清脆骄亮的声音从厅外传来:“做铁器怎么比得了兵器,尚先生不介意我不请自到吧!”话音未落,娄无尘那轻悠丰满的身躯出现在大台阶上。

尚渔微微一怔,很显然他没想到她会真就不请自来,一时间都忘记了回答。

好在公孙榷亦是主人之一,马上下席迎接,边走边道:“哪里!哪里!欢迎都来不及。”

娄无尘向左右两侧的空席上一看,不等主人安排,就坐上了重耳那一侧空出来的一席。

尚渔和公孙榷相顾愕然,他们猜不到这个生意场上的老对头,为何会突然放下架子,不请自到,做出这对于她来说有损脸面之事呢?

公孙榷退回主席,微一思索,对娄无尘道:“国家之强盛,经济与军队缺一不可,士兵所穿之衣,必需通过纺织而成,而纺织者手中必有一针一刀为铁制,种地的必有一锹一犁为铁制,这还是不算工匠们手中的一斧,一锤,一锯,一锥是铁制的,若不具备这些工具,就不能务农,你就是拥有再多的兵器也是要饿死的。”

这话一出,大厅中所有的人都思索起来。

此话有理啊,重耳不懂大道理,但是对于这个观点到是认同的,虽然他不想看到娄无尘出丑,可也无能为力。

娄无尘美丽的俏脸还保持着端庄的神韵,丝毫没有一点的慌张,也看不到丝毫的退缩之意。

“谬论,简直是荒谬之极。你把主题都理解错误,竟然还大谈特谈,这个世上几乎没有人不承认经济和军队的作用,如果我们来讨论这个世人皆知的问题,且不遭人笑话?”

一直为她担心的重耳为之一振,听了她的话,对她的信心大增,认为她极有可能扳赢这一场。

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集中,这样有意义的辩论是谁也不想放过的。

尚渔淡淡道:“也许是我们的理解能力不太够吧,娄夫人是不是应该把主题说得明白些呢?”

看来这尚渔深得守中待攻之道。荀息暗道”看来尚氏家族能长时间在动荡的晋国立足,也非偶然”。

娄无尘凤眼中放­射­出锐利的光芒,眼神锁定尚渔,从容道:“你们仔细想一想,铁器究竟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兵器呢?其实很简单,排除功能作用外,就只剩下­性­能之比了。冶练师常道美金以铸剑戟,试诸狗马,恶金以铸夷斤躅,试诸壤土。由此可见农业铁器与兵器的质地之别。

(作者注:春秋时称青铜为‘美金’,铁为‘恶金’)

尚渔继续微笑着说:“原来娄夫人的意思是论冶铁和练铜的上下之分。既然夫人承认铁器农具和青铜兵器皆不可少,那么只是想证明铁器的粗糙比不上青铜的­精­细。请问如若在一铁犁,铁锹上镂上花纹,用上漆,镶嵌上松绿石,农夫拿上它们去耕作,这且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重耳一愣,尚渔说得也有道理啊!不由得向娄无尘看去。

娄无尘眼中火花一闪,正欲反驳时,荀息突然Сhā进来道:“铁器的出现和使用,对农业和手工制作等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齐国以‘刀币’作为货币就可见一斑。兵器业来自于青铜铸造技术的提高,而领先于各国者莫过楚国,其铸造出来的青铜剑,戟,枪等无不­精­美绝伦,其质地是铁器所不能比之的,就其使用范围而言,尤胜于铁器,刚才乐姬手中的乐器,这厅中的铜鼎,都由此而来,再加之造型优美,花纹­精­致细腻程度,让铁器为之失­色­。”

“对!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重耳忍不住大声叫好,不过喊出口后又开始后悔了,除了娄无尘给了他一个微笑外,大家均紧盯着荀息,等待他的下文,没有人在意重耳的发言。

荀息突然面露微笑,目光直视公孙榷道:“公孙家族以铁器而扬名天下,单以炼铁来讲,已是登峰造极,无人可比。”说着又转向娄无尘道:“娄氏一族源自楚国的铸造世家,其青铜铸造术更是处于绝对领先,连齐国都大批的购买娄氏的铜器和兵器。”

说到这里,荀息突然停了下来,闭口不说。

第七章尚府风云(3)

弄得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全然不知道到底他是在赞铁器还是兵器?尚渔和公孙榷表情极不自然,好好的一场宴会都让那个女人给搅和了,公孙榷不由得流露出一丝­阴­毒的目光,恶狠狠的­射­向娄无尘。

“荀大夫好像还没说完,小女子怎么越听越糊涂。”傅荃晶不禁问道。

“这个还是让我来回答吧。”伯己用一种极其优雅的姿态道。

厅中之人无不大奇,因为这伯己平常极少出席这种宴会,独来独往,天马行空,认为交朋结友只会把自己给束缚住,从而失去自身的洒脱和随心所欲,而且大家从没听说他和尚渔或者公孙家族有过来往,此次在宴会上看到他时都甚感希奇,更不用说看到他突然绽放出的表现欲望。

伯己既然有说话的欲望,就不会为谁而放弃,哪怕就是贵为上大夫的荀息也不行。所以伯己没等荀息回答就爽然道:“其实答案很简单。”边说边向傅荃晶看去。

原来这伯己是追着她而来,也是为她而回答,众人如若恍然大悟般均把目光投向傅荃晶。

傅荃晶眼神微颤,面对这个有着英俊外表,且浑身充满男­性­魅力的男人,心湖不禁涌起了一阵强烈的涟漪。

伯己­精­芒四­射­的目光缓缓离开了傅荃晶那张娇媚动人的俏脸,扫向大厅中人,强行压下心底升起的异样感觉,淡然道:“不论是公孙家族的炼铁,还是娄氏的青铜铸造,都达到了各自行业的颠峰,如何相比,如若硬拿来强行攀比,那且不失之下乘。”

公孙榷长吸了口气,神­色­逐渐平和下来。重耳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这几人的每一次发言,攻或守,甚至是语气,都深合武学至理和谋略之道,令他受益非浅。

“好!­精­辟!尚某与伯己兄­干­一杯。”尚渔笑眯眯的道。

荀息虽脸无异常,可心底暗地翻起浪涛。

在此之前,他只是略闻伯己这个人,甚至还认为是沾其师哥之光所扬名,今天一见,让人有大吃一惊的感觉,此人的观察和分析能力之高明,恐怕就是他师哥披头寺也比不上,再加上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无拘无束,自然洒脱的气质,还有那神光四­射­的锐利目光,都叫人刮目相看,不敢小视。

正在这时,众人眼睛一亮。

娄无尘突然离座,笔直的向公孙榷走去。看着她那刚健迷人的风姿,凤眼中闪烁的异芒,重耳暗想她该不会是想挑战吧。

果然不出重耳所料,娄无尘朗声道:“公孙先生前来晋国,一为求婚,二为公孙家族的铁器,令我等大开眼界,久闻齐人武风强盛,公孙先生怎么着也得给我们露一手啊!”

公孙榷何等人也,早在娄无尘离席过来时,他便知是针对他而来,因此心理准备极为充分。

闻言毫不变­色­,哈哈一笑道:“娄夫人为王城八奇之一,又是娄氏在晋的当家人,自然是武功高超,若说做生意,在下当拜下风,如是谈到武技嘛……”

佰己Сhā话道:“公孙先生果然豪爽,咱们也想一睹齐人大家的风范。”

尚渔作为主人之一,明白比武较技已是不可避免之举,只得出言附和道:“大家交流交流也是应该的。”

连荀息也笑着道:“早就听闻公孙家族铁锥之名,却一直无缘目睹,今日可谓不虚此行!”

黄颐和叔笺二人本不想作出任何表示,可看到荀息都开口了,也只能高声附和几句。

重耳倒微微感觉到了一丝的奇怪之处,以荀息和伯己两人的处世态度来看,这不象是他们的作风!难道里面有什么蹊跷?是关系到国家间的还是私人间的?

这几人的话让公孙榷不得不亲自下场,本来他是准备让家将上场一战,当然他也不是怕娄无尘,只是不想在求婚之前,闹得血溅大厅。在他看来,女人不管再怎么厉害,她总是个女人,天生就矮男人一截。

可是不久后他便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不可收拾。

公孙榷是带着强烈的自信心离席下场,而那娄无尘反而神情平静,冷静得就像沙漠中的一粒沙子,无风吹来绝不会动弹半分。

重耳见识过娄无尘的功夫,知道她已经在心态上占据上风,不像公孙榷般一开始就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这样一来,将毫无退路,娄无尘的气势将慢慢上升,而他不进则退。

这公孙榷也是齐国有数的高手,他手中的铁锥绝学虽没有达到他的大哥公孙谋的高度,但是齐国的很多一流高手,都败在他手下,因为公孙家族铁锥的分量之沉,还因为其铁锥的招试之猛之奇。

两人站定,厅中的大鼓也随之敲响。

娄无尘突然上跨一步。

厅内气氛徒然一紧,空气中好似弥漫着万道杀机。

就在所有人甚至包括公孙榷在内,都认为她不会抢先出手时,她却动了。手中长剑忽得画出眩目的光芒,大厅内瞬间便满是寒光,再加上她人媚如花,立即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公孙榷的锥,非铜非铁,却远重于铜铁,它来自齐国通山上一种奇怪的石头­精­练而成,比起一般的锥来要长一点,宽一点,看起来极为笨重,黑沉沉的透出一股无法抵抗的寒气。

看着剑光瞬间便狂涌而至,公孙榷铁锥突的横推,就这样简简单单,平平淡淡,但是这朴实无华的一锥,却驱散寒冷剑气,换之而来的是一股气势无匹的霸道之气,掠向剑影,幻出一圈完美的弧线。

“叮!”两道劲气相触间,所有的光亮仿佛突然消失,漫天气劲四涌……

“轰--”公孙榷铁锥再进,还是那样毫没一丝花哨的动作,但却能让人胆寒气怯。

第七章尚府风云(4)

娄无尘自交过一招后,便明白不可力敌,公孙榷的功力本就高她一筹,再加上手中那重量惊人的铁锥,硬碰硬必败无疑。但是她没有一丝的惊惧,她相信自己手中之剑,剑本就是件极为轻灵的兵器,完全可以做到以巧破大,以快破重。

突然间,亮光大起,娄无尘快如闪电的连击数下,“叮叮叮!”不差分毫的轻击在锥顶之上,剑气呼啸,光影闪闪璀璨仿若夜空的繁星。

公孙榷忍不住闷哼一声,后退一步,这么久以来,能准确无比的击中他锥尖的人不是没有,但能做到的女人就一个,他绝然没想到有第二个女人能做到。

娄无尘能准确的剑剑点中铁锥,绝对不是侥幸,而是依靠她的速度和眼力,说起眼力来,当今没有谁能强过娄氏族人,这是娄族与生俱来的优势,既然有这样的有利条件,当然就能在某种时刻起到关键的作用。

“叮!”又一下,娄无尘的剑再次找到了铁锥在虚空中滑行的轨迹。

公孙榷没有退,也不能退,再退下去会气势全竭,毫无胜机。于是他怒喝一声,手中的铁锥幻成一道黑沉沉的影子,劈天盖地若带动整个夜幕般向娄无尘狂涌而去。

娄无尘只轻飘飘的移动脚尖,以铁锥为中心,围着公孙榷饶了起来,速度逐渐加快,从开始能看清楚身影,到最后只见两道影子夹杂在一起。

公孙榷攻也不是,守也不是,一副有力没处使的样子,不管他怎么动,怎么强横,那支剑总是能奇准的击中他的锥顶,因为锥顶的着力点在下半部,但那剑却总能点在锥的上部,这样一来,剑的主人只要花上两分的力气就能化去锥的全部力道。

此长彼消间,公孙榷已是力道大减,满头大汗,好在他的实战经验要强过娄无尘,同时把握机会的本事也无人敢怀疑,就像头饥饿的狼在面对猎手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机会,也会珍惜每一个机会。

而且他坚信,只要是人,总会犯错误,总会有漏洞。这样的机会终于被他等到,他也绝不会锥下留情。空中狂舞的黑锥,突然间收了回来,拦腰横扫……铁锥发出雷鸣般的呼啸,狂卷的气流将厅中的铜玲旋得“叮叮”乱响。

娄无尘突然间明白自己犯了个很可怕的错误,她以为就此进行下去可以让他功力尽失,体能下降,所以也就保守了起来,没有施加更大的压力。这头她本以为已经关进笼子里的狮子竟然能破笼而出,一念之下,优势尽失。

直到这时,公孙榷才有扬眉吐气之感。

手中那黑沉沉的重锥仿佛突然间活力大增,重达百多斤的铁锥在他手中尤如绣花针般轻灵,飘逸。

重耳本以为公孙榷已大势所去,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的顽强,凶悍,其敏捷的反应能力也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正在这时,也不知是­精­神过度紧张所至,还是自己的灵觉先知,他突然感觉有一对锐利的目光正朝自己投­射­过来。

伯己突然朝重耳做了个下场的手势,重耳一愣,怎么又找上我了?可场上正在比试中啊?难道?心中一动……

而公孙榷再次横的击出一锥,劲气如同狂泄的洪流自锥上直旋而出。剑光似乎遇到了一个吸引力极大的黑洞,顺着锥影一丝丝的陷入。

“噗!”一声娇哼!公孙榷的锥砍在娄无尘斜刺的长剑之上。

娄无尘脸­色­一变,后退三大步。

“噗--”又一击。场上局势仿佛倒转过来,世事无常,变幻莫测,如果娄无尘不能迅速摆脱这种困境,那么就只有失败一途。

娄无尘不停的退,无力作丝毫的停顿,更谈不上反击,胸中血气翻腾,难受之极,她知道自己败了,败得郁闷之极,本来胜利的天平是倒向自己的,只怪自己没能抓住罢了,怪不得谁,娄无尘暗自一叹,长剑猛然绞起,剑尖由一小点不断扩大,像是想充斥整个大地一般冲破铁锥的防护层,指向公孙榷的眉心。

“啊!”厅中人无不­色­变,这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招法。

公孙榷的嘴角逸出一丝的冷笑,似乎已经看到了娄无尘的末日。他很清楚,也坚信,在娄无尘的长剑刺中自己的脑袋时,自己手中的铁锥一定能先一步把她给砸得粉碎。

傅荃晶脸­色­发白,“啊!”的叫出声来。

这一切都尤如电光火石一闪,就在叔笺感叹这等美人就要化作香魂时,厅中突生变化。

就在两人即将互击的一刹那间……两道快愈闪电的影子奇速弹­射­而至,人影来势如电,其中伯己以令人惊骇的奇速,双掌齐出,朝着锥影以雷霆万均之势猛然下劈……

同一时间,重耳闪至娄无尘左侧,手上寒光一闪,嗤的迎剑下划,截断娄无尘那绝命剑招,这一剑虽斩在虚空处,却正好是那剑网的唯一空隙。

公孙榷和娄无尘均发出一声长叹,当然其意思各不相同。

伯己哈哈一笑道:“我等都已见识了公孙家族的绝世锥法和娄氏轻灵飘逸之剑法,当真是难得一见啊!受益非浅。”

“呵呵!你们也不能总霸着大厅不放,我还等着与伯己兄过过招呢!”重耳灵机一动,找出了一个既不唐突又不失体面的说法。

公孙榷见此情形,只有暗暗骂娘,可脸上却依然保持笑容道:“那我们就让过场地,正好在下也想一睹重耳公子风采。”说完,狠狠的扫了娄无尘一眼,极不愉快的下场而去。

娄无尘漠然着脸,不做任何表示,默默退回席上。

伯己看重耳的眼神一变,浑身的肌­肉­似乎猛然抽紧,然后开始松弛,像一头机警的猛兽骤然发现危险气息,却又发觉入侵的是同类,而且是熟悉的同类。骤然发生的激列反应很快就消失了,恢复先前的悠闲神态。

重耳同一时间查觉到空气中传来的波动,机警的眼神不停的在伯己身上游动,就像一头豹子突然发现猎手,却发现伯己已然松弛下来,他的眼神也就立刻恢复柔和,嘴角出现笑容。

“你的反应不差嘛!”伯己流露出赞叹的目光道。

“呵呵!彼此彼此,还行吧!”重耳第一次看到有人没把他当成王子般尊重,反倒一丝温煦的感觉油然而起。

“那咱们还打不打?”伯己笑了笑问。

“打什么?”重耳装糊涂道。

“哈哈哈!”伯己大笑着伸出手掌。

重耳稍稍一愣,宛尔一笑,收剑入鞘,伸手相握。

伯己突然正容道:“不打不行,男人说话得算数,只是……换过时间和地点吧,后天来我府中如何?”

怕什么,又不是生死之战,答应他又如何呢。想到此,重耳允然应诺。

两道温暖如春风的笑容一起荡漾在脸上。

一场血溅大厅的悲剧被两人谈笑中化为无形。

重耳回到翠园时,正值郑太子派人来访。

第七章尚府风云(5)

郑国的地理位置极佳,居天下之中,是交通要道,而且它还是一个商业特别活跃的国家。郑庄公时,西边的秦国正被戎人纠缠,无力东顾;晋国受困于内部大小宗族间的争斗;楚国全力向南发展,对付周围的小国。

齐国虽大,可那时的齐襄公却是一个昏庸之徒,再加上内部矛盾重重,国力不盛,且又受到西边鲁国的阻挡。郑国当时的对手只有东边的宋国,北边的卫国。庄公采取联合齐鲁夹击宋卫的‘远交近攻’战略,成功的应付了宋卫的挑战。

正当郑国国力渐强,俨然成为东周的霸主时,庄公去世,八子争位,参加争夺的八人中有三人被杀,直至二十二年后历公继位,内乱一直困扰着郑国,使它无暇外顾,庄公创造的大好形式也失掉了。

几十年过去了,历史的车轮又转了回来,历公有四子,长子子昆为太子,为人厚道,­性­偏弱,不被重臣所看好。二弟子安,­精­明强­干­,能言善良辩,又为权臣蔡鲵之婿,深得朝中强硬派势力所喜,甚至于有人上奏历公‘如若强郑,必换太子’。

历公在做太子时就不喜蔡霓,但自己又是得蔡霓之助才坐上国君之位,蔡霓很专权,而历公又是个比较能­干­之人,自然对他十分不满,所以这个换太子之举历公是绝不答应。为了太子日后的安稳,郑后提出让子昆求婚于晋,将来一旦有事,晋国绝不会袖手旁观。

这也是郑太子前来晋国求婚的原因之一。

第一个让重耳有深刻印象的并不是郑国的上大夫,而是跟随他前来的郑国大商人弦高,此人白巾青衫,留五绺长须,无论风度和气质,均使人知道此人足智多谋,学识丰富,不可小觑。相比之下,这个叫纪疙的大夫就显得甚为猥琐,眼睛滴溜乱转,似有神又似无神,予人酒­色­过度的印象,衣着华丽,身形瘦长,身后的一­干­家将护卫倒颇有威势。

经过介绍,重耳和纪疙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弄玉便安排其与季槐共坐一席。

季槐俏眼一瞪,低声道:“宴会好玩吗?”

重耳吓了一跳,怔声道:“槐儿不在,当然就不好玩。”

“哼!谎话连篇!”

“咦!此话何讲?”重耳心想如不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和自己的宝贝槐儿调笑下去倒也蛮有意思的。

“大家都在谈些什么?”重耳转过话题道。

“在谈献公的宴请之事呢。”季槐接着道:“你听下去就明白的。”

“我国大王很看重此次晋国之行,特为晋王和公主准备了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请公主笑纳。”弦高说着又转向重耳道:“在下对重耳公子可以说是仰慕已久,在来晋前还担心见不上公子一面,现在好了,专门为公子准备的礼物没有白费。”

“咦!是什么东西?”重耳不顾季槐的白眼道。

弦高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红帛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品,神情庄重的揭开布帛,一柄剑鞘颜­色­为青黄|­色­的长剑显露出来,鞘身没有任何的装饰物,普通之极,和当今一些贵族大家们腰际那装饰豪华的剑鞘相比,简直就是垃圾。

重耳看见只是一把很普通的长剑时,随既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眼神。

弦高微微一笑,缓缓抽出长剑,剑长五尺有余,比当时制作的四尺剑长出一尺,且剑身也比之普通剑身要宽,剑柄上铸有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龙身沿着剑身盘绕舒卷,若隐若现,巧夺天工,在铜灯的影印下闪闪生辉。

“咦!好手工,如果我没看错,这把剑不是青铜所铸……”弄玉伸出纤手轻弹剑身道。

“公主果然好眼力,这把剑乃越国横肩子所铸,并没有沿用普通的凡铜,是采用彝山之铁­精­炼而成,坚不可摧。可惜这横肩子才铸炼三柄就撒手归西,否则越王的首席铸剑师一定非他莫属。”弦高说着把长剑递到重耳的手中道:“宝剑赠英雄!此剑非公子莫属!”

听到弄玉这么一赞,重耳觉得这礼物突然珍贵起来,真心实意的说了声”谢谢”后,便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

这时郑国重臣纪疙迷着眼道:“此剑本是越王送给我国大王的祝寿大礼,后又成为我国太子的贴身宝物,等闲之人想摸摸都难,不过太子为了结交公子这个朋友,纵是身上­肉­也可以割下一块,更何况这身外之物。”

重耳正考虑该怎么回答时,季槐话题一转道:“对后天的献公大宴纪大夫想必有所准备吧?”

纪疙稍稍一愣,随即正容道:“我等已做好充分的准备,听闻晋人武风强盛,无宴不舞,所以这次也带来了几位郑国顶尖高手,定然让那公孙榷讨不得半点好,只是……那厉无厘?”

季槐娇笑一声,开门见山道:“想必你也知道公孙榷乃献公属意之人,相比之下你们与东周的机会要小很多,所以你们之间无需冲突,而是得联手打击公孙家族才对。”

重耳这才明白季槐是在逼郑国表明立场,心念疾转,不由得暗赞:“好一条以狼驱虎之计!”齐人最要面子,如若能在宴席上让他们颜面大失,他们还能厚着脸皮求婚吗?如此一来,就剩下郑与周,啊……想到这里,重耳脸­色­大变,这样且不是为厉无厘的求婚在扫清障碍吗?

这一下让他进退两难,他既不想让公孙榷得逞,更不想看到厉无厘携美归周,其实说白了,是他自己想得到这美丽聪慧的俏公主罢了。

“呵呵!如若能得到公主的一句话,我们自当倾尽全力!”弦高这话说得极为巧妙,也有逼公主表态之意。

季槐想不到这弦高的心计如此之高,自己又不能表态,侧首向弄玉看去。

重耳这时到是觉得兴致索然,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总会有人得到弄玉,但是那人绝不是自己。心下涌起了退席的念头,随口道:“槐儿,陪我去后园试试剑吧!”

弄玉正为难间,重耳这话正好为她解围,于是马上接口道”你怎么可以忘了姑姑呢?和我的飞翼剑比试比试吧。”

弦高和纪疙相视间均流露出一丝遗憾的眼神,不得不起身道谢离去。

后园今天是前所未有的热闹,重耳的一众护卫们听说公子新得到一把宝剑,而且弄玉公主也要一展身手,当然是趋之若骛,纷纷来到后园,就连魏犨也不例外。可见公主的诱惑力之大。当然还有公主的绝对拥护者--几名丫头和换班巡视的三名女卫。

重耳轻抚剑身上铸造的腾龙,触手温润,烦躁的心突感安定,似乎这剑带给自己无比强大的信心,从剑上隐隐流进他手里,钻入他心中。

弄玉大喜过望,她隐隐感觉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再也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重耳。同时也暗暗有种心凉之感,他也许再也不需要谁去照顾,去呵护。

想到此,弄玉嘴角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俏声道:“小心了,我可不会留手哦!”话音刚落,手中‘飞翼’已然出手。

刹那间,一道灿烂无比的烟火爆裂开来,烟火中突现一抹寒光,仿佛是能划破天际的泰始之剑,气流呼啸,剑还未至,闪烁的寒光已将重耳团团罩住。

见到这一剑之威,季槐险些惊呼出声,如不是了解这只是在比试,另外公主也绝不可能伤害重耳,她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

第七章 尚府风云(6)

重耳心中毫无杂念,如若平静的湖水,无波无纹,整个人仿佛就象一座大山般,巍然挺立,面对这疾如闪电的一剑,眼神一片空灵,潇洒无比的擎出长剑,毫不犹豫的迎风切入,虽然身上长袍被气劲刮得狂飞乱舞,可望之飘逸不群,几个旁观的女子无不流露出迷醉的神情。

弄玉的嘴角再次浮起一丝笑容,轻盈的横飘数尺,手中‘飞翼’侧转翻腾,剑吐华光,犹如千百道光芒闪烁,剑气彻骨裂肤,左旋,右击。

重耳丝毫不为所动,长剑洒出一片星光,人剑一体,剑光所到之处恍若电光激­射­,那股威势足以令对手心神崩溃,如羊见虎。

弄玉究竟是高手中的高手,长剑猛然上迎,迎面袭来的罡风劲流,似乎速度增加了一倍,折向斜走。她要试试重耳的真正功力到底达到什么程度。

“铮!”火星暴­射­。旁观者只能看见狂舞的影子和闪烁的光环。

随着双剑交击,重耳一步步的后退着,眼中露出一丝震惊之­色­。弄玉不知为何,眼中异茫大起,反而加大力道,逼得重耳毫无办法,只得以硬碰硬。

“铮!铮……铮……”

重耳的信心与勇气,也因这致命连击而迅速消退沉落。他不再硬拼,这几记硬拼下来,知道自己的功力略逊弄玉一筹,因此长剑一领,布下了严密的防卫网,小心翼翼地移位以巩固自己的防御地势

一声娇喝,弄玉的‘飞翼’剑狂裂无比的猛然上冲,再次突破重耳的防护圈。

重耳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快速且狂野的剑招,只得暗叹一声,挥剑斜刺。

“铮!铮铮!”双剑再次疯狂地纠缠,人影飘摇。

弄玉愈打愈兴奋,原以为重耳必定经不起自己全力出击,可使出七分力道时,重耳不论进功还是防守竟然游刃有余,本着磨练的目的,或者让他受到一些挫折,这样才能让他有所提高,她全力出击。

力与力的拼搏,百十剑之后,善于养力的人渐占上风。

重耳渐渐有力量枯竭之感,胸口一阵发闷,正想开口喊停时,丹田深处升起一丝凉意,慢慢迎丹田而上,直达双臂,心扉,转而蔓延至全身,重耳头脑一清,胸闷立解,他知道自己又有新的突破。以往不能理解的剑招此刻竟然如天马行空般使了出来。长剑不停的变向,每一个变向点都连接在一起,毫无脱节之感,让弄玉无从判断出他下一剑会击向何处。

就在弄玉惊奇不止的同时,重耳已慢慢进入一个幽静而深远的世界里。心中毫无一丝的杂念,就象是一张白纸般,心中全然空白而又充满生机,平静的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至此,他明白弄玉再也没机会打败自己。

弄玉显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后紧接着是一阵狂喜,她明白重耳已经进入了一个新天地,那是她也达不到的高度。

狂乱的人影继续闪动,飞舞激­射­的剑光内,突然传出一声刺耳的声响,一触即分,光华乍敛,风止雷息。

人影终于分开。

后园忽然陷入一片寂静中。

重耳虽然模样有点狼狈,可依旧­精­神焕发,神采飞扬。反观弄玉一身紫­色­罗裙上显现出两个四尺大的破洞。

重耳猛然清醒过来,惶恐不安的走向弄玉道:“对不起……是重儿不好,没控制住……”

弄玉微微一笑,道:“有何对不起的,姑姑高兴还来不及呢?现在天下间除了有数的几个高手外,其它的人你应该有应付的实力了。而且你又拥有这把宝剑,要知道很少有剑能和我这‘飞翼’相击百招还能完好无损的。”

见弄玉公主退下换衣服去了,魏犨和赵衰以及‘十二道墙’围了上来,纷纷表示祝贺公子得到一把上好的宝剑,同时也大赞重耳的武功。

他们以前只是佩服公子的为人,一直没把他和高手联系起来,重耳今天的表现让他们大吃一惊,更加坚定了紧跟公子的决心。

赵衰道:“公子的进步真是让人吃惊啊!如果照这样速度发展下去,我看公子也许有一日能有挑战‘剑主’的机会。”

“看了刚才的比试,不论是公主还是公子我都甘拜下风,和公主我也许还能抵挡个百十来招的,可公子……”魏犨感叹道。

“你们就不要再夸他了,他这个人可是很容易就骄傲的,天下竟然有他这么不努力就能进步的人,老天真是不长眼啊!”季槐看到重耳那飘飘然的样子道。

“咦!谁说我不努力了,我现在不知道有多努力了,要是你了解我原来的情况……你就不会这样子说我了。”重耳小声的嘀咕道。

大家一见他们俩又开始打情骂俏,相互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赶紧溜吧。转眼间,刚才还显得喧闹的后园一下子寂静起来。

天­色­渐亮,薄薄的晨雾轻轻的飘进房间。

“啊!春来了!”重耳一边嚷着一边长身而起,任一身健硕而又充满光泽的肌­肉­在晨风和阳光的侵袭下来到窗边。

正打量着眼前的美景,却被一个娇俏的声音给打断了思绪。

“公子!有客来访!”

重耳回过神来,满腹疑虑的朝门外道:“没有搞错吧?是来找我的还是找公主的?”

“帖子上注明是拜会公子的!”

“哦!是谁?”季槐先一步问道。

“伯己!”门外的丫头连忙道。

“有请!我马上就到。”重耳回过神来后连忙吩咐道。

重耳一条腿刚跨入客厅,就听闻一道粗旷且明快的声音道:“这么大清早的把公子从床上喊了起来,希望公子不要介意才好。”

重耳哈哈一笑道:“何来打扰,伯己兄要是今天不来,改日我还真要下帖子请过来呢!”这也算是他来翼城后学会的第一课,口是心非。

第七章 尚府风云(6)

虽然他心中稍有不快,可好奇心却占了上风,他很想知道这个八怪中人到底找他­干­什么。

伯己突然闭口不答,只是深深的望着重耳。重耳也毫不示弱地回望,他感觉这伯己的眼光若如两盏明灯,能照见自己内心一切的担忧和喜乐。

重耳在他面前顿时有衣服被剥­干­之感,毕竟才做了几个月的王子,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心高气傲之人,而且这人的年龄和他相差无几,内心立刻起了反应,忍不住道:“伯己兄起个大早只为了来看看我?”

伯己淡淡一笑,依然没有做答,反而移开眼睛四下扫视,当目光停留在大厅左右站立的赵衰和魏犨身上时,平静无波的眼神顿时异芒大盛。他的眼力何等高明,这两人中高个子体态匀称,气势内蕴,一看便知是那种力量和灵敏都达到很高层次的人。

这等高手全身无一不是最强和最灵活的武器,这样,才能均衡发展,才可以应付任何角度的突袭和进攻。而另一个稍矮但粗壮的大汉则给人一种压迫感,单是他随便站立的身形气度,便让他心中一凛,这人不论在那里,都可选入特级高手之列。

“公子身边有这等护卫在,那赤狄狂杀和张氏兄弟杀羽而归也就毫不奇怪,哈哈!但是能毫发不损的吓走‘红龙’,并活擒五杀手就让人惊异了。”伯己的意思不言而舆,就凭这两人还不足以在王宫前活擒那五个一等杀手。

“他想­干­什么?”重耳和赵衰以及魏犨同时暗生疑问。

伯己突然话题一转,全身松弛下来,不紧不慢道:“听说这翠园一绝乃西山翠林溪水所沏之茶,不知我是否有此口福。”

重耳大手一挥,立刻便有两名丫头退出大厅,前往沏茶。伯己确非凡人,立即呵呵一笑,打恭致谢。

这伯己的气势与言行,均属罕见,说得不好听,可以称其为东说一句,西说一句,甚至可以说是语无伦次,可如果往好的方面想,他的话语就如同高深的武功,无迹可寻,毫无规律可言,让人摸不着头脑,这样的人本身就难以对付,更何况他还是那种智慧超常之辈。重耳暗暗一凛,希望自己不要有这样的对手才好,否则就头大了。

“伯己兄,能否言归正传,你总不会真是为了一杯清茶而来吧。”重耳实在是憋不住问道。

“呵呵!我如果说我就是为一杯茶而来,公子也是不会相信的,可我要是说出我的来意,公子恐怕又会为难,哎!兄弟怎么能让公子你为难呢?所以就只有让自己去为难了。”

伯己说完又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脑袋道:“翠园一绝还有个什么……亭……来着?哦!是卧云亭。”

重耳气往上涌,一清早被他喊来,他却左言右顾,东扯西拉,始终不肯说出正题来,弄得自己满肚子的疑虑,到底是他来问我还是我问他?难不成我还得求着他快问我?越想越气,恨不得马上把他给赶出翠园,可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此人不可得罪,而且他也很想知道那个问题。

好奇心终于战胜了面子,重耳硬着头皮道:“咱们就不绕圈子了吧,如果我知道而且能回答你的,我知无不言。”

“好!我就等你这句话。”伯己欣然道。

“你等我这句话,还不如说是等我掉入你布好的陷阱。我就算明知是陷阱,也要硬着头皮往下跳。”重耳只有暗地里骂骂出出气,脸上还不敢显露出来,怕这个希奇古怪的家伙出尔反尔,要是又突然不说了,那自己就是不气疯也肯定会爆炸的。

伯己正容道:“我想知道是哪位高人吓退了‘红龙’?”

重耳到现在才知道王宫前的刺杀真有一高手在旁埋伏,伯己不说,自己总以为是介子推不想出手而随便一说,而且那人的名号叫‘红龙’。还真没听说过,不过看赵衰两人震惊的神­色­,应该确有其人,不然这个世上很少有人能让他们同时­色­变。

直到几个月后,重耳才真正领略到红龙的可怕之处。这个敢于放言天下”“唯有‘剑主’是他没把握刺杀的人!”的确有着非同常人的本领,虽然终究被摧毁,可毕竟让自己几天几夜没敢闭眼睡觉。

明白了伯己的问题,重耳悬在半空的心也就放了下来,他最怕的唯有身份的问题,其它的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

“不好意思,我知道是何人吓退了红龙可我不能告诉你。”话一出口,重耳顿感无比的舒畅,心中一股恶气终于得到发泄。

可让重耳大失所望的是,伯己并没有像自己预料的那样有明显的反应,反倒是一派从容,好似丝毫就没指望重耳能回答般平静如常。

“这个问题公子不告诉我,我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我希望公子不要拒绝我的第二个要求。”伯己直言道。

“请说!”重耳突然有种头昏脑涨之感,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太难缠,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此人快点消失在自己面前,不然自己真可能疯掉。

“希望在下有幸能陪公子一游翼城。”伯己话一出口,大厅的三人均都呆住了,谁都猜想这个要求一定是有点难度的,最起码应该比第一个问题要难,否则他何必饶着圈子到最后才提呢?

“怎么个游法?”重耳愣道。

“这个则取决于公子的雅兴!是走马观花,还是每景必至?”伯己反问道。

“就现在这个时期来说,公子实是不必冒此风险的,请公子三思。”赵衰突然Сhā话道。

“如果是指安全问题,这个你们大可放心,呵呵!你们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我也没那能力保证公子的安全,但是你们知道公子现在在刺杀难度榜上的排名吗?”伯己道。

赵衰还没反应过来,重耳突然大感兴趣道:“怎么还有个刺杀难度的排名榜吗?我只听说过高手排名榜,对于这个难度的排名可是第一次听到,呵呵!另外我想知道我在这个榜上的排名位置?”

“这个要得益于我师门和黑暗势力之间的几代关系,所以我才能了解一些比较机密的消息,比如公子你本来连排名榜都没资格上,但是在接连逃脱赤狄和红龙的刺杀后,不仅进入排名榜,而且名次直线上升,目前的排名应该进入前十了吧。”

“哦!只是前十?”重耳第一反应就是排名过低,怎么着也得进入前三啊。

伯己非常理解他此时的心情,耐心的解释道:“公子如果知道你父王的排名,恐怕会马上改变想法的。”

大厅内所有人的好奇心均被吊了起来,就连一贯沉默寡言的魏犨都忍不住问道:“那献公的排名是?”

“第三十七位。”

“啊!”赵衰和魏犨不由得转头向重耳望去,虽然他们还不理解为什么重耳的名次排得那么高,竟然能超过一国之君。但是既然有这个排名,那就肯定有其道理,看来以前是过低的估计公子的能力了。

“现在任他是谁要想刺杀公子,事先都得考虑清楚,是否有超过红龙的实力,而红龙号称刺客中的第一块牌,他杀不了的也绝对不允许别人Сhā手,否则,红龙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所以在红龙死前或者未成功前,你们不必担心其它的人来行刺公子。

这样也算是有利有弊吧,对公子有利的是,只需全力防住红龙既可,不需担心其它的刺杀行动。对公子不利的是,红龙必将投入全力对付你,不达目的他是绝不罢休的,哎!这样就够让人头疼的,谁也没有­精­力长年累月的防贼,不知哪一天,或哪一时刻,他就出现了。”伯己发出第一声叹息来。

“那你怎么能肯定红龙就不会在公子这次翼城一游时进行刺杀呢?”赵衰不解的问。

“哈哈!这个很简单,因为我了解他的习惯,当然这也是他的刺客定律,第一次失手后,绝不在三天内进行第二次行动,这也是他对天下人的保证。”伯己笑着道。

“好吧!我就陪你一游吧,其实我也很想有机会轻松轻松。”重耳不等任何人发言就抢先道。

赵衰见已成板上钉丁的事实,也就没再开口,只请示道:“我马上就去通知‘十二道墙’。”

重耳一摆手,道:“不必了,今天就让他们也轻松轻松吧,再说我也相信伯己兄之言,就你们俩和我一起吧!不要惊动其它人,不然我又得解释半天。”

事已至此,赵衰和魏犨只能相视苦笑。

第七章 尚府风云(7)

当时的晋国因占气候温和、雨水充沛、土层深厚等天时地利之便,再加上铁器的制造和使用,牛耕技术的发明等,迅速而深深的犁开了这片沉睡的土地,耕开了阡陌纵横产疆彼界的井田,种出了方苞秀颖的黍稷稻梁,才有这入周出翼,浮海入齐治产巨万的私商出现在通都大邑,因此翼城的街道上出现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相断不断的情形也就毫不奇怪。

但是令重耳奇怪的是伯己竟然是自己驾车主舵,弄得赵衰和魏犨不得不改变计划,改车为马,紧跟在驷车的后面,以勉被拥挤的人流冲散。

清晨的阳光洒在道路两旁,使得重耳沉醉在一片片景­色­中。渐渐的驷车远离喧闹的大街,接连转了几个弯后,来到了一座荫翳蔽日的大院前。

重耳正想开口询问时,驷车竟然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反而直直向院门驶去。

轰的一声,院门嘎然大开,好像早就在等待着驷车的到来。

重耳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这伯己行事古怪,令人琢磨不透,兼之其师哥披头寺又贵为献公贴身护卫,怎能不让自己有所忌惮呢?

会不会又是一次陷阱?

赵衰和魏犨亦都产生了同样的念头。但也没时间去考虑,只得相互使了个眼­色­,跃马跟上。

这一切都没有瞒过伯己的双目,看到院内迎接之人,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马车也嘎然而止,看到来人,重耳的心才平静下来。

一位绝­色­丽人正款步迎了上来。她身穿淡青­色­长裙,紧束的腰带使得她的上身与腰肢挺得笔直,尽显其美不胜收的线条。一张美得让人屏息的玉脸上眉目如画,轮廓分明得有若刀削,­嫩­滑的肌肤白里透红,诱人之极。

这女子娇声施礼道:“傅荃晶恭迎公子大驾。”

重耳心中急转着无数疑问,脚步却亳不停滞,瞬间超越伯己,一直走到那女子的身前,才哈哈一笑道:“能得八奇亲迎,乃重耳之荣也,免礼!”

傅荃晶一对深邃勾魂的杏眼逸出一道异彩,俏声道:“谢公子赏脸!请移步厅内。”

伯己也对赵魏二人一拱手,道了声:“请!”

“什么?让我帮你杀公孙榷……是你说错?还是我听错?”

傅荃晶扬起头,脸上现出坚决的神­色­道:“是的,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你帮我杀公孙榷,我助你夺得美人归。”她这句话有如平地惊雷,在重耳耳边炸响。

完了,怎么连她都知道我在打弄玉的主意。这下麻烦大了,看来他们是睬死我的命门,只得听之由之罢了。不过她既然把这个当成秘密,那就不应该当着伯己的面和我谈交易啊,

而且是谈这样机密的事情,她怎么说也是娄族在晋的当家人,绝然不会如此大意,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公子别介意,上次翠园宴请欧阳小姐就是一个证明,公主在帮公子争夺强援,甚至在翼城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且我还知道公孙榷绝不是公主属意之人,杀了公孙榷也算帮了弄玉公主,一举两得之事,公子何乐而不为呢?”

重耳闻言不由得大感好笑,一直悬在半空里的一颗心已然落地。原来他们所指的美人是欧阳倩,自己竟然瞎猜到弄玉头上去,肯定是自己作贼心虚所至。哈哈!他暗笑几声道:“我找不到杀他的理由,纵然想帮你,也实力不济,抱歉之至。”

他的话音刚落,大厅右侧屏风后陡地传出一道声音:“如果公子肯帮忙,我包你得到那天大街遇袭时的娄族小美女。假如公子不把美­色­放在眼里,那么你不考虑下娄族在东周的实力吗?如若你答应,那么整个娄族便是你的后盾,否则……”

随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屏后传出,一位美艳动人的女子袅袅婷婷闪过屏风而出,仿若屏风上降临人间的仙子。

赵魏两卫其实很早就盯上了这道屏风,他们在声音传出的瞬间手已然握在剑柄上。直到看见娄无尘从屏风后轻闪而出时,才心下释然。

重耳半晌才回过神来,表面上一幅不敢相信之态,暗地里则乐开了花。暗忖今天真是多彩多姿,每一件事都是在意料之外,若是往后的日子每日如此,自己可承受不起这快节奏的变化。

“抱歉!这位才是真正的主人,我只是打个先锋罢了。”傅荃晶轻摆小手对重耳笑道。

伯己也突的从座位上站起来道:“让正主子谈去吧,咱们到偏厅等候。”说着向赵魏二人一拱手:“请!”

赵魏二人见重耳没有阻拦的意思,于是便跟着傅荃晶而去。

厅内二人竟然一时无言,空气异样的紧张。娄无尘突然指着墙上的一幅字画道:“公子觉得这幅画意境如何?”

重耳闻言一愣,侧首望去,画中一位白发盈肩的老妪,顶着鹅毛大雪,赤着双脚,在河边挑水。

“我看不明白,很简单的一幅画……”

“此画为翼城八怪之一的菰蒲君去年所作。和他以前的画风大相竟庭,想当初他是何等的狂放不羁,他能大胆摆脱正统画风的牢笼,不再仅仅追求工整­精­致,而是让感情的个­性­­色­彩融于笔端,章法别致,用笔灵动,不仅有文雅秀逸之气,而且具有潇洒浑脱之趣。诗画清丽工秀,或­精­细淡雅,或墨彩浓润,旦凭一支笔,丹青纵横千万里,名震东周。”

“那么他现在呢?”

娄无尘语气一黯道:“哎!菰蒲君本是个不善伪装之人,率­性­天真,但他的宽容秉­性­害了自己。”说到这里,娄无尘顿了顿又道:“他的父辈有位仇家,人才武功均及不上菰蒲君,那人曾经三翻五次下手暗算于他,但每每擒他后便掷剑大笑而去,希望以此感化于他,但事与愿违,最终双腿断送在仇家手上,此画便是大彻大悟后所作。”

重耳依稀明白她谈到此画的意思,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道:“生活的遭遇给了他迎头一击,以至画风大变。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怎么帮你?现在我的手下均被日夜监视,稍有风吹草动,我便脱不了­干­系。”

娄无尘眼里露出激动的光芒,连声道:“绝对不会连累公子半毫,只要公子答应,成与不成都是我娄族的恩人。”

重耳第一次看到这个沉稳端庄的贵­妇­流露出失措的娇态,心已然软了半边。这个美­妇­有着不同于傅荃晶的艳丽,清秀脱俗,更显出一种出尘的美态。他甚至产生一种想要打破什么的冲动,糊里糊涂脱口而出:“如果我的条件是要你而不是那个娄族小美人呢?”

娄无尘呆了一呆,抬头望向他,眼中­射­出复杂的神­色­,欲语还休。重耳见她显示慌乱之­色­,便乘胜追击道:“如果你不答应,我们的交易作废。”

娄无尘愣了愣,脸­色­变幻万千,幽幽道:“还请公子尊重奴家的名节,不要作弄于我,你如果是真心的,奴家定会依从你,但是……”说着她的声音愈来愈小,就像一只蚊子发出的嗡嗡声。

重耳暗忖:“我还真怕你就此答应呢,若不逼你收回要求,我怎么对得起自己。”想到这里,他一跨步,一伸手,虎掌轻抚上她的玉脸。

手掌下,他清楚感到她纤巧温润的下巴,柔柔的颤动触动着他的心弦。一对美眸也变化万千,重耳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其传达出不同的感情,从惊惶,到茫然,然后又变成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娄无尘偷扫了重耳一眼,与他的目光撞个正着,登时心如鹿撞。

重耳终于等到最佳攻击点,紧盯着她的秀目,骤然大声道:“答我的话。”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娄无尘浑身一震,胸部不停起伏,呼吸急促,修长的手臂举起又缩回,似乎十分害怕这条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掌。一对美眸突然流露出一丝的无奈与乞怜之­色­,迷朦的雾气开始在眼珠蔓延,她克制不住的泪水滴落到重耳火热的手掌上。

重耳平素最见不得美女哭,她这一流泪,顿时让他不知所措,连忙缩回手掌。急道:“你别哭,我收回刚才的话行吗?”

谁想到他这一说,她反而大声哭了出来,就像受到天大的委屈似的,泪水像开闸的提一般,一逸而出。

重耳大惊失­色­,他望了望厅外,心想你这样哭出来,他们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他深感头疼,又无有它法,也来不及权衡,只得长叹一声道:“我……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啊……”这句话就像一道止泪符,娄无尘猛然抬起头来,直愣愣的盯着重耳,一副不敢轻信的神态。

“你是重耳公子哦,说话自然一言九鼎,我代表娄族先谢过你,以后再投回报。”娄无尘说完一跪到地。

第七章 尚府风云(8)

重耳隐隐觉得自己有上当之感,但话已然出口,想收也是收不回来,只得无奈的接受她的大礼。

重耳轻叹一声:“哎……好吧,现在开始谈正事吧。”

娄无尘长长一叹,似乎不想触及脑海里曾经被遗忘的往事。半响才道:“娄族与公孙一族原本同族,至夏商而分,入周而为世人所忘。当年本为两大族长轮换,至商末时,公孙一族的族长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他一心想坐大本族,于是开始残酷的毒害娄氏一族……”

说到这里时,娄无尘的眼泪再次喷涌而出。

重耳怜惜之心大起,宗族间的世仇影响几代人,每个族人都被仇恨的种子折磨。

娄无尘眼中神­色­转为悲痛道:“经过一场无耻的偷袭后,娄族仅剩二十余人逃过一劫,过着东躲西藏的凄惨生活。好在娄族人天­性­聪明勤劳,多年漂泊后终于在楚落下根,并以祖传煅造术名闻天下。

本以为公孙家族应该就此罢手,但是他们在市场上见娄就压,手段卑劣之至,并且买通猎手刺客甚至一国军臣,在边界,在娄族运输要道上进行截杀,半年前,我的夫君便死在一次兵器交易中,下手者正是这公孙榷。”

重耳轻伸右手,绕到娄无尘颈后,轻柔地抚摸着,娄无尘低头不语,还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里。

良久娄无尘抬起头来,眼中闪现坚毅的光芒道:“天也怜我,使他来到我的身边,不杀此贼,我何以对得起夫君在天之灵,请公子助我。”

重耳收回手臂,“哦”了一声,心想:“我纵然想帮你,可也无能为力啊。这公孙榷是齐国使臣,是以能带大批护卫入城,而且他还有尚家的支持,想杀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而他本身就麻烦不断,自己都管不了自己,哪还有闲心去管别人。公主和欧阳倩之事,还有那虎视眈眈的奚齐与骊后,甚至于红龙的猎杀令……

想到这里,重耳深叹了口气道:“说吧,我怎么做才能帮你,只要能帮我一定帮。”

娄无尘闻言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个男人让她经历一次地狱般的磨难,喜的是他终于肯施以援手,报仇有望。

“有尚家人在他身边,永远难以下手,是以需要公子以弄玉的名义修书一封,指名邀他前往翠园一晤。只有这样那尚鱼才不至于跟在他身边,因此尚家的高手必然无法兼顾两头,我的人手可以选择在他前去或者离开翠园的途中来个伏击。”

再“哦”了一声,重耳心下大定。这个好办,只要不让他去动手,不死在翠园,那么一切都好商量。

“好!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娄无尘低声道:“还有一事相求……”

“还有……你说……”重耳隐隐觉得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心头再次蒙上­阴­影。

“我们的人手不足,如果等到娄族来援,需一个月后,到那时,那贼子肯定离晋,因此……我需要公子驻留在城外的人手。”

“什么?”重耳惊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们真够狠的啊,竟然把我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哼!既然不能瞒过你们,那么更没可能瞒过尚鱼。想到此,重耳很快被情绪稳定下来,清了清嗓子道:“我的确有三百手下驻留城外,但是绝无进城的可能,除非想造反。”

“不,我有办法让他们进城而不被人发现。”

重耳奇道:“什么方法?”

“娄族有地道可以不经城门而自由出入。”

“啊!”重耳又惊又气。这下麻烦了,看来是被粘住,推都推不掉了。这段时间发生事情之多之快,几欲让他窒息,每每关键时刻总是节外生枝,他需要时间静一静,好好理顺思路,想想来自各方面的问题。

“具体的以后再说吧,我想先行告退。”重耳说完不等娄无尘做出表示,便起身推门而出。

“公子的神情不对?一定出了什么事?”

“烦人的事情,我落入他们的圈套。”重耳接过季槐送上的一杯茶,皱起眉头答道。

季槐疑惑道:“是否和那个伯己有关。”

重耳忿然一口咕­干­手中茶水,清了清嗓子道:“当然和他有关,不过到现在为止他的意图还不是很清楚,他夹杂在她们中间究竟为什么呢?”

“那会是什么事情呢?”

“他们要我杀一个人。”

“啊!杀谁?”

“公孙榷。”

季槐惊呼一声:“啊!公子难道……答应了?”

重耳长叹道:“没错!只怪我做贼心虚,以为被他们看破行藏……”

季槐破天荒的没有指责他,反而柔声安慰道:“公子既然答应,想必有自己的道理,总会有法子的,别懊悔。”

重耳本来准备好硬着头皮挨一顿训斥,以至于听到季槐的话后一时间愣了半饷,不敢相信似的抬头向她看去。

这个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子总能使他惊奇,甚至在排除她美艳的外表与男女间的私欲后,依然让他有不能割舍之感。有时,她是那种我见犹怜,需要男人去呵护疼爱的女子,有时她比一些男人还要坚强,执着而能忍耐,离开重耳,她便有种不肯向任何人妥协的倔强。她的美貌固然闻名翼城,但她的温柔亦如她的剑招般无可抵挡。

华美的厅堂,两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从后院传来,打破了这温煦的空间。琴律轻重缓急,若即若离,一时似在迢迢千里之外徘徊,一时又像轻拂衣襟的柔风,变幻丰富,有如随风起舞的翠竹。

季槐莞尔一笑道:“公主之能,身通百艺,这琴声当得人间少有。”

“是弄玉……许安曾说公主回晋后从未抚琴,今天怎么突然有此雅兴?”

季槐道:“周王托厉无厘送来一具竹制独弦琴,据说采自东海龙骨之首,公主见之如宝……”

重耳闷哼一声,脸­色­一沉打断她的话:“你为什么不去凑凑热闹,既可欣赏公主琴技,还可再睹那名闻东周的美男子风采。”

季槐闻言,不由暗暗一叹。看来公子为他动了真气,嫉妒之心可杀人,难道他真不明白,弄玉是他永远也得不到的女人,为什么他那样固执呢?自己纵然想帮他,却也无法施以援手,更不想见他失落的样子,心情实在是矛盾之极。

接着她又想到了自己的问题,来翼已多日,家也没去理会,甚至已忘记自己曾经有个家,却跟着这个男人一起在权利与情爱里周旋。原本以为极其简单的事情,现在变得复杂起来,翼城里隐藏着多少危险,现在还是是未知数。如果公子能绝然抛开这一切,即便是两人流浪天涯,她也会毅然接受。

“公主请重耳公子过卧云亭!”重耳与季槐各怀心事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小萌丫头的声音。

重耳摇了摇头,对季槐道:“我不想过去,槐儿代我去一趟吧,不好落了姑姑的面子!”

季槐应了声,走了出去,和小萌说了些什么,过一会儿,小萌端着荼点走了进来。

此时‘卧云亭’中正传出一阵恍若天籁般的歌声,如梦如幻,悠扬婉转……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澣我衣。害澣害否?归宁父母。

良久,厉无厘的喝彩声划破卧云亭的沉寂:“好,好一首葛覃曲,算上这次,我已是第二次倾听公主吟唱此曲,幸之,幸之也!”

郑吏弦高手抚长须高笑道:“鄙人曾周游列国,识闻雅乐无数,唯此曲为最。使我等依稀进入生机盎然的大自然,长满茂密叶子的葛藤蜿蜒伸展,叽叽喳喳的黄雀上下飞鸣,聚集与灌木林上,动静相间,声­色­并茂,朴素和谐,呈现出一片绿意和生命活力,令人流连陶醉的景致。谢公主赐此美曲。”

第七章 尚府风云(9)

弄玉正要说话,公孙榷身后站起一人傲然道:“两位所言差也,此曲只应天上有,如非出自公主妙喉,等闲人安能奏之。此曲重在乐韵,音调时而明快,时而低沉宛转,平和中暗藏激动喜悦,花前月下,天上人间,诗的节奏韵律相融一体,实乃雅乐极品。”

厉无厘有些为此人惋惜,如此深通乐韵之人竟然是公孙家的食客,以公孙家族的飞扬跋扈来看,既便是齐王雅量,也终会落个极为悲惨的下场。

弦高与公孙榷倒没有想这么多,他们紧张的是弄玉的喜好,都怕给对方比了下去。公孙榷尤其紧张,当他听到尚府密报说郑太子以厚礼赠公主时,勃然大怒,大声呵斥手下情报不力,已至于落与人后。今天他听说郑使与厉无厘均前往翠园时,便迫不及待的携重宝‘龙首独弦琴’不请自来。

弄玉目不转睛的瞧着他们,一丝笑意似是漫不经意的从­唇­角逸出,接着扩展成一道灿烂胜似天上星空的笑容,她身着平纹绢葛服,衣袖兼有朱红与石黄两种颜­色­的刺绣,腰束绢带,尽现曼妙体形。倾国倾城之­色­,也不过如斯。

公孙榷立即全身剧震,双目放光,彻底被她的绝世笑颜所震撼。

厉无厘与弦高也看呆了,但其原因却不同。厉无厘想到以前在镐京的日子,虽然相处时间极多,但弄玉的笑容却不多见,难道是思乡之情?弦高是情不自禁的暗骂自己了一声,他竟然拿公主和他的夫人小妾们相比,全然忘记自己的身份。

一时间,‘卧云亭’内显出一股异常的寂静。

忽然,弄玉目光溜到亭外,含笑道:“槐儿来得正好,咦!怎么就你一人,重耳呢?”

季槐点头轻笑道:“公子练功太累,正在房内休息!”弄玉点点头,不以为意。

亭中除了公孙榷一行人外,都是季槐旧识,因此纷纷站起施礼问好。

公孙榷早知重耳身边有个极受宠爱的大美女,今日一见,果真让人有惊艳之感。

一对又深又黑的眸子,在山水翠竹的衬托下,犹如水波盈盈,动人魂魄。侧挂耳畔的玉坠,配着高耸的随马鬏,笔直挺拔的娇躯透出无限的活力,比之弄玉的清丽迷人,是另一种刚健明媚的风姿,如果让他做个比较,应该是各胜擅长。

“这位一定是翼城三美之一的季槐吧,久闻大名,实是名不虚传啊!今日有幸得以一见,实属万幸,鄙人此次来晋,特为公主与季姑娘备有薄礼,还请笑纳!”

弄玉与弦高同时一愣。弄玉心想你公孙家神通广大竟到如此地步,在齐就知道季槐是重耳属意之人?弦高更是惊讶,他们来晋前也曾花费心思去查探与弄玉重耳有关的一切情报,但还是漏掉了季槐,看来公孙家的实力不可低估啊。

季槐微一欠身,算是对公孙榷还礼。

弄玉大有深意的瞥季槐一眼柔声道:“过来与我同席吧!”

不大不小的‘卧云亭’分为四席,沿亭子四周围成一圈,每席的四边与亭厅的边角平行,席上皆铺垫­色­彩明亮裘皮,每席间隔不足七步,显示出主人希望气氛亲切和谐之意。

厉无厘身份最尊,坐主客位,正对面是弄玉。看他神情一派从容,可知他对自己有极强的信心夺得玉人归。信心源于他是天子家臣的身份,按东周礼教来讲,他完全可以与晋献公平起平坐。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与弄玉有师门之谊,平日里弄玉也并不排斥与他接近,何况他掌握有最重的一个砝码,那就是他与弄玉的师傅--当今武道第一人的亲笔信,如果这点还不足以撼动献公,那么他还可以请当今天子下令赐婚,虽则他极不情愿使用这最后一招,毕竟现在天子的实力已经大打折扣,为人臣子怎好让主公为难呢。

弦高与公孙榷分居左右各想各的心事,但正对的席次让他们不得不偶尔面对面的对上眼神,既尴尬又气愤,但又无可奈何。

公孙榷忽然站起来对弄玉施礼道:“师延在轩辕之世,为司乐之官,及殷时,总修三皇五帝之乐。拾一弦琴则地祗皆升。吹玉律则天神俱降。鄙族花数年心血,终不辱命,寻得独弦琴及玉箫各一,宝物配佳人,天择其主。”说完对身后仆从喝道:“献上琴箫!”

待两仆双手高举琴箫步入亭中央时,众人才有机会看到这上古时的宝物。

弄玉无法控制的讶道:“天啊!真如传说中一模一样。”

弦高与厉无厘闻言­色­变,对公孙榷是又嫉又恨。弦高暗叹又败给了公孙家,心也瞬间灰了下来,甚至连看宝琴的兴趣都陡然消失。厉无厘深知这位师妹兼晋国公主对音律的喜好,所以才第一次感觉到危险在降临。

这时公孙榷身后有人道:“公主眼力高明,此琴采东海绞龙为琴­干­,独弦匏琴,以斑竹为之,不加饰,刻木为虺首,张弦无轸,以弦系顶。复以半匏,皆彩画之,加上铜瓯,以作为琴,作虺文横其上,长三尺余,头曲如拱,长两寸,以条系腹穿瓯及匏木。全名为‘龙首独弦琴’”

弄玉一对美目立时明亮起来,含笑问道:“请问这位?”

公孙榷兴奋道:“苟硅子,曾是齐王首席乐师。”

弦高震道:“你就是那位齐王盛宴上奏出一弦五音备,阎王一听以蓄万邦的苟硅子?听说你已经退隐山林了吗?”

苟硅子痴痴的望着亭中琴箫半晌,脸现沧桑之­色­,感叹道:“世上本无琴,人弄琴箫,琴箫弄人啊!”

弄玉双目涌出令人难以理解的崇敬神情,注视着苟硅子道:“弄玉先敬先生一杯。”

苟硅子连忙举杯,一饮而尽。

厉无厘心叫糟糕,话题突转道:“公主乃音律名家,天子乐师也一致推崇,今既有名家,再辅以名琴,我等也可一睹公主琴韵仙音。”

公孙榷脱口道:“如再配以玉箫,当是天做之合也!”

弄玉眼中异彩连连,心中一动,对季槐柔声道:“槐儿奏箫如何?”

季槐愣道:“我?”

弄玉盈盈浅笑着拉了季槐一把,款移莲步至亭中,挟带一股清新醉人的香风,席地而坐,摆好古琴,伸出双手按住丝弦,小心翼翼的开始调试琴音。

季槐虽万般无奈,但也只得接过玉箫。

‘龙首独弦琴’不愧为上古名器,即便在弄玉的轻轻调试下,也让人感觉到一股清雅和韵之音,音域虽细小,但余音不绝,连绵不断。

亭中众人均全神贯注,眼神随着弄玉白晰修长的五指游移不定。她抬头对季槐示意开始,便玉指轻逗,琴声悠然而起。

婉转、缠绵的琴声在亭内盘旋,似临风翠竹,似暖流,一阵一阵从大家心头淌过。一会儿,琴音回折,恰似珠走玉盘,露滴牡丹,予人喜悦祥和之感。天宫的仙女伤佛不愿再回仙界,却在这凉亭,在这山野间寻找着自己的归宿。

正当大家听得心神俱醉时,一道柔和而流畅的箫音骤响,像泉水叮咚流向江河,又似一群少女在翩翩起舞,忽而音律突变,合着琴音,似秋夜霜天,碧空如洗,山林幽静,让人极想远离尘世、盼望着隐居山林、享受情寄山水悠闲自得的生活。

一时间,所有人都迷醉在这无限欢畅的景象中,心随音律节奏在跳动,在陶醉……

琴箫合奏产生一道无形的音韵,流水似的清脆声音,浅浅细细的从琴弦玉箫流溢出来。细碎的琴音,轻俏的若有若无,几近不可听闻,却又那般清晰绵延,源源不绝的传出。

此时的‘卧云亭’,仿佛已化为有形的小溪,滔滔的江河,澎湃的大海。滚滚琴箫之音变成了一般和祥的风,轻灵飘逸地掠过大地。

琴箫的主人仿若在携手邀游天宫……琴音在浮沉。

琴音在飘曳……

箫音在激扬……

琴箫之音悠悠渐逝,隐没在翠竹湖水的天空里,消失在颤栗的丝弦中……

良久,苟硅子满面泪流的哭出声来。在乐韵这行里,他没服过任何人,总是自怜知音难求,但今天总算让他听到了世上难得一闻的天籁仙音。

弄玉一脸的兴奋表情,一声欢呼,盈盈而起,一把握着季槐的手道:“弄玉谢过槐儿,没想到你的箫艺造诣如此了得,谁是你师傅?晋国有这样的高人吗?”

季槐见一众人似乎还在琴箫中流连,想到自己也被这音乐陶醉,不由得想到了教自己箫艺的母亲,不禁感慨万分……命运,谁能摆脱这命运的­操­纵?她沉吟片刻,畏然长叹,正准备开口说话。

“好!我都分不清楚是琴箫之音还是天籁之声!”声音从亭外传来,余音未了,三道人影现身亭栏间。

弄玉惊呼:“里太傅!”

第八章权臣里克(1)

另一边,重耳与小萌丫头调笑了一会,心情大畅,开始想着卧云亭那边的事情,便决定过去看看。

两人前往‘卧云亭’的路上时,两个美婢禀报萌儿,晋国上大夫兼太子太傅里克来访。

萌儿一愣道:“啊!贵客临门,公主有客不能前迎,我和公子前往迎接。”

重耳吓了一跳,暗呼不妙。这个里克身为晋国权臣,连献公都得看他三分眼­色­,同时他又是太子申的老师,但听说他最看好的是重耳,想必两人平时交情不浅,否则怎会有这种传闻,虽说在曲邑见过一面,但因形势所迫,只是在祭场有点头之谊,没有来得及拜访,此次见面会不会被他看出破绽?

萌儿见他神­色­古怪,柔声道:“公子怎么了?”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看来里克这关非得过不可。重耳强打­精­神道:“那有什么事,我们迎上去吧!”

两人刚踏上门楼台阶,远远的便看见一人,此人身玄黄|­色­葛袍,头带圆形高冠,冠上装饰玉珏一方,颌上系冠带,衣领交叉与胸前,腰束冠带更显其挺拔威武之身材,一张威严、神武的脸,尤其是脸上那双深邃的洞透着无限神力的眼睛,令人望面生畏。

看着里克雄伟的身影,静立如石的气度,重耳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崇敬之情。

一个大步上前,低头施礼道:“重耳恭迎太傅!”

里克的声音犹如在重耳的耳鼓内响起道:“听狐将军说公子身体大安,今日一观其­色­,果然­色­泽韵隆,真是天佑我晋!”

重耳心中先紧后松,暗嘘了一口长气,看来那个老狐狸已帮他做了铺垫,否则我又得罗嗦半天,他不禁第一次念叨起起狐突的好处来。

再想到以前对狐突的不敬之处,脸上一红,惭愧道:“上次曲沃祭奠就想与太傅一叙,可天不由人,重耳一直为此抱憾呢!”

里克猛然发出一阵豪迈不羁的大笑。

重耳心中又是一惊,不知自己那里出错。

笑罢,里克喝了一声”好”,欣然一笑道:“盛极必衰,衰极必盛,使运交替。公子此次前来翼城有利有弊,但纵观全局,不如一探中心,老夫当竭尽全力辅助太子与你。”

重耳闻言兴奋的道:“有太傅之助,何敌不能克之。”

里克皱眉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晋之内忧外患其多,形式复杂,目前只能是走一步看三步。”

重耳呆了一呆,问道:“那当下之计?”

里克微微一笑,瞥了萌儿一眼并不做答。

萌儿自是会意,轻声道:“我在前面开道。”说完迈着小碎步向前跑去,待保持一段距离后,便停下快步,不紧不慢的做引路人,看来她是深谙迎宾之道。

里克待萌儿走远,面­色­肃然道:“献公有意将公主许齐,后天‘投壶’之会便会宣布。”

“啊!”重耳浑身一震,一时间心乱如麻。

“这也就是我今天为什么前来翠园的原因。”

“太傅教我!”

里克淡淡一笑道:“骊姬已和公孙家订下盟约,齐之迎婚使已经起程,半月可到翼。哼!想速战速决?我们就偏不让他们如愿。”

重耳忍不住问:“那怎么做?”

里克眼中透出极其复杂的神情,缓缓道:“如若周郑有超越强齐的实力,那么这个问题便不在话下,但目前不能期望于他们。唯一的方法在于公主是否愿意自救。”

重耳愣了半晌,似乎在想怎么自救之法,好一会后,才神情古怪的道:“让公主……逃跑?”

里克长长吁出一口气,仰望天空道:“公子聪明,希望齐使到达的那天,公主已经不在翼城。老夫今天希望能游说公主成功,否则我们就只有最后一招可用。”

“如果公主不同意?”重耳喃喃道,突然脸­色­发白惊呼道:“杀了公主?”

里克苦笑道:“不管用什么方法,就是不能让齐晋联姻成功,否则在联姻成功之日,也就是你和太子申的逃亡之始,前有晋,后有齐,你们逃不逃其实已经无关紧要。”

“不,不能,纵然太傅游说失败,我也不能同意杀死公主。”重耳神情坚定的道。

里克点了点头又摇头道:“这个看你怎么去说服公主,如若在齐使到达前一天,还能看见公主,那我会亲自动手,欲成大事,不拘小节,公子心软不得。”

“我……”重耳一时语塞。

正在此时,一道道若有若无的琴箫之音传来。

卧云亭到了。

“二位刚才的演奏,都已­精­确的捕捉到了琴箫之曲中的函意,同时将心神贯注于曲中,并以高超的指法和技巧,达到心与曲合[一]的境界,琴音很使人感动,只是……”

“只是什么?”弄玉公主迫不及待的问。

里克微微一笑,环顾四周道:“在座的都是高人,如论谈文弄武,里某尚勉强一谈,但谈论音律,我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还是藏拙好了。”

弄玉还未答话,苟硅子早已按捺不住,急忙道:“里太傅别谦让了,大家交换一下心得,应是天大美事。”

厉无厘也Сhā言道:“久闻里太傅盛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吾等不远千里而来,如果不能一睹太傅之乐韵风采,且不可惜”

大家见此,纷纷附和。很显然他们不太相信这个以文武见长的晋国太傅在音律上有什么­精­深的造诣,除了那个齐国的乐痴与公主和季槐外,剩下的都是想看笑话之人。

重耳经过与里克一翻谈话后,深知他每一行动都有深意,不会如此简单。

里克深深的看了弄玉一眼道:“公主是否记得翼城八奇之首?”

弄玉一双俏目亮了起来,答道:“当然记得,应该说我受他之影响颇深。”

里克长叹一声,道:“多年前他是我座上常宾,关于音律,我知晓不多,大都是从他那里听来的,说得对与不对,还请公主及各位谅解。”

“请!”

里克脸上流露出缅怀之情,再次望了望弄玉,慢慢道:“公主所奏此曲,以前他也弹奏过,说实话,绝比不了你们琴箫合奏之韵,但他后来几乎从不弹曲谱,因为他不想永远受曲谱的限制,作曲人要你弹云,你就无法弹水,要你弹风,你就无法弹雨,这样也就永远无法突破­精­进。”

季槐忍不住道:“也有人如此对我说过。”

里克眼睛一亮又暗下去,说道:“滑动的音符,既可以表达流水的动­性­,也可以表达浮云的飘逸,且看作曲人如何诠释,但任何诠释都只能表达一种意念,而舍弃了另一种意念,这就是曲谱的摆布。”

弄玉想了想道:“这么说琴音可以不受曲谱的控制?”

里克脸上略现惊喜之­色­,沉吟片刻后说:“不论是笛,是箫,或是琴,唯有忘掉有形的曲谱,让自己的心灵一片空白,毫无任何杂念,这样才能想到什么意境,就奏出什么意境的音律,就会达到心与曲合,曲随心生的无形境界。”

大家似是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的陷入沉思之中。

重耳好像明白过来,看了看里克,又瞧了瞧公主。

公主仿若还停留在自己思绪当中,纹风不动的目注空茫。

里克突然加重语气道:“人生也和琴音一样,如果你要追求美好的愿望,一定不能拘于世俗偏见和清规礼教,就如同琴音不能拘于曲谱一样。”

弄玉公主俏脸抹过一阵异彩,叹道:“弄玉受教了!”

里克长笑离座,双眸闪动­精­光,意味深长对公主道:“看来在下此翻没有白来,公主保重,里某告辞。”

众人齐齐一怔,这里克来得突然去得更是突然,犹如天马行空,让人不能拿常理度之。

季槐的俏目亮了起来,仔细打量里克离去的背影,咀嚼他的话意。

公孙榷则沉吟不语,似乎想着些甚么问题。

重耳亦露出深思的神­色­,不自觉地点着头。

一场暗藏玄机的乐韵之会,经里克突如其来的到来,打乱了原本要比个高低的三拨求婚使继续下去的念头。厉无厘第一个起身告辞,弦高早就坐如针砧,立刻起身请辞。

公孙榷暗中得意不止,又觉得隐隐有些不对之处,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他不想就此离去,可弄玉公主仿佛突然间失去说话的欲望,意态慵闲地挨靠在亭拄横梁上,一双美眸转向亭间流过的湖水,好似对一切人世间的人情物事淡然忘却。

公孙榷生出屈辱的感觉,暗忖还让你得意几天,哼!等我把你娶过门后,定要你后悔今天对我不敬。

想到此,他便觉得释怀,故作潇洒哈哈一笑道:“公主确是丽质天生,聪慧绝伦,在下有幸拜识,告辞了!”

弄玉微一愕然,然后像看穿了他心意般淡淡道:“公孙君好走!萌儿送客。”

萌儿有些讨厌这个家伙,小嘴巴一瘪,扭了扭小蛮腰,也不招呼公孙榷一声,自顾自的便往亭外走。弄得公孙榷跟也不是,不跟也不能在此放赖,心中气极,亦感大失面子,本已控制住的不满情绪再次浮上脸颊。

手下仆从见主公受窘,连忙出来打圆场道:“主公!走吧。”

公孙榷嘴里闷哼了一声,看了看依旧面无表情的弄玉一眼,无奈的和随从一起离去。

第八章 权臣里克(2)

待亭上只剩季槐与重耳时,弄玉忽然问重耳:“你一定知道里克前来翠园的深意吧?”

重耳呆了一呆,心中叫苦,怎么说呢?如若不能让公主应承,那里克的手段已经见识过,武功只在弄玉之上,搞不好弄玉­性­命堪忧。

弄玉目不转睛的瞧着他,若无其事的道:“重耳不必为难,那里克自是无事不登门,纵然是坏消息,也无妨的。”

季槐终发现异常之处,看了看弄玉,再对着重耳道:“公子有事一定要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个对策,总强过你一人苦思吧。”

重耳心一横,大声嚷道:“公主已被许齐,后天便会公布。”

季槐闻言­色­变,紧张的注视着弄玉的反应。

令人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弄玉不但无一丝的震惊,像早在她意料中一般轻撇小嘴道:“自献公违约后,我对此已无一丝的期盼,终究自己没得选择权,许谁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

重耳与季槐同时失­色­。

哀大莫过心死。

完了,看来不需要里克下手,公主自己早抱有必死之心。重耳暗自揣摩着怎么才能挽救公主于危难中。

“咱们一定有法子度过此劫的,公主千万别灰心。”季槐出言安慰道。

弄玉闻言一笑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婚嫁乎?”

季槐愣了愣,无法回答。她想到了自己当初不也是逆来顺受吗?都是从小受周礼熏陶长大,反礼教,谈何容易。

弄玉双眸闪动,深深的看着他们俩,叹道:“我如一去,最放不下的便是重耳,他从小温顺守礼,纯朴敦厚,何能立足这弱­肉­强食的世道?以后就有劳槐儿扶持。”弄玉说完对季槐一施礼道:“弄玉先谢谢槐儿!”

“公主……别……”季槐泪往上涌,急忙还礼道。

重耳忍不住嚷道:“不!我不能让玉儿走,打死也不让。”

弄玉深情的看着重耳道:“傻子!这由不得你的。以后别随便相信人,心得狠点,再狠点,这样才是做大事的人。”

重耳两眼一翻!脱口道:“我不要做什么大事,就想和玉儿一起,永不分离!”

“哎!你……”弄玉侧过头去,不敢再看重耳,她怕自己强忍的泪水就要倾泄而出。

“有什么办法呢?”季槐喃喃道。

重耳再也忍不主,大声道:“有!”

季槐眼神一亮,迫不及待的催促道:“快说。”

弄玉也不由得回过头来,虽然她不怎么相信重耳会有什么好办法,不过姑且听之。

季槐见重耳还在犹豫,急道:“说啊!”

“公主可以逃离晋国。”重耳颓然道,显然他也不敢奢望公主会采纳此法。

“啊?”季槐惊呼一声。

弄玉则一副不敢轻信的神情:“天啊!你怎么想得出来,天地之大,除晋外还有我容身之地吗?而且现在我即便是想逃,恐怕连翼城都出不了,没准骊姬正布网等候呢。再说,一个孤女子亡命天涯……哎!”

重耳冲动之下,喊道:“我陪着你亡命天涯!”

弄玉与季槐娇躯同时巨颤,眼睛齐唰唰的盯着重耳。

距离亭间谈话已过好几个时辰,重耳却还沉浸在弄玉离开时那羞涩而迷媚的神情之中,不可自拔。

弄玉那眼神究竟是赞同还是反对?重耳百思不得其解。

季槐去陪伴公主,萌儿更是公主身边少不了的人,剩下他在房间胡思乱想着。

“介子推求见公子!”一道雄浑的声音飘入。

重耳大喜,口中喊着”请进!”便迎了出去。

在院门外除了介子推外,还有赵衰及一位陌生中年人。

重耳一呆,知道能被介子推带到这里来的人必有不凡之处,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此人年约四旬,但已是两鬓斑白,一眼望去就有种满脸沧桑的感觉。一身葛布衣裳虽显破旧,但却整洁利落。手掌­干­枯修长,步履平稳,双目无神,看上去普通之极。

介子推笑着道:“我给公子介绍一人……”

不等介子推说完,来人上前恭腰施礼道:“狐­射­姑参见重耳公子。”

重耳在狐­射­姑施礼完毕,陡然挺直腰杆之时,立刻感到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威猛霸杀,犹如高山大海一般的气势只让人心神俱震,而那本来昏花的双眼竟清澈如水,深邃无可揣度。

整个人犹如一柄锋利的宝剑,古朴而锋锐,全身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势。

重耳此时就是个笨蛋也明白此人乃一绝顶高手,更明白这气势外泄是给自己看的,加上介子推的一个眼­色­,他立刻知道怎么做了。

热情的一抬手,笑道:“很高兴认识你,有请!”

狐­射­姑呵呵一笑,甚为满意重耳的态度,两人的距离拉近不少,一边谈笑,一边步入厅中。

“城外的士兵可好,我得抽个时间去看看他们。”重耳落座便开口问。

赵衰微一欠身道:“如果公子再看到那三百­精­兵,恐怕都不敢相认了。”

重耳讶道:“此话怎讲?”

介子推接过话道:“这得益于狐­射­兄的鼎力相助,为士兵配备长短兵器,使之全然可以在远近距离全天侯作战。”

重耳先是一愣,什么长短兵器,我们都有啊,不过既然介子如此称赞,想必有其道理,不管如何,先客气客气。便站起身对狐­射­姑施礼道:“重耳先行谢过!”

狐­射­姑眸子里闪过惊讶的神彩,对重耳这种坦诚相待、毫不作伪、真情直­性­的气度所折服。哈哈一笑道:“果然名不虚传,也难怪介兄对你另眼相看,可见这并不是侥幸,你是我第一个想投靠的人。”

重耳一听,欢喜道:“欢迎加入!”

“好!咱们说说正事,今天我带狐兄来是想让公子看一样东西。”介子推说完向狐­射­姑望去。

重耳隐隐觉得这个东西绝不简单,否则以介赵之流绝不会如此推崇,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

狐­射­姑大有深意的看了重耳一眼,迅疾无比的从衣服里掏出一个黑糊糊的对象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到桌上。

重耳好奇的走近,仔细的打量着。

“公子可识得这是什么东西?”赵衰笑问道。

重耳目不转睛的瞧了又瞧,像是弓弩,却比之复杂,但左看右看也脱不出弓弩的圈子。于是淡淡一笑道:“此乃弓弩。”

“公子说得没错,的确是弓弩,不过不是寻常的弓弩,此弓为连发弩机,为近­射­弩,你看弩机的前端有四个孔,可一次发­射­四支短箭,适合兵车与步兵使用,还可借用脚踏的力量来张弓发­射­,杀伤力惊人,天下目前唯此一件。”赵衰越说越激动。

介子推高笑道:“公子有了狐­射­兄这样的兵器大师相助,这样的弩和更厉害的兵器会有很多,将来公子扬威沙场,直指天下,指日可待。”

重耳的眼中­射­出无限尊敬之­色­,对狐­射­姑的尊敬是绝对出自内心的。撇开他一身绝顶武功不说,就他那兵器大师的身份,已是了不得,不知道有多少诸侯贵族求才若渴,他却不花丝毫力气便能得到,当然是高兴万分,一连串的恭维话冒了出来,夸得狐­射­姑自己都不好意思,直向介子推使眼­色­。

介子推看火候已到,打断重耳的话道:“还有件事情向公子禀告,狐兄是我以前做猎手时在朝歌相识的,据说那里现在猎市泛滥,猎手奇多,生活也艰难。我有个主意,咱们派人前往招收过来,以充实自身实力,我与狐兄跑一趟,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钱物你开口就成。”重耳不好意思客气道。

赵衰­干­笑一声:“哎!这样的好事怎么没我的份。”

介子推与狐­射­姑相视望了一眼,再看了看重耳,同时会心地笑了起来。

东周时各国的主要作战兵种为战车,分攻车与守车两大类。攻车构造轻便,机动­性­强,车轮高,车身短而宽,作战时不易倾倒,因而名曰轻车。车上没有巾盖,驾四马,乘三人,是执行进攻任务的主战车。

西周时除了一般战车外,只有牛拉的辎重车,行军时掉在军队的后面。至东周时期,行军速度由每日的三十里,增加到每日九十里。军队也在扩大,原先的辎重车已无法适应实战的要求。

此外,西周战争规模相对较小,往往是速战速决,而进入东周春秋时代后的战争规模大,战时长。因此军队宿营的野战防御技术,也逐步提高。有运载和防御能力的新型车--守车应时而生。守车比攻车体积大,速度比牛车快,可以与军队同行,便于运输物质。

以兵车为作战主力的时代到随着重耳的崛起,狐­射­姑的到来,将会逐渐退出战场,代而取之的新的独立兵种--步兵。

介子推等刚走,许安与狐毛走了进来。

重耳望着狐毛笑道:“最近没怎么见你的人影,都在忙什么?”

第八章 权臣里克(3)

狐毛看了许安一眼,表情尴尬道:“嘿嘿!好长时间都没这般自由自在,平日里不是狐偃管着就是被父亲逼着用功。”

“呵呵!看你一脸的兴奋劲,定是有了艳遇。”重耳打趣道。

许安接口道:“狐公子最近在王城可是大大的出了风头,剑下未逢敌手。”

重耳奇道:“咦!跑去跟人­干­架了?”

“呵呵!公子请看我这手上的这些个拜贴,都是来宴请公子的,考虑到公子时间有限,公主让老奴挑一些非得给一点面子的大夫卿客,让狐公子代为应付,这也是公主与赵将军的主意。”

重耳闻言拍了拍狐毛的肩膀,对他眯了眯眼道:“那且不天天泡在歌舞姬和美酒中?”

狐毛苦笑道:“哪里有心思去想那些,到哪里都有人挑战,好在没有一流的高手出现,否则我能不能回来都成问题呢。”

许安递上手中请柬道:“这次可得公子出面才行。”

重耳一摆手表示不看请柬,一边点头道:“此人是谁?”

许安道:“晋国上大夫丕郑父,此人是王城除里克荀息外朝中第三大势力的代表,朝中许多人都是他的宗族血亲,而他既不像里克那样作风强悍,也不似荀息那样锋芒外露,是朝中温和派的代表,因此极得献公宠信,公子不可不去。”

重耳心中一凛,他最怕也最喜欢的就是诸如宴请类的活动,热闹胜似‘彩凤楼’,还可增长不少的见识,可那种地方又容易出娄子,一个不小心就会埋下大祸。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就请我一人吗?都有谁作陪?”

许安失笑道:“更具体的就不清楚,不过有几人肯定是少不了的,比如梁五及关东五,还有翼城城守屠岸夷等等。”

顿了顿续道:“两五是后宫的人,但那屠岸夷曾表示过绝不参与太子之争,他虽是里克推荐的人,可对献公又极为忠心,此人公子纵然不能收复,但绝不可得罪,翼城城卫之首,位虽不高,但权力极大,听说奚王子一直在想办法拉拢他。”

重耳听得哑口无言,隐隐感到今晚的宴会非像许安说的那般简单,几派势力相遇,想想就让人头疼。

狐毛突道:“晚上让介大哥与赵衰相陪,自是万事大吉。”

重耳颓然道:“迟了,恐怕他俩现在已经出城,算了,你通知魏犨和十二道墙,让他们做好准备。”

狐毛脸­色­一沉点了点头,道:“让我和许安也去吧。”

重耳心想怎么能少得了你与许安这两头翼城老马呢?挥手道:“当然少不了你们。”

重耳一行十余人走出翠园时,大街上刚燃起夜灯。行人虽没有白天那么多,但在通往青楼酒馆林立的那条大街,则显得熙熙攘攘,喧闹异常。

宴请的地点正是重耳第一次来翼时去过的翼城第一楼--风采楼。

虽说他在青楼姬坊生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可作为主人则是第一次,心头不由得泛起波澜。新奇之余有些担心,而且他也极欲再会一次那位美艳绝伦的大美人香姬,以他如今的身份,当能一亲芳泽吧。

在这个等级制度森严的时代里,作为一方之主,享受的待遇和普通人绝然不一样,这不,一行人刚来到风采楼的扎马栓处,守门的大汉立时眼睛一亮,马上跑回楼内通报。

才眨眼的工夫,楼内迎出来几个人,还未走近,便打躬作揖的喊着:“欢迎重耳公子光临!”

重耳发誓他记得这声音,说话人儿婀娜多姿,风华绝代,正是那一代尤物,令自己梦萦魂牵的美女香姬,心中不由一紧。

正欲迎下台阶,香姬瞧他的神情忽然一呆,仿佛看错人般喃喃道:“是你?”

许安还是第一次看见香姬有失态之举,内心也诧异不止的同时,上前打圆场道:“这位是重耳公子,丕大夫他们到了没有?”

香姬马上回过神来,美目一扫重耳娇媚横生的道:“奴家一定在梦中见过公子,第一次见面就像是认识多年的朋友般熟悉。”接着对许安抿嘴浅笑道:“丕大夫一直在此恭候公子大架,请!”

重耳心中本就忐忑不安,被香姬几句话说得更是连否认的力气都没有,强板着脸不看香姬,缓步进入楼内。

行走几步,楼梯口上迎出一群人来,打头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葛服老者。后面几人个个衣着光鲜,神采不凡,一望便知不是寻常人物。

其中一个身穿武将服装的年轻人更是岔眼,极为高大的身材如鹤立­鸡­群,头发犹如野草般根一般短而硬,用辎布冠束在头皮上,粗看有乱蓬蓬之感,细看则显得威武不羁。他的皮肤说不出是黑是白,完全有异于普通人,脸上却有一丝异样的红润,也许是因为楼道间灯光过强烈的原因,和其它人相比,他似乎有一种淡然悠闲之感。

打头相迎的正是今天的主人--晋大夫丕郑父。虽说年岁已大,一脸病态,但依旧兴奋的边下楼梯边道:“公子身体大安,可喜可贺。”

重耳见此,也颇为动情的道:“劳丕大夫亲迎,真是折杀重耳也。”

丕郑父连声礼让后,指着梁五与关东五道:“两五大夫公子想必认识,就不再介绍,到是这位屠岸夷是晋朝后起之秀,新任翼城城守。”

重耳眼睛一亮,正待说话。那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从容施礼道:“公子好!里太傅经常提到公子,以后请多指教。”

重耳心中一震,暗呼一声“高手”。

这个屠岸夷说得客气,虽说语气不温不火,但声音的穿透力极强,就像对着重耳的耳朵在说话似的。让人惊异的是他在狭窄的楼梯间竟然能从容的行礼而又不显得畏亵,连身边人的衣角都没碰一下。

丕郑父作了个请的手势,众人谈笑着沿梯而上。

在香姬的指引下,众人来到一间宽大的食厅。厅内布置按王宫贵族的居室设计,三面台基拱绕着八根刻镂施彩的立柱,席间绮槁帏帐,珠光宝气,背后是­精­美的壁画相辅,席与席间以嵌玉矮几,镂花铜案,以及缀衣座屏相隔,空间感极强。

待到了堂上分宾主落座,毫不越礼。丕郑父居主席,右边首坐重耳,魏狐两卫在后,往下是梁五。左首依次是关东五以及屠岸夷。

周朝重礼,有无乐不酒之说,大家刚坐定,美丽的侍女们流水般的将美酒佳肴一一奉上。两队乐姬舞姬伴随着热情豪放的乐曲声分帘而入,十个貌美如花的舞姬踩着丝乐声的节拍,从堂前一侧暗门边一拥而出,她们个个身穿彩裙,手舞彩带,赤足应着鼓点子来到堂上翩然起舞,顿时引得众人一阵掌声。

重耳深深嗅了一下从自己席前舞过的那个女子身上散发出的诱人香气,这种似兰似麝的香味浓而不郁,让人闻过之后有些心神迷醉。他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只在贵族大家阶层表演的舞蹈,除了大声喊”好”外几乎忘记了一切,直到耳边传来一道幽忧的声音。

“我们一定见过面吧,公子?”

重耳大惊失­色­,原来香姬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他的席上,正眼放异彩的等他回答。重耳硬起心肠道:“不,我们应该从没见过。”

香姬闻言娇躯往后移了移,脸­色­一黯,双目­射­出复杂难明的神­色­道:“对不起,是香姬认错人,请公子原谅。”

重耳见两五与丕郑父似乎豪不留意他,但从他们竖起的耳朵就知道状似不在意,其实心神都在他这里。于是心有定计,装出一副花丛老手的模样,一把搂过香姬的肩头,凑到香姬耳边道:“嘿嘿,瞧你这紧张的样子,那人是不是你的情郎?”

香姬被他粗鲁的动作兼暧昧的语言给惊呆了。”天!这是那个贤名满天下的重耳公子吗?”

两五和丕郑父神情也流露出一丝的不屑,倒是那屠岸夷表情依旧淡然,不时和左右歌舞姬说笑着。

香姬忽然间神情一转,像在说及与己无关的事!漫不经心的道:“我见过一个人,外表很像公子,只是他缺少公子身上这股信心十足的霸气。”

重耳调笑道:“你喜欢那个像我的男人,呵呵,没关系,你可以把我当作他。”

要是别人对她说这样的轻薄话,她早就佛袖而去,但让她疑惑的是,他和那个人有着同样的眼神,同样是不正经的登徒子,可自己为什么能忍受呢?香姬的俏脸上第一次流露出好奇,害羞的表情。

她脸上的反应让屠岸夷大吃一惊,这个整天泡在男人堆里的媚物也会有流露这种思春少女的神情,眼神扫向重耳,暗道:“看来得大家都低估他了。”

重耳见香姬并不排斥自己,大喜过望,正要趁机把拉进怀里,厅外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打破音韵节奏。

“公子奚齐到。”

重耳浑身一震,搂住香姬的手不由得放了下来。

在丕郑父及两五愕然的神情中,奚齐和尚渔出现在厅门口。

第八章 权臣里克(4)

耳呆了一呆,从丕郑父与两五的诧异神情判断,奚齐显然是不请自来,准确的说是冲着他来的。

奚齐一话不发,目光直扫向重耳处,重耳也不示弱,双目交接犹如火花在空中爆闪。倒是尚渔先和大伙打了个招呼,然后对重耳笑道:“公子好身手,令人佩服。”

重耳定下心神,还他一笑道:“尚家的人也不差啊,几欲让我吓出一身汗来。”

机灵乖巧的香姬见气氛紧张,步履轻移,活­色­生香的直抵两人身前,一手挽着奚齐,一手拐着尚渔,对两人娇嗔道:“你们来晚了,该罚酒。”

丕郑父显然不希望重耳在他的宴请上出什么事,连忙与香姬招呼他们入座。

这时许安在后面小声对重耳道:“他们来者不善,公子小心那个跟在奚齐身后之人,此人极­精­搏杀之术,曾有两名大夫就因为说话不敬,被这横昆一剑斩下人头,连抽剑的机会都没给。”

重耳心中一紧,抬眼望去。

此人五短身材,相貌平平,国字脸上一双大环眼,­精­光闪闪紧盯着重耳,一看便知是个狠毒的角­色­。重耳心想只要华荣不来,别人他有自信应付。

不速之客的到来,令场上的歌舞姬不知所措,乐韵已断,舞姬们向香姬示意是继续还是退出。

香姬不动声­色­的使了个退出的眼神,然后巴掌一拍,喊了声:“楚姬出迎贵客。”然后对奚齐露出一副甜美笑容,柔声道:“奴婢手上调教着四位楚国美女,一直舍不得让她们出场,今天就由她们来陪公子如何?”

奚齐破天荒脸上一红,本想留下香姬作陪的念头也就此打消。

尚渔笑嘻嘻道:“怎么没有老夫的份吗?”

香姬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弄得后者匆忙改口道:“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重耳恍然大悟,原以为尚家与欧阳家的祭场之争不过是即兴表演而已,看来这个尚渔真是喜欢上了香姬。

一阵清脆的玉铃袖环碰撞声传来,众人循声瞧去,只见四位年龄十六岁上下,皮肤若凝脂,美艳动人的少女,迈着碎花步,秋波四顾的飘入厅中。不用人去吩咐,四人分为两批,踏上奚齐与尚渔的座席。

屠岸夷发出一声感慨,对香姬道:“手下眼力如此,更何况主人呼,香姬端的是高明!敬你一杯。”

香姬不动声­色­的坐回重耳席间,闻言噗哧笑道:“屠将军笑话香姬,不过这酒香姬身受了,­干­!”

大笑声中,重耳举杯向丕郑父以示敬意,道:“谢丕大夫盛情款待!”

众人纷纷举杯,虽然奚齐也含笑举杯,可心里毕竟不怎么舒服。香姬坐到对手席上让他心痛不已,更何况重耳以敬酒为名耍了漂亮的一手,让他不得不举杯呼应。气恼之下,一把掐住右首楚姬的小脸,抓起酒樽便往被强制张开的小嘴里猛灌一气,直到她上气不接下气,小脸由白转红,才哈哈一笑松手。

香姬似乎并不在意,瞧都不瞧一眼几欲昏厥的楚国少女,继续发挥她的口才,风趣幽默,妙语连珠,使得席间的紧张气氛慢慢消融。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梁五突然对重耳道:“周齐郑三家求婚者,请问公子属意那家?”

重耳暗地里几乎骂遍了他祖宗十八代。提起这事他就心痛,这家伙等于在揭他血淋淋的伤疤。

其它的谈话也嘎然而止,注意力全集中到这个话题上,就连香姬也不例外,可见弄玉婚事影响力之大,许给谁不许谁都会影响到大家的切身利益。

丕郑父的夫人就是郑国重臣突拨蔼的女儿,不用猜他一定支持郑国,他一双老眼瞬间放­射­出敏锐的光亮。众所周知重儿与弄玉的关系,因此重耳的表态有一定的份量。

重耳苦笑,心道现在还说这个有个鬼用,弄玉婚事早有定论,他们是真不知还是在调笑于我。忽然间他感到一股莫明的失落,如果失去弄玉,一切皆失去动力。

弄玉只是把他当作亲人,不会对他生出男女之情,更何况他们还有亲情的间隔,想到此,他感到沮丧和无奈,神情一黯道:“对于公主婚事,我没有发言权。”

丕郑父见状道:“听闻郑国名剑得遇新主,老夫给公子道喜。”

愣了一愣,重耳随即明白他此次宴请的目的--为郑作说客。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只得胡乱”呵呵”两声了事,希望这个家伙不要在这事上纠缠不休。

横昆突然开口道:“既有如此名剑,我等能否有机会一观。”几对眼睛电光闪闪,一起落在重耳脸上。

丕郑父与香姬对视一眼,同时暗呼:“麻烦来了。”屠岸夷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神情,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横昆。

重耳不由自主的用手探了探斜Сhā在胯边的宝剑,不禁后悔带剑出来。不过他还是被奚齐那嘲笑的眼神所激怒。

此刻他只有一个选择,便是起身应战。

正在这紧张时刻,魏犨从身后闪出,直视横昆道:“你是个什么东西?配向我家公子挑战?先问过我手里的家伙先。”

横昆不怒反笑,喝道:“好大的口气,哼!”

魏犨先后经历猎市战场,习惯以硬碰硬,怕过谁来。无比自信的笑道:“废话少说,我让你先出剑。”

横昆一呆后怒火上涌,也不答话,怀中剑迅疾出鞘,画出一道剑芒,凌空劈头照脸往魏犨划去,如雷霆闪电,不及掩耳。

魏犨暗赞一声,这横昆果然在剑术上有值得自负之处,剑法幻变莫测,虚实难言,更可怕的是沿剑气蔓延开来的那一股强大杀气。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手中猎刀不规则的斜飞而去,白光乍闪,划过一道美丽的弧迹。没有风啸,没有刀吟,也没有刀剑交击的声响,只有两人的脚底发出一串零乱而错杂的轻响,与乱动飞绕的刀剑,成为诡异的对比。

横昆身形一闪,手中短剑化作一道长虹,有如狂风怒浪,再向魏犨卷去。电光火闪之间,手中剑已做出百十下刺击,而且每一下急刺,都由一个不同的角度向魏犨攻去,每一招都试图封死对手身形的变化。

魏犨连连闪避,非但眼神不显丝毫慌张,反而更显锐厉。

但重耳却有此急,扣紧了腰间宝剑,只要发现危机出现,他会不顾一切的扑上场,他才不会去考虑什么规则与名誉。虽然他不相信魏犨会败,但在这种形势之下,他不得不为魏犨捏上一把冷汗。

奚齐正为横昆的表现频频点头时,魏犨骤然间疯涨的气势让他大吃一惊。

魏犨突然间改守为攻,乘虚而入,正是武道­精­义。手中猎刀在狭窄的空间内浑然飞舞,­精­芒闪现,画出一条又一条纵横交错的轨迹,厅内一片肃杀之气。

横昆后退,再退,他不得不退。

的确,他是因为承受不住魏犨给他施加的压力,不退即死。

其实,能感受到来自魏犨压力的,并不止横昆一人,两五以及尚鱼开始重新估量重耳之实力,就连屠岸夷也觉得有些讶异,奚齐与郑丕父何尝没有这些感受呢?对于魏犨,对于重耳,在他们眼中逐渐变得神秘起来,也许是因为重耳以前深居浅出的生活,或者是他手下高手众多,随便一个生面孔就能把横昆之流的剑道高手逼到无法还手的地步。这才在他们心中植上了一种无法解释的迷雾。在他们的心底都有同样一个疑问:“他究竟是什么人?重耳还拥有多少这样级别的高手?”

横昆欲进无力,再退就到奚齐席上,万般无奈之下,竟然一手往魏犨刀锋上抓去,仿佛那只­肉­掌丝毫不惧怕利刃似的。

魏犨微微一怔,就在两五的惊呼声发出的一刹那,横昆的五指已牢牢的紧扣住刀尖,猛力往前推,一道灼热的真气沿刀身直抵魏犨的经脉,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魏犨无以施对,以他的功力,仍吃不消,往后挫退三步。

重耳仍在发呆,没想到这横昆如此厉害,不但剑技高超,而­肉­手不畏刀刃,简直是个麻烦之极的对手。

许安忧心忡忡道:“没想到他竟然练成了‘天竺手’,好在只练成一只,要是两只手都……那就难对付了。”

赵衰接口道:“就算他练成两只手,魏兄最多是胜不了他罢了,自保没问题。”

重耳一直相信赵衰的眼力,不由得对魏犨信心大振。

魏犨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身形突变,迅如鬼魅的一击便闪,不给对方再扣住刀锋的机会。锐利的眼神,紧盯着横昆身形肩膀的微妙变化,判断着他下一个将要攻击的角度和变化。

“叮当……”一声脆响,横昆的剑准确无误地截住了魏犨的刀尖部,一只左手神出鬼没的横向划来划去,给魏犨构成莫大威胁。原本看上去完美无懈的一击,给对方右手一剑,左手再迎击之下,便变成劣招,无论刀速多快,总脱离不了对方手剑夹击之势。

第八章 权臣里克(5)

机会来了,横昆一声长笑,手剑齐出,一柔一刚,两种不同的力道同时向魏犨击去,使之躲手躲不了剑。先手后剑,一只手如同鬼魅似的直抓刀锋,魏犨当然不能让他抓住,刀锋横的一移,以躲避那只‘天竺手’来袭,但他却忘记了对手还有只要命的利剑没有动。

横昆剑如鬼魅似的突然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击出,快如流星,奔如脱兔,直奔魏犨咽喉而去。

“小心!”重耳的声音中满含惊怒和骇异。

奚齐的眸子深处亮起一丝异彩,同时手指已搭在剑柄上,只要重耳方面的人稍动一根手指,他都会毫不留情地出击。

魏犨感到脖项间一阵冰寒,冷杀的剑气似乎已笼罩住他所有的经脉。但他丝毫不显慌张,身子只是稍稍一动,微微错步,身体呈猛虎摆尾状,在对方极妙的剑式中找到了空隙,而这个空隙正是对方唯一的所漏的破绽。

横昆的心一下子揪得极紧,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剑定会准确地击中魏犨的咽喉时,利剑居然击空了。

剑,自魏犨的腋下穿过,魏犨曲步前移,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将自己的刀锷搭在了横昆的剑锋上。

致命的一剑落空,这让横昆有些无法相信,但事实发生了,并朝着他极为不利的方向发展着。

横昆的利剑击空,便感到一股沉重的力道自剑身上传来,他欲挥击左手的后招根本就无法使出,他的短剑也先一步被魏犨的猎刀震开。

魏犨的猎刀连续点击,狂野的冲击,刀剑顿时绞击在一起,速度之快,不容横昆有反手之力,只求全力招架。突然,魏犨不进反退,藉刀剑双交之力,一个前翻,飞临横昆头顶上空。

横昆遭到一连串重击,全身一阵麻,几乎长剑坠地,眼见不支,却发现对手退后,刚想喘口气,还来不及惊喜,忽听到厅内传出一道惊呼,心知不妥,头顶上已是刀影闪烁,他只觉满目迷芒,天地之间一片混沌,一支长刀自他头顶直劈而下。

这个结果再一次出乎重耳的意料之外,并使他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击败对手不一定要步步紧迫,退一步的效果反而会更让人感到­精­彩一些。

只不过,这种­精­彩让香姬有些无奈之感。毕竟在她的厅内染血而亡,而奚齐又怎肯善罢罢休呢?想到这里,她的心紧缩起来。

让大家奇怪的是,奚齐的表情极为平静,看不出悲愤,看不出任何异样,甚至都没瞧那地下的尸体一眼。

还是香姬使了个眼­色­,下人匆忙上来抬下尸体并快速的擦拭地下的血迹。

丕郑父脸­色­极不自然瞧了瞧奚齐,对大家举杯道:“喝酒,喝酒!”

奚齐慢条斯理的呷了一口酒,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凝视他半晌,然后缓缓对重耳道:“你手下不错。”

重耳觉得他的表现太过异常,不是好事,眉头一拧道:“一般一般,上不得台面。”

这句话分量之重,重耳想奚齐绝然受不了。哪知奚齐非但没有发怒,反而不动声­色­遥指香姬道:“香姬不陪我喝杯酒吗?”

重耳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反应,心下反而觉得不妙,此人一改往日作风,不是好事,许安刚才发现华荣就在厅外,他没理由妥协……他一定是定下对我的必杀之计,否则怎肯甘心低头。想到这,重耳勉强挤出点笑容对丕郑父道:“谢谢丕大夫宴请,重耳改日再和大夫一聚,今日就此别过。”

丕郑父还未来得及答话,屠岸夷也起身和大家道别。奚齐与尚鱼丝毫没有离开之意,两五愣着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丕郑父与香姬看重耳一行离开大厅后,才长嘘一口气,心上一块大石头落地。不管他们怎么斗,只要别牵连上他们就成。

刚走出‘风采楼’,魏犨便开口道:“那个家伙十分­阴­险,我如不杀他,以后我们的弟兄也许会有人毁在他手上。”

赵衰一挥马鞭道:“杀得好,是应该给点厉害他们看看,让人知道公子不是任何人能惹的。”

重耳虽大感痛快,但奚齐异常的反应却让他忐忑不安起来。世上最大的恐惧便是你明知道有危险,却不知道那危险在哪里,何时出现。

许安看了看重耳说:“怕只怕暴露实力过早,以后他们的­阴­招恐怕会更多。”

“哼!他们使的­阴­招还少吗?”魏犨不屑道。

对方的­阴­毒手段,重耳深有体会,想想过去的那段艰难日子,再回过头看了看‘风采楼’,沿街的灯光使得距离格外遥远,身份不够的人以为那里是天堂。对于长去的人来说,那里只是一个争斗的场所。

这段路通常不太宁静,车马喧嚣,人声鼎沸。但今天却显得出奇的宁静,很容易让人陷入沉思。

“快到冬天了,人都不愿意出来,该给城外亲兵团送棉衣了。”

赵衰回答许安道:“昨天公主已经安排人送过,他们都对公主感激万分呢。”

重耳突然开口道:“公孙榷带了多少人来晋?”

许安轻扯缰绳道:“进城的不到五十人,驻扎城外的有齐军氓矢的一千­精­兵。”

“公子问这个……难道公孙家进城人数有所隐瞒?”赵衰若有所思道。

重耳拧起眉头问:“怎么才能了解公孙家族入城的准确人数,都有什么等级高手?”

“很难,除了那个公孙榷偶尔在外晃悠几次,公孙家的人进入尚府后便好象凭空消失一般,再也看不到人影。”许安又接着补充一句:“何况还有尚家照看,即使公孙家买根针,都由尚家出面。”

“那……就没办法了?”赵衰轻叹道。

“一根针……”重耳一拍手道:“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晋国入冬较齐国早,齐人不是也得换冬装吗?派人去留意下尚府采购了多少套冬装不就清楚了吗。”

魏犨疑虑道:“如果他们自带冬装呢?”

许安哈哈大笑道:“还是公子高明!公孙家族到哪里都是轻车简备,走到哪买到哪,为什么,人家钱多呗!”

重耳对许安欣然道:“这件事情就麻烦你了,有了准确消息就告诉我。”话刚说完,便发现西山翠圆的灯笼已然隐约可见。

除了偶尔传来风拂竹林的婆娑之声外,这个夜晚显得分外的宁静。

重耳刚走到他的小院里,便隐约听到里屋传来女子的嬉笑声。咦!槐儿与谁在说话?他感觉那声音就像后院移动的月光一样不真实,好奇心驱使他轻轻拨开门帘一角。

季槐穿着一袭白­色­小衣斜靠在厚几边,俏脸泛红的像是在和谁争辩着似的:“哼!小丫头嘴巴倒是挺硬的啊?喜欢就喜欢啦,还遮遮掩掩­干­什么?”

“姐!你又来笑人家……谁遮掩啦……”看样子,那丫头与自己调笑几次后,已喜欢上自己了。

听到这声音,重耳”哈哈”笑出声来。

房内两女不约而同的娇躯微颤,显是出乎意料之外,季槐到底跟随重耳的时间久,惊羞片刻后便回过神来,对还斜靠在门帘边的重耳娇嗔道:“公子竟然偷听?”

重耳目不转睛的瞧着她们,一丝坏笑似是漫不经意的从­唇­角逸出,瞟了季槐一眼后,转而直投萌儿而去。

萌儿被重耳的眼睛盯得极不自在,一扭身就想逃离,可身体似乎不听大脑的指挥,刚起身却又落下。

重耳见状不由哈哈大笑,大步走向小萌,抱过小丫头好一阵轻薄。

正在一旁看得面红耳热的季槐,突然把目光投往窗外,轻“咦”了声喝道:“谁?”重耳也似有察觉,双目放光,在季槐话音刚落时人已到了屋外。

一道白影闪疾如电的消失在竹林,感觉跟院子中移动的月光般不真实。重耳看了看跟出来的两个女人道:“此人轻功之高,世上罕见,别追了。”

季槐喃喃道:“究竟是谁?竟然能突破翠园而不被发现?”

重耳猛然道:“今天已过了三天之期,会不会是……”

“红龙!”季槐失声道。

重耳咽了一口口水艰难的道:“肯定是他,否则还有何人有此身手,哎!偏偏介子推又离去。”

一直没有开口的萌儿突然惊呼一声,像是发现什么似的鼻子猛的嗅了嗅,然后脸­色­大变道:“公主……是公主的涌香,整个东周只有三个人使用。”

“天!”季槐轻呼一声,神情紧张的向重耳望去。

重耳闻言­色­变,因为他和季槐想到了同样的问题,如果公主经常来这样偷听,那么重耳的秘密肯定不保。

望着两人神­色­大变的模样,萌儿心下恐慌,张口解释道:“公主也许是看我没回,过来找我……看见公子的举动后……才逃离……”

重耳埋头不语。

第八章 权臣里克(6)

季槐沉吟片刻后突然对萌儿道:“萌儿先回去伺候公主吧,如果公主神­色­异常……一定记得来告诉我们,切记!”

萌儿懵了半晌,突然跪伏地下,恭声道:“萌儿再次谢过公子与季姐姐收留之恩,我这就去伺候公主。”

望着萌儿远离的背影,季槐轻叹道:“我们不如离开吧,总是这样提心吊胆的过……”

重耳的大脑也没闲着,依旧照常运转着,不过让他奇怪的是,没有任何加速的迹象,若换在以前,一定又急又怕,绝然不会如此从容冷静,会不会是危险多了,或者是一直在危险的地带徘徊,使得自己适应了危险,他甚至发现自己有一种渴望危险降临的感觉。

“公子?”

重耳扬起头来,眼中放­射­出一道亮利的光芒,脸上现出坚毅的神­色­道:“不,我不会再逃,宁死也不!”

“啊!”惊异过后,季槐一对美目顿时明亮起来,涌出令人难以理解的炽热神­色­无限温柔的道:“这才是我的男人!我们生死不离!”

第二天清早,萌儿便匆匆来到重耳的雅院报信。

重耳闻声睁眼,松开怀内的季槐,望着情绪有些激动的萌儿,娇靥上泛着满足的霞光,朱­唇­半启道:“别急,慢慢说!”

萌儿闪亮着双眸道:“公主昨天有些异样……竟然不停的弹奏那首‘春夜眠’。”

季槐微微起身,小鼻微皱道:“‘春夜眠’?待我想想……你有没听错?真是这首曲子?”

萌儿看了眼重耳,俏脸抹过一阵霞彩,有些不自然的道:“绝对没有听错,虽说公主是第一次弹奏此曲,但我随公主在东周听过不止一次,所以印象很深。”

“有些不对……”

重耳捏了季槐一把,哑然失笑道:“有什么不对的,只是一首雅乐罢了,费心想它­干­什么。”

季槐白了他一眼,道:“哼!如果昨天那人是公主?如果她听到了什么,定会以乐抒怀,那么……”

重耳脱口道:“公主动情了?”

季槐与萌儿闻言齐齐一怔,四目交视半晌后,季槐笑了。萌儿则轻呼道:“公主昨天定是看到我们……所以才心神……”

季槐对萌儿笑了笑,缓缓道:“是的,虽贵为公主,但也是女人,所以回去弹那首‘春夜眠’就极为正常。”说完季槐娇媚地横了重耳一眼,娇嗔道:“起床了,今天还得去欧阳家做客呢。”

重耳心中一块大石头刚落地,季槐偏偏又提起了欧阳家族,这是他心上最大的石头,弄得不好就有前功尽弃的可能,也再没心思说笑。

萌儿乖巧地伺候着季槐梳妆打扮,但眼神却不时瞟向重耳的方向。

重耳此时已然没了赏美梳妆的雅兴,长身而起,简单的收拾下,对两美撂下一句话便快步出门:“我去找许安问些事。”

重耳第一次来到许安住处,令许安既喜且忧,他深知重耳是无事不登门,施过礼后便等着重耳开口。

“给我详细讲讲欧阳家族的事情。”

许安闻言,心下塌实不少,也就轻松下来道:“欧阳家族传闻是夫余族的后裔,一直以游牧业为主,由于一场战乱,有五十余族人与部落分离,早在商朝时就游牧至晋北边陲,依附周围大族,通婚杂居,多年的战乱使得其族民风刚强而豪爽,多慷慨悲歌之士,因此慢慢成为晋国大族,至现任族主欧阳埙已是第六传族主。其族为晋军输送众多善骑能­射­的子弟,几代下来,他们已是晋军中不可缺少的重要力量。”

重耳似乎明白一个道理,要想在晋站稳脚,欧阳家族才是关键,看来此次前往欧阳家是只可胜不可败,不了解何来胜算。于是他正容问:“说说他们族内有分量的高手。”

许安虽对重耳此问有些不解,不过还是毫不犹豫的一一道出。虽然名字比较复杂,人数繁多,但重耳还是能敏感地挑出其中的重点人物来。

“宗庙的大祭祀权利比之族长如何?”

许安的确聪明,他明白此问的背后因素--欧阳倩的婚嫁。想了片刻后道:“若是族内家事当然是家族的欧阳郐大祭祀说了算,不过涉及到外族的婚姻之事,就得分影响力大小而由祭祀与族长共同决定。”

重耳点了点头又问:“宗庙的长老与族内的几大庄主谁的影响力最大?”

许安脱口而出道:“温邑庄庄主欧阳醌鹏。此人功力高绝,为族内三大高手之一,其子欧阳青宏乃族主大弟子,其女儿嫁族长的二儿子为妻,庄院占地最广,庄丁也为族中之最。”

重耳忽然笑着问道:“如果这三人中有两人赞成,那么可不可以说大事已定。”

许安微微一愣,被重耳这句有些不着边际的话给懵住,半晌才从口中挤出一句话来:“如不出现意外,应该如此吧。”

重耳心中涌起万文豪情道:“待我拿下欧阳家族再来谢你!哈哈!”

“啊!拿下?天,公子今天是怎么了?”许安几欲失声喊出,不过最终还是憋回肚子里,但他却深深的为重耳的反应担忧。

走了几步重耳突然回过头问了句:“欧阳倩的意见有多大的份量?”

许安又愣了一愣,沉吟片刻摇头道:“不知道,真不知道。”

北狄的三支部落中,白狄主要分布在晋,秦北部及西北部,尤其与晋来往更密,狐突以及重耳就具有白狄血统。居住于西南部的赤狄则最为强横,经常­骚­扰中原的晋,鲁,齐,郑等诸侯国,邢国与卫国险些被其灭亡,曾经还攻陷过周王室的苟邑,俨然是北方的一大强族。

欧阳家族受封之地龛邑,地处晋西南,地势险恶,三面环山,翻山百里往左是秦国,往右是鲁国。按说龛邑应是商业重镇,其实不然,西南连绵群山是赤狄的势力范围,过往秦鲁通道的行商大多被赤狄洗劫一空,能保住­性­命的少之又少,因此此地人流稀少,游牧族不敢来,耕种者也因赤狄的不断­骚­扰而愈减,称龛邑为贫穷之地毫不为过。

秦,鲁,晋都曾为此重兵清剿,但收效甚微,你来我跑,你走我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这里也是欧阳家族宗族所在,就靠他们一族之力,常年与赤狄抗衡,也算能守住晋之西南不受赤狄侵袭。

从翼城到龛邑道路平坦,快则骑马半日可到,慢则一天。最早到达的是奚齐尚渔一拨人,随后是诸如东周使者厉无厘与郑太子等它国重臣,弄玉和重耳是第三批到达的客人,等到黄昏时分翼城的权贵大豪们到齐后,一场关系到晋国命运的情场大战已拉开序幕。

“怎么来这么多人?他们来­干­什么?看热闹?”重耳闷闷不乐道。

赵衰犹豫半晌道:“可能是欧阳埙的那句话所至吧。”

“什么话?”

“据说欧阳埙会在这次大宴上选定他的女婿。”

重耳呀道:“此言不虚?”

赵衰尴尬笑道:“有多少真实­性­不得而知,我是昨天去城外亲兵营时听一士兵说的,那个士兵曾经投靠过欧阳家族,他的哥哥就娶了欧阳一族的女人。”

“你把他喊进来。”重耳看了弄玉一眼又突然摆手道:“算了,问了也白搭,那个家伙这次带了多少人马?”

许安站起来道:“公子是指奚齐吧,如果不算尚家与公孙一族的人,有一千三百人之多。”

重耳思索道:“据我所知,他在翼城好象没这么多食客吧。”

弄玉肃容道:“大王从王城三营中抽调一千­精­兵给他,他的家将食客三百余人,如若加上尚府与公孙家族的二百多高手,他的实力强过我们五倍不止。”

房内众人你眼瞧我眼,脑中都在想着同样的问题,三百对一千五,一旦打起来毫无胜机。

重耳长叹道:“他们恐怕不止这个数,我上次让许安去查了查,你们猜公孙榷暗带了多少高手进城。”

见众人摇头,重耳颓然道:“五百人。”

魏犨拍腿骂道:“哼!那小子想­干­什么?还有那个尚胖子,竟然违背大王之令,私自帮助藏匿齐兵,不知道公孙家给了多少好处他。”

许安又道:“这五百人只是按每日所需粮食与冬天棉衣推算出来的,主要都分布在尚家在翼的几个别府里,至于还有没有其它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季槐问赵衰:“我们的亲兵营最近的强训效果如何?”

谈到亲兵营,赵衰­精­神一震,朗声道:“非常不错,如果我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就实力不俗的士兵经过介子推先锋营的训练手段,个个脱胎换骨,再辅以狐­射­姑锻造的长短利器与强弩,哈哈!虽然才三百人,我敢保证,如若奚齐率兵来犯,那三百人绝然可抵三千­精­兵,”

重耳眼神一亮道:“难怪狐毛这小子整天泡在亲兵营内,原来在偷学练兵之法,他在哪里?”

一直沉默寡言的四卫之一俅无级道:“狐兄弟在布置人手布防。”

第八章 权臣里克(7)

重耳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帐篷外传来狐毛的声音:“公子,他们太过份了,竟然早早设下套子,就等着我们钻呢。”

话音刚落,狐毛暴鼓着一对虎眼走了进来。重耳听他口气,知道肯定是奚齐一方有什么举动。

弄玉以询问的眼光盯着他,皱眉道:“发生甚么事呢?狐将军坐下说。”

狐毛神­色­突转凝重道:“我去观察了下地形,帐篷及场地分配对我们大为不利,按欧阳家的安排给我们的场地应呈三角交倚状,而且位置靠草场中圈,既有利防守,还可与欲阳家族的岗哨互为呼应。

但却被奚王子有意识的扩大推移,结果我们的帐篷只能搭在这座密林边,地势狭长,布防难度大且不说,东边的密林就是个大问题,谁也难保就没人躲在那里偷袭。更危险的是我们前方不远处有一条贯通南北连绵数百里的小溪,溪水也是欧阳家无法布防与控制之地,据说即使远在几十里地,但只要顺溪下流,一个时辰可进入这座草场。”

季槐娇躯一颤轻呼道:“赤狄狂杀。”

狐毛遗憾的点了点头道:“上次赤狄就曾偷袭过公子,没理由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赵衰道:“欧阳家族应该不会坐视,对那条小溪不可能不做任何安排吧?”

狐毛摇头道:“刚才欧阳家的一个小头领就承认过,这条小溪是他们唯一防不住赤狄的地方,多年来两族争战就在这里。”

“为什么?”魏犨不解。

“因为这条水源是欧阳家不肯也不能毁去,曾经也想过办法填溪引渠,但均告失败,就算全族人出动也守不住这条长达百里的小河。”

重耳忽然浑身一震,对赵衰道:“我明白了,为什么那家伙上次在‘风采楼’轻易放手,原来他已当我们是死人,想必已当此地是我们的埋骨之处。”

赵衰与魏犨齐齐一怔,前者叹道:“原来如此,所以他们不想和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去拼命。”

后者苦笑道:“他们算死我们必来,我现在不相信也得相信了,否则就说不通。”

重耳看了看神情严峻的弄玉与低头沉思的季槐,倏地回复冷静,一字一字的沉声道:“人算怎及天算,我能成功阻击他们两次伏击就能成功三次。”

季槐一对明眸­射­出缅怀的神­色­,点头道:“我相信上天是公正的,否则老天为什么总是佑着公子呢!”

重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侧首对弄玉道:“刚才欧阳家又来接过,公主还是去与欧阳家眷住吧,反正也就二天三夜。”

弄玉咬着下­唇­,瞧了重耳一眼,毅然道:“玉儿与大家共进退,如果用得着,我带的人都交公子安排。”

说罢起身对重耳摆摆手又道:“公子不必劝我,我先休息会,你们继续。”

重耳也随之起身道:“我送公主,顺便出去瞧瞧。”说完对季槐使了个眼­色­便跟着弄玉走出帐篷。

季槐虽不知道重耳这么晚还去看什么?但她依旧心领神会的跟了出去。

天上的月影如白银泻地般洒在枯草丛上,一片片小树丫如云朵点缀其间,如不是风中偶尔传来阵阵喧哗声,季槐宁可就这样伴着重耳走下去,什么也不问,也不想知道。

重耳忍不住叹道:“如不是亲眼所见,这样一个荒山野岭,百里不见炊烟之地,一天的工夫就便变得人烟稠杂起来。”

季槐道:“如不是为了那欧阳族的赛马会选择一个好的草场,谁会来这里,对了,今天晚宴上你和那个欧阳家族的大祭祀偷偷嘀咕些什么话?弄得奚齐一双贼眼盯着你转。”

重耳哈哈一笑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他们去盯着那个祭祀去,你猜我跟他谈什么?嘿嘿!我和他谈宗庙墙壁的颜­色­。”

季槐娇嗔道:“那么你今天晚上准备­干­什么?”

重耳神情凝重道:“我想与欧阳倩一谈。”

季槐仿佛脖子被针刺了一下,惊呼:“你疯了,这绝不可能,你……你……”

重耳脸上现出一道莫明的笑意,凑近季槐耳边轻轻道:“如果半年前有人告诉我说,翼城大美人季槐会是我的女人,打死我也不信。”

季槐也想知道答案是什么,可爱这东西就是那么奇怪,不经意就出现。但她芳心不爽的是重耳那自信的神情,仿佛只要他一招手,欧阳家的宝贝就会跟他跑似的。

重耳道:“绕过前面这些帐篷,就到了欧阳家族的领地,如果不能见到欧阳倩,那也不能白跑一趟。”

季槐不由望了望前面满山遍野的帐篷与灯火,轻叹道:“谈何容易,咦!不见欧家千金,你还准备?”

重耳深呼一口气道:“见见欧阳醌鹏。”

“啊!”季槐正要说话。

“刷!刷!刷!”

从他们左边方向传出几道诡异的声响,一道狭长的银丝像是从月光下脱落,两道人影伴着月影踏着草丛飞纵跳跃。

重耳轻轻一拉,季槐乖巧的随他匍匐在草缝中,屏声静气注视着来人。

两道黑影快如闪电几乎从他们头上越过,劲风过后,野草还未停止摇动,季槐刚想爬起来,左边处又想起夜行人的声音,又是两道黑影,如幽灵般紧跟前俩人而去。

“四,六,八。”重耳看着一道道人影穿过,心中默数着人数。

季槐见后面不见人影,悄悄的做了个手势后站起起来。

重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问季槐:“他们是什么人?去­干­什么?”

季槐四下观望一阵,沉吟片刻道:“来人是从奚齐营地过来的,没错,如果是对我们不利,应该往西边去啊?东边是欧阳家眷的营地。”

重耳听得呆了一呆,愣愣道:“他们­干­什么去?”

季槐白了他一眼道:“反正我们也去东边,不若跟上一瞧究竟。”

重耳一挥手,两人快速赶了过去。

行走不一会,直到离前面传来隐约的人声与灯火时,他们才停了下来。重耳指了指身边粗矮的几棵老藤树,便一跃而上。等到季槐也跃上另一棵藤树时,他们发现周围升起一股股浓雾,虽然偶尔有一丝月光穿透浓雾渗透到地面来,但还是令人茫然分不清方向。

起初重耳还能看清几道鬼鬼祟祟的黑影,接着又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抓到她没有?”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重耳心中一惊。这不就是那次带人在倮山偷袭他的那个­干­瘦老者吗?不由得张大了耳朵。

“抓到了,我们还多抓了两个回来。”

“笨蛋……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的?”­干­瘦老者狠狠的骂道。

一道冷静的声音答道:“回大人,我们行动时遇上两个丫头,既不能杀之灭口,只好顺手带走。”

“嗯!那李远豪人呢?”

“属下在。”

“没人发现你的身份吧?你马上回去,千万别让人发现,以后还指望你派上大用场的。”

重耳明白了一点,这个叫李远豪的是奚齐一方的卧底,还通过他抓了欧阳家族的一个什么人。至于是什么人,他相信马上便会搞清楚的。

但浓雾导致听觉混淆,他能听清楚的话不多,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都是那老者的声音。“你们带……她速离此地……不……停留。”

不过最后一句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我先走一步。”

重耳大喜过望,暗叫老天保佑。本没想过要抢夺人质,但这个鬼老头离去使他信心倍增,跃落地面,与季槐相视一笑,蹑在敌人背后跟了上去。

两人在能见度这样低的情况下不敢跟得太远,以免有失,眼见对方速度越来越快,而且方向是官道,重耳也急,但总也找不到下手的好时机。

就目前的形式分析,他们在官道上肯定还有接应者,到时不说要救人,自保都成问题。想到这里,重耳作了个大胆的决定。

一把拉过季槐的小手,在上面写了一行字,然后不待季槐首肯,便抽出腰间长剑,闪电般消失在浓雾里。

那八道黑影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有人在浓雾中栏住他们的去路。好在对方就一个人,很显然也不想惊动他人,这也让他们暗自窃喜。

直到对方身上一股强大无比的杀气直扑过来时,他们才暗暗惊骇不已,此人虽一对八,但全身上下不漏半点空隙,气势无懈可击。

最前面的两个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互相使了个眼­色­,两人身体突然一晃,如两只狡猾的狐狸,欲自两旁绕过去包夹围攻。

重耳一声冷哼,左首一人只觉那一剑的气势如潮水般欲阻他绕行之路,右首那人不动声­色­挥起粗如巨莽的手臂,对着重耳抽击而出。

但他拳到中途时”咦!”了一声惊呼,因为他发现那支闪着寒光的长剑不知何时从左边移到他这个方向,而且正对着他的拳尖。

他不得不改拳为掌,变换方位横的朝剑身拍了过去。

第八章 权臣里克(8)

“砰!”他似乎被一股巨大的浪头所冲击,猛地滑退几尺。这时他同伴的一支剑也赶了过来,在浓雾中闪出一道华彩,快而狠的向重耳的肋部挑去。

第二排的两人一看有机可乘,两条长剑几乎同时擎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下罩定重耳。

但让他们惊异的是,在对方迅如鬼魅的身法下,三支长剑如同一起刺入泥海里,虽然极不相信,但却万般真实。

他们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以对手的这种速度,这份功力,根本不需要与他们缠斗,那剩下就一种可能--后面三人背着的人质。

但等他们明白过来时,已然迟了,重耳就是想让前面四人上前攻击他而闪开一条道来,否则他不可能一下击溃四人还能救下人质。

于是三支剑和一只拳头疯狂的想要阻止重耳的前进。但势已失,想扳回来,谈何容易,再说重耳也绝然不肯给他们机会。

利剑荡起层层寒光,总能找到对方的空隙处,趁虚而入,剑势更烈,甚至有些诡异,并没有因为对方人数上的优势而后退半步,仿佛他才是人数点优的那方。

“轰……轰……轰……”一串暴响之后,重耳如苍鹰一般掠上一棵树­干­,在他刚掠上树­干­之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哼。

四名黑衣人全都无一例外地被震退,他们在重耳的剑下,根本就感不到人多的好处,每个人都感觉到只有自己在与重耳单挑,更感到重耳是在全力向自己进攻。

就在重耳剑出的那一刻,对整个形势了然于胸,重耳的剑便已将他们完完全全地隔离,使他们无法成合围之势。是已,敌我均有胜算及失着,直到此刻双方仍未可以定得胜负谁属。

关键在于重耳能不能把第五个没带人质的黑衣人引出,从而让季槐从容抢下那三个人。

重耳的剑法的确诡异之极,也实在是很可怕,已经完全脱离‘晋王剑’的模式,剑气森寒之极,犹如严冬又下了一场大霜。

第五个人终于出手,就在重耳一轮攻击刚过,即将换力之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为狠厉的杀机和冷笑,他根本就不相信重耳凭一人之力能够逃出他们五人的围攻,尽管他的功力高得超乎他们的想象,但是一人之力终究有限。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等待着最后一刻向对方施以最为致命的一击。

但他似乎有些失望,不仅仅失望,更有着许多的惊骇,惊骇的是重耳手中的利剑。

那把郑王所送的宝剑终于派上用场,而且在关键时刻。

三剑首当其冲,与重耳利剑相击,却只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然后便是两声惨嚎和一声闷哼。

余下两人当机立断,发出撤退的暗号,但为时已晚。

在这要命的时刻,季槐如神天降,剑舞凌空,连连击向背负重物,行动迟缓的三个黑衣人。

在以无坚不摧的利刃和快若疾电的速度终于破开了五名黑衣人的合击之后,重耳后力已尽,好在剩下的人已被吓破了胆,或者是季槐的凭空而降让他们生出绝望之心。

“锵!锵!锵!”兵铁交鸣的声音大震,三个已经抛下重物的黑衣人依然抵挡不住季槐凌厉的攻势,三人几乎在同时发出一声惨叫,两人踉跄跌倒下,剩下一人见大势已去,一个转身欲逃。

这时重耳已经­精­神尽复,轻喝一声:“不要漏掉一个人……留活口。”

说完重耳展开快剑,硬攻进两人的剑影里,迫得两人连连后退,被重耳一阵威猛的剑击,震得口鼻都溢出血来。另一方季槐已经解决战斗,一剑穿心,连叫喊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重耳愈是心定,特别是刚才一轮猛攻,又让他悟到‘晋王剑’中所没有包含的法门,原本晋王剑重霸气而少轻灵,但他竟然不知不觉中把狠准灵全部揉合在一起,加上季槐已经夺取了人质,他也就一时心起,拿两个黑衣人练练剑招。

心头涌起从未有过的豪气,重耳低喝一声,身如疾风向两人卷了过去。

两个黑衣人早已魂飞胆魄,哪还敢恋战,唯一的念头便是逃跑。

但重耳仿佛洞悉一切似的,没有给他们半点机会,剑气死死的罩住他们,退死进也死。两个黑衣人,竟给他戏弄于股掌之上。

重耳脚下假意一个踉跄,左首黑衣人一剑走空,便知不妙,刚想变招,重耳左拳无声无息地当胸击来,那人惨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侧跌出丈许开外。

剩下一人压力大增,眼前尽是剑影,也不知谁虚谁实,手腕忽地剧痛,长剑坠地。

重耳的利剑已直直的抵在他的脖子上,冷冷问道:“说,你们是谁派来的。”

整个东周乃至晋国招募士兵时,都把能跳高超远者,轻足善走者当成­精­兵培养。由于对这一类招募者有丰厚的奖赏,对平民有极大的诱惑力,因此奔走,投石,跳高,超距等训练得以在民间广泛展开。

欧阳家族俨然此类活动的倡导者,当然不甘人后,例凡大小宴都要安排一段这样的活动。

那天的天气也出奇的好,久违的阳光羞答答露出半张脸,­操­场上半丝的风也没有,四周搭起了大小不一的看台,坐上看台可以远眺一望无垠的草场,坦露在眼前的有青褐­色­的帐篷,白­色­的羊群、还有奔腾的骏马是草场上流动的­精­灵。被白云纠缠的远山和碧绿的湖水是美丽的背景。

看台搭得十分讲究,但大型看台才四座,欧阳家族当仁不让占据主看台,而后由东至西一字排列的是公主与重耳,奚齐与尚家以及公孙家,最后是一帮翼城的权贵们。

奚齐一双眼睛自打重耳出来就没离开他身边的两个女人,上首清丽美丽的弄玉公主,下首是娇艳如花的季槐。两个人的美各不相同,公主身上所流露出来的气质犹如独具一格的完美艺术品,让人感觉到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任何一点俗物可以与之匹配,任何东西都无法融入她那种独立的格调之中。

而季槐所流露出来的那种娇艳,仿佛已经超出了美的范围,因为任何男人看到她,都会觉得是自己曾经梦想中的那个人。

但让奚齐痛心的是,弄玉看他的眼神,那冷如止水的眸子,深邃得似乎是无底的龙潭,那似乎有形有质的目光更如一盆冷水,可以浇灭任何人心中升起的燎燃之火。更让他气茬的是她回首看重耳那坦诚而亲密的目光。

“公子别急,就让那小子再得意几天吧,先把欧阳家的娇女弄到手,到那时,嘿嘿,天下女人都将属于公子。”

奚齐听完公治方的话,心里也稍微平静下来,低声对公治方道:“我看那个大祭祀到现在依旧面无表情,昨天没出什么问题吧。”

公治方镇定道:“不会有问题,我让他们连夜送往翼城,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回来,等这几天过后,再作打算,嘿嘿,他既然能做大祭祀,镇定工夫必定是有的,公子等着他低头好了。”

重耳似乎感到奚齐的强烈敌意,眼角上扬毫不示弱的针锋相对,两人的眼神有如在半空中闪出火花。

不知为何,欧阳倩的出现令重耳一阵不安。因为她的眼睛瞧都不瞧他的看台一眼,反而对着奚齐露出娇艳一笑。

难道她已有了选择?可她不应该这样快忘记旬生才是啊,好像哪里不对,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情况,令他有被压得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欧阳家族的选择将决定任何一方的命运,就如同正在表演的投壶比赛般,两人一组在乐曲伴奏和鼓掌声中,远在五十码处举矢投入壶口,由‘司­射­’统计投中次数,而后宣告胜负,胜者有继续比赛的机会,而负者则永远没机会再举矢。

哪里有热闹,总少不了翼城那一帮人,说他们是晋室的­精­英毫不为过,他们代表着大多数权贵的选择。

­操­场上欧阳家族的几百家丁身披重甲,手持兵器,绕着场地不停的奔跑,直到族长欧阳埙喊停,才次序井然的脱盔卸甲,丝毫不显疲乏之态度,看台上响起了一阵喝彩声。

厉无厘欣然道:“听闻过晋先锋营之传说,但族主这队­精­兵却是实实在在的厉害,我想就奔跑速度与耐力恐怕丝毫不下于先锋营,如作为先锋一定所向披靡。”

欧阳埙哈哈一笑道:“公子过奖,这些人哪比得了先锋营,简直污没了先锋营的名头。”

一轮客气话过后,终于进入主题。欧阳埙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宝贝女儿,抬头道:“小女自幼刁蛮任­性­,蒙大家厚爱,这次为她选一佳婿,本着公正,特请这么多朋友前来。”

重耳特别注意了欧阳倩的反应,总感觉她在父亲说到选婿的同时有意识的扫了他一眼。而大祭祀欧阳郐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直视奚齐。

欧阳埙继续道:“诸位都是当今名流,平常很难请到,今天我想请大家帮个忙,翼城一直是个谣言满天飞的地方,纵然是瞎传,我自知无能封住别人的嘴巴,但今天我们会对大家有个交代。”

欧阳埙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继续道:“我族已有决定,谁能在两天内提赤狄甍瓦的人头来,他便是我的女婿。”

第八章 权臣里克(9)

“啊!”四周一阵­骚­动。

奚齐立时脸­色­大变,低头和公治方说了句什么话。

重耳奇道:“这个甍瓦是谁?赤狄的头不是路氏婴儿吗?”

弄玉眉头轻皱道:“赤狄有两个分支,路氏婴儿为最大一支,但这个甍瓦却是最残忍一支,经常活动在晋秦边境,所过之处,从不留活口,据说连路氏婴儿都畏惧三分。”

尚渔装出一副不解状道:“两天?能否找到甍瓦都成问题,还得提他人头?族长这显然是推脱之词。”

“不。”欧阳郐起身道:“据我们的前哨来报,甍瓦已离我们不足百里,手下带四千死士。”说到这里抬手指向远处深山道:“就在那里。”

众人不约而同向蒙在雾中的大山望去。

“我同意族主条件。”重耳的声音一出,全场呆然。

“哈哈!笑话!就凭你的三百来人?”奚齐讥讽道。

重耳淡淡一笑,道:“对付一个野人,三百人足以。”

欧阳倩现出迷茫的神情,这个男人的眼神与身形明明就是那个人,但又比那个人多了点什么,是流露在外的自信,是一种霸气……

奚齐猛然起身道:“好!多说无益,我也赞成族主之举。”

重耳潇洒的起身对欧阳埙道:“那我就先告辞了,这就去提那家伙的人头来。”说完看了一眼欧阳倩,便在公主与季槐的陪伴下离去。

一行三百余人分成六队人马行进在大山中。

最后一队人甚为怪异,三十几人中,竟然有一群娇美如花的女子,均骑着清一­色­的黑­色­骏马,不徐不疾的沿山上行,为首的是一位剽悍健壮的大汉,后面三马并行,中间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左右是两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弄玉感觉十分新鲜,不停的东眺西望,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重耳轻声道:“玉儿怕吗?”

弄玉百了他一眼,漫不经意的说道:“哼!你那些剑招都不是我教的,怎么?忘记了?”

重耳呵呵一笑,对季槐说:“槐儿切记任何时侯都不能离开公主,你毕竟经历过战事。”

季槐俏皮的道:“嗯!我保证寸步不离。”

弄玉突然问:“这件事情太突然,一定不那么简单,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重耳苦笑道:“的确复杂,公主还记得昨天晚上吗?我与槐儿送走你后,遇到一群杀手,是奚齐的人,他怀疑我与欧阳家族的大祭祀有对他不利之处,于是通过一直潜伏在欧阳家的卧底,把祭祀的女儿与两个丫头绑架了,希望能逼迫祭祀靠向他。呵呵!但人算不如天算,人被我与槐儿救了,并当晚就送给祭祀,但奚齐一方还以为人在他们手中,他们的八个人全部被杀,连报信的都没有。”

弄玉噗哧笑道:“这样说来,这一切都是你与祭祀想出来的方法啦。”

重耳静默片刻,点头道:“是的,天命循环,如果不是昨晚­阴­错阳差让我救了他女儿,恐怕今天他们就会宣布欧阳倩许给奚齐。欧阳一族这个祭祀是力主接纳奚齐的人,欧阳醌鹏则态度含糊,族主欧阳埙从未表过态。”

季槐也喜孜孜道:“公主没见那祭祀生气的模样,几欲当晚就要找那小子算帐,后来在我们的劝说下,总算冷静下来,并想出一个报仇的好主意。”

弄玉放缓马速,不解道:“怎么报仇?”

重耳笑答道:“甍瓦是欧阳家族的大仇人,族主二弟就死在他手里,而这个主意也正解欧阳埙的烦恼,有时让人选择不如让天选择。”

弄玉娇嗔道:“不要再兜圈子,快说说这件事如何能帮祭祀报得女儿被捋之仇呢?”

重耳道:“消息与方向,祭祀会给我最真实而有利的情报,而奚齐则会因此而首先与甍瓦遭遇,山林是甍瓦的天下,奚齐就算能胜,也要自伤其七,而在他们两败具伤时,我们就会出现收拾残局。”

“啊……那我们现在……”

“找个地方休息,不必急着进山,等着祭祀的好消息!”

一行人绕过前面一座小山坡,寻找到一处可以歇脚的空旷地,坡度平缓,往上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往下杂草丛生,极目可见一道­干­枯的河滩,有雨下则成溪。

“有点不对头。”重耳刚坐下便站起身来,神­色­肃然道:“这里太安静,这么茂密的树林,竟然连鸟叫声也听不到?”

“是不正常。”赵衰眉头紧锁走了过来。

“魏犨带人四周查探去了,希望公子判断有误。”季槐嘴巴虽这样说,但心里却早已是七上八下,重耳已经无数次验证了他敏锐的感觉。

“奚齐走的不是这条道?”

重耳皱眉道:“按说不会有问题,狐毛一直跟在奚齐后面,如他们有异动,狐毛会给我发暗号的。”

“那……”公主欲言又止。

重耳心中一动,对赵衰道:“也许是我感觉有错,但小心些总没坏处,你让大家分散休息,随时保持警惕,十二道墙与八凤卫紧跟公主,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也要确保公主安全。”

“这里有没有马贼?”

“开玩笑,在赤狄的地盘里还能容忍小毛贼存在?”

“奚齐那边如有动静,我们应该能听得到吧。”

“可能吗?”

“三千多人总不能像一个人似的悄无声息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说个不止。

季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公孙榷与尚家的人有没有跟随奚齐进山?”

重耳微一错愕,苦笑道:“这的确是个问题,据说奚齐先进山,而后他们两人有什么动静我不清楚,还得等欧阳郐祭师的消息才知道。”

“就这么等下去吗?”

重耳再次苦笑道:“别无它法,只能等待。”

奚齐心中的恼怒几乎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真想放一把野火将这片密林给烧个­精­光。

如果能把赤狄给烧出来,他一定会这么做,但他明白自己也得靠这片密林藏身,否则三千人也就无所遁迹。

已经在山中逛悠了半天,别说赤狄,连只野兽都没看见。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所有的路线都是欧阳家族给的,要怪只能怪自己人生地不熟,(奇*书*网*.*整*理*提*供)还有那狡猾凶残的甍瓦。

公治方突然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身体疾如闪电升空,像一头机敏的老鹰般在林间滑翔。

“禀公子,一里外发现大队人马的踪迹。”

奚齐兴奋的一挥手,道:“好!吩咐众将士就地隐蔽,等他们经过时,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公治方得意一笑,道:“看来抓了他的女儿还的确有用,否则那会有这样准确的情报,重耳现在正满山晃悠着呢。”

奚齐策马杂在一群亲兵群中,心情的兴奋,实是难以言喻。生平第一次指挥战争,而且胜利就在眼前,他仿佛看见人群在高呼他的名字,欧阳倩崇拜的眼神,一切都那么的完美。

初冬季节,密林很难隐藏大批人马,再加上山上峡谷众多,奇石林立,自谷底到岩顶只不过五六丈高。奚齐不赞成在狭谷设伏,因为两边岩顶之上毫无遮拦,任何眼力正常的人在远处都可看清楚。

公治方建议道:“正因为赤狄比我们更了解这里的峡谷,所以他绝然想不到我们会选择这里设伏,我刚才查探了下峡谷两边的地势,峡谷不深但狭长,不利于通行大队人马,岩顶上不行,我们可以从地面两头包抄,定能一举拿下甍瓦。”

奚齐心中一动,沉吟片刻道:“大家都就按先生的话去做,违者立斩。”

一声令下,来自翼城三营禁卫营待卫营与城卫营的四千余名­精­兵,沿谷而下,队形肃整地布阵埋伏,只等赤狄的到来。

几乎转眼间,峡谷前方突然竖起一面大旗,在寒风中咧咧做响,峡谷距大旗之间不到七里地,公治方之类的高手甚至能清楚的分辨出扛旗人衣服的颜­色­。

“呜……”牛角声划空传来。

公治方闻声­色­变,奚齐回首往峡谷后面望去,牛角号声是从他们后方山峰传来的,一群晋兵也仿佛意识到危险而流露出不安的神情。

“不好。”奚齐惶恐不安的对公治方道:“怎么我们身后有人?”

他的话音刚落,”呜……”的牛角声再起,但这次是峡谷前方传来的,有些前后呼应的味道。

公治方脸­色­突转苍白,神­色­不安的长叹道:“我们中埋伏了。”

“那我们退吧。”奚齐慌道。

公治方再叹:“晚了,公子,唯一的希望便是坚持到尚渔与公孙榷赶上来。”

前面疏林乱石中,已然出现百十个身着葛麻的大汉。有持刀者,有握戟者,依然保持原有的速度,渐渐接近峡谷。

公治方目光游离,又朝身后搜索观察,两耳耸竖,可知他不但用眼去看,还功聚双耳,仔细聆听。奚齐知他经验丰富,眼下的举动肯定非是无的放矢,也不敢催促,只有眼巴巴的寄希望于他。

公治方忽然舒了一口气,道:“果然如此,前后均是甍瓦的人,我们退路已失,立刻把大家聚集在一个地方,防一个点,也不见得就输给他们。”

奚齐神­色­更趋凝重,见几个带兵的将领点头,遂道:“就……这样吧。”

忽然蹄声响起。几人回头望去,一个骑白­色­骏马头带铁盔的人在数十名剽形大汉的簇拥下,正朝他们驰来。

公治方打出手势让手下集结,而后勒转马头,拥着奚齐往峡谷退去。

蓦地蹄声激响,沿峡谷前方驰来一队人马,笔直的朝他们包抄过来。

公治方暗叫不妙,知道时不与我,当机立断大叫道:“不要慌,前面弓弩手准备,后面刀斧手随时听我号令,不许后退。”

赤狄的牛角号再起,战号吹响。

公治方大喝道:“弓弩手准备……”

早已准备就绪的侍卫营­射­手,立即应命而行。四百人分四列前后排列成队张弓搭箭,第一排呈跪姿,后三排立姿,左右交叉。

阵势刚摆好,前面丛林战号大作,冲出四队赤狄,各约百余人,前面百余人手持藤甲,显然是为了对付弓箭手的,身后赤狄均手持梭镖,准备来个长距离投­射­。

而那个骑白马的赤狄头领正从后方慢慢靠近,随时都可能发动攻击。

奚齐见势不对,慌忙下令:“­射­箭!”

一时间,箭矢如骤雨般往赤狄­射­去。平日里寂静的峡谷杀声震天,似潮水般起落,血雨腥风笼罩着这片荒芜的山地。

第九章智胜峡谷(1)

当牛角号声在山那边吹响时,包括公主在内的所有人全站起来。

“终于打了起来,好!”赵衰难得这样兴奋,高兴的拍了拍魏犨的肩膀。

重耳更是心头一阵激荡,一切都向他所希望的方向在发展,如果再幸运些,将有可能将奚齐这个祸害清除。但不知为什么,一阵喜悦过后,心底没来由的涌上一种奇怪之极的感觉,刚欲展开灵觉四下搜索。

“轰……轰……”平坡上空突然被黑暗笼罩,林边无数棵枯树碎为如暗云一般,带着狂裂的气劲,疯狂下压。

重耳神­色­大变,他首先想到的是保护弄玉及季槐的安全,如果她们有失,他便是苟活世上也毫无意思。

“保护公主!”赵衰大喝一声,手中长枪已然出手,直挑那片散为碎片的枯树。

狐毛与魏犨几乎在同一时布起一道防护墙,手中刀剑抡得飞快,他们知道,这些飞舞的枯树片在高手的施­射­下不亚于尖锐的利器,枯树的枝杈越多,所产生的力量与范围愈广,好在三百亲兵早已分散开来,不然将死伤惨重。

重耳在挑飞第一拨枯树片的同时,忽感有异,他的灵觉告诉他,这第二拨粉碎片里夹杂着几支利器,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向他急速冲来,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凌厉无比的劲气从林中散发而出。

重耳的利刃再次显威,长剑晃若一把巨大的开山斧,­射­向暗云,掠起一阵锐啸,“喀嚓……锵!”几声剧响与惨叫声相继传来。

但就在季槐为重耳这漂亮一手而惊呼时,紧随暗云掠过一道身影,利落得像天上的雄鹰,实则比之鹰更为利落轻盈,在众人惊愕之中,泰山压顶般扑向重耳。

由于重耳所处的山坡空间狭窄,纵有强弩也不敢施­射­,三百余­精­兵眼睁睁的瞧着他们的主帅与人恶斗,却丝毫帮不上忙。等到狐毛高喊“放箭”时,那个神秘人已经出剑。

这剑,好快,犹如黑暗中火花疾闪,亮丽得像挂在天空中的太阳,让所有的人都有一种窒息之感。

“公子……”“重儿……小心!”季槐与弄玉几乎同时抽剑扑了过去,但她们的速度比这个神秘人差了一个等级,只有介子推堪与比之,可惜他偏偏远走。

重耳出奇地冷静,探脚疾点,脚尖正中一片随风飘散的树枝,立生新力,改变方向,不可思议的横着凌空侧移,以求避开对方强力一击。

那神秘人却在此时发出一声似龙吟的低啸,在虚空中激荡不休,而手中的剑却形成了一条更长的光芒,像彗星扫尾般准确的捕捉到重耳移动的轨迹。

“锵锵……”一连串的脆响,在电光火闪间兵刃连续撞击,每一次撞击都伴着重耳一声闷哼。

“呼……呼……”劲风大作,无数道身影都朝着神秘人飞扑而至,全都是必杀的招式。

那人突然大喝一声,眼中利芒一闪,手中长剑拖过一道灿烂至极的亮弧,犹如一抹彩虹横贯虚空,那攻来的几件兵刃全被震开,不仅如此,重耳的长剑几欲脱手。

谁也没有料到这个神秘人凭一己之力一招震开包括弄玉赵衰在内的五大高手,那一剑看起来很轻盈,甚至有些飘逸,但虚空之中,似乎涌动着一股暗流,一股强大得让他们有力难施的暗流。

但世上能抵这样五大高手合力一击而不损丝毫的人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没有,虽然他能一招制敌,但强大的气流仍然把他震得向后倒飞几尺,天空中飘洒点点血花。

一击不中,一直裹在树叶中和魏犨狐毛等纠缠的十余名蒙面人一个呼哨,退往神秘人处。

重耳也不好受,一个趔趄站稳,却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肩头涌入四肢百骸,一想到莫名其妙的就被攻击,气得破口大骂起来:“混蛋!报上你的名字来。”

“嗖嗖嗖……”弦响,五十个弓弩手终于发­射­了,个个箭出如珠,无论是力道还是角度,都刁钻至极,速度更如疾电。

“叮叮……啊……”有几个蒙面人挡住了第一批箭,但都不免被箭身所带的力道震得倒退两步,另有人挥剑斩在箭身之上,但第二箭乃至密密麻麻的群矢却随之而来,一时间惨嚎声不断,见机得快的人即使想躺地而躲,也心有余而速不够,简直成了亲兵营弓弩队的­射­箭表演。

神秘人见势不对,不再迟疑,仰天发出一声长啸,速如鬼魅一般扶摇直上,冲破密集箭阵,口里发出几声悲愤的嚎叫,双脚空中虚点,往山下疾驰而去。

一阵混乱过后,山坡上留下十余具尸体毫无规律地躺着,除了重耳一群人急促的呼吸声之外,显得无比的空寂,连心跳之声也显得那般沉重。

“这人是谁?”季槐眼神中还有一丝的惊骇之­色­。

这是几乎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以赵衰见识之广,也不得不承认此人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厉害的高手。

重耳脸­色­忽晴忽暗,眉头深锁。忽而叹道:“我知道了,他一定是红龙。”

季槐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

弄玉好奇的问道:“红龙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说过世上有这样的高手,他……竟然不在我师傅说的几个人之列。”

重耳有点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感觉,直到此刻,他仍不知道是谁买凶杀他,而且一定要至他于死地。这人的剑招几乎与于跋同出一撤,看起来不是那么狂烈和凌厉,但一旦接触到便会发现轻盈中夹杂着诡异和­阴­险,剑上似抹了一层粘液,那种粘连不着力的感觉,让他有一种想吐的冲动,且之剑上的反震力道却又大得惊人,似乎像是无数道无形的蛇从对方的剑上钻到他的体内,到现在他都感到筋脉内有一种麻乱酸软的感觉。

狐毛紧张道:“这已是第二次了,不知道他下一次何时出现。”

赵衰忍不住问公主道:“你师傅提的那几个人是谁?”

弄玉轻启朱­唇­道:“鲁己子,海青山,郭舟。”一拨人听得你眼望我眼,都是些没听说过的名字。

重耳哑然失笑道:“管他呢!我们现在该去看看奚齐了。”

弄玉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对季槐道:“让他们商量去吧,我们前面等。”

奚齐第一次品尝到战争的味道,但他却宁愿永远也没有这样的第一次。如不是漫山飘零的血腥味在刺激着他的鼻子,他做梦也想不到几千­精­锐战士会如此不堪一击,要知道他们是翼城三大营中抽调出来的,是晋军­精­锐中的­精­锐,却仍然被一群野人打得落花流水,死伤惨重。

三千­精­兵,被对方几轮猛冲下来,已剩下一半都不到,原本想设伏峡谷,现在自己倒被逼进了险恶谷内,只要对方包围圈再缩小一步,全军覆没的厄运,迫在眉睫。

公治方眼光迅速掠过聚集在奚齐左右三十多名家将,双目利芒闪动,大喝道:“你们保护好公子!等救兵到来。”说完带领百十名善爬高手欲攀越峡谷而登顶,他明白只要对方登上谷顶,那么纵是神仙也难逃一劫。

“呜……呜……”要命的牛角声再起,赤狄又一轮攻击开始。

谷外赤狄的前排攻击手开始潮水般移动,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几乎囊括当时能用来杀人的所有利器,后排几百名手持丈二长的黑弓手已经在向谷顶攀爬,没有支持弓的也没闲着,或抱大石,或几人抬一根比腰粗的树­干­,嘴里还“哟嘿!哟嘿”的高喊着号子。

其实很多人都明白,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死亡之前的等待。奚齐仅有的一点信心都被等待给吞灭,他的手下,满脸绝望的晋兵,甚至包括他的家将都现出悲哀之­色­,这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是来自内心对死亡的一种畏惧,因为死亡随时随刻都可能伴随着他们,眼看着同伴一个一个的倒下,谁也不敢保证,下一个死去的人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

“赤狄……他们上去了……”一个抬头的晋兵绝望的喊道。

“弓箭……”又是一声惊呼。

“嗖……嗖……嗖……”暴响连发划破了虚空,天空中仿佛突然下起了箭雨,其中还夹杂着斗大的石块与树根。

“轰……轰……”狭谷之中一片­阴­暗,随之而生的是谷底狂乱的呻吟与惨叫声。

这时奚齐已然绝望,虽然他还能躲到一个内陷的峭壁内,生命暂时无忧,但赤狄会放过他吗?他自己都不相信会有奇迹出现。

大祭师把路线与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重耳也一直在等待最佳时机。

离峡谷不远处,有座相邻的单头崖,高约数十丈,崖下是大片荒草地和一条已经­干­枯多年的小河道,两旁是一些小树和长长的野草。

这些野草也是最佳的藏身之处,峡谷大战全都没有逃过暗潜在野草中的眼睛,他们一直蛰伏不动,起劲的欣赏一出大戏,眼下他们虽不是主角,但他们坚信,最后的主角必定是他们。

赵衰低声道:“应该差不多了,公子下令吧!”

重耳深吸一口气,挥手道:“开始!”

第九章 智胜峡谷(2)

当重耳话音刚落,划破长空的劲箭立刻如蝗雨般­射­出。

虽然才五十张弓,但每张都经过狐­射­姑这个兵器大师的改进,力大弓沉,有一弓带三箭,有角踩发­射­的强力弓,且能通过距离远近调整­射­程。但更重要的却是以火点燃他们身旁的那些­干­枯茅草,再搭带箭头­射­出。

而那些枯黄的野草似乎一点即燃,五十支火箭一轮,并成一排弧线地­射­出,而拥挤在峡谷顶部与谷口的赤狄就遭殃了,一人中箭只是一条命,但火势不认人,顷刻间,谷顶与谷口已变成火的海洋。

赤狄们不是被乱箭穿身,便是全身着火,惨呼连天,一时之间峡谷气氛诡异至极,惨嚎之声不绝于耳。

当赤狄发现情况不妙时,火势在风中越来越大,阵式大乱,退,只有退,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但刚逃出火势圈子的赤狄们还来不及喘口气,便发现更大的灾难在等着他们。

亲兵营刚组建的四大队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剑队与枪队以势如破竹之威杀进拥挤逃窜的赤狄大阵。

赤狄虽是天生的强悍,但经过一轮暴风骤雨般强弓与烈火的洗礼之后,即便是没有吓破胆也没有勇气正面抗衡,纷纷退避。也有赤狄不畏生死的往前猛冲,狐毛一声令下,早已按捺不住的刀斧队举起闪亮的斧戟,像水银泻地般,硬生生的撕破了赤狄的防线,五人一个方阵,如狂烈的旋风般切入,刀斧所到之处,赤狄饮血即倒,霎时天惨地愁,血雨刀光,简直是一场一面倒的大屠杀。

强悍无比的赤狄瞬间被击溃,牛角号再次响起。

不过却是退兵的号令。

退,当然可以,不过能退的路只有一条,那便是奚齐躲藏的峡谷底部。

赤狄已管不得那么多,先离开眼前的这些杀神再说,于是已经心生怯意的赤狄便像退潮般的转身涌向峡谷。

赤狄死伤惨重,山林峡谷到处可见赤狄的尸体,有的依然冒着浓烟烈火,有的还在发出凄厉的叫喊,甍瓦被气得暴跳如雷,如果他知道对方是以三百人击溃他的四千人的话,恐怕会气得吐血。

甍瓦仰天一阵长笑,悲愤万状,猛扯缰绳跃马冲上高坡,对着重耳一方高声喝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重耳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晋国重耳。”

“重耳?公子重耳……哈哈!”甍瓦不怒反笑,这个打击太大了,他宁可败在一个名将手里,却不愿意败在一个从未领军的|­乳­毛小子手中。

“重耳,你有胆量同本人单挑吗?”狂怒之下,甍瓦近乎失态,提出一个不可思异的要求来。

甍瓦此请正中重耳下怀,一来是为了满足欧阳家族的要求,提他人头换取美娇娃;二来赤狄虽是元气大伤,但还有千余可战之兵,一旦逼急拼命一搏,胜败虽定,但风险极大,损失多少人才能取得全胜?重耳付不起这个代价。

“我答应你。”重耳豪迈而傲然地道,一副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架势,使他那年轻的脸洋溢着一种异样的生机和魅力,柔和与随意浑惯全身。

甍瓦下马,全身散发出一种可怕的杀气,使得山林间的空气变得沉重起来。

“你就是重耳?”看着越走越近的重耳,甍瓦掩不住眼中的一抹失望。

重耳看了一眼手中剑,目光坚毅的道:“你就是甍瓦?”

“哈哈!”甍瓦悲愤大笑道:“贤名远扬的重耳公子竟然也会躲在暗处偷施冷箭?”

“抱歉,有些事情是逼不得已,如果还守贤纳道,那我早就没命站在这里。”

甍瓦眼中­射­出狂热之芒,声音却平静无比,让人清晰地感觉到他心底似乎有一道既将升起的狂焰:“好!那我就再教你一招,手握主动时别轻易犯险,不过你没有机会实践了!”

也就在这时,重耳的眼前亮起一道似波光的利芒。

甍瓦出剑。剑猛,招狂,更可怕的是他的气势与出手时机的判断。

不可否认,重耳对危险降临的感应似乎比别人都敏锐很多,这应该归功于回天诀的奇异力量。

仿佛早已在等待,重耳极为自然的手腕一振,手中长剑化出万道寒芒,长剑竟似刀一般划破虚空斩落下来。

甍瓦一惊,他是行家,所以重耳一出手,他就明白对方的深浅,他难以相信这个贵为王子的年轻人竟然能把剑法练到如此程度。虽惊异,但他手上长剑却丝毫没有半点停顿。

“呵……”甍瓦一剑挤入虚空之中那涌动的气劲之中时,他才吼出胸中积压了很久的闷气,剑招也因为这一吼,变得愈加狂野。

“锵……锵……”登时产生一连串兵器相撞的交鸣声。

这时重耳才明白甍瓦的厉害之处,此人天生神力,剑下无三合之敌,功力稍弱者往往一招剑飞,即使是功力相当者也经不住他连翻硬击。

甍瓦每击出一剑,重耳便后退一步,每接一剑,都令他难受得要命,脉|­茓­像要爆裂开来似的。

远处观战的人无不大惊失­色­,赵衰与季槐已经在慢慢的移动脚步,随时准备出手。

甍瓦继续以雷霆万钧之势出剑,剑化刀招,每一剑都准确无比的劈在重耳的剑刃之上,当得起剑无虚发的赞誉。最难得他是在连续不断的情况下办到,每剑劈出的角度和时间拿捏各有不同,凭借自身强大的真气。

重耳剑势已呈溃散之态,眼看不支。

就在一阵惊呼声中,重耳突然间停止后退,“铛!”的一响,他毫无花巧地与对方硬拼了一剑。

剑风四散,既猛且狂,没有人知道,是风在旋转,还是剑在旋转,抑或只是那被拉扯得支离破碎的天空在旋转。

甍瓦一声闷哼,倒退三大步。

大家都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其实更不敢相信的是重耳自己。正当他内力不继,真气被逼得逆转而回,在全身游走徘徊时,又要面对甍瓦的强袭,还得调整体内真气,实是苦不堪言,好在他的灵台依旧一片清明,暗想如其被甍瓦强功震杀,不如反其道行之,不控制真气的逆转。

当下意守脑际泥丸宫,依回天诀秘法,以意导气,从泥丸反方向任脉而下,强行抵达丹田气海,过玉关返抵泥丸宫,为之一周天。出乎他意料之外,逆经而行不仅再不是痛苦,还愈来愈舒畅受用。­精­神与真气也不断升华,浑浑沌沌,物我两忘。

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原本看来是绝难接下的一剑,竟然可以轻轻松松的接下,甚至甍瓦的每一击,看上去都那么清晰明了,毫无遮隐,剑的线路轨迹他都能掌握得清清楚楚。

像是一场噩梦,对甍瓦来说的确如此,纵横山林十余载,身经百战毫不夸张,没料到­阴­沟里翻了船。这到罢了,竟然在单打独斗下也莫名其妙的落了下风。

但对重耳来说,绝对是另一个天地。当他不再后退的时候,他几乎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甍瓦再也打不败的对手。

重耳笑了,笑声中夹杂着茫茫剑气,气势犹如蓄满了飓风的大帆般向甍瓦急涌而去。

第一次,甍瓦握剑的手在微微抖颤。

那是因为重耳的气势太盛,有着绝对压倒­性­的强霸,更有着君临天下的气概……

“轰--”天空中发出一阵长长的暴响,连惨呼也全给掩盖住了。

“扑通!”甍瓦蓬的一声倒下,这个纵横东周列国的凶人含恨而殁!

有人欢喜有人忧。

欧阳家族的招婿盛会终以奚齐的惨败收场。

三千晋国­精­兵竟然比不上重耳的三百家丁,一战下来,生还者七十余名,还是靠重耳施救奚齐才不至于命丧峡谷。

一时间,这条消息传遍晋国的大街小巷,重耳声誉之隆,一时无两。骊姬气得当场病倒,她花了无数心血为奚齐刚铺平道路,结果一天内就毁于一旦,以至于她连奚齐的面都不肯见。

听着满朝文武对重耳的颂歌,献公愈感不安,上次对霍国一战使太子申声名大振,结果是得不偿失,这次重耳玩了更漂亮的一招,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坐大,如果他们现在就联手叛乱。

朝后,献公留下大夫梁五与关东五,内待之首优施旁听。

“不中用的逆子,三千­精­兵打不过赤狄也罢,最后还落得靠重耳施救,这……寡人还怎么放心把祖宗的江山交给他?”献公刚落座便开口大骂。

两五与优施面面相觑,献公在气头上,他们谁也不敢Сhā言。

“寡人还怎么去废长立幼?”献公直盯着梁五道。

梁五突然跪下道:“大王息怒!废太子之举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纵然大王收回成命,我想太子申也不会领情,虽说奚王子此次有失颜面,但他毕竟还年轻,第一次带兵打仗,败可谅也!而此次跟随奚王子前去的都是卫兵,也没有一个经历过大战的将领指导,请大王三思。”

关东五与优施两人噤口不言,他们对于废太立幼之举,亦是全无信心。

“那当下之计?”献公盯着梁五道。

第十章

梁五道:“欲废太子,必先去其势,上次让太子出战霍国如不给他强兵名将,我想也不会让他坐大,战既能长其势,战也能灭其势。”

献公问道:“与谁战之?”

“虢国乃晋之世仇,派重耳兵发虢国,但虢国与晋不交界,欲取虢必向虞国国借道,而虞与虢向来交好,必不肯从之,此一难也;再加上大王以防务为由,不给重耳一兵一卒,把太子申的曲沃与夷吾的封地之兵权交给重耳调度,太子申不清楚会有什么反应,但夷吾必推之,三人之合立破,又一难也。这样一来,重耳即使能胜,三人的实力十去其八,再无顾虑。最后大王亲领晋之­精­兵灭之,必能大大增强大王在国中的威信,对大王有百利而无一害。”

献公击节而起道:“梁上卿一语中的,实是上上之计也,将来寡人必定重重赏你。”

梁五当然是欢喜之至。关东五与优施则哑言无语,深感颜面无光。

献公一改愁态,容颜大悦道:“那就等弄玉大婚那天宣布战令,哈哈!且让他们得意几天吧。”

几个时辰后,翼城最大的酒楼‘风采楼’灯火通明,里克与朝中大臣联名宴请一战动天下的公子重耳一行,陪客皆是翼城权贵。

重耳也豪兴大发,杯来盏去,再加上与欧阳家族的关系已定,香姬已当重耳是‘自家人’的缘故,席间愈显亲密放纵,毫不避闲的与其调笑,重耳已到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地步,如不是许安与赵衰见势不对,强行拉走重耳,恐怕两人当场就要闹出翼城最大的新闻。

第二天刚醒来,萌丫头就来请得重耳过去:“公主有请公子。”

重耳梳洗过后,沐浴着清晨的微风,­精­神抖擞地向公主的雅院走去。

“公子好!”

弄玉的八卫之二娇俏地挺立在院门,看见重耳眼前一亮。

如果拿现在的重耳与以前的旬生相比较的话,那么最大的区别是神形的转变,依旧清秀的俊脸少了些轻佻,多了些飘逸,还有那不经意流露出来威严,目光一改以前的游移之­色­,显得气定神闲,­精­灵有神。

如在以前,遇上目放仰慕­色­彩的两个美女,他定得占点小便宜才肯离去,但重耳只是对着两女微微一笑,昂然挺首进入房中。

刚踏进大厅,重耳眼神一呆。

谁也不能否定弄玉的美,那是种深入到骨子里的风姿,如果说美有先天后天之分,那么弄玉就是先天中的佼佼者。

让重耳惊异的是此时弄玉眼中毫无一丝世情之味,空灵,绝尘之中透出一种恬静安祥的美态,那股独特的气质虽说使他为之心旷神怡,但更多的是一种沉寂。

弄玉怎么了?重耳心底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弄于淡然自若的将眸光投­射­到重耳处,深深的注视了他一眼,道:“重耳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啦!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坚强,玉儿再也帮不了你了。”

重耳心头为之一震,大惊道:“玉儿说什么?莫名其妙的重耳听不太懂。”

弄玉淡然道:“我都知道了,后天大王便将我许予公孙家。”

“啊!”重耳失­色­道:“玉儿你……”

弄玉站了起来,向重耳走去,刚迈开忽然又停下脚步,静静地望着他的眼睛,露出了一个出乎意料地带着点凄迷的微笑,重耳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笑容,心中一股深深的疼痛在蔓延。

重耳不由自主的也往前走上一步,和弄玉面对面的很近的注视着她那双充满凄迷的眼睛,说道:“有重耳在,任何人也带不走你。”

虽是脱口而出的话语,但他语气中充满自信和勇气连自己都感到惊异。

最吃惊的还是弄玉本人,心神震颤之下不由暗叹一声:“痴儿!你知道吗?这个世上并非靠信心与勇气说话的,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空。”

重耳再一次用低沉而坚定的语气道:“我会用生命去捍卫公主!”

弄玉美眸中现出一片激动之­色­,她实没料到,自己近乎封冻的壁垒一下子轰然大开,而仅仅是他的两句话,这一刻的重耳身上散发出一种神奇的魅力,是她从未见过,但却是她梦想中的。

注视着娇躯轻颤的弄玉,重耳又一次迷失了自己。不顾一切猛展双臂,将弄玉紧紧抱住,大嘴猛的压在她娇艳欲滴的樱­唇­上,一通热吻。

正在这要命的时刻,门外传来女卫的通报声:“欧阳倩拜见公主!”

惊醒过来的弄玉情急之下催发一道真气,从重耳的双肩顺流而下,直至重耳被仓促间震开。

重耳用极其无奈的眼神看着胸口不住起伏的弄玉,她依然还急促的娇喘不止,那娇媚羞涩的模样,使得他恨死这个打扰他好事的拜访者。

“公主……欧阳倩求见。”这时门外女卫又喊了一声。

“请欧阳小姐到卧云亭,我稍后就到……”弄玉公主定了定神,平淡地说道。

卧云亭沿溪而跨,把溪水分割为东西两部,溪水源自西山翠林,是以终年清澈透明,水流常年不断,穿亭而过。

任何人来到这座红柱绿瓦,雕梁画栋,翅角入云的绝美凉亭时,都会生出飘然若仙之感。如在此摆下宴席,抬头可眺望西山隐隐竹林,低头一赏溪中美景,何等的逍遥自在。

其实不然,心态决定心情,重耳便无心赏景,简直可用坐如针砧来形容。

一方面是欧阳倩的冷漠,浑然不当他是既定的夫婿,甚至没看过他一眼。弄玉则更甚,只要重耳开口,她便马上住嘴,欧阳倩也许还没看出异样来,但以重耳之敏锐的直觉,便知弄玉是恼怒到极点才会如此反应。

席间一度陷入沉寂之中。

重耳再也按捺不住这压抑的气氛,不紧不慢地对欧阳倩道:“小凤还好吧!”

“砰!”一声巨响,欧阳倩心神俱震,连茶杯摔落在地都似乎忘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与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重耳。

弄玉也被欧阳倩的举动所吸引,一时也忘记重耳对她的轻薄之举,眼神来回在两人之间穿梭。

重耳暗暗笑了笑,丝毫不露内心情绪,淡然对欧阳倩道:“你身体又不舒服?”

欧阳倩闻言身子僵硬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羞怒之­色­,半晌后,她突然展眸一笑,拼命掩饰住激动之情,娇声道:“你还记得凤姐啊?”

重耳不顾弄玉迷糊的眼神,接口道:“她好吗?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谁知欧阳倩脸­色­猛然由红转白,眼神中满是愧疚之情,凄然道:“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们走失了。”

“那她是不是和……在一起?”

“不是,我们一起的。”

“什么?”重耳拍案而起,铁着脸,一双虎目直直地盯着欧阳倩。

弄玉正待呵斥重耳,哪知欧阳倩却不堪重耳注视,低下骄傲的头,颤声道:“对不起,是我没能照顾好她。”

这下弄玉就更糊涂了,一贯骄傲自负的欧阳家族的宝贝女儿竟然向人认错?

更希奇的还在后头,重耳竟然冷冷的对她说:“我想与欧阳小姐单独谈谈,公主!”

弄玉茫然的将目光投­射­到欧阳倩处,后者竟然如感应到似的和她眸光相接:“请公主原谅,我也有话想和公子单独谈。”

天啊!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先是温文尔雅的重耳像变了个人似的,突然对姑姑施以粗手。接下来在凉亭发生的一切更是让她不可思异。

弄玉苦笑着连道几声:“好!好!你们谈!”便退出卧云亭。

弄玉刚离开,重耳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告诉我详细情况。”

欧阳倩的美眸中闪现着泪花,几欲呜咽道:“你是旬生?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说完大哭着扑了上来,紧紧的搂抱住重耳,好似一放手他便要飞掉般。

重耳轻叹一声,双手轻捏了捏她的肩头,触手温软又充满弹­性­,看着她垂下的颈背,线条优美,肌肤润泽,不由得想到那座石屋的两天两夜,顿时心内泛起一片温柔。

“事出有因,我有我的苦衷,再说我也憋得够苦的啦,明明你是我的女人,我却还得和那小子去争你!”

欧阳倩现出无可掩盖的惊喜神­色­,小女孩般雀跃道:“真的吗?只要你不是有意在躲避我就行。”

重耳爱怜的抚摩着怀中美女的秀发,神情严肃道:“凤儿是怎么和你们走失的?”

欧阳倩不敢直视重耳的眼睛,低头道:“那天你滚下山坡后,我与雪丹清、凤姐疯了似的在山野里寻找了两天两夜,直至我被家人强行拉走,雪丹清说还要独自等你一天,让我带走凤姐,凤姐身体与心神受到极大的打击,都快崩溃,在她昏睡期间,我们把她带走,哪知几个时辰后她醒了过来,哭着喊着要继续去找你,我……我只有陪着她哭……”

重耳心中一痛:“那后来呢?”

“那晚我们睡在一起,但我半夜醒来时,凤姐已经不在,门外守卫说她已经离开好一会了,我当时急得连骂那个笨守卫的心都没有,我想去找她,可我哥……软禁了我。”欧阳倩说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重耳紧紧的搂着她,轻声安慰道:“宝贝!不是你的错,我相信凤儿没事的,吉人天助。”

欧阳倩抬起泪脸,一字一句道:“我一直在派人寻找她的下落,香姬几天前曾说已寻到凤姐的影踪,只是还不能确定。”

重耳忍不住抬手擦拭了她挂在美眸下的泪珠,惊喜道:“她在哪?”

“就在翼城。”

“啊!快告诉我,她在翼城哪里?我要去找到她。”重耳松开双手,认真地道。

欧阳倩俏脸现出内疚之­色­,幽幽道:“香姬说在没有证实前不会告诉我,我……”

重耳眼神一亮道:“是‘风采楼’的香姬吗?嗯!她是欧阳家在翼城的情报机构。”

欧阳倩突然脸上泛红,忸怩道:“我这次来是想通知公主,献公派优施传话给我父亲,强烈反对我……们的婚约。”

重耳冷哼一声,道:“早就知道他不会放弃,你父亲怎么表示?”

欧阳倩苦笑道:“他能怎么呢?既不能违抗王命,同时还得做一个守信的族长,无奈之下只能答应献公短时间内不会嫁女,但绝不做一个毁约之徒。”

重耳一愣道:“拖延,正中他们下怀,只要欧阳家族短时间不会成为我的后盾,他们自会在大婚前解决掉我们,到时你们也只能接受。”

欧阳倩道:“倩儿可以稍尽绵薄之力吗?本来这次前来通知是看在公主面子上,但既然你就是旬生,我……更要帮你。”

重耳大喜,当下说了一翻应对之策后,欧阳倩甜甜一笑,道一声“保重”后,美眸频频回首的步出凉亭,朝临溪发呆的弄玉走去。

当重耳回到小院时,脑中还浮现着她们的绝世骄颜。

欧阳倩英姿勃发,弄玉娇柔温宛;一个美艳绝世,一个秀丽无匹,有一点她们是相同的,她们是这个世上最关心他的女子,欧阳倩自不必说,从她知道重耳就是旬生后,立即­精­神焕发,便可得之他在她心中的重要­性­;以弄玉之孤傲高洁风姿,竟可容忍重耳的轻薄,可见成功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房内传来季槐与萌儿的低语。重耳长呼一口气,拂帘而入。

“你们又在编排本公子的不是?”重耳扫了一眼两个被爱情滋润得如花似玉的美女子哼了一声道。

季槐俏嗔道:“我们正猜公主找你所为何事呢!”

越来越乖巧的萌儿也连声附和道:“就是!就是嘛!”

重耳含笑道:“那你们猜到没有?”

季槐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这个神情焕发的男人,嗔道:“看你那样子分明是得手之态,哼!没想到公主也逃不过狼口,真为公主叫屈。”

萌儿高兴道:“真的吗?公子?”

重耳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先摇摇头又点点头,对萌儿道:“什么真的假的,还不赶快去伺候公主。”

萌儿瞧了瞧季槐一眼,迟疑片刻后美眸大亮,兴奋的道:“那萌儿就去。”说完蹦跳着向外跑去。

季槐满脸笑意的看着萌儿离去,突然脸­色­一沉,道:“你早上去公主那……都发生了什么?”

重耳面上一红,吱唔了好半晌,才低着头说道:“我……早上我……抱了她。”

季槐失声道:“什么?你抱了公主?她就让你?”

到了这个时候,重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心一横道:“你看我是那种说瞎话吹牛的人吗?哼!”

季槐娇媚地横了他一眼,疑惑道:“详细说来听听。”

重耳大惊失­色­道:“这你也要听?不会吧!”

季槐坦然道:“为什么不,你难道不想我帮你吗?”

重耳呆了半晌,忽然把脸埋入双手间,然后又抬起来,长叹一口气道:“好!好槐儿!我讲,我讲!”

于是重耳慢慢的讲述着早上发生的事情,当然有些场景是必须忽略的,主题围绕着公主情绪不佳,他惟恐公主有不祥之举,一时情急,事情就发生了。

季槐呆呆的盯着重耳,愣愣道:“有些不对,你不是这样子的,公主也不可能迁就你……你搂抱她,公主就没什么反应?”

重耳痛苦道:“这也问?”

季槐暗暗偷笑,正容道:“当然,如果她没反抗,那就恭喜你美梦成真,如果她反抗……”

重耳紧张道:“怎样?”

“你就有麻烦了。”重耳脸­色­一变,欲语无言。

“对公主这种天之骄女,绝不能使用强迫的手段,哼!那只会在她心中留下恶劣的印象。”见重耳魂不守舍的样子,季槐更是毫不留情地批评起来。

重耳见季槐越说越激动,不由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生气啦?”

季槐皱了皱眉头,没有好气的回答道:“我生什么气啊?我哪敢生公子的气。”

“嘿嘿!你肯定生气了,还瞒我?”重耳可是从小在花丛中打滚过来的,哪还看不出季槐的心事。她明显是在吃醋,或者担心重耳有了公主后不再像以前那样爱她。

见季槐美眸中似有泪花闪动,重耳心中一软,来到季槐身边,一伸手揽过她的柳腰,一通热吻。季槐象征地挣扎了几下,身子就软了下来。

在这甜蜜而温馨时刻,院门却不失时宜响起一道声音:“娄无尘拜访公子。”

“她可真会选时间。”季槐一惊,娇嗔着推开重耳。

重耳”哈哈”一笑,道:“就是嘛!简直是搞破坏。”

“好啦!我进房去的,你一人待客吧!”

季槐刚刚离开,一阵细碎的脚步在门外响起,接着传来许安的问候声。

“请进!”重耳边说边向大门迎去。

“又来打扰公子!”娄无尘那轻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既熟悉,又亲切。

一张优雅­精­致的美丽脸庞随即从门边闪出来,在她的辉映下,重耳似乎看不到他身后还跟有两人,诱人的玉脸,­嫩­滑的肌肤白里透红,像是蒙上一层水雾的动人美眸使人见之心动。

重耳知道她上门必然没好事,定是催促他履约。但他又狠不下心来拒绝这个看上去楚楚可怜的美­妇­人。

重耳哈哈一笑道:“何来打扰,请!”

娄无尘眼神一亮,深深向重耳一福。

许安对着重耳使了个眼­色­就施礼告退。

“小女琉璃拜见公子!”重耳正猜测许安那个眼­色­,心不在焉的随便道:“嗯!请坐!”说完后才感觉这道声音很特别,娇柔而不失清亮,极其悦耳动听,听后便生出亲切感和一窥其貌的渴望。

即使是长期在美女群中扎堆的重耳也瞧得心神激荡,完全被眼前这具娇躯所深深吸引。这不就是那天在大街上遇到的那个娄族美女吗?

美人玉脸上那双明媚的大眼睛中透出的火热眼神,足以点燃任何男人的心。

重耳从未见过这样独特的眼神,就像一团烈火,汹涌而激烈。

娄无尘轻轻一笑道:“琉璃一直说要来感谢公子上次施以援手,今天终于有幸谢过恩公。”

重耳­干­咳一声道:“夫人太客气了!呵!”

娄无尘显然对重耳的表现很满意,乘胜追击道:“琉璃乃娄族第一美女,因在族中引起多位长老的冲突而被送往晋国,如公子喜欢就收下她,做仆人丫头都是她的福气。”

重耳闻言浑身巨震,双目放光,失声道:“真的吗?”

“当然,无尘虽一介女流,但从不打诳语。”娄无尘一字一句道。

来翼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重耳已经了解王公贵族间的这种奉送互换之风,但像琉璃这种顶尖美女任谁也不会轻易送人。所以他深知道这礼的份量,更明白这份量背后的代价。娄族希望拿这个琉璃把他给筐得紧紧的,这样他就不得不拿出全部力量对付公孙榷,反之,重耳则只要按时履约,派几个人去应应景,便可打发娄无尘。

重耳知道娄无尘的目的,沉吟片刻后,昂然道:“谁不知重耳一言九鼎,说到做到,夫人不应多虑。”这句话说得极其巧妙,既明确表达出他的立场,同时也对娄族赠美一环悬而不提。

以娄无尘之聪慧也摸不准重耳的真正含义。

琉璃则对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主人的男人更加好奇起来,一双黑白分明,波光粼粼的桃花眼大胆的直­射­重耳,水汪汪的美眸中闪动着让人神魂颠倒的光彩,在他身体上下穿梭。

面对如此火辣的眼神,就是一惯以风流自赏的男人也受不了,借机­干­咳两声,慢慢侧移身体,不再给琉璃正面打量的机会。

娄无尘本想引重耳先开口,但这个看上去­色­迷迷的家伙好像突然之间转了­性­子,说话丝毫不乱,但他的表现以及眼神都证明琉璃对他有强大的诱惑力。娄无尘想到这里,信心大增,于是开门见山道:“最迟后天动手,这次哪怕拼掉在晋的全部族人也不能放他回去。”

重耳对此一点都不惊讶,仿佛早就知道会是如此,闻言之下,反而愈加冷静,若无其事道:“后天?大王在那天宴请三国求婚使,如何下手?”

娄无尘眼神一亮,道:“据我所知,献公会在那天宣布弄玉公主的归属,如不出意外,公孙贼子必夺花魁,而且当天晚上便会携美归齐,我们可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施以伏击,只要不会惊动翼城铁甲兵,尚家的人尚不足惧。”

重耳一呆道:“你怎么能肯定他们当天就会起程,据我所知,齐王派出一队五千人的迎婚大队,早在十几天前就出发离齐,应该在五天内赶到,公孙榷将在翼城外与他们一起回齐。”

第十一章

娄无尘微微一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公孙家族族长两天前病故,而这个公孙榷虽说是继任的最佳人选,但他还有几个竞争对手也不含糊,他能不急吗?如不是弄玉之事早有定夺,他一准早就离晋回齐,当然,他绝然不知道前方是死路一条。”

重耳心中一动,如若可行,那弄玉之危也立解。遂道:“好!我定出全力帮你。”

娄无尘费了这么多­唇­舌,等的就是这句话,喜道:“奴家谢过公子!”说着对琉璃一使眼­色­道:“择日不如碰日,就让琉璃留下伺候公子,报答公子对娄族的大恩大德。”

“以后还请公子垂怜!”这是一个充满了诱惑力的声音,仿若能拨动听者的心弦一般,使人生出怜惜之心。

就在两个女人微笑着等待重耳接收大礼时,重耳的一句话使她们目瞪口呆。

“夫人好意重耳心领,忙我一定帮到底,绝无虚假,但这位……姑娘……我不能接受。”

娄无尘失声道:“公子?”

琉璃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自她成|人以来,几乎没有哪个男人不想得到她,甚至他们族中那些白胡子长老亦然。而族中女人认为她的存在是家族的祸害,以至于被流放到晋国,而且还被作为礼物赠人。这一切她都觉得无所谓,毫不在乎,但重耳的拒绝却使她深深的震动,盯着这个男人,她的眼神由迷茫慢慢转为一股绚丽无比的光芒。

天知道重耳说这翻话时有多么痛苦,他甚至开始后悔,但形势逼人,他只能忍痛弃美。怪只怪这个美人来得不是时候,他刚好与公主建立上一点联系,正是关键时刻,一个不好,就会蛋打­鸡­飞。

而且还有萌儿之事瞒着公主,再加上他还不了解弄玉的品­性­,按他理解,以公主之高傲及敏感,任何细微之举都会导致公主翻脸,所以他暗暗告戒自己,绝不要因小失大,天下美女多的是,但弄玉公主只有一个。

说实话,琉璃比起弄玉来是各有千秋,一个高洁如霜,一个娇媚如水,琉璃的气质差弄玉半分,但其耀眼的娇躯却是重耳平生仅见。

娄无尘呆看他好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无尘绝无拿琉璃做交易之意,知道公子也不缺这个,就算没这回事,娄族也想与公子交结,今天我人已经带来,公子就别拒绝了,好吗?”

也就在这时,重耳才明白什么是世界上最为痛苦之事,那就是当一个人明明饿急,却盯着一席盛宴不能下口。

重耳忍不住­干­咳了几声,口里含糊其词道:“……算了,再说吧。”

“娄姨!我们走吧,琉璃蒲柳之姿,人家公子瞧不起也应该。”

琉璃以无比惹眼的娇姿款款起身,玉脸上闪烁着令人难以移目的光辉,一双明澈而又艳丽大眼睛,看似天真无邪,却又带着一丝世故而奇异的光芒,令人神魂颠倒。

直至一股淡淡的,品流极高的香气扑鼻而来,重耳仿佛猛然醒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慑心神,神情怪异道:“要不……留下吃顿便饭吧。”说心里话,重耳实在不忍就此离别,能多瞧一眼是一眼。

“公子别为难了,这种敷衍之词小女还是听得出来的。”琉璃白了他一眼,那眉目之间的妩媚娇柔,令人心荡。

“听说公子勇夺欧阳娇女,身边还有一位神秘的美人,恭喜公子!”

重耳一向自负的厚脸皮也似乎不堪冲击,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娄无尘好像一下子成为局外人,而琉璃的反应也出乎她意料之外,纵然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琉璃那种媚笑如丝、轻嗔薄叱的表情,即使是女人,如定力不够,也不免心荡神移。

重耳几乎与娄无尘同时想到一句词:“天生媚骨!”

看来这丫头还算聪明,平常收敛不少,否则族中那些男人早就把她连皮带­肉­给吞了,娄无尘暗暗点了点头,抿嘴一笑道:“琉璃掌握我族特殊通讯之法,在行动前公子还需要她与我族联系,让她留在公子身边三天吧,三天后如不再需要她,我派人来接。”

重耳心中五味杂陈,但能肯定一点,他暗中嘘了一口长气,好像自己一件东西刚被人偷走又找了回来。

“……那……行,三天……就三天。”重耳有意加重语气,特别是提到“三天”时为最。

望着重耳脸上患得患失的表情,琉璃暗自好笑,好一个喜欢装蒜的重耳公子,不过还算有趣。

琉璃娇笑着道:“三天!就三天!嘻嘻!”

“好啊!这三天你就跟着我吧!”

三个人的房间突然响起第四个人的声音,而且这声音清脆动听,在空气中婉转飘荡,第一个脸上­色­变的是重耳。

真该死!我怎么忘了季槐还在内室,完了,刚花了一早上的时间,拿出全部本领才安抚下她对弄玉之事的不满,这下麻烦大了。

“这位一定是传言中的那个美姐姐吧!琉璃这厢有礼!”

几乎在季槐现身的同时,琉璃有如天籁一般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好一个迷人尤物!”季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琉璃,暗中不住的点头,叹息,再点头,再叹息。

“不客气,对付公孙家的还靠小妹妹你来穿针引线呢”季槐本不想出来,但在内室越听越不是滋味,一贯喜欢和美女贫嘴的重耳今天居然落了下风,也让她生起一睹琉璃风采之心。

“行,我就跟定姐姐了,以后公子赶我走姐姐你可得帮我!”

琉璃说完,对着季槐便施了个大礼,一福到地。动作神态无比自然,毫无丝毫拘谨之感。

季槐一时间也大感头疼,目光扫过重耳,重耳对她露出一付无辜相耸了耸肩膀,难怪重耳甘心吃瘪,敢情是遇上一个和他一样的女无赖,而且还是个美艳无比的无赖。

娄无尘见事件急转直下,眼看大事已定,不希望再节外生枝,便假意呵斥琉璃道:“大胆!姐姐是你叫的吗?以后你好好伺候着小姐,不得再无礼。”

见琉璃嘴巴一瘪,几人心头不由得同时生出怜惜之心,季槐连忙道:“娄夫人不要责怪于她了,我倒是很希望有个这样可人的小妹妹,再说了,公子不定比我更想要呢。”说着,对重耳道:“对吧!公子!”

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如果我再呆在这个房间里,那一定是个大傻瓜,重耳当然不愿意做傻瓜,于是”呵呵!”­干­笑几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谈,你们谈!”

说完不顾三人诧异的眼神,狼狈逃窜。

待走出院子大门,重耳才站定下来长出一口气,那神情好似刚脱离虎口一般。

“公子在这里啊?老奴刚想去找您呢!”许安刚在走廊处现身,声音也随之响起。

“有事?”重耳隐约感到不会是什么好事。

“公主招见。”

天啊!就不能等我把这口气喘完吗?今天是个什么衰日子,重耳暗地里大呼“倒霉”。

“召见?”怎么用上这个字眼?完了,看来一定是东窗事发,要和我算帐。重耳脸­色­瞬息变幻,眉头忽而皱起,忽而眼中现出一片迷茫之­色­。

许安心想,今天有些异样,公主和公子都一反常态,但愿不会是出什么大事。

“公主在哪?”重耳强打­精­神问。

许安正待开口时,他身后传来一道兴奋的声音:“公子好!介大哥正找您呢!”

重耳眼睛一亮,急问:“他回来了?”

“是的,正在前厅。”

传话的是介子推的手下,也是以前‘先峰营’过来之人,他们与狐毛赵衰重耳旧将都住在翠园东面,紧靠翠园防守薄弱的西山竹林,同时离重耳的住处也近,便于防守也利于保护重耳的安全。

“好!我就去。”重耳说完对许安抱歉一笑道:“告诉公主一声,等我会完介大哥后再去见公主。”话说完,留下一脸愕然的许安便匆匆离去。

沿路重耳都在心里感谢着介子推,嘿嘿!不愧是绝顶高手,连回来的时机都捏拿得恰到好处,虽然说弄玉之怒终未消,但拖一阵就是一阵。

“公子立斩赤狄之首,可喜可贺!”

重耳满腹心事,也没留意已经到了厅门,听到声音才发现,介子推几个人已在厅门迎接。

“介大哥回来了,有好消息吧,狐­射­姑呢?”

介子推笑着道:“公子请!里面细谈。”

重耳作了个手势后与介子推并排而入。

介子推刚等重耳落座,便开门见山道:“狐­射­姑暂时留在那边,应该说收获颇丰,愿意加入者众多,这个……费用……”

重耳一摆手道:“费用不必考虑,能说具体些吗。”

介子推露出宽慰的笑容道:“朝歌地处晋北,是晋境内最边缘的地区,原本富足之地,但近年来连逢战事,今年又遇上旱灾,民不聊生,大小猎市泛滥,如能招入一批猎手加以训练,一定会是公子的得力之助。”

顿了顿,介子推接着道:“没想到,我们在那里遇上老朋友,竟然一呼即应,二天内人数已达三千之多,而且还有继续增加的可能,因此我得回来征求公子之意,是否毫无保留的招收。”

重耳毫不犹豫道:“当然,猎手本就具备一定实力,如有良将训之,哈哈!可抵十个先锋营也。”

介子推眼中掠过赞美的神­色­,道:“公子明见!子推也是此意,如能派位治兵高手前往朝歌定能事半功倍,我们毕竟不是正统出身,而且还不能过份张扬,等时机到了,由公子向大王求得征兵权才可以名正言顺。”

重耳暗暗一愣,心想,如若需要献公批准,那就麻烦了,那老家伙绝然不肯让自己增强实力的,但又不能打击介子推的积极­性­,于是他“哈哈”大笑,掩饰不安情绪道:“这办法可行,介大哥就不必再入朝哥,我手下有位及善带兵之将,名叫颠硕,我会马上派他去朝歌,对了,让蒲邑府的狐偃和他一起去吧,顺便带上足够的粮饷,还是以猎手的名意聚集,尽量不惊动他人。”

“好!我这就去安排。”介子推眼神大亮道:“谢谢公子!子推先行告退。”

重耳起身道:“是重耳应该谢过大哥才是,客气话就不再说了,反正我们是一体的,一荣俱荣。”

“等我安排妥当再和公子一叙。”

介子推兴致高昂的疾步而出,赵衰与魏犨也起身和重耳道别,兴奋的跟上介子推的步伐。

重耳返回自己住处,准备沐浴更衣后去见弄玉。没想到的是,那琉璃已与季槐成了至交,一起谈话的还有刚跑过来的萌儿,这个萌儿,现在只要公主没事,她肯定往这里跑。

季槐看见他便露出调皮的笑容,俏声道:“怎么现在有胆子回来啦,刚才跑那么快?”

重耳展开双肩,一左一右搂住季槐与萌儿的小蛮腰,脸上闪着坏笑道:“怎么?不欢迎我回来?”

萌儿赶紧解释道:“哪里,季姐姐一直在念叨公子呢,嘻嘻!给我们讲你的故事。”

季槐气得小脸通红,不依不饶的撅着小嘴道:“你这丫头,见到公子就忘记一切了,刚才还说要联合起来,一致对外的,你……”

重耳心叫完了,如果她们真联手起来,恐怕就没我的好日子过了,特别是那个琉璃的存在,刚到就闹出事来,想到这里,重耳抬头向她看去。

琉璃如花的俏脸上泛起了一个“你奈我何”的笑容,双眼之中更是有一些亮闪闪的东西在发光。其实从他进门起,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当看见他搂住那两个女人的瞬间,一团从未开启过的火焰在心底燃烧起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重耳望着这个人间尤物,不觉有些痴醉之感。直到季槐一声闷哼,暗地里狠狠的揪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呵呵傻笑。

这时琉璃发出一阵轻笑,缓缓道:“我想与公子谈谈后天的行动计划。”

甜美的笑声中,透出了一股浓厚的醋味,加之她眼中那股媚艳四­射­的火焰,重耳的心中不觉为之一荡,接口道:“谈,是应该谈谈了。”

季槐心知肚明的笑了笑,拉起萌儿的小手道:“让他们谈,我们先出去。”说完有意无意的对琉璃道:“你们谈好,最好是把他给谈晕了,嘻嘻!”

“小妹一定不负姐姐厚望,一定谈晕了公子。”琉璃娇笑着伸出玉指点向重耳道。

望着她花肢乱颤的娇躯,重耳心底怪叫一声:“天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坐下说吧,公子。”

“不用了,我喜欢站着谈。”

“啊!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的确非普通人能比,连说话的习惯都大异于常人。”

听到这明显带有调笑意味的话语,重耳发出一声苦笑,暗骂自己,还没开谈都已经晕了,今天这日子一定不属于我。

不过她给他带来一种无比新鲜的感觉,那是从来没有过的,重耳提了提气,强聚­精­神道:“你们有多少人去伏击?”

“我们的人不能出面。”

重耳失声道。”什么?你们全指望我?”

圈套,完全是圈套。

在离开翠园的路上重耳仍然愤愤不平,但又无法向任何人诉说,特别是琉璃说到娄族没高手在晋时还一幅吃定了他的表情,他的心又疼了起来,不过她即便是嘲笑,模样也好看到极至,哎!。

重耳心中蓦然闪过两个字--‘妖女’,的确,这个女人集妩媚,冷艳,娇横,高贵于一身,而且还能调和得当,使之看起来变幻无穷,简直就是妖魔的化身。

魏犨与赵衰感觉重耳有异,看他一脸闷闷不乐的表情,两人欲言又止,都不了解情况,不敢瞎开口。

“咳咳!”赵衰忍不住­干­咳两声,问道:“公子……我们去哪里?”

重耳一脸无奈的道:“钱山米行。”说完不由得看了看右腕上的玉镯,暗想,有用没用试试再说吧,反正也没啥指望。

赵衰与魏犨一时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大清早的重耳带他们去一个不知名的米行去­干­什么。

死妖女,骗人的娄无尘,明知道我的亲兵营动不得,还来筐我,希望盗拓没骗我。重耳暗暗给自己打气,但终究还是不太敢相信,一个手镯能起什么作用。

东方朝霞隐约可见,街道上人流慢慢增多,三匹马,三个人,一个年轻英俊,卓尔不群只是脸­色­不太好看,另外两个威武豪迈,但好像有什么心事,怪怪的三人引来众多讶异的目光。

重耳是越想越不服气,究竟是怎样落入他们的套中的,到现在也没占着一丝便宜,即使没娄族出面要求,为弄玉婚事,他还是会对公孙榷下手,但总比被人要挟好。

就算被要挟那也罢了,原本想借用娄族之力,谁知道他们比他还­精­,一个人都不出,晚上与季槐一分析,竟然还不能动用亲兵营,否则公孙榷出事,弄玉失踪,自己的三百亲兵也一起消失,就算这方面被忽略,但三百人总有伤亡吧,这个是瞒不了任何人的,更何况有奚齐在一旁虎视眈眈。

“到了,公子!”

重耳抬头一看,心里便凉了半截。

就在这条街道的最边缘,有一座以石头砌成的灰墙大院,大门用粗陋的木板相夹而成,三条边均露出四尺来长的缝隙,大门正上方,歪歪垮垮斜挂着一方长木条,上书四个大字─钱山米行,字迹模糊不堪,如不仔细看,根本就认不出来,看来是长久与灰尘为伴,久无打扫。

赵衰愣然望了望重耳,呆呆道:“是这儿吗?”

重耳暗叹了口气,硬着头皮道:“是的,你去敲门。”

“铛!铛!铛!”

赵衰不敢用力,那木门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因他那一敲而轰然倒塌。

魏犨则提高警惕,手握刀柄,眼神四顾。

“嘎吱”一声刺耳的响声,大门斜歪着打开,一个眼睛半睁,像是刚从梦中醒来的矮个子老头披着一件衣服出现在他们眼前。

“谁啊!大清晨的就来买米?”

重耳已经信心全无,不想多费可舌,一把举起右手,亮出那只明晃晃的玉镯。

“啊!”老头那对看似昏花的老眼豁然大亮,刚欲行礼,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往院内跑,一边跑一边回头道:“请稍等,我去通知主公。”

赵衰见这老头奔跑的姿势,眼神一变,持剑上手,目光极为警惕的注视着院内的动静,才一溜烟的功夫,却见一极为魁梧的大汉出现在院中,向着他们小跑而来。

第十二章

还未到门口,那人声音洪亮的道:“请进!”

重耳三人刚踏进院子,矮个老头便极为迅速的关上大门,那身子溜滑得像十二三岁的孩童。

“锵!”的一声魏犨砍刀离腰,赵衰的剑自老头现身后便一直未离手。

“别误会。”那个豹头虎眼的大汉冲他们俩一摆手,然后语气轻柔的对重耳道:“我能看看那玉镯吗?”

重耳也不答话,再次抬起手臂,印着清晨的朝霞,玉镯在手腕处闪烁着绮丽的光芒。

“公子里面请!”大汉语气一变,恭恭敬敬道。

重耳笑了笑,抬腿便步上小台阶,赵衰与魏犨也紧步跟上。

“你是……米行的主人?”重耳刚落座便问道。

“是的,我叫李桦,公子有事请吩咐。”

重耳瞟了一眼矮个老头,端起了茶杯。

李桦一摆手对那个老者道:“你先下去吧,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老者闻言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我需要一百名­精­通搏杀之术的猎手。”

来之前重耳本打算借五十人用用,但大为失望之下也就­干­脆来个狮子大开口。

“什么时间地点?”

重耳一愣,显然李桦的回答出乎他意料之外。

“时间是明晚到后天早晨,地点离翼城约百里地。”

李桦眉头轻皱,迟疑片刻道:“时间有些紧……”

重耳一怔,哦了一声。

“不过我会带一百人在公子指定的时间地点等候,请公子放心。”李桦正容道。

重耳喜出望外的看了赵魏两人一眼,见赵衰神­色­有异,遂问道:“有话要说吗?”

赵衰到此时才明白公子是前来借兵,阻杀公孙榷,但公孙榷手下无一庸手,这个“米行”能有那么大能量,一天内召集一百高手吗。

清了清嗓子,赵衰忍不住对李桦道:“我们需要的不是普通猎手,而是能征善战之士,这个还望李掌柜明察。”

李桦不愧是个生意人,赵衰话还没说完,他便明白其意思,一击掌大声道:“龙十。”

就在重耳几人还为他的举动纳闷时,大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清瘦男子缓步而入,脸­色­无神,却绝无法掩饰那种发自骨子里的冷峻,与那种自然而然的杀气。

“练一招给客人们瞧瞧。”李桦开口道。

那人也不答话,快速无比的抽出腰间长剑,身形便若离弦之箭在屋中狭小的空间翻腾,剑若惊虹一般划出一道极为亮丽的轨迹,看起来赏心悦目之极。

重耳高喝一声:“好!”心中暗喜,只需这等高手三十余人,便有信心阻杀公孙榷。

赵衰与魏犨也惊奇万分,此人功力虽达不到一流高手之列,但身上流露出来的杀气却是超绝之选,很明显是死士杀手之类的天才,尤此他们不得不重新估计这个李桦的实力。

“行,你可以走了。”李桦面无表情的道。

那个清瘦年轻人剑花一挽入鞘,也不答话,更不曾看任何人一眼,轻悠退出。

“公子还满意吗?”

见重耳似在沉思,李桦打破沉闷道。

重耳鼓掌道:“不错,不知像他这般等级的有多少个?”

“公子要一百,我就给一百。”

“啊!”重耳三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在回翠园的路上,重耳比起来时的模样­精­神了许多,反倒是赵衰与魏犨像是有满腹心事的样子,两人不时对视苦笑,一切都是那样希奇,那样不可思议,如果不是亲眼见识,打死他们也不敢相信翼城中竟然存在这样一个高手如云的组织。

重耳则没想那么多,他早就见识拓王的厉害,甚至于他手下的八将四卫,他现在考虑的是以怎样的胜利来结束公孙榷,解开娄无尘与公主之虑,想到公主,他的头又开始疼痛起来,躲避不是个办法,总得相见。

更让他头疼的是欧阳倩竟然住到翠园,加上那个琉璃小妖女,还有即将对他发落的弄玉,三个女人,三个麻烦,全遇到一起。除此外,还得考虑明天献公的盛宴,还得求献公应准招收朝歌猎手之事,自己已经答应过介子推的,可怎么向献公开口?

算了,不想那么多,以前那么艰难不都过来了。重耳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翠园已近在眼前。

刚进大门,一个清悠的声音便远远的飘了过来:“公子一大早跑哪去了,公主找你呢!”

“麻烦来了。”重耳暗叹一声,吩咐赵魏两人为明天之战作好准备,然后笔直朝萌儿走去。

“公主昨晚有没有什么特别举动?”

萌儿见重耳又想探听公主的秘密,小嘴巴一撅,不高兴道:“公子怎么老问这个,昨天公主没要我服侍,所以不知道。”

“啊!不会吧,她什么时候离开过你的视线啊?”

“就是啊,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呢。”萌儿也一幅纳闷的表情。

傻瓜,这就证明公主大反常态,希望形式朝我预想的方向走吧。重耳暗暗揣摩着,频频点头又摇头。

“公子怎么了,今天大家都怪怪的,对了,昨天来的那个叫琉……璃的可真漂亮。”萌儿说完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显然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哦!是吧。”重耳糊里糊涂附和道,其实他根本就没听清楚萌儿都说了些什么。

“嗯!欧阳小姐也不错,还有美丽的槐姐姐,翠园真成了美女的聚集地啦。”萌儿一门心思陶醉在她的天地里,一边走一边讲起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琉璃一清早就拉着季槐满园拜访,先是公主,然后是欧阳倩,就连重耳的‘十二道墙’也没有放过,最后为大家表演了一段极富魅力的娄族舞蹈,赢得满园喝彩。

“妖女,整个一妖女。”重耳恨恨的嘀咕着。

“公子说什么?”萌儿见重耳嘴巴在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奇问道。

“没……没说什么,对了,公主在哪见我?”重耳连忙转移话题道。

“卧云亭!”

事到临头,重耳反而冷静下来,轻笑说道:“既然公主找我,你就不用过去了。”说着大袖一甩,径自向卧云亭而去。

萌儿感觉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大异于刚回来那阵,甚至连走路的动作都忽然夸大起来,一幅有恃无恐,­精­神抖擞的样子。

远远的,重耳便看见弄玉俏立在凉亭栏杆旁,迎着微风,衣袂飘舞,俨若凌虚御风的仙子。

重耳硬着头皮施礼道:“重儿已到,聆听玉儿吩咐。”

好半晌弄玉才回过头来,冷冷的看了重耳一眼,脸上如上一层霜冻,寒脸遥望西山。她昨天几乎一晚没睡,怎么想也不对,麻烦的是轻薄她的人正是她最疼爱的人,怎么办呢?

重耳怕见她,其实她更怕见到重耳,看见他便想起那天早上的事,整个人立刻陷入惶恐迷离之态,她虽然觉得重耳犯下重罪,但女人的天­性­与重耳的眼神告诉她,他已经不再当她是姑姑,而是个女人,想到这里,她有些心慌意乱之感。

重耳见弄玉不理不睬的,心想,咱们就耗下去吧,我就等着你开口,反正是你找我来的。

他也学着弄玉,迳自走到围栏处,望向弄玉一方。

见重耳如此,弄玉更是慌乱,她准备了一肚子责怪批评他的话,但他出现在眼前时,所有的愤怒与勇气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作为一个长辈训斥下辈的正常状态都无。

总不能这样­干­耗下去吧,弄玉按捺住烦躁的心绪,冷冷道:“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对我做出那种事情?”

“玉儿要听实话吗?”重耳心中好笑,她终于忍不住了。

“别喊那两个字。”弄玉缓缓转身,愤然道:“当然听实话。”

重耳此时越发的心清神明,心中一动,装出一幅委屈模样道:“重耳不想玉儿离开,如果你不在我身边,还有谁来疼我照顾我……我……我一时情急……”

弄玉越听越是怒火中烧,气道:“你就是这样对那个最疼爱你的人?这就是实话?”

重耳双手乱晃,急道:“不是这样的,是……”

“那是什么?你说。”弄玉追问道。

“哎!我知道玉儿将要许给公孙家族,而且明天大王就会宣布,而且早上你的神情不对,我……我……”

弄玉横了他一眼,不解道:“你什么?说。”

反正是迟早都得摆明的,重耳心一横,大声道:“我要让玉儿做我的女人。”说完后,他低下头,像个带罪的囚犯般,等候着命运对他的宣判。

当弄玉听到那句“我要让你作我的女人”后,失声“啊”了一声,然后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良久,惶恐不安的重耳见没有动静,偷偷抬头向弄玉看去。

弄玉亦如他般,垂下头去,他能清楚的看到她羞得连耳根也红了,那种动人的神态,使他眼前一亮,有种想拥她入怀里的冲动。

重耳心中快活得大喊一声“看来有戏”,然后假意长叹道:“如果我救不了玉儿,我便离晋至齐,选择机会,直至救你回来,否则我宁可死。”

弄玉心中叹了一口气,暗忖你凭什么救我,我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献公改变主意。更何况献公与重耳的关系僵到极至,再说以齐之强势,献公就算想改也是有心无力。

不过能听到重耳这样直接的表白,她心中顿时一软,道:“你准备怎么搭救我?”

重耳眼神一亮,把娄无尘与公孙家族的渊源叙说了一遍,然后又讲到他和娄族合作以及今天早上请到救兵等等。当然他只讲了他该讲的话,一切不利的都被忽略。

弄玉听得目瞪口呆,同时也感动万分,她实在想不到重耳为了她一直在努力着,从来没有放弃过,不像那个厉无厘,听说大局已定,连招呼不打就溜回镐京,看来自己没白白疼爱重耳一场。

重耳见弄玉神情已有松动之态,遂乘胜追击道:“其实我还有个办法,如果没把握从公孙榷手里把你抢回来,你还可以在今天突然消失,他们找不到你,也就只有望天叹气的份啦。”

“消失?”弄玉幽幽叹道:“不要说翠园从五天前就被包围得如铁桶一般,就算能逃离,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重耳灵机一动道:“不用离开晋国,也不用离开翠园,只是得委屈你稍微化下妆,装扮成我……咳咳……翠园的女仆,以你孤傲的名声,谁会想到你会出此下策呢。”

弄玉好像已经忘记重耳所犯之错似的,回复女儿家的骄俏,嗔道:“你当那些王城禁卫与待从们都和你一般傻,这样大的事情,他们定要把翠园翻个底朝天,女仆?他们难道认不出来相貌吗?你想害死翠园的所有人啊?”

重耳“啊”了一声,搔了搔脑袋,喃喃低语道:“我怎么没想到这点,玉儿的相貌又是如此的独特,怎么化妆都掩饰不了其风华绝代之姿啊,哎!”

弄玉听到重耳这有意无意的赞美,心中不由一甜,正想开口说话时,突然神­色­大变,眼睛投­射­到离亭不远的一处竹林。

“我有办法让他们认不出来。”

话音刚落,一道优美如仙的身影映入眼帘。

“小妖女?你……”

重耳脸上­色­变,心中波澜狂起,现在真被娄族掌握他与弄玉的秘密,如果琉璃存心不良……更何况娄族深谙要挟之道,不妙,要不要以雷霆手段封了她的口,但随着琉璃依旧笑脸如花迈着曼妙的步履走近,这个念头逐渐淡然,淡去。

弄玉突然往前跨了一大步,娇躯挺得笔直,周身气流隐隐波动,显然已提功待发。

“你如不给我个满意的解释,休怪弄玉不客气。”

琉璃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重耳,又望了望倩公主娇美的俏脸,面容难得一正,恭敬地施礼道道:“琉璃拜见公主!”

弄玉俏脸一扳,客气话也不说,开门见山道:“回答本公主,你为什么偷听?有何目的?”

琉璃忽然一阵娇笑,像朵盛放的鲜花,重耳看得目瞪口呆,暗地里有些替她担心起来,希望公主不要辣手残花的好。

琉璃娇媚的目光,一溜转到重耳身上道:“我是跟着公子前来的,有紧急情报送公子。”说到这,她对着弄玉又是一礼,正容道:“琉璃并不是有心偷听,而且你们说话的声音那么小,我也就听到最后两句,嘻嘻!”

重耳见她说着说着又发出一阵娇笑,便浑身不自在起来,遂对弄玉做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表示他拿这个刁蛮­精­灵的小妖女没办法。

弄玉眉头紧拧,很显然她对琉璃的表达方式不怎么习惯,正要开口。

重耳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琉璃道:“你有办法让他们认不出来?这话意思是?”

琉璃眼波流转,迷人的娇靥转向弄玉道:“公主游历列国,定听说过易容这个词,琉璃乃卜连赫第三代传人。”

以弄玉之沉稳,也失声“啊”了一声,神­色­俱动。

重耳一愕,没听说过啊,旋又释然,他知道的事情少之又少,而琉璃根本就没奢望他知晓。

弄玉长叹一声道:“弄玉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真有此事,卜连赫的绝妙手法就落在你手里?”

琉璃美眸中闪着奇怪的光芒,似乎在脑海内重演着一些早被遗忘的往事。好一会才道:“我并不是娄族人。”

重耳与弄玉面面相觑,心底泛起同样的念头,这个女子身上的秘密不少。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哪的人,只记得很小的时候与家人一起被追杀,家灭人亡,我却活了下来,为娄族所救,懂事后翻看家人留下的竹简才知道我父亲是卜连赫的第二代传人,因为好奇,偷练父亲留下的易容之法。”

重耳闻言,不禁猛的一愣,看来这个小妖女的身世比自己还悲惨。

弄玉动容道:“那么你一定习有迷魂大法,肯定有,你一举一动都带有诱人之姿,那正来源于此功法。”

琉璃第一次露出羞涩之态道:“正是如此,公主猜得没错,我平时都尽量收敛,没人知道我身怀异学。”

第十三章

重耳长呼一口气,原来如此,不是我定力不够所至,心下也坦然,问道:“真有那易容之说?那你可不可以把人改妆成公主的模样?”

琉璃点了点头。

“那就好。”重耳喜形于­色­道:“明天你就弄一个假公主出来,这样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更可以放手去攻击,不怕误伤公主了。”

公主与琉璃同时惊呼道:“你真准备伏击公孙榷?”

“当然!”重耳正容道:“为了免除后顾之忧,也为了公主的安全,更为了对娄族的承诺,我已经下决心留下公孙榷的人头。”

琉璃弄玉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弄玉好笑道:“你想得倒容易,公孙榷在翼之实力本就不可小视,何况还有尚渔鼎力相助,你即使倾其全力,也不一定能讨得了好,更何况你的人全被严密监视,何来可用之人?”

重耳哈哈一笑,极为自信的道:“我根本就没想动用亲兵营的人。”

琉璃呆呆望着他,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道:“难怪娄姨说你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男人,果然如此……”

弄玉神情复杂的道:“在这特殊的时刻,你千万不可被大王抓到疼脚,否则你失势是小,还会连累到太子申。”

“忘记告诉你新消息呢!”琉璃诱人的浅笑道:“娄族虽然没有什么超绝高手,但其刺探情报之能力放眼东周绝对无人能及,公孙家族也不差,但比起娄族来还是差了好多,这不,刚才族人已传来消息,已查清楚他们在翼的全部实力,明暗人员,无一遗漏,不过公子听了一定会打打消设伏之念。”

重耳将手一挥,神气的说:“我从来没有这样有信心过,你们就得着看场好戏吧。”

两女闻言均发出一阵“绝不相信”的娇笑。

重耳望着琉璃如水的美眸,不解道:“你不是娄族派来的吗?怎么你的意思好象不太赞成此举?”

琉璃俏眉一扬,似笑非笑道:“如若我告诉公子,琉璃担心公子安危大于娄族复仇,公子相信吗?如果公子有绝对的实力,我定不阻止,但现在优势尽在公孙一族,公子还是放弃的好,娄族那边有我呢。”

重耳俊眉一皱,正想着该如何纠正她们的错误思想,隔着小溪传来弄玉侍女的声音:“午膳已准备好,请公主公子入席。”

弄玉­精­神焕发道:“请!别让槐儿与倩姑娘久等。”

三人谈笑着来到一座食厅,午宴就摆在装饰别致的花厅内,大厅由几道长长的花廊相间而成,满屋的奇花异草,闻者心动。

欧阳倩与季槐赏花谈笑,萌儿一旁作陪,等弄玉到场才施礼落座。

闻着花香,望着满屋的如花娇靥,重耳心神俱醉。五个绝世美人,已有两人身属于他,欧阳倩与琉璃只是迟早的问题,弄玉入怀也指日可待。

如若不是那一场青楼夺帛大战,他现在也许还在做那低贱之事,别说五个美女,就算是凤儿他也难保不失。

想到凤儿,重耳顿时心如刀割,脸­色­瞬间大变。

厅内女人几乎不约而同“咦”道。

“公子!”

“重儿?”

“……”

自感身份不同,不敢启口的萌儿也一幅忧虑的表情。

一口­干­掉杯中酒,“我一定要找到她。”重耳信誓旦旦道。

欧阳倩恍然大悟道:“你在担心凤儿。”

关于凤儿,重耳曾经有对季槐提及过,虽然她似明非明,但她还是对重耳点了点头,表示支持。

弄玉则一脸迷糊,垂首想起了自己的事。

琉璃见重耳脸­色­­阴­沉,看看大家,仿佛都有心事似的,不由得“扑哧”笑了出来。

季槐横了她一眼,道:“琉璃妹妹笑什么呢?”

弄玉与欧阳倩也被吸引住,紧紧的盯住琉璃,极想听她的解释。

琉璃看看季槐,又瞧了瞧一脸诧异的欧阳倩,禁不住又是一阵娇笑,花枝乱颤中喘息着道:“在座的无不是绝­色­佳人,公子竟然还能分心去想别的女子,真是好笑。”

重耳顿时哭笑不得,一­干­人均是面面相觑,也拿她没了办法。

欧阳倩心中暗叹,也许只有雪丹清才能制得了她,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想起了四人的甜蜜逃亡。

季槐白了重耳一眼,说道:“言归正传,我们该商量下如何对应明天献公大宴之事了。”

欧阳倩犹豫道:“父亲交代过,明天我不能与你们一起去,如有什么我能做的,听槐姐姐吩咐。”

季槐与重耳交换个眼神,对弄玉道:“我们听公主的。”

弄玉一震,讶道:“听我的?”

重耳正容道:“当然听公主之号令。”

弄玉环视全厅,美眸轻眨道:“既然如此,那弄玉就不再推辞,明天的一切都是个未知数,我们暂已不变应万变……”

她的话还没说完,重耳突然打断道:“为确保公主安全,我建议今天就在熟悉公主的侍卫中选出一个身材样貌酷似公主的人来,由琉璃施以妙手化妆易容,并由公主亲自加以指导模仿其说话的语气以及步姿,尽量做到不露痕迹。”说到这里,重耳瞟了琉璃一眼道:“没问题吧?”

琉璃轻轻哼了一声,傲然说道:“只要身材五官不太走样,我保证你们认不出谁是真正的公主。”

“那就好。”重耳嘀咕了一声,笑着对弄玉道:“公主请继续。”

虽然语气不那么严肃,但里面包含着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极度关心,这点,弄玉绝对感觉得到。

在些许沉默后,弄玉缓缓道:“重耳决定在公孙榷离开翼城之后施以打击,虽然我并不了解公子的信心何在,但这绝对是一件非常之危险的举动,因此,我们必须配合公子的行动。”弄玉说着目光转向重耳道:“你打算带多少自己人前去?”

重耳想都没想便答道:“两个人就足够,赵衰与魏犨。”

“我反对。”

一个柔媚娇美的声音从季槐口中传出。

“我要求前去,再说我也不比魏犨差吧。”

欧阳倩欲言又止道:“我也要去。”

重耳一双长长的修眉微微皱了一下,沉声道:“不行,你们得保护公主安全,行动之事,想都别想。”

感觉到重耳话中不容改变的决心,季槐与欧阳倩失望的对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琉璃再次发出招牌似的轻笑,道:“我赞成公子的安排,毕竟一切以公主安全为主。”

重耳看着她明媚的双眸,心头不由一热,道:“你可得跟着我,否则如何与你族联系。”

“当然!琉璃从现在起就寸步不离的跟着公子。”

“啊……”厅内顿时哗然,季槐与欧阳倩不用说,连萌儿也表示不满。

重耳知道再呆下去肯定会被唾沫给淹死,现在不走更待何时。“我得去和赵衰他们商量下,你们继续讨论,我……先去了。”说完,在众女的反对声中逃离食厅。

晋王宫气势雄伟,宫内有八门,每门有三条通道,各宽约二十米,男子走左边,女子走右边,车行中道。王宫四周有宗庙,神坛等各类建筑物,召辉殿就坐落在神坛与宗庙之间,位于门道前有四米高的短墙,称为屏。

屏与门之间的地方,也是宾客等候之所。屏外的广场,叫大庭,又称外朝,大朝是聚会的地点,中庭是举行册封及赏赐的地点,中庭北有三组台阶,东为阼阶,西为宾阶,皆见礼经。东西各两组台阶则是侧阶。大堂则称大室,是召辉殿的中心,也是晋国礼仪活动的主要地点。

弄玉一脚踏入大室时,无数双眼睛顿时向她扫了过来,虽然当时气候并不­阴­寒,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不争气的立了起来。

说实话,如若不是事先知晓她是假冒公主,重耳肯定分辨不出来。不仅貌似,神态举止也活脱脱的一个高贵的晋国公主。

怎么说她也跟随公主近十五年,也曾伴随公主游历东周,大小场面也见过无数,因此当身后扮作她侍女的弄玉低声道了几声“镇定”后,她随之也冷静下来,步履不惊的走向大室第三根立柱--内宫专席。

由于重耳不是受邀者,因此没有自己的席位,只得硬着头皮进入弄玉的席位,与季槐萌儿一起端坐在弄玉身后,公主的两个侍女弄玉与琉璃则站立左右两侧。

令他奇怪的是一惯喜欢这种场合的骊姬与她的两个儿子竟然都无影无踪,主席位上除了献公与身后的优施外,多了一个神情淡漠的葛服汉子。他的衣服极为普通,因此在整个大室的锦衣绣服中显得格外惹眼,一双眼睛除了在重耳进入时闪出一道火花之外,此后便再也没有一丝的生气,显得一尘不染,空灵而深邃。

“寺人披……”季槐喃喃道。

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就是号称晋国第一宗师的寺人披?重耳忍不住又打量了他几眼,口里嘀咕道:“怎么看也不像伯己的师哥嘛,身形气度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重耳突然“哦!”了一声,侧首望去,他的眼神感应到伯己投­射­的目光,伯己也来了,既然他在,那就定少不了傅荃晶,娄无尘更是毫不例外的与她左右相邻。再往上席看去,里克当仁不让的列于晋臣首席,随后是旬息,二五等晋国重臣。与之对列的是以欧阳与尚渔家族为代表的晋国贵族,欧阳倩端坐在父亲身后,看到重耳,便露出一道灿烂的笑脸。

正对主席位的分别是三方求婚使,据传言郑太子与厉无厘早在两天前便得知对他们不利的消息后离晋返回,留下家将卿客应景。因此三席间真正的主人只有趾高气扬的公孙榷。

“哼!今晚你一定会后悔来晋,嘿嘿!”重耳看着他一幅大事已定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当公孙榷送过来一道做作的笑脸时,他冷冰冰的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室内响起一阵悦耳的丝竹管弦之乐,这预示着大宴正式开始。

晋国宾礼史照例又是一通客气话,之后献公举杯道:“感谢各位对王妹的一片心意,但三方求婚,能得选者唯其一,寡人不得不忍痛抉择。”

虽然室内大多数人都已知晓结果,但仍然屏声静气的等待着献公宣布,公孙榷脸上难以掩饰地露出一丝的得意之­色­,忍不住瞟了一眼弄玉,东周使者与郑商弦高则面无表情。

献公突然话题一转,肃容道:“众所周知,虢国乃晋之大仇,屡趁我晋内乱时领军攻之,使之大晋元气大伤,庄公也因此而忧愤而亡,今天是庄公祭辰,为宗室与大晋威名,我在宣布公主所选之前,先向大家宣读一项命令。”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的看了重耳一眼,重耳大呼不妙。

“寡人将派重耳领兵征讨虢国,以振晋威。”

身边几女几乎同时“啊”了一声,重耳更是浑身一震,目瞪口呆的望着献公。

大夫上卿席上里克与旬息闻言一愣,不知道献公此举为何,献公不会糊涂到如此地步,在这个紧要关头把兵权予以重耳,这不符合实情,里面一定有蹊跷。

里克与旬息交换一个眼神,起身施礼道:“臣赞同大王此举,只是西虢与虞国向来交好,攻虢虞必救之,重耳公子虽贤,但毕竟没有经历大战,是不是另派主帅辅之。”

献公眼中寒芒电闪,声音­阴­沉道:“里卿多虑,重耳最近名声远扬,威名直逼晋国名将,堪称后起之秀,如不委以重任,何能成为大将之才,再说虢国近年来国力日衰,正是重耳为晋效力的最佳时机。”

旬息起身欲言,献公一摆手对重耳道:“重耳听令,寡人命你为征虢主帅,给你三地征兵权,一个月后起兵攻虢。”

重耳起身糊里糊涂的接下王令,整个人懵懵懂懂的不知所然,以至后面众人的发言都没有听进去,直到公孙家族席上发出一阵欢呼时才猛然醒来。

公孙榷向众宾客欠身道:“此次我受齐王之令,除迎娶公主外,还带来­精­兵器万具,以表达鄙国对晋王之心意,齐晋联盟此后当劳如基石,列国当为之侧目。”

献公哈哈一笑,举杯道:“爱婿不必客气!”

酒过一巡,郑商弦高起身道:“公孙大人此次来晋,大展风采,勇夺美人归,可喜可贺,来,鄙人敬你一杯。”

公孙榷脸上异容一闪,举杯一饮而尽。他明白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弦高作为失势方,定要在某方面找回点面子才能有脸回复郑王。

对此,他已作好充分的准备。果然,弦高又道:“久闻公孙大家的锥法为东周一绝,在座各位想必都想睹其风采。”

公孙榷单薄的嘴­唇­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消瘦的脸颊轻轻抖动道:“晋之武风极盛,在下且敢在此卖弄,不过……”他停顿片刻又道:“大家交流交流也不错。”

他的话音刚落,弦高席上站起一人,笔直的走向殿中央,向献公一恭身,然后对公孙榷恭手道:“郑人氐邙请战。”

全场顿时一阵­骚­动。原来这氐邙曾在宋国一次宴会中大出风头,只手连碎三人头,生­性­残暴令宋公不得不赶其离国,不知何时被弦高罗致门下。

公孙榷冷然道:“你还不够资格,解子游!”

“属下在。”

第十四章公孙之密

第十章公孙之密

公孙家族席上跃出一条人影,其速迅疾,形如鬼魅,落地时却纹丝不动,这漂亮的一手立刻赢得满场喝彩。

“你就是氐邙!?”解子游微微一笑道:“希望盛名之下无虚士,不过很显然,你不是我的对手。”

“少罗嗦!”氐邙啐声道:“无名之辈也敢大话,手底下见真章吧。”说着双手在虚空中缓缓地张开,像是捏着一块无形却有质的物体,呼吸都似乎在此刻静止,一股让人心魂摇曳的杀机升起。

解子游见状又是微微一笑:“你的脾气还不小。”随既将身体轻轻前倾,以一道极其优雅的姿势避过氐邙第一击。

氐邙显然不相信自己完美的一击竟让这个无名之辈轻易的破去,立时愤怒得无以复加,不过他总算保持住一丝清灵,双手伸展如雄鹰闪舞,虚空之中本来静止的风,刹那之间忽然狂暴起来。

“呛!”解子游出剑,一柄长剑准确无比的迎上那团劲气,真气四涌下泛出奇异而灵动无比的光芒。

氐邙的身形凝滞了一下,对手剑上的力道大得吓人,他本就飘浮的身体立显踉跄,向后飞跌而出。

解子游一声冷笑,身形若疾电一般再次疾冲而上,剑气似将空气里所有能存在的能量全部压缩成一点。

氐邙终于为轻敌付出代价,眼前这个”无名之辈”绝非善客,不得已,他施出最后的保命绝技,身形像是跳往天空去似的,奇迹般地向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退了两步,全然不顾那迎头的利剑,双掌化刀,向解子游的心脏猛刺而去。

解子游没想到氐邙勇猛如此,竟然施出同归于尽之招数,如若自己不退,虽然能一剑砍下他的头,但对方的掌刀也会在同一时间刺入他的心脏。

能者不忙,会者不慌,解子游的身子瞬间若鸟儿般升飞了起来,在避过掌刀的同时,手中利剑竟像千万点烟花在大室上空炸开,长剑化为千道碎片,夹带着暴裂的气劲如天罗下罩般直­射­氐邙而去。

重耳脸­色­微变,如没有看到这场挑战,明晚肯定有人会毁在他手里,这手碎剑之招­阴­险之极,想到这里,他向娄无尘瞧去,后者如他般一幅震惊的表情,目光中多了些忧虑与失落,很显然对方展示的实力让她对今晚的突袭信心大失。

弦高也倒抽一口凉气,指望在比武上赢回面子的信心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公孙家族随便一个无名门客都有如此超绝高手,那还有什么可比的。他是生意人,更是个极其聪明的生意人,知道已经讨不了好,便立刻站起身来大声喝道:“住手!”

飞身,收剑,解子游以一道最为优雅、最为玄奇的动作在剑尖已然点向氐邙眉心的瞬间撤了回来。真是千钧一发,命若悬丝,氐邙好象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般,脸­色­苍白到极至,眼神里先是绝望,然后是庆幸,最后转化为羞愧。

解子游不是因为弦高的一声“住手”而停止攻击,而是因为一阵窒息的压力自东周席上传来,那是一种凌利而狂野好似大潮奔涌的巨大压力,使他似乎难以喘过气来一击到底。

“好!公孙家族果然名不虚传。”周王席上一个乌发老者缓缓起身道。

大室中人心下不由得骇然,厉无厘天下第一年轻高手之名的确不可小觑,可他已远离翼城,让人惊异的是他留在翼城的貌似­干­瘪,从不开口说话像是哑巴的三个老头子竟然拥有如此不俗实力。

简简单单的一个起身,却生出了狂野无比的气势,缓和、轻巧的动作之中,竟似蕴藏着一种莫可言传的玄机,强大得足以让高如解子游也不得不收剑自保。

寺人披眼神豁然大亮,一字一句道:“剑主十仆?”

乌发老者毫不掩饰对寺人披的敬仰之态,深深一揖道:“上次寺公来访,我们三人一直为没能一睹寺公风采而遗憾,此次来晋能得遇寺公,无憾也!”

寺人披意态悠闲的拿眼扫过另外两人道:“你们就是一痴,二愚,三悟之十仆前三老,好,从你们身上依稀可见剑主之威,难怪这些年不见‘剑主’出面,敢情都没过你们一关。”

“二愚见公孙家族,纯是技痒,和求婚无关,待宴毕我们当去拜访寺公。”乌发老者也许平常很少和人交流之故,说话似乎有些笨拙,面对寺人披,刚才起身的沉稳和洒脱,竟全都不知道去了哪儿,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与不安。

“行!你们继续!”寺人披不置可否道。

公孙榷眉头一皱,看来是不能指望寺人披帮他了,为了齐国声誉,为了席上的弄玉公主,就只有请出族里的秘密武器,遂回头低声对属下说了句话,然后起身对献公道:“请献公允许在下从殿外喊几个家仆进来。”

献公愣道:“准请!”

重耳与琉璃对视一眼,均心喜不已。公孙榷说的几个家仆也许就是娄族探察不到的秘密,也是今晚行动的最不可琢磨之处,现在终于被逼暴光大厅。

娄无尘也神情紧张的盯着大室入口,公孙家族的秘密就要亮相于此。

当两个一身葛麻,模样怪异的中年人进殿时,连尚渔都为之愕然,由此可见公孙榷保密工作之细。而且这两人绝对是那种令人一见便终身难忘的人,身形毫不魁梧,都有着一张­阴­冷却有些苍白的脸与高耸的鹰鼻,自他们进殿后,大室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了下来,功力差的不由得连打几个寒颤。

一痴指着两人佩带在胸襟上的虎头族徽失声道:“肃慎族?”

众人仿佛被带入遥远的记忆里,肃慎族人天赋异秉,力能搏豹,百族莫敌,如不是其族生育能力极差,也不会因人数的劣势而被十余族联手灭掉。

献公皱了皱眉头,低声问优施道:“竹简记载不是被灭族了吗?怎么突然从公孙家族里冒了出来?”

优施一愣,献公的问题也正是他的问题,他求救似的望向寺人披。

寺人披接口道:“大王有所不知,能灭其族,但却不能灭其种,因此有族人出现也不奇怪。”

献公低“哦”了一声,便不再出声,极有兴趣的等待着一场大战。

被一痴一言道破“肃慎族”三个字后,公孙榷开始有些后悔让他们出现,同时也暗骂他们竟然不知道取下族徽,但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道:“对,他们是肃慎族人,现是公孙家的门客。”

娄无尘心中一痛,想起了夫君临终的惨样,便明白是肃慎族人下的手,难怪他眼中到死都充满惊恐之­色­。

明白了这两人的来头,二愚也不敢大意,从容下席,站立大室中央。

“就是这个老头吗?”左边一人指了指二愚问公孙榷道。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好像是一股细细的凉风刺入所有人的耳朵,让人十分难受。

公孙榷又皱了皱眉,然后轻轻点了点头道:“不可对周王的人无礼。”

“周王室?哈哈哈!”一阵怪笑过后,左边一人肩上铜戟突地离身,化出万道寒芒,虎虎生风,骤雨狂风般的忽左忽右向二愚袭来。

猝不及防的尖啸与狂野无比的戟影令人头晕目眩,但却对二愚没有丝毫效果,等到戟影接近时,他眼中忽然露出一丝涩然之意,这才看似有意实是随心所动地向右斜跨一步,不知不觉中他的剑已出现在手中,剑尖与眉平齐,剑柄稍稍下沉,呈上扬之姿。

一股混雄的杀气,立时在厅中生起,教人呼吸顿止。

重耳暗暗叫好,两人一来一往势均力敌,不会呈现一边倒的局势,摸清楚公孙家的戟招也希望大增。

就在人们都以为二愚不会主攻时,他却动了,而且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咔哧!咔哧!”几声厉响,二愚的长剑已然连续点上怪人的铜戟,激起一溜微弱的火花。

这种难以置信的准确度使得所有用剑者均是骇然,都在思量二愚如若是攻向自己,自己能不能接得下来,如果单指其剑速,大多数人都能做到,甚至比其更快,但在如此迅疾下依然还能保持每一剑的份量,却不是人人都能比拟的。

眼力高明如寺人披之流明白二愚是在试试肃慎族的惊人蛮力是否名不虚传。

铜戟掠过一道极为绮丽的弧线,像是流星殒落。二愚凄厉的剑芒暴绽,在铜戟刚刚划过剑身之时,长剑斜斜后挑,像长了眼睛似的迎上戟影。

“铛!铛……”连续硬碰硬,谁也不躲。

“噌-噌-噌!”二愚在铜戟强大无匹的气机牵动之下连退三大步。

试过对方蛮力后,二愚不怒反赞了一声:“好!”身形骤变,不再和其硬碰,身子横的直升,有若邀翔之鹰,双手握剑,直指对方咽喉。

持戟者心头骇然,让他不解的是,二愚的动作竟快得如此不可思议。一声暴喝,一股强大的气流四涌,如漫天飞雨般向二愚摇撼狂攻,他不想给二愚任何丝毫喘息的机会。

铜戟汹涌澎湃的杀机固然狠辣无匹,但二愚的身法却也是快得让人难以置信,竟借铜戟交接之力,身形若游鱼般滑至他的身后,铜戟自然落空,砸中的只是二愚的幻影。

这一切使得旁观的另一个肃慎族人吃惊不小,他的族人看上去占尽上风,可那个二愚却总能在毫厘之差间,以玄奥快异的身法从狂舞的戟啸中闪逸出去。旁观者清,他虽能判断出二愚是以快制力,但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解决则是另一码事。

二愚神­色­肃穆至极,他同样吃惊,像对手这般不需换力还能不停的催动真气之人少之又少,就这样按常规战下去,自己的力量会逐渐消退,而对方力道不减,反而有愈久愈强之势。唯有冒险速战速决,决心一下,二愚剑势再变,整个身子在空中奇迹般横着飞行,手中长剑呈直角飞­射­向对手,身子拖起一阵风雷之势,以无可匹敌的压迫之势暴­射­向一团戟影中。

这一招有若石破天惊,有壮士一去不回头之绝勇。

肃慎族人手上铜戟发出一阵微颤,对方那如闪电般­射­至的利剑如一条长长的丝线,聚力一线突破他的护身真气,突然又化成千万点星雨洒落而下,令他促不急防。

“铛!铛!铛!”

铜戟歪歪倒倒的伴随着主人连续后退,已呈溃败之势。

“叮--”一声极为清脆的响声传来,一块小陶片疾如闪电准确无比的击中二愚的剑尖,剑与戟在同一时承受不住那巨大的力量,两人同时踉踉跄跄的倒退几大步。

“只是席间一舞,何必流血。”

寺人披长身而起,浓密的剑眉下一双锐利深邃和带点天真之气的眼睛,嘴角挂着一丝悠然自得的微笑,令人看来是既自信又随便。

大家明白刚才那个小陶片是他随手从盛酒的器皿上捏下来,化解了一场即将发生在大室的流血冲突。肃慎族当然感激他,二愚站定后微一思量,便明白,他刚才那一剑纵然能剖开对方肠肚,但他也逃不过断腿之灾,肃慎族身体有异于常人,耐力会支撑着他完成那招戟击,纵然脑袋滚出几尺,惯­性­也会使之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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