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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你

杨晓芸在后面喊道:“讨厌!”

向南从楼洞里出来,一眼看见陆涛的车,陆涛打开后备箱,向南把行李装进去,然后拉开车门,钻了进来。

向南趴到后座上拿了一条烟,抽出一包,打开,点上一支,吐出烟雾:“自由了!你还等什么呢?到高速路上去撒点野,出发!”

陆涛冲着向南笑。

“你笑什么笑?”

“你刚才跑到后座下面找什么呢?”

“我不是找你说的那美女呢嘛——哎,陆涛,你说连美女都没有,咱俩要那自由­干­吗使啊?怎么还没走呢,我就觉得有点苦涩啊。”

陆涛对着窗外一指:“你看!美女!”

只见前面一辆出租停下来,远远地,只见方灵姗从车里冒出来,背着一个双肩背,看了看“青年家园”的牌子,然后四处张望,样子清纯漂亮。

向南立刻转过身,顺着陆涛手指的方向看:“哎,真是哎,就是杨晓芸的加强版——我就喜欢这一型儿的。”

陆涛伸出手,向灵姗挥舞,灵姗起初没看见,一看见,脸上顿时出现一副笑模样,她加快脚步走过来。

向南拉陆涛:“马路嗅蜜,不合适吧,快走!回头人家把咱当流氓了。”

“我看你在心里当流氓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今儿让那流氓出来活动活动——你好,灵姗!”

灵姗猛地一转身:“陆涛哥——”

说着向这边儿走过来,向南急忙开后面的门:“怪不得你甩人家夏琳,哎,美女,坐后面,你陆涛哥刚失恋,下面的事儿全靠你了。”

灵姗坐到车后座上,把堆得满满的食品推到一边:“真的?陆涛哥?”

“灵姗,先给你介绍一男朋友吧,向南,我的同学,向南,这位美女叫方灵姗,香港人,未婚。”

“我不要男朋友!男朋友有什么用!”

向南和陆涛对视一眼,向南对陆涛:“真是加强版杨晓芸——”又冲灵姗点点头,“哎,灵姗,为什么?”

“因为还不熟呢,熟了就要了——出发了啊!”

在路上

再没有什么能比年轻时驶车出游更来劲的了,世界的大门像是忽然打开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自由感袭上心头,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感觉令人陶醉。

高速路上,陆涛开着快车,公路两边一忽儿闪过大片的油菜花,接着是大片的向日葵,公路就在丘陵中间一划而过。

向南和陆涛坐前面,随着车上的CD一起唱着一支老歌儿:《永远不回头》

在天­色­破晓之前

我想要爬上山巅仰望星辰 向时间祈求永远

当月光送走今夜

我想要跃入海面找寻起点 看誓言可会改变

年轻的泪水不会白流 痛苦和骄傲这一生都要拥有

年轻的心灵还会颤抖 再大的风雨我和你也要向前冲

永远不回头

不管天有多高 忧伤和寂寞感动和快乐 都在我心中

永远不回头 不管路有多长

黑暗试探我 烈火燃烧我

都要去接受 永远不回头

灵姗坐在后座上,双手伸开,保持着平衡,在她背后的车窗外,是大片难以置信的金­色­田野,而她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动人,特别是,让从反光镜里偷看她的年轻的已婚者向南浮想联翩,他觉得简直难以控制自己的激动的心情。

汽车一路冲到潍坊向南预订的饭店,但向南改了主意,他觉得有了灵姗,就应该住更好一点的饭店。陆涛当然是无所谓,于是他们找到本地最好的一家饭店,三个人提着行李,通过大堂,向南抢先一步来到前台。

“一个双人标间,一个单人间,最好挨着。”向南说。

服务员回答:“我们没有单人间。”

“那就两个双人标间,挨着的!”说着,要交押金,陆涛把钱付了。

“那我报销完了再给你!”向南对陆涛说,他一点不想占便宜。

“够豪放的呀,人家灵姗同意了吗?”陆涛笑。

“你管呢!”

“你们在说什么?”迟到一步的灵姗问。

“我们在说,一会儿去哪儿吃饭。”

服务员把钥匙交给向南和灵姗,三个人走向电梯。

在客房门前,陆涛对灵姗说:“你先收拾一下,一会儿在楼下餐厅见。”

你跟灵姗到底什么关系

向南和陆涛一进入房间,向南便捂着心口说:“太突然了,哎,你跟这灵姗到底什么关系?”

“就是普通朋友关系。”

“普通朋友?普通得你一叫人家就跟你跑山东来?”

“哎,这不是你说咱俩出来没劲,叫我找一个美女来的吗?”

“要不你再叫一个?”

“我就认识这么一个。”

“一个咱俩怎么分啊?你说归谁?”

“归你呗——”

“归我?人家愿意吗?”

“你问问人家不就得了。”

“哎,她怎么坐后面那么老实啊?”

“我告诉你,富人家的孩子,一般都特乖,有教养,不像咱们,从小不叛逆就改变不了命运——”

向南跑到洗手间洗了脸,还梳头:“看来你真是见过不少世面啊!”

“我一去徐志森的公司,就负责带着她游北京,烦死我了。”

“你怎么不把她交给我啊?”

“下楼吃饭的时候,我正式移交给你。”

向南往自己身上喷香水:“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人家?”

“我哪敢啊,我算是明白我是个什么东西了,喜欢上谁就害谁。”

向南擦皮鞋:“不吹牛你会死啊!”

“我觉得自己完全是个混蛋。”陆涛沉入了自我责备。

向南把脏手往陆涛身上擦,然后打领带:“你是不是混蛋这一点,我们还没完全同意呢!哎,陆涛,我问你,夏琳那边儿怎么办?”

陆涛叹口气:“不知道。”

“追法国去呀!”

陆涛再次长叹一声:“我不能再缠着她了,再说那样也只能让她更烦我。下楼吧,估计灵姗等半天了。”

在餐厅

两人向餐厅走去,向南衣着光鲜,陆涛很邋遢。

陆涛去洗手间,向南接着往前走,只见灵姗换了身衣服,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边儿,一动不动,很乖的样子。

向南慢慢接近灵姗,被她迷住了。

向南坐在灵姗边上:“HI.”

“HI.”

“想吃什么?”

灵姗笑笑,没说话,眼睛向四周找陆涛。

“陆涛去洗手间,马上过来。”

“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向南拿起菜谱,一页页翻着,伸手叫来服务员:“有西餐吗?”

女服务员:“有。”

“灵姗,你说,失恋的人最爱吃什么?”

灵姗笑:“双鱼座的人,失恋以后不想吃东西,或者会吃很多巧克力。”

向南冲服务员:“那就要两斤巧克力。”

女服务员:“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巧克力。”

“那就要三份六成熟的牛排,三份­奶­油蘑菇汤,一份蔬菜沙拉,一瓶长城­干­红——你喝什么?”

“冰水。”

“一份冰水——冰激凌要吗?”

“不要。”

“不要冰激凌——再见!”向南脆声说。

女服务员白了他一眼,走了。

与此同时,在餐厅洗手间里,陆涛的心情更加坏了,连他自己都弄不清为什么,他坐在洗手台上抽一支烟,他熄灭烟,跳下洗手台,洗脸,然后对着镜子看自己,脸上仍是一副抑郁的样子,他咧嘴想笑,却笑得很难看,脸部肌­肉­完全不听使唤,只能用手去修正。

“你怎么一副愁眉苦脸找抽的样子,你再这样,再这样我真抽你了啊!”

说着对着镜子给了自己一下,然后,他接着用循循善诱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这样一点用也没有,是吧?记住,不要再伤害任何人,要与人为善,与人为善,要让所有人高兴,所以,你自己必须先要高兴起来——”接下来他语气一转,转而用教训的声音接着说,“夏琳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一点不在乎她的感受?是什么叫你变得这么自私自利?你难受了吧,活该!像你这种混蛋——”忽然,洗手间内传来一阵冲水声,陆涛赶紧溜出门外。

而此时,向南已经成功地引起了灵姗对他的兴趣。

“陆涛哥什么时候失恋的?”

“北京新闻天天播这件事,你没看?”

“我只看CNN.”

“怪不得呢!”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灵姗好奇地问:“怎么了?”

“你们香港人真实诚。”

陆涛走过来坐下:“对!”

“你们北京人为什么老说我们香港人不好?”灵姗问。

“我说你实诚,是说你好,是不是陆涛?”

“灵姗,北京话里,实诚的意思就是非常可靠,非常真诚,非常让人信任。”

“噢——我还以为他在说我很笨。”

陆涛笑了:“他要是敢那么说,就不配当你男朋友。”

灵姗也笑了:“他可以当我的男朋友。”

陆涛和向南同时相互兴奋地看了一眼。

不料灵姗接着说:“我有很多男朋友啦——大伟、小黄、HERI——”

“好啦,向南,欢迎你成为灵姗的男朋友。”

“陆涛哥,因为他是你的朋友,所以我才当他是我的朋友。”

向南一点也不爱听:“不要那么小圈子主义嘛,浪漫一点多好。”

“灵姗,你要学学向南,他连太太都有了,还向往浪漫。”

“陆涛哥,你说什么是浪漫?”

“浪漫这事儿嘛,灵姗,我告诉你,首先,你要浪起来,其次,慢一步都不行!”陆涛笑着说。

“陆涛,你别把人家纯情少女给教坏了,我就觉得灵姗现在最好,清清纯纯、自自然然的,跟水一样。”

女服务员及时赶到了:“请问是哪位要的冰水?”

灵姗接过来:“我。”

陆涛对向南大笑:“跟冰水一样呢?”

向南叹气:“冰水就冰水吧。”

“你们一个失恋,一个已婚,我要像冰水一样对你们!”灵姗活跃起来。

陆涛高声叫道:“我已婚!”

向南也叫道:“我失恋!”

“我好饿呀!”灵姗也学着他们叫道。

我就是风筝

晚上,陆涛向南和灵姗三个人开着车在潍坊转来转去,见到人多的地方就停下来看看。夜­色­里,这种小城市令人想起一种仿佛在梦中熟悉而陌生的某个地方,好像是随便从哪里飘出一团褐­色­的雾便把这个城市遮掩起来。三个人逛街,边逛边摇头,在一个路边小摊儿,三个人停下来,尝了尝,竟比预料中的还不好吃。他们路过一个电影院,陆涛提议看看电影,向南和灵姗反对,忽然,灵姗说自己累了,于是三个人上车回饭店睡觉。

第二天上午,正睡着的向南被自己的手机声吵醒了,他伸手在枕边摸了几摸,摸到手机,然后打电话:“喂,老楚啊,是我,我醒了,对对对,我准备好了,好好好——啊,那,那,也成,我直接去你们工厂吧,不用接,不用接,对,噢,你们书记晚上六点才有空呀——那也行,我就跟你一起等到六点吧,好好好,我马上就去,就这样,再见,啊啊,不辛苦不辛苦,再见,好,好。”

挂下电话向南才睁开眼睛,发现旁边的床上空了,他爬起来,走到窗户边上,拉开窗帘,看到阳光,窗外是一个破旧的外地城市小广场。

只见陆涛正组织一帮小孩放着一只大型风筝。

事实上是陆涛一夜都没怎么睡着,他一直失眠,早上无奈地从床上爬起来到外面溜达,在刚开门的一家商店买了只大风筝,回到饭店,看见几个小孩在放风筝,就领着他们玩起来。

小孩们把风筝放得飞上了天,陆涛看着跑远的小孩们,百无聊赖地点上一支烟。

太阳破云而出,陆涛忽然感到内心为之一振,他想起夏琳,于是拿起电话打给她。

此刻的夏琳正在一个教室学法语,听到电话,从教室里跑出来接。

“夏琳,你好。”

“你好。”

“我在看放风筝。”

“啊。”

“我忽然懂得了我们的关系——”

夏琳不知该说什么。

陆涛接着说:“我就是风筝,你就是线,如果你拉着我,我就会飞得很高,但如果线断了,我就会掉下来。”

“你还要说什么吗?”

“没了。”

“我正在上课。”

“对不起,你接着上吧,再见。”

听到夏琳说“再见”后,陆涛挂了电话,他点燃一支烟,茫然地四下里张望。

他吐出烟雾,他好像真的感到了一个断线风筝的迷茫,他为自己曾经那么忽视夏琳的付出而感到难过。

陆涛转身往饭店里走,在大堂里,迎面遇到向南。

向南冲他挥一挥手:“妈的,我得去一趟,晚上可能回来晚一点,这个客户主意多,我得盯着他——生活艰难啊。”

“你忙你的去吧,别管我,我自己转转。”

“那我走了,出去玩别忘了带电话,电话联系啊——”

向南一边说一边跑了几步,又停住,不安地说:“晚上咱们一起再去街上转转——其实这儿没什么可转的。”

陆涛向他招手再见:“无所谓!”

请多关照

陆涛回到房间,走进洗手间洗脸,镜中的自己竟是满面愁容,真叫他感到吃惊,忽然铃声响起,陆涛去开门,背着双肩背的灵姗在门口向他鞠了一个深深的日本躬,用日语说:“请多关照。”

陆涛笑了。

潍坊旧城区里,已是正午,陆涛和灵姗穿着野营冲锋服,各背一个背包一起走,灵姗很兴奋,一边走一边指手画脚:“陆涛哥,我刚到北京的时候,也是你带着我在这种街上走,你走得很快,我都跟不上,像现在一样。”

陆涛停下来,回头看着灵姗:“我等你。”

“不用,我就爱跟着你快走,就像要去做什么急事儿似的。”

“我这老毛病总也改不了,越是没事儿,就越要装出一副急匆匆的样子。”

两人来到一地摊儿边,陆涛忽然觉得饿了,就叫了吃的,灵姗注意到,只要不说话,陆涛就会突然愣神儿,现在他就是这样,灵姗就看着他,他也感觉不出来。

“陆涛哥,你心情不好?”

“啊?”

“你失恋了就这样?”

“我怎么样了?”

“你常常走神。”

“我是因为过一段儿不见,你变得太漂亮了,不敢看你。”说罢对灵姗一笑,然后把脸转向一边,又愣神了。

灵姗把椅子搬过去,并在陆涛的椅子边上,然后靠在陆涛身上。

陆涛看了一眼灵姗,没有动。

灵姗靠他更近一些,并且紧抱住他的一只胳膊,闭上眼睛:“我们一起晒晒太阳吧。”

灵姗的话音刚落,太阳忽然全部钻进云层,四周一刹那暗了下来,陆涛看着灵姗闭着的眼睛,感到她是那么可爱。

陆涛晃晃肩膀,灵姗睁开眼睛,陆涛说:“我们去兜风吧。”

车开了没多久,就出了城区,再不远,就看到云影下斑斑驳驳的土地,陆涛就把汽车停在一个小土坡上,从这里,可以看到空旷的田野,两人下了车,一起散步。

“我一直想有一个亲哥哥。”灵姗说。

“­干­什么使?”

“说话。”

“说话?”

“不说话也可以,像这样在一起也很好啊。”

“我看你是缺一个男朋友。”

“我不缺。”

“灵姗,以后找男朋友不要找我这样的人。”

“第一次见到你,觉得你好神气啊,我就想,以后我的男朋友就要像这样。”

“第一次见到你——算了,不说了。”

“说啊,说嘛。”

“觉得你很烦人,其实,你非常好,是我很烦人。”

“陆涛哥,我觉得你变了,你心里很难受是吗?”

“我羞愧。”

“你怎么了?”

“我伤害了真心对我好的人。”

“你才不会呢,你对人很好啊。”

“我是个自大狂。”

“你不是。”

“我从不顾忌别人的感受,只想我自己,只想我自己!”陆涛提高了声音。

“你不是!”灵姗也提高了声音。

“我虚荣。”

“你不是。”

“我总想控制别人。”

“你不是。”

“我总想向别人证明我自己,现在我成功了,我完全地证明了我是多么愚蠢,我太蠢了!蠢到错过真爱!”陆涛忽然用手罩住额头,来回走动,看得出他哭了。

灵姗凑过去,轻轻推一推陆涛。

陆涛把手放下来:“对不起,灵姗,我怎么这样了?”

灵姗只是看着他,陆涛忽然长出一口气:“活该!”

灵姗走到陆涛对面:“陆涛哥,我给你唱个歌儿吧,你要觉得我唱得好,就笑一个。”

灵姗站直了,用小可爱的腔调唱孙燕姿的歌。

听见 冬天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 醒过来

我想 我等 我期待 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

­阴­天 傍晚 车窗外 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向左 向右 向前看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我遇见谁 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 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 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着队 拿着爱的号码牌

我往前飞 飞过一片时间海 我们也常在爱情里受伤害

我看着路 梦的入口有点窄 我遇见你是最美的意外

终有一天 我的谜底会解开

灵姗唱完了看着陆涛。

陆涛笑了。

两人上了车,开回潍坊,陆涛开车,灵姗坐在他边儿上。

“记住,灵姗,不要搭理那些只是向你表现他多么有魅力、多么聪明、多么好的人,如果一个人真正关心你,喜欢你,他是不会想到自己的。”

“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你唱歌的时候,我想到说不定你也将经历一遍我所经历的坏事,就觉得不舒服,也许我对你说的话一点用也没有,谜底揭开的那一天,希望你不要像我曾伤害的人一样失望。”

“我不会失望,我相信,你爱的人也没有失望。”

“你怎么知道的?”

“妈咪以前对我说,做女人的好处,就是能永不失望。”

“你妈咪真了不起。”

灵姗笑了。

少顷,陆涛问:“你还想要一个哥哥吗?”

“我想要,但不是你。”

“你真聪明。”

灵姗想说什么,忍住了。

浮出水面的业务员

已经很晚了,陆涛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电视,门铃响。

“不用打扫房间!”陆涛喊道。

向南的声音传进来:“陆涛,开门,是我!”

陆涛去开门,向南一进门就冲进洗手间吐了起来,陆涛帮他拍后背。

向南洗了洗脸,走出洗手间,一头栽倒在床上。

“向南,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喝多了,妈的本来都说好了,今儿一去突然冒出一竞争对手,最后还是我付的账——”

“怎么回事儿?”

“灵姗呢?”

“睡了。”

向南的鼾声响了起来。

“向南,向南。”陆涛叫道。

向南的鼾声更大了,毯子被压在他身下。

陆涛只好从柜子里找出一床被子,盖在向南身上,自己又倒回床上,把电视的音响开得大了一点,他无法入睡。

灵姗醒得早,她溜出房间,来到陆涛和向南的房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她一个人儿回房间,打开电视机,跟着里面的晨练节目做韵律­操­。

而此刻陆涛刚刚睡着,忽然,他朦胧中听到有人在说话,翻身一看,原来是向南在打电话。

“是是是,我听着呢——啊,情况不是这样的,问题是,电力公司本来已经答应我们了,上回他们书记说得很清楚——对,可我昨天才发现他们正跟盈博谈这一单,盈博的出价可能比我们低两个点,对,两个点——不行啊,我手中没权力,没有您的签字我哪儿能随便降三个点啊——啊,啊,行行,我今天跟他们谈,好的,一定争取把这一单拿下来,好,我听清楚了,再见啊陈总。”

陆涛坐起来:“哎。”

向南收起电话,衣冠不整、愁眉苦脸:“昨天哥们儿喝多了。”

“我正跟你说话,你就睡着了。”

“是啊,他们使劲灌我!”

“饿吗?”

“走,出去吃点东西去。”

“去外面还是饭店里?”

“饭店得了,这儿的菜咸死了,怎么山东菜那么咸?”

向南电话响,向南:“你等一下,我接一电话。”

向南把电话接起来:“喂,我是向南,对,噢,老周啊,怎么着,你们是怎么回事儿?我们头儿直说我,你们什么时候加进来了,想抢我们生意啊,我告诉你,昨天晚上的账都是我付的,这一单谈不成,我可不得不要着饭回北京了啊——啊,那也行,谈就谈吧——啊,没吃呢,在我住的楼下就行,对,大堂见吧,半小时以后,好。”

向南挂了电话:“是我那竞争对手,说要请我吃饭。”

“那我就不凑你的热闹了。”

“没事儿,也是一业务,都是进出口公司。”

“我回头带着灵姗吃吧,跟生人没什么可说的。”

“这人儿叫周大同,跟我一样,也是被公司扔到这儿,郁闷得很,今儿你帮帮我忙,一起吃他一顿,叫他付账。昨天他把我给坑了,付了两千多的账,最后他还叫了几瓶酒送给这电力公司的一小秘书,我一看单子,硬算在我的账上,你说有这么缺德的人吗?用我们公司的钱公关!”

“好吧。咱收拾一下,差不多了打电话叫灵姗。”

小向小向,我来我来

陆涛向南和灵姗三个人走进饭店里的餐厅,向南伸着脖子挑地儿,陆涛却一下坐在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就这儿吧。”

“那边安静点,靠窗。”向南终于找到了一个他认为合适的地方。

陆涛不情愿地站起来,三个人走到窗边一张桌子上坐下。

一个女服务员过来:“先生要点什么?”

“我们等人,先不点。”

服务员转身要走,向南叫住她:“哎,拿包烟来,再泡壶茶吧。”

“先生我们这里的茶是论杯卖的。”

“那端三杯茶过来。”向南说。

“先生要什么茶?”

“什么茶都行,端两杯过来。”向南说。

“我们这儿有龙井、掬花、红茶、乌龙——”

“就红茶吧。”

“先生我们这儿的红茶是一个人一壶。”

“你不是不论壶卖吗?”

“先生我是说,我们的红茶是装在壶里的。”

“那就泡一壶得了。”

“先生你们是都要红茶吗?”

“是。”

“先生那你们就是要三壶。”

“哎哎,你怎么都把我说乱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又成三壶了?”

“先生我们不可以三人一壶的。”

“这么着吧,你先端三杯冰水来,我都快渴死了。”

“先生我们的冰箱暂时坏了,没有冰水。”

“那你就给我们拿三杯龙井来,一人一杯,行了吧?”

“先生我们的龙井是六十块钱一位,可以续水。”

“成成成。”

“谢谢先生光临。”

“再见!”向南说,然后冲陆涛一撇嘴,“哎,来这儿哪儿是散心呀,明明是添堵嘛——唉,我得打一电话。”

说着,拿起电话,小跑儿着跑向洗手间:“喂,晓芸,你­干­吗呢?”

向南走后,陆涛也站起来。

“哎,你去哪里?”灵姗问。

“我也去洗手间。”

陆涛一进洗手间便听到向南坐在马桶上给杨晓芸电话:“噢——哎,我和陆涛在一起——对——”

陆涛觉很好笑,洗了一把脸,然后坐到洗手台上,点燃一支烟,接着听。

“是,是,哎,你别挂啊,我还有话说呢——问你妈也就是我丈母娘好吧——对,对对,就这句,啊,亲一下我就挂,不行,我等着呢——对——不行,每次我在外地你都这样——快点,陆涛一会儿就回来了,坐我对面,啊——快点,快点——”

此时,一四十多岁的女卫生员进来打扫洗手间,陆涛只好从洗手台子上跳下来,门开了,向南无奈地走出来,看见陆涛露出苦笑:“你看,你一来我媳­妇­就不亲我了——”

陆涛笑了笑:“你让她晚上再亲吧。”

向南一抬眼看见女卫生员:“唉,这位女同志,这男洗手间里有男人的时候——”

陆涛一把把他揪出了洗手间。

两个人走向餐厅,向南叹着气唠叨:“哎,陆涛,你说这杨晓芸明明心里成天装着我,半夜三更也跟我如胶似漆的,为什么当着别人就不太爱表达呢?”

“得了吧老婆迷,过两年她人老珠黄的时候,我看你还会不会这样!”

“当然啦,她是我媳­妇­嘛。”

忽然,向南的脸­色­变得满脸堆笑,陆涛一回头,只见一个长得短小­精­­干­的人快步正向向南走来,一边走一边抽出手:“你好你好,叫你久等了。”

向南迎上去:“哪儿啊,我们也是刚来,给你介绍一下,大同,这是我一哥们儿,叫陆涛。”

那位大同说了声“你好”,又变魔术似的从身上变出一张名片递给陆涛。

陆涛点点头接过来,向南介绍:“这是盈博进出口公司的业务周大同。”

“你好——我刚失业,没有名片。”

“理解理解。”周大同说。

三个人走到饭桌边儿。

周大同一坐下眼睛就往灵姗脸上扫:“失业好啊,你看像我们这样有事儿的人还不是成天奔波,把老婆孩子丢在家里——哟,这里还有一个小美眉啊!”

向南赶紧介绍:“这是我女朋友灵姗,你吃什么?”

“别问我,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今天说好了是我做东啊。唉,能坐在一个饭桌上,周围没有那些老总厂长书记什么的真好啊。”

向南叫来服务员。

周大同连忙说:“你点你点,我这儿有一小妹妹刚给我发条短信息,还没回,我先回一个。”

随后,他就坐下来开始发手机短信,灵姗、向南和陆涛都吃完了,只见周大同还在发短信,面前的筷子都一动没动。

向南叫道:“大同,那么专心,是什么小妹妹呀?”

周大同抬起头:“QQ上认识的,今年才十八,我告诉她,我是一个喜欢户外运动的人,她说她喜欢在大床上躺着,什么也不­干­。我说我现在就在饭店里的大床上躺着,什么都不­干­,她说那我找你去吧?”说完自己头也不抬地笑了起来。

向南和陆涛相互看一眼,没说话。

“我们都吃完了。”

周大同抬起头:“那我们一起走吧,我不饿,不想吃。”

“你想去哪里?”向南问。

“我在这儿都待了一个星期了,附近的地方都去过了,没什么可去的,只能再去看风筝。”

说罢,周大同左顾右盼叫服务员:“服务员,快一点,过来,我买单。”

向南站起来:“我来吧,你什么都没吃,怎么好意思叫你买单?”

周大同假装掏钱包:“小向小向,我来我来。”

向南拉起服务员走了。向南刚一转身,只见周大同拿起筷子,风卷残云,快速吃饭菜,等向南回来,刚好吃完。

“走吧。”向南说。

周大同也站起来:“又叫你破费啦,这样吧,晚上去唱歌,我买单,这一回不要跟我抢了,反正也是公司报销。”

“我问你,你们跟电力公司的合同签得成吗?”

“唉,我们不是都在等嘛,什么时候签了,我们就都可以回家了。那我先走了,你们玩吧,晚上唱歌不要不来啊,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向南招招手,周大同走了。

向南夸张地学着周大同假装掏钱包的样子:“小向小向,我来我来!小向小向,我来我来!”

陆涛和灵姗笑了。

我等她

吃完饭,三个无所事事的人就在饭店的商场里买了一只小风筝,然后来到饭店前面的小广场上,灵姗一个人兴致勃勃地放风筝,她带着一随身听,跳着舞步放,样子很可爱。

向南的眼珠儿在灵姗身上转来转去。

“咱们在这儿待几天了?”陆涛问。

“妈的三天了,什么事儿也没办成,还让那个周大同坑了三次,以后晚上不跟他娱乐了,你说他怎么每天都能想出逃单的点子?”

“我哪儿知道。”

“唉,陆涛,老在这儿待着也不是回事儿,他们厂子定事儿的人一共四个,老凑不齐。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你坚持坚持吧,我和灵姗这不是天天免费陪着你呢嘛。”

“我这破工作就这样,不是谈钱,就是谈女人,每天除了跟客户吃饭以外,就是无所事事地等消息。顺利的一两天解决,不顺利的,一等半个月,没劲透了,现在我闻见旅馆味儿就恶心。还是在家好,听听杨晓芸骂我心里也高兴。哎,你看吧,晚上她准给我打电话。”

“你这么喜欢在家待着,要不然换一工作得了。”

“换工作?哪儿要我呀,换也是在这行当里换,这回我本来觉得到这儿签完合同咱立马就奔青岛,看来泡汤了。没想到负责这事儿的老楚是个老滑头,竟然同时让我们两家公司竞价,谁手续费低他找谁,早说啊,早说我就不来了——哥们儿这次算把你给耽误了。”

“我还怕耽误你呢,没事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有两千万,你真的有两千万?”

陆涛点点头。

“我能问一句,你还想要什么?”

“我宁可用它来换夏琳。”

“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找来十个夏琳。”

“在我心里,夏琳只有一个,她是最好的。”

向南用下巴点一下灵姗:“那她呢?”

“我只要夏琳。”

“你怎么办?”

“我等她。”

“去求她呀!”

“没有用,夏琳不是那种人——你说得对,当她没有东西可付出的时候,她就选择离开。是我把她挤走的,她在的时候,所有她给我的东西我都不在乎,她只能离开我——要不是那天你说出这一点,我永远也想不到,谢谢你——她离开我,是为了保持她的尊严,也给我一个机会认识自己,现在我知道什么对我最重要了,我也要给她时间和空间,让她自由。”

“你觉得她会回来吗?”

“我等她。”

“她要是不回来了呢?”

“我等她。”陆涛坚定地说。

完了

下午,三个人去逛潍坊风筝市场,灵姗买了好几个,全拖在手上,向南在一个路边小礼品店给杨晓芸买了一个小礼物,一只两块钱的KK小熊,向南悄声对陆涛说:“我出差到每个地方都会给她买个小礼物。”

向南打着电话就从小礼品店出来了,神­色­一变,陆涛只听到他说:“什么?真的?好吧。”

向南挂下电话,嘴里喃喃地说:“完了。”

“怎么完了?”陆涛问。

“这周大同这边儿跟我磨牙,那边儿暗中不知使的什么劲,明天就把合同拿到手了,全完了!”

“等一等,事情不到最后一刻,就不算完,我问你,管这事儿的人最需要的是什么?”

“关键人物姓楚,是一个处长,我们都叫他老楚,一般的礼品打不倒他——”

“你再想想。”

“他有一不争气的儿子,老想去美国,去不成,这事儿我哪儿办得了啊?”

“你们这合同签的是什么?”

“他们要从美国进口三台数控机床。”

“三台数控机床?”

向南点点头。

“有没有人员培训?”

“有两个名额。”

“你试试用传真向美国供货方提一个要求,让他们再加一个培训名额,这样,老楚的儿子不就能去美国了吗?”

“这事儿供货方能答应吗?”向南狐疑地问。

“叫你们公司马上联系这事儿!试试嘛!”

向南点点头,回身走了两步,转身握着拳头一挥:“我试试!哥们儿还不服了!我先回饭店!”说着也不顾陆涛和灵姗,跑了起来。

陆涛和灵姗又在街上转了一会儿,也决定回饭店,两人走入大堂,只见向南迎面匆匆忙忙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传真纸。

“怎么样?”陆涛问。

向南晃晃传真纸:“有戏!我去找老楚,车钥匙!”

陆涛把车钥匙扔给向南,向南跑没影了。

喜欢上了吧

一下午,陆涛和灵姗都窝在饭店里看电视,到了晚上,两人来到餐厅吃饭,点了好多菜,却吃不下。

恰在这时,向南笑着跑过来。

“怎么样?”陆涛问他。

向南坐下就吃:“明天才能知道——唉,陆涛,你够狡猾的,这是跟谁学的?我怎么想不到?”

“徐志森。”

“唉——真没想到,这美国人办事儿真认真,一说增加培训名额,他们马上就把邀请函传真过来了。”

陆涛微笑:“你就吃饭吧。”

向南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忽然抬起头:“哎,灵姗多大了?”

“你自己问啊,我哪儿知道。”

“你帮我问问。”

“喜欢上了吧?”

“谁啊!我就是逗她玩儿,像我这种有家室的人——”

“才特别地特别地对人家姑娘有兴趣!”

灵姗白了陆涛一眼。

向南容光焕发:“我可不是那样的人啊!”

“这就是有家室的人——滚,一边待着去。”陆涛看着他信心倍增的样子讽刺道。

三个人吃完回房间,灵姗回去睡觉了,向南和陆涛一人一支烟,躺在各自的床上看电视。

陆涛逗向南:“哎,我看自从遇到灵姗之后,你就没再提回去的事儿。要不我先回去,你一个人儿在这儿等着,顺便粘着灵姗。”

“哎,行啊,你把车留下吧,我给你买张机票,你要待得烦了,先回去也行。”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有工夫还不如回家买点家具呢,新房到现在还是空的。”

“我看你是心里太空虚了。”

“我看跟你在一起,比我一个人儿的时候也好不到哪儿去。”

“太好啦!唉,那我要是约灵姗去青岛玩,你也走?”

“当然啦。”

“你就一点不难受?”

“我?我凭什么难受?”

“哥们儿以前还以为你是一贾宝玉呢!陆涛,你说实话,是不是你这辈子真喜欢的就夏琳一个人?”

陆涛叹了口气:“是。”

“你算是完蛋了——夏琳到底哪儿好?”

陆涛转过头不看向南,自言自语:“夏琳,她总是让我惊奇——她为什么要那样?”

“哪一天她出家当尼姑了,你就更惊奇了,就更爱她了,是不是?”

“是。”

“你完全失去了理智!哎,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不能当个俗人,吃好喝好混好就完了,跟生活较什么劲呀?生活中有那么多跟你想的不一样的事儿,你较得过来吗?”

生日

第二天上午,向南接到消息,他成功了,他得到了合同。作为庆贺,向南提议折磨一下竞争对手,于是他给周大同打了电话,说女朋友过生日,约在晚上唱KTV.周大同去了,大家一通疯狂消费,向南叫喊着:“媳­妇­儿,给我们伴唱,我和你周大哥喝酒!”

灵姗把周大同逗得丑态百出,最后终于喝醉了,就在他头脑稍一放松的时候,向南一行人跑出KTV.上车之后,三个人笑成一团。

向南叫道:“逃单成功!”

灵姗也笑:“谢谢你们给我过生日!”

陆涛说:“坏人总算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哎,你们看!”

只见周大同脸上粘着蛋糕,跑到KTV门口四处张望,还向保安比比划划地问着什么,说着说着没站稳还摔了一跤。

三个人爆笑,陆涛把车开走了。

三个人一起回到饭店,正无聊,灵姗意外地发现饭店里竟有一家游戏厅,于是三个人进去玩电子游戏。这正是向南的强项,他拉着灵姗一起玩,配合默契,陆涛换了一把游戏币,装在两个纸杯子里走过去,忍不住说:“灵姗,发给你的男朋友怎么样?”

灵姗笑着说:“很好啊。”

向南竟腾出一只手推来陆涛:“你差不多了就回去睡吧,我陪灵姗再玩一会儿。”

“哎,向南,我怎么看着是人家陪着你玩呢?”

“这个游戏我不会玩,他玩得好嘛。”灵姗说。

向南得意至极:“听到了吧,人家不像你,人家正虚心学习呢。”

陆涛把杯子放下走了。

向南和灵姗把游戏帀花完,决定也回去,向南问灵姗:“你觉得和我们一起玩开心吗?”

“开心——真不舍得走。”

“那你想不想接着玩?”

“想啊,去哪里都可以,我现在又没有事情做。”

“哎,去过青岛吗?”

“没有,大陆除了北京上海和这里,我哪儿都没去过。”

“那你想去青岛玩吗?”

“想啊,你带我去?”

“是啊,你要想去,咱们就一起去。那儿的海边有德式的洋房,还有一条海鲜街,听说过北派海鲜吗?”

“北派海鲜?”

“是啊,南派海鲜说的是潮州菜或者是粤菜,你在香港常吃的。北派海鲜说的就是青岛,有皮皮虾什么的,特好吃。”

“那带我去啊!”

“好吧——本来说带你去逛夜市小摊儿也没去成,送你一小礼物吧。”

向南拿出那个他准备送杨晓芸的小礼物,一个小娃娃。

灵姗接过来:“好可爱啊。”

“不用谢啦。”

“谢谢你啊。”

“别跟陆涛说啊,说了他会笑话我。”

灵姗点点头。

向南看着灵姗漂亮的脸,忍不住再一次问道:“哎,灵姗,你真想去青岛吗?”

“当然啦。”

“哎,咱们互留一个电话吧。”

两人互留了电话。向南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世界都变了样子,灵姗在她眼里漂亮得离谱儿,简直就是他的梦中情人。

“你怎么了啦?”灵姗摇了摇傻看着她的向南。

“我没事儿,那个,那个什么——”

“我们叫陆涛一起去吃宵夜吧?”

今儿是怎么了

夜­色­中的潍坊,灯光暗淡,陆涛开着车,后面坐着向南和灵姗。

灵姗探头到前面:“陆涛哥,我们明天去青岛吗?”

“你们去吧,我不去。”

灵姗看了一眼向南,低下头。

向南也伸出头去:“你不去我和灵姗去了啊?”

陆涛一举手:“同意!用不着通知我。”

“那车我也开走了。”

“我正想坐火车呢,好长时间没坐过了。”

“一起去吧,陆涛哥。”灵姗劝道。

“这几天我累了,想回家睡觉。”

向南对灵姗笑:“我们得理解他。灵姗,他前女朋友可能这几天要去法国了,他贼心不死,想去送送人家。”

“是吗陆涛哥?”

陆涛说了声:“是。”

“深沉!哎,看他,帅吧,万宝路牛仔似的,抽烟把过滤嘴儿抽完了都不知道,内心痛苦,表面儿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灵姗探身从侧面看了看陆涛,陆涛继续开车,真是一副深沉的样子。

宵夜每人只喝了一碗粥,然后回到客房,在门口,灵姗说了声:“再见,陆涛哥。”

“灵姗,明天见。”向南说。

“明天见,向南哥。”

向南看着灵姗走进房间,心花怒放。

他和陆涛一进入房间,他一跳躺到床上,一副满足的样子:“哈哈,今儿是怎么了,哥们儿有点膨胀啊!这感觉真来劲!”

“哟,老婆迷那么兴奋——”陆涛凑近向南,“唉,是不是悄悄地拨拉着心里的小算盘珠子,琢磨着再混一小老婆呀?”

“你管得着吗?瞧着人家幸福嫉妒了吧?”

“我是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你正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滑向小老婆迷的黑暗的小深渊——再见,朋友!”

向南滑向床下,一边还向陆涛摇着手:“我心里甜着呐!再见,朋友!”

说完掉到床下不见了。

学你

“出来!出来!”同一个时刻,在北京,在青年家园,夏琳叫道。她坐在写字台边上的椅子上,看着写字台下面的小柜子,杨晓芸的脑袋及肩膀都钻了进去。

杨晓芸钻出来,手里拿着一堆小娃娃,苦着小脸儿:“你看,向南送我这么多小孩儿,我能不怀孕吗?”

夏琳笑了。

杨晓芸和夏琳坐在电脑边,夏琳在网上查有关设计学校的消息。

“夏琳,你这几天怎么样?”

“还行,肚子这里有时候有点不舒服,你呢?”

“我今天还在流血,不过比昨天少了一点。”

“没有什么事儿比这事儿更讨厌了。”

“哎,我觉得男的好­色­,就是因为少长了一个子­宮­,他们根本不承担后果。”

“没错儿!要是怀孕机率男女平等,这世界上才有真正的平等。这辈子最想看到的事情,就是在人工流产病房外面见到一帮愁眉苦脸的帅哥!”

两个一齐笑了起来。

“啊,我被录取了!在这儿!”夏琳叫道。

杨晓芸看了看:“那祝贺你,虽然我看不懂你的法国名字。”

“一个月以后就开学,我得去使馆签证,买机票,一堆碎事儿呢。”

“陆涛知道你去哪儿吗?”

“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学校。他有一天去我们家,趁我不在,往我枕头下面塞了两万美元。”

“我一直觉得陆涛对你挺好的。”

“是好,好得叫我受不了——晓芸,我跟你说,男人很多时候就像父母,完全打着对你好的旗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一不小心,或是一软弱,就会失去自我。到那时候,你就得依赖他们,他们就更加肆无忌惮。我们必须在经济上和人格上彻底独立,才能有点自由,才能实现自己的意愿,要不然,一辈子都得靠说”行行行好好好“生活。”

“没错儿!夏琳!有时候,我觉得当男人之所以想到什么就能­干­什么,就是因为他们没有依赖心理。其实要是我们也像他们一样自私,一样努力,没准儿也能一样成功。”

夏琳笑了:“我以后就会像男人一样努力,一样自私。”

杨晓芸一指夏琳:“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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