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教官站在校门口监控、点名也只是为下学期操行成绩加分的自由返校日果然就是不一样,举目所见每个学生都懒懒散散的,而这份慵懒感,也很忠实地反映在出席率上面。
简而言之,就是整个班级,只来了下到三分之一的人数。
在黑板上写好应到及实到人数,把握这绝无仅有的拉票良机,名灿粉笔一挥,又在黑板的空白处,写下了「Derrida成员选拔会人气投票热烈进行中」几个大字。
转身看向台下三二两两地、或是聊天或是看书的同学们,他整肃表情,以壮烈不已的口气,开始在神圣的教室里进行拉票活动。
「欵!!各位同学,现在选情风云告急,请以你们神圣的一票抢救雅美!拜托拜托!」
「哪有风云告急?看票数是小安比较危险吧,她垫底耶。」
听见前排同学的专业发言,单手抓起讲桌上没有通电的麦克风,名灿向前跨出一步,沉痛的把话接厂下去。
「是的!我当年也是这么想!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人生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转弯、遇到路障、然后就犁天了!就像我的雅美一样啊!」
「……当年?」
「没错!就是那个千金难买早知道的当年!」以窗外的蝉噪为背景音效,慷慨陈词的名灿,已经激动到快要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我说真的,今天不投雅美,明天会后悔!如果大家希望以后看到雅美快快乐乐没有压力也没有爆瘦,就一定要投她一票!」
「什么转弯路障犁田?雅美能不能进到下一关淘汰赛都还不知道咧!」
眼角瞥见姗姗来迟的老师从后门进了教室,在一片混着爆笑的嘘声中走下讲台,名灿走回座位,用沾满粉笔灰的手拉开椅子。
「你真亢奋。」名灿前座的同学今天缺席,自动霸占了那个空位、还把书包随便扔在桌面上的康南,正无精打采地靠着窗台发呆。「吃错药啦?」
「唉呀这不算什么。迷偶像的入门条件,就是要能自嗨。如果可以让身边的人也嗨起来,就是最高境界啦。」
话是放得慷慨激昂,但转念想到康南之后被自己洗脑数年,别说跟着嗨起来了,他的吐槽功力分明是一年比一年深厚,瞬间领悟到这五年来都在做白工,名灿不禁感到某种难以对外人道的心酸情绪充满胸口……
「喔……这样啊。希望在你毕业以前可以拉到一个同伴入火坑。」
阳光反射着康南的眼镜镜片,他推推眼镜,很冷静地将名灿闻言怒吼的「什么同伴入火坑」给堵回去。
「你这么积极不就是要拉同伴?不然你一天到晚在那边对我们强迫推销,唱片公司是有给你工读金不成。」
「我们是指谁啊?」
「我。」简洁的用一个字表述自己的立场,康南用食指指向名灿的额头。「还有你哥。你们现在一起住,你大概天天都放Derrida魔音来对他洗脑吧。」
「两天放一次而已,天天放他会跟我翻脸。」
全然没意识到这些动作就是所谓的强迫推销,从书桌底下拖出装着扇子和头巾的手提袋、确认起内容物和单据,名灿没好气的瞪了满嘴挖苦的友人一眼。
……说到表哥,距离他突然表明性向,已经过了将近一星期。
这几天,两人还是过着跟当年那段时间一样的日子——正确的说,除了当初自己是无所事事的电视儿童、现在是每天一边盯着票数增减一边在头巾上绣着雅美的名字以外,一切都与当年在那间公寓过暑假的日子没两样。
不一样的是,当年因为自己不会做菜,两人都懒洋洋地放任冰箱堆满食物直到腐臭;现在自炊的次数多了,不知道是食材流动率提高还是心理因素作祟,感觉上那个冰箱似乎没有记忆中那么恐怖了……真是可喜可贺。
冰箱事小,更巨大的不一样,就是表哥出柜了。
「啊啊啊我怎么会做出那种可耻到除非切腹否则根本没办法谢罪的蠢事啊!」
回忆起当天的种种,后悔惭愧丢脸等负面情绪顿时一口气冲上脑门,苦恼地用双手抱住脑袋,名灿不由自主的哀号出声。
「你干的蠢事可多了,再多肚子也不够你切。」
带着早就习惯名灿各种脱离常轨行动的表情,康南把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漫画翻过一页,非常冷静地撇嘴。
连出言为自己辩解的脸都没有,数秒内又再度想起那时的景况,名灿只能老老实实地,接下康南一如往常的中肯泼冷水。
「是啊,肚子再多也不够我切……」
……出柜就算了。反正就算家煜哥是同性恋异性恋双性恋,他都是我哥……可是为什么我只因为被说了一句「你现在只要知道雅美的好处就够了」,想到讲这些或许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心情变好,就从选秀会时摄影机开到雅美家中、一路讲到雅美在入团三周年的庆祝演唱会上说了什么让人心醉神迷念念不忘的感谢词?最糟糕的是家煜哥最后还听到睡着!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自嗨,要是立场互换我都会想揍自己一顿了!听这些话心情会变好的只有我而已啊!为什么他当时没揍我?难道是想存起来以后再慢慢算?
「……苏名灿,你可以快点决定,是要哭要笑还是要撞墙吗?」
从又臭又长的内心戏里被唤醒,额头已经贴上墙面的名灿回过神来,连忙拉拉身上的制服衬衫。「不要,都不要。」
「对了,你说的家庭手工就是这玩意?」放下漫画,从印着校徽的手提袋里拿出扇子,康南将衣领拉开,死命地朝脖子漏风。「做得不错嘛。这个标准字是用印的吗?」
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号称一看到心爱的Derrida连自己是谁都会忘记的名灿,很快就从对表哥的歉疚情绪里抽身,开心地向好友宣传起来。
「这个是用烫的。没包起来的是做坏的不良品,用塑料袋包着的等一下要拿去面交。」
「苏董,你事业做好大啊——等你发达我就全靠你了。」
半开玩笑的这么说着,康南啪搭啪搭的摇着扇子,做作地叹了口气。
「古老板此言差矣,小的还要等您提拔咧。」
边说边把脸压上墙面以驱除暑气,半晌名灿忽然因为想起某件事,而一本正经地坐正身子。
「对了康南,麻烦你在这边签个名,地址电话随便写就可以」
「这啥……」后半句话因为看见已经先写好的收件地址而停住,将明信片翻面确认过背面的文字内容后,康南虽然满脸受不了,还是边抱怨边操起笔。「喂,这叫灌票吧?这叫作弊吧?」
「没办法啊,大家都公开在做,不豁出去怎么行。」把康南放在桌上的扇子拿起来摇,名灿**下巴。「我问你喔。你国中的毕业纪念册还在吗?」
「那个喔……那个被我补习班同学借走,就一借不还了。」皱起眉头努力回想,康南在回答以前,整整愣了将近十秒。「你要干嘛?」
用扇子抵着脸颊,将声音压到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名灿故弄玄虚地作出回复。
「为了我神秘的五年计划,我现在需要大量人头。」
「……屁,你都把方法给我看光光了哪里还神秘啊!」
***
用厨房纸巾擦掉手上的水珠,望着回家住了两天后,又回到公寓里继续进行家庭代工的表弟,刚从厕所出来的家煜,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
……名灿这几天感觉怪怪的。
有事没事就在奇怪的地方忽然停下来发呆,盯着海报就陷入恍神境界的时间也变长了,演唱会的DVD更不用说,定期复习的次数从一天三次缩减到一次,种种反常现象都显示,他有什么心事在烦恼……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认真地思考是不是因为自己突然表白的关系,但转念又觉得照名灿那种有事马上就会显露在脸上的个性,隔了快半个月才开始表现出被影响未免太慢,想着想着,家煜顿时陷入自寻烦恼的状态中。胡思乱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家煜于是决定化疑惑为行动,毅然走向已经在厨房里呆立超过十分钟的名灿。
「名灿——」
「……我终于悟道了。想要成功,只是纸上谈兵是没用的。」
「蛤?」在离名灿不到五步的距离内停下脚步,家煜莫名奇妙地补了句「你说啥?」。
透过厨房的大窗户眺望窗外,名灿手上握着卷成圆筒状的档案夹,用虚无飘渺的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朋友这种东西是要靠时间累积的。我的道行还太浅了……果然,愿意把毕业纪念册那种又重又烂的东西背来学校的,古今没几人啊。」
「你吃错药啦?」尽管这番话听来不太对劲,但姑且判别出名灿应该不会忽然暴起或暴怒,家煜还是稍稍安下心来。「还是跟康南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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