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快点决定,不然面会烂掉。」
「可是好难决定啊。」荧幕上的照片一张跳过一张,陶醉着望着眼前青春洋溢的美少女们,名灿幽幽叹息。「真的好难……」
「……我觉得我们的室友真的疯了。」
「干,早说过那个Derrida很邪门,你看他现在像神经病一样。」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最邪门的应该是名灿的脑袋才对。」
无视当面说起自己坏话的另外两名室友,名灿把泡面的盖子掀起,喜滋滋的从椅背后的外套口袋里拿出钥匙串。
「好吧,今天是肉缲面,还是跟和美一起吃好了。」
「……我已经不想探讨肉缲面跟和美之间的关联性了。」
以充满同情的视线,注视着早在认识前就已经走火入魔的室友,下巴抵着床沿的承宇,咻地吹了声口哨。
「出现了!禁忌的抽屉。」
「嗯,承宇你等一下要不要看一下我的禁忌的衣柜?」打开抽屉的锁头,名灿得意地扬起眉毛。「最近,我有做新的加油服哦,有小唯的名字跟她最喜欢的燕子图案。」
「大师的好意小的心领了,快点吃你的面啦。」
「好啦我知道了——」
话声未落,慢腾腾地拉开抽屉的名灿,忽然以古怪的表情停住动作。
叽。
从抽屉与桌面的缝隙间,传出了不像是普通抽屉会发出的、奇妙尖锐的声响,还有无数颗在微暗的空间里发出青白亮光的细小眼睛——
「什么东西这么……」
承宇最后一个「臭」字还没完全成声,坐在桌前的名灿,已经先声夺人地发出了「啊啊啊啊啊」的惨叫。
「不要动!」
在名灿手上的泡面要打翻前一秒,康南动作迅速地抢上前,以从他文弱外表完全无法想象的敏捷动作,把桌面的笔电抓起来,将它传给了人在*的承宇。
看着面汤就泼在原本放在笔电的位置,连喊「好险」的时间都没有,他伸出手,一把揪住要扑上去徒手抢救唱片周边写真集的室友。
「去拿扫把,被咬怎么办?」
「不要啊英里!」
发出一般人难以理解其内容的残嚎声,用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将康南推开,名灿胡乱地将椅子上的杂物全扫下地板。
「小优,小彩,小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被凄惨的嚎叫声吓到了,与名灿双眼发直地举起椅子的同时,抽屉里的成群老鼠也开始合作地四处乱窜。
「承宇!你抓他左手!」
和跳下床来的承宇一起将濒临错乱,眼看就要用铁椅把抽屉里的收藏品给砸烂的名灿给架住。康南将嘴巴凑到名灿耳边,很冷静地说了几个字。
「雅美小姐要退出演艺圈了欸。」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还没完全消散,和椅子被「碰」地摔在地上几乎同时,原先气势雄浑的名灿忽然像被切掉电源开关似的,僵硬地停住了动作。
「……得救了。」
发出不知是在指涉老鼠、其它的无辜室友、还是名灿本人的自言自语,承宇放开完全泄气的名灿,转头瞄了敞开的抽屉一眼。
「干!好恶。」
「还好啦,普通而已。上次学弟在隔壁栋抓到跟兔子一样大的老鼠比较恶。」抓住抽屉下方用力摇了摇,确定老鼠全部跑光,康南受不了的皱起眉头。「奇怪,这里可能是名灿所有地盘里面最干净的地方了,怎么还会有老鼠?」
「因为我们宿舍有五十年啦,现在连老鼠都不怕人了。」惊觉刚刚还蹲在脚边的室友忽然神秘消失,承宇一个转身,才发现名灿转移阵地到鞋柜旁边去了。「喂!苏小朋友,回来吃你的晚餐啦。」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现在我们说什么都是惘然。」
嘴上说着超然的文艺腔,康南拿起抹布往名灿的桌面扔去。
「你还说哩。他上个礼拜光是听到雅美两个字,就会忧郁到连话都不讲……你竟然这么直接地就踩他的伤口。」
「就是知道才讲,要是真的让他砸了那一抽屉的宝贝,等他清醒以后跑去跳楼怎么办?」
嘴上喃喃自语着「啦,他真的有可能跑去跳楼」,承宇走到蹲在墙角不动的名灿身边,尴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小朋友……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
「『为了让未来的学弟们能够安心于课业,不再为鼠害所苦,恳请学校能谨慎考虑宿舍改建事宜……』……呃,好个文情并茂、赚人热泪的请愿单啊,你要是放个三十分之一的热情到念书上面,就不会每次考试都请假了。」
「对吧,这可是本人的最新力作,我写到自己都想哭了。」
下午茶时间刚刚结束,逮到家煜碰巧推门走进休息区,名灿讲没两句话,就将希望宿舍改建的请愿单给亮了出来。
把缝着兔子耳朵的黑色缎面高级礼帽摘下,得意洋洋地行了个礼,名灿愉快地开口怂恿。
「所以哥你快点写,你神圣的一票将拯救我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讲得这么惨,你们又不是现在才知道宿舍里有老鼠……要不是老鼠在你珍贵的写真集上面筑巢,你八成还是会继续水深火热到毕业吧。」
嘴上是说得挖苦,家煜还是从口袋里掏出钢笔,煞有其事地在请愿单的学号栏位填上了「学生家长」。
「没那回事!」想不到表哥解读的方向竟然如此夸张,名灿大惊失色,险些把手上的帽子摔出去。「是整群老鼠躲在我的抽屉里面而已,没有筑巢,我敢发誓绝对没有!」
「……整群老鼠……」
毕竟是饮食店的经营者,听见这足以让人寒毛直竖的宣言,家煜的态度瞬间变得严肃非常。「那……你来上班以前,有先确认过背包跟衣服口袋里面有没有老鼠吗?」
「哥,你、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讲这什么——」
壁上的古董挂钟因指针移动而发出细微的叽嘎声,本想继续抗议的名灿,想起自己是为了店里不成文规定「倒垃圾由老板兄弟负责」而特地前来换衣服,连忙抛弃没被表哥看在眼里的儿女私情,迅速脱掉燕尾服和手套。
「那我等你的热情声援!拜托写得激烈一点,让负责宿舍管理的人体会到学生家长的震怒和愤慨!」
「……震怒?愤慨?说我吗?」
目送名灿剥掉脖子上的领结、奔向厨房后方的垃圾放置点,嘴里还嘶吼着「没错,我去倒垃圾了」,家煜把请愿单放下,快步走上前。
「了解,我会帮你在请愿单上盖血手印的。」
替双手都提着大垃圾袋的名灿推开后门,家煜利落地用手刀作出划过脖子的动作,英挺的嘴角忽地浮起奸笑。
「还有……你要是敢落跑,我就把你打爆唷。」
「……老板,小的哪来那个胆啊。」
嘴上说着「我连钱包都没带要怎么落跑」,名灿朝着表哥露齿一笑,踩着稳健的步伐跨过门槛,走向室外。
门「碰」的一声在背后关上,伴随陡然升高的气温,大马路的喧嚣和隔壁学校放学时间的吵闹声,立刻冲著名灿扑面而来。
铁门的另一端,是和门内高雅闲适的空间,完全相反的现实世界。
身在店内时的优雅气质瞬间全部散光光,粗鲁地跨步走向室外停车场的出口,名灿看过手表确认时间后,立刻将两大袋沉重的垃圾朝脚边一摆,从外套口袋里*出被压的皱巴巴的七星烟盒。
深深地将烟给吸进肺里,他百无聊赖地观察起停车场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们。
……如果是少年漫画,在我抽完这根烟以前,停车场会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发生小混混纠缠路人事件,然后那个路人好巧不巧的就是我心爱的雅美;剩下的那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就是眼前有路人跌倒,接下来那个路人……
完全没有注意到以上的臆测正是女主角落难的经典画面,更没发现最近自己只要在休息时间溜出来抽烟,脑袋都会不由自主的将类似的臆测演练一遍,想象完毕的名灿满足地眯起眼睛,长长地喷出一口气来。
但他如此忿懑是情有可原,毕竟从今晚开始连续三天,就是后援会网友们串联前往制作公司静坐请愿的大日子,结果不幸卡到早就敲定的补课日就算了,连最后的希望——满心以为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的表哥,也冷酷无情地将自己的请求打回票……一想起这几天来不管用哭的用求的还是用闹的,家煜都冷冷的无动于衷,还开出「如果你爸妈都说OK,我当然也OK」之类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条件;即使已经事隔多日,名灿想起来仍然心生悲怆,哀怨到久久不能自已。
轻轻弹了弹手上的烟,看着烟灰落进水沟盖的缝隙间,他忍不住难掩哀伤的开始自言自语:
「哥,我这辈子可能就是只有这次机会替雅美尽一份力了……就这一次了欸……」
当然,回应名灿的,只有从水沟盖底下传来的潺潺水声而已。
深呼吸一口,名灿才想着待会拿垃圾袋前要记得先脱掉手表免得弄脏,却忽然听见「少女的祈祷」伴随着英语教学的广播声,从对面街口逐渐逼近——
「干!今天怎么这么早!」
嘴里的烟随着开口叫骂而滑落,在脚边发出「滋」的一声,撞上了水沟盖。
胡乱地用皮鞋底将烟蒂踩扁再踢进水沟里,也顾不得随便乱丢烟蒂会被扣薪水了,名灿抓起垃圾袋,连跑带跳的奔向街口。
跨过路面的积水,他闪过路边工地的围栏,与同样准备倒垃圾的路人们,一同迈开步伐朝目标冲去。
「名灿,今天是你来倒垃圾喔,葛格呢?」
只会在倒垃圾时间见面的欧巴桑似乎也慌了手脚,但她脚蹬拖鞋依然健步如飞,相形之下,穿着皮鞋还以全力奔跑的名灿,看起来就凄惨多了。
「对啊,今天是我……我哥在店里——」
上气不接下气地堆起假笑,想着在这种情况下,大概也只有那个装熟功力已达出神入化境界的陆家煜可以自在的与欧巴桑话家常,名灿不禁后悔,似乎不该在今天拿请愿单来拖延时间,应该提早个十分钟出门等待才对。
「今天垃圾车好早啊,等一下一定要叫他准时来。」
「就是啊,今天垃圾车司机可能换人了!」
对追着垃圾车跑的众人来说,垃圾车就算只提早一分钟开走也是提早,要是提早五分钟就是惊天动地的大惨剧了。这点道理,名灿可是亲身体验过好多次,数都数不清。
英文广播的声音越来越近,只顾狂奔的名灿猛一抬头,终于在转角红路灯的位置发现目标物——正朝着自己迎面而来的垃圾车。
看着跟在后边一路追逐、手上同样大包小包的对街居民们,名灿忽然稍稍感觉到安慰……看来被垃圾车愚弄的同伴还不少。
「欸,快点哦!我们要走了!」
十字路口的灯号换了,看见垃圾车司机探头出来向众人吆喝,名灿忍不住「哇」了一声。
「还真的是新面孔啊。」
深怕追上来的猎物就这么跑了,眼见这下只能使出禁忌的绝招,名灿连忙举起手上的重物,摆出推铅球的姿势——
这么打算似乎不止名灿,下一秒、在他高举的垃圾袋要离手的瞬间,一个从背后飞来的垃圾袋,就这样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他的脑袋。
「干!哪个王八蛋!」
被砸得眼冒金星,完全忘记自己正在车道上进行危险的百米赛跑,用不知道从哪暴冲上来的蛮力、使出双手投篮的绝技将两袋垃圾甩进垃圾车中,名灿「唰」的转过头,朝着背后的人群比起中指怒吼出来:
「他X的有种给林北滚过来!」
结果滚过来的,是跟在垃圾车后面的——资源回收车的车头。
……这礼拜店里的活动主题是爱丽斯梦游仙境。上次是我戴嘛,所以名灿,这次换你来戴兔子先生的帽子。
在视线全黑的同时,不知怎地,名灿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今天打卡上班时,家煜带着笑的命令句。
很温柔,很低沉,已经听习惯的此刻却让人觉得难受到仿佛心脏都揪成一团的嗓音。
至于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表哥,名灿不知道,也没那个时间详加研究。
手腕重重的撞上柏油路面,在眼前的世界变成漆黑一片的同时,名灿似乎听见有什么东西破掉的清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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