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闪烁。

晚自习后，学校门口的­奶­茶店挤满了背着书包的学生，面包店芳香四溢，排起了长队，夜宵总是出奇的受欢迎。

二中的小摊生意就这么如火如荼地热闹了好多年，好多年。

晚走的同学总会三群两伙的在教室门口晃悠，喊着里面人的名字，催着赶着要他们快点出来。七班门口也总会出现几个其他班的同学，他们打着照面呼朋引伴。

一起放学回家的习惯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延续着，不管风雨雷电，绝对不会先行离开。

而等猴子去打球的一帮人却不见了。汗水啧啧的篮球架下，少了一个四肢发达的三分投篮狂。

十点半。

“你还辅导他啊，泥菩萨？”阿木不屑地望着黑板另一侧苦思冥想的森森。

“这些题高考不会考。不着急。”森森慢悠悠地抄着阿木给的正确答案，对照着自己的步骤，一分两分地扣。

“切，好像你知道似的。”

“我就知道。”

“女神大人有情报？”猴子的头又凑上来，嘿嘿的傻笑着。

“快看我勾的那几页，跟着我有­肉­吃。”她指指猴子桌上的习题集。猴子一溜烟地绝尘而去。

“诶！谁是你老大啊！”阿木作无奈状。

三个人的小黑板，在校禁熄灯前，都还哗啦啦的震动着。

认真执着的少年，手里的练习册还是画满了红叉叉，可是，旁边用红笔和便利贴订正的厚度，在天长地久的时光里慢慢积淀着。因为，有个美好的愿望被收藏，代替了焦躁不安的肆意奔跑，遗忘了角落里好久未碰的篮球。

我想向你证明，我也是很厉害的人。

家长会又到了。

每个班都会在这一天内，把学生的成绩单和排名表复印好多份，一份留给自己观摩，一份给亲爱的家长对比参阅。除了这些，还会有学校公开的宣传资料，上面印着每年骄傲的升学率，状元们的头像和底下附加的正能量座右铭总是用正楷加大粗体字狠狠地占满两个版面，好像是为了像家长们拍着胸脯的承诺：我办事，你放心。孩子在这吃得饱穿得暖还能混个状元当当。

可是，成绩又能说明什么。

最后几名，未必就像人们口中说的没有希望没有前途不太乐观。别人家的孩子就像神圣的宝石一样，到哪里哪里发光。可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进步一点再进步一点的努力被成绩单上的排名数字一列就好像没有了一点意义。

猴子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大扫除他都没有给面子移开位子，就死死地趴着，一直到教室的灯都亮了，森森把每个桌上的塑料杯里倒满茶水，他都一动不动。

教室里的人少了，森森把座位一排排对齐，在地上摩擦出吱吱的响声。

“好啦，下次再加油好了。一次失败算不了什么。”阿木把垃圾桶向教室卫生角一放，慢悠悠地走向猴子，拽起的书包朝他桌子上一立。

“吃晚饭去。”

“不想吃，你们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听老大的，走啦。”

“哎…”

“快点。”猴子支起身子，瘫软地跟在阿木身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似的，像是一推就倒的软泥巴。

黑板上的“欢迎家长”的粉笔字边，被女生们添上了花边气球，像是庆祝节日来到一般，活泼欢乐的基调。

一群心惊胆战的人提前回家，避免与来校的爸爸妈妈撞面。

也有很多守在教室门外翻开书本自习的学生，他们决定要一直等到家长会散场再回班上学习一阵。

或是赖着不走，趴在桌上，枕着课本上的小楷的学生，任电风扇在头顶上回旋，磕着一堆写不完的作业。

当然，也有不少为了偷听老师在会上对自己的评价，战战巍巍的探寻各路情报，以预测自己的未来还有没有希望的人。

来回焦躁地走动，脚印在办公室外延伸一地。

这天的气氛总是特别微妙。

许多平时放不开的话语，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着了魔的肆意疯长。

安慰着朋友的死党，一圈一圈狂奔的男生，坐在­操­场上哭得很厉害的三年级学霸，还有买着门外手抓饼一边啃一边靠在栏杆沉默不语的忧郁少年，都同一时间聚集到了这里。像是等待老师对自己最后判决的囚犯，忐忑却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黄昏的温暖光线，温柔地漫延。

坐在台阶上的影子被缓缓拉长，温馨的剪影定格在那一瞬。

微波炉加热的晚饭有家的味道，在教室门外打着地铺的你们我们，夹着彼此饭盒里的菜，眼睛眯着笑，一句话都不用说的默契。

森森闭上双眼。

回想起来，好像是很远很远的事了。

也是这个夜晚。

心烦意乱的闭上双眼。突然，听到谁在背后叫着自己。

“森森快出来！”转头就看见白衣的少年，趴着窗户，探着半个脑袋。

“什么呀？”放下笔，挪开凳子，慢悠悠的走出去。

“快点！”被一把拽住，快步跑到走廊的最边角，指着天空。

“看！”

那是一轮又大又圆又亮的月亮！在教学楼上稳稳的坐着，温柔的光芒洒在脸上。张开手掌的少年，像是要把月亮抓进手里。“

“今天有超级月亮噢。”

森森指着天空，对猴子和阿木一瞥。

“什么是超级月亮？”

“你有没有看新闻啊，就是今天月亮会呈现出一年中最大的面积。”

“这么强，我们。”

­操­场上，三个人的手里捧着­奶­茶，一圈又一圈的散步。

“你 ...

(想考什么大学？”阿木看着的猴子，耷拉着书包，自顾自地走在最前面。

“我想考到北京去。很久以前就想考了”森森轻声说，“那你呢？”

“我不知道…”阿木眼神黯淡。“不知道能力够不够。”

“你一定会考上的。我知道，不管是什么地方。”森森微微的一笑，视线避过阿木的方向，“我相信你。”

­操­场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几个踢球的一年级学生不时用力地把球往主席台上撞，反弹回来的方向总是离预想中的不一样。

“逊毙了，哥哥来教你。”猴子用脚尖勾住滚来的足球底端，用膝盖顶了好几下，接着，凌空一脚，飞到天上的足球从­操­场这一端，一路落到另一端，嘭——嘭——地在草坪上反弹了几下，才绝望地扑倒在地。

森森回头，看着跑去捡球的恼怒背影发笑。“又欺负小朋友啊你——”

“高考！有什么了不起！”

突然，仰起头。猴子对着天空大声地吼叫。

静寂无声的黑夜。

坐在草坪里哭泣的人。

孤单的人群。

“高考！有什么了不起！”

“高考有什么了不起！”

“北京有什么了不起！”

“有什么了不起！高考有什么了不起！”

星空下回荡着，三个人的声音，高高低低，重复着串联，一声一声，环绕盘旋，压抑、气恼、失望、期待全都迸发在这一声声咆哮里。

焦躁的情绪，苦闷的抱怨和勇敢的、坚强的、不甘心的力量，在­操­场上呼啸着——汹涌着——

昏昏欲睡的日子，渴望一场雷电交加的风雨，把失望，绝望和浮躁一并洗刷得彻彻底底，久久蕴藏的能量，在一个突然瞬间，绚烂的开出满天烟火。压抑无声的把呼喊淹没，只剩下等待。像在等待审判，没有把握却还是握紧了拳头，咬紧了嘴­唇­，孤注一掷的望着那方向，深呼吸，像是一个人战斗般悲壮。

然后，看到你们对我，放心的一笑，就不再害怕席卷的烟火。

云朵飞驰。天空破着的洞被一束束金黄­色­的光填满。一轮灿烂无比的绝对月亮。

那一年我们望着星空

有那么多的灿烂的梦

以为快乐会永久

像不变星空

陪着我

那一年我们望着星空

未来的未来从没想过

当故事失去美梦

美梦失去线索

而我们失去联络

这一片无言无语星空

为什么静静看我泪流

如果你在的时候

会不会伸手

拥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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