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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00文铜钱,其中1000文即为通常所说的一贯或者一吊钱。

改革后的币制换算为:

1两白银=10圆银币=100分铜分币=1000文铜钱(其中金银不再做为货币在市面流通,原有的圆形方孔铜钱继续使用。)

户部新铸的钱币中,无论银币铜币,皆以其币面铸刻的数字为准,而非以传统意义中的白银铜钱本身价值为准。即将推行的银币按其大小和图案设计,币面金额也分为壹圆、贰圆、伍圆、拾圆、伍拾圆和壹佰圆、伍百圆七种;铜分币也分为壹分、贰分、伍分三种面额。

新币制推行的前三个月,每一两白银可多换壹圆银币即壹佰铜钱,也就是说前三个月去指定钱庄以散银换新银币的,每一两银子朝廷会额外给予100文钱的奖励,这一部分实惠,再加上用新的银币交税,交税时便可完全省去其中的附加税“火耗”一项,因而政策一经公布,百姓大多极为欢喜。

因金银在流通过程中会有损耗,再加上碎银融化重铸时的折损,万历年间张居正进行“一条鞭法”的改革时便在税目中增加了“火耗”一项,而事实事,百姓交纳的“火耗”远远大于实际损耗,有的州县甚至“火耗”数倍于正税,腐败大肆横行。至清朝顺治康熙年间,朝廷虽然屡发禁令,但收效甚微。直至雍正年间推行的“耗羡归公”,明确规定各地的附加税“火耗”份额保持在正税的10%—15%之间,并将“火耗”当做朝廷的养廉银发放给官员,地方上利用“火耗”腐败的情况才有所遏止。

币制改革会导致附加税“火耗”的取消,地方官员心中必定不满,因而在公开币制改革政策之后,紧跟着又将养廉银增加一成,海外贸易的蓬勃发展让大清国库极为充裕,只要官员能办实事,朝廷不会吝­色­给予加俸。

另外,户部这几年一直是永琏当家,那些官场上的人­精­自然看得出这位荣亲王在大清王朝的地位,自然没有人敢对这场改革阳奉­阴­违,政策推行的前三个月,朝廷指定新旧币兑换的钱庄外几乎天天暴满,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柳青,柳红,我来看你们来了。”北京城南新开张不久的会宾楼内,终于能出宫放风的小燕子一到门口就大声叫道。“紫薇之死”让她确实惊惧了一段时间,不过紫禁城内以三大巨头为首的众人对她的彻底忽视让她惶恐的心又日渐安稳,再加上整日闷在淑芳斋和延禧宫两地,小燕子体内原有的野­性­也故态萌发,这不,即将大婚的叉烧五终于被他鼓动出宫了。

“小燕子,你终于来了。”柳红从中间的结帐的柜台里抬头对四人笑了笑,又略有些歉意道:“尔康尔泰,你们随便坐,或者去楼上的房间歇着,这会儿比较忙,回头有空我再招呼你们。”

“柳红,需要做什么?我们来帮你——”凑到柳红面前,小燕子极为热心说道,只可惜她一点儿也没有发现因为自己的横冲直撞,已经差点碰到两个送菜的店小二。

“小燕子,你什么也不用做,就是帮了柳红大忙了。”再次看到充满活力的小燕子,永琪笑得极为爽朗。

“少爷说得极是,小燕子,你好好坐下吧,今天也好好尝一尝会宾楼的菜看怎么样!”福尔泰也接着笑道。

“永琪,尔泰,我们出来又不是吃东西来了,好吧,我是看不懂这些歪歪扭扭的字,但是你们两个肯定认得,也不知道帮一帮柳红,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说着小燕子略有些不满望着旁边两人。

“好了,小燕子,你带着尔康他们去那边坐好,我马上让人给你们准备茶水点心——”柳红与其说是给旁边那两个解围,倒不如说是给自己解围:“桌上也有菜单,看看喜欢什么自己点——”

“柳红,我说了人家不是来吃东西的——”嘟嘟囔囔的小燕子正说着什么,冷不防被身后的人一撞,毫无防备的她一下子就踉跄着向前扑了一步。

“实在对不起,美丽的小姐——”抓住前面的福尔泰,心有怒气的小燕子一回头便看到一个棕发蓝眸的洋人一脸歉意地望着自己:“是我那仆人的粗鲁撞到了您,我这里给您道歉了,美丽的小姐,您没有伤到吧?”

“小燕子,你没事吧?”听到声音,永琪急忙上前问道,不过待看到小燕子竟然望着一个洋鬼子发呆,他便不由得满心含怒冲对方道:“以后小心点,京城重地,天子脚下,不是谁都可以放肆的!”

“尊敬的先生,美丽的小姐,我真的非常抱歉——”压下心底的不快,年轻的洋人依旧笑得一脸谦逊冲眼前的两人躬身敬了一礼:“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我们愿意邀请二位以及你们的朋友一起用餐。”说完这人又对之前撞人的仆人叽哩咕噜说了句什么,那个倒霉的印度仆人便连忙跪倒一阵叽咕,接着便举起双手俯身九十度磕了三个头——

“尊敬的先生,美丽的小姐,”接着那洋人又对小燕子二人道:“我的仆人说刚才冲撞了两位他实在该死,他在这里给二位道歉赔礼了,两位若是不肯原谅他,他也只能一直跪在这里了。”

“你们是一起的?为什么他是黑黑的矮矮的——你却是又高又白?”此时小燕子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眼前这两个外国人吸引了:“好奇怪哦,你们真的是一个国家的?”

不待这个洋人开口,与他同行的另一年轻洋鬼子已经极为愤怒地吐出一连串鸟语,酒楼内有些年轻人学过一点这种鸟语的,基本上能听出他话中的大致意思:劣等的支那人只配做不列颠人民的奴隶,克伦彻先生,她这是在侮辱帝国人民,你要让她受到教训。原来这人正是带有强烈种族歧视的查理。

“不不不——美丽的小姐,您说错了。”克伦彻虽然没有表现得像查理那样愤怒,但他言语中的强烈反驳也表明了这个时代英国人思想中固有优等民族自豪感:“我是大英帝国的人民,我的仆人来自大清的近邻印度支那,他们愚蠢,野蛮,粗鲁。因为向往大英帝国的文明富庶,他们许多人自愿卖身为奴为大英帝国的人民服务,所以,他们是帝国的奴仆。”

停了片刻,克伦彻又接着道:“美丽的小姐,尊敬的先生,想必您二位一定不会跟一个低等种族的仆人计较,为了表示歉意,也为了庆贺能结识二位这样尊贵友好的朋友,我真诚地邀请二位和你们的朋友到我的住处用餐,我的厨师必定会做出最­精­致的英国美食来招呼你们这些最尊贵的朋友。”

“好啊好啊——洋人的食物我还没有尝过,对了,我叫小燕子,你——”没见过啥大场面的小燕子很快就被洋鬼子的伪绅士风度收买。

“美丽的小姐,非常抱歉我竟然忘记了自我介绍,我叫约翰福斯特,您可以叫我约翰或者福斯特都行,我来自大英帝国的肯特郡,目前做些小本生意,这次来大清便是想要将生意拓展到大清。”看出叉烧五对自己的邀请还有些迟疑,克伦彻又极为诚恳地道:“美丽的小姐,尊敬的先生,你们真是太幸福了,大清真是一个美丽富饶的地方,能生活在这里,我真是羡慕你们——”

“好了,永琪,我们去这位——约翰朋友家里坐一会儿马上就回,不会耽误回——”

“小燕子——”截断小燕子的话,叉烧五又妥协了:“好吧,我们早去早回,你也知道要是错过回家时间,说不定你又要被罚抄书了。”

“永琪,你别提这些扫兴的事好不好?”瞪了叉烧五一眼,小燕子又冲旁边的两人道:“尔康尔泰,我们走吧,今天也不用麻烦柳青柳红他们了。”

“约翰先生,那我们今天就打扰了。”见一切已成定局,叉烧五略放下了一点高傲和敌意,抬头对眼前的克伦彻道。

“贵客临门是我们的荣幸——”克伦彻极为优雅地冲眼前的人点了点头,又笑道:“阁下,来,我先为您介绍我最好的朋友,查理霍夫曼先生。霍夫曼家族是大英帝国七大财阀之一,他们家族的生意遍布世界各地。”简短的介绍中,克伦彻看到其中一名男子眼中闪动的亮光,他便知道这一次查理介绍来的生意极有可能谈成。

“我是——查理,你们好——欢迎——”旁边查理又怎么能看不出克伦彻的打算?不待克伦彻开口,他已经压下心底深处对这些清国人的不屑,极为优雅地与众人打起招呼,几个简单生硬的词语和异国腔调也成功取悦了众人,一时间气氛更加融洽。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能不能猜到NC们又惹上什么大麻烦?

中国海军誓无敌

此时北京紫禁城内,早朝时乾隆刚刚通过了永琏关于向北方边界移民的折子,为此朝廷专门成立了一个叫“边疆开发委员会”的执行机构,由工部侍郎刘墉兼任委员会主任。作为吏部尚书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尚书房总师傅和国史馆总裁的刘统勋之子,刘墉的清廉机辩不输其父,这等人才,朝廷也是一再破格提拨,年方四十出头的此时已与其父一起同为朝廷二品大员。

边开委内部暂时又分为西北区和东北区两部,核心工作是向边疆移民和进行边疆开发建设,这必定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不过户部和商务部都同意出钱了,乾隆也就大方地允了,其实作为一个皇帝执行政务的能力,乾隆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明君,由于龙门二十多年的暗中寻访和培养,朝廷内是能人辈出,特别是年轻官员,多是意气风发锐意进取支持改革者,国库的充足又给各项改革提供了有力保障,有钱好办事,真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不过这次朝廷鼓励向边疆移民的政策就没有币制改革那么顺利了,别说内陆大部分地区百姓都生活安定衣食无忧,便是在最贫困的时候,中国人大多也是不愿意背土离乡去个陌生的地方,更何况这次还是要去与罗刹国相邻的边界?得,以前报纸大肆报导罗刹国的野蛮凶残是为了激励国人士气保持斗志,如今却也成功吓住了许多百姓西进的勇气,正所谓利弊利弊,有利必有弊——

“罢了,那些富庶之地先不用管了,这一次先重点在云贵豫陕等闭塞贫困之地大力宣传,鼓励得当,总会有人动心。”八阿哥永璇是乾隆塞到边开委进行历练的,看到这个弟弟一脸苦恼,和荣略一思索便开口道:“你有没有从各省报上来的数据中发现什么?”

“江浙地区报名人数少于邻省徽赣地区,而徽赣所报上来的人数又远远少于中原内陆——”经和荣一提醒,永璇也恍然大悟,“江南是大清最为富庶之地,百姓生活富足,自然不愿背土离乡,由南往北,越是贫困省区,百姓愿意向边疆移民的就越多——二皇姐,我真是太笨了。”

“哪里笨了?我不是一点就通?”对自家弟弟和荣当然不吝鼓励:“自古中原大地都是边民不断往富庶的内地迁徙,还从没有由内陆迁往边疆的前例,如今大清向边疆移民,在中国历代王朝中是无独有偶,没有前例可循,所以要一步步摸索着前进,你也别心急,慢慢来,总有一天会办好的。”

“嗯,我知道了。”想了想,永璇又道:“二皇姐,如今百姓愿意向西迁移的并不多,那我们在边疆计划好的各种基础建设还要继续?”

“你说呢?别担心,说说你的看法。”和荣继续笑望着眼前的少年。

“刘大人说要继续建,房子建好了,农场牧场划好了,总有百姓愿意到那里定居。”想了想永璇又道:“我觉得刘大人说得不错,不过——万一房子建多了,会不会浪费?大清现在哪里都要用钱,又即将——边界并不是很稳定,若是房子刚建好就没了,实在是——”

“永璇现在都开始从全局考虑问题了,姐姐实在很高兴。”和荣不由得重新打量眼前的弟弟,十六岁的年纪,虽说在皇家并不算小了,但对于第一次正经办差的他来说,能想到这么多的确是难能可贵,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必定能成大清的良才辅臣。“永璇现在只领着边疆开发的事,所以其他的事先别­操­心,办好手上的差事,便是对朝廷最好的回报。你放心跟着刘大人好好­干­,银子不用你管,咱们大清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况且银子只有花出去了,才有可能得到回报,等边疆稳定了,那里的农场牧场便会给国家带来源源不绝的财富。”

“永璇,这次移民政策可以像币制改革一样,在限定的期限内再给予百姓一部分优惠奖励,比如多给一套房子或土地,也可以相应取消后期移民者的部分田产——这样相信可以让还在犹豫不决的一大批人下定决心。”想到上个月刚刚得到的那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和荣最后极为自信道:“放手大胆去­干­吧,很快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移民边疆。”

蒸汽机时代已经到来,真正的社会大变革已经开始。

得了和荣的提示,边开委迅速调整了原有的“四处撒网”式政策宣传,将重点放在云贵边界和内陆等比较贫困的省区,一时间这些地方几乎八九成的人都知道了朝廷新颁发的移民政策,每人三百银圆的安置费,至边疆后还有十亩农场或牧场,房子也由国家免费提供,若是举家西迁还能分到一幢独立的三层小洋楼。一时间,去衙门报名的人络绎不绝,仅一个月便超过了之前全国报名人数总和,前前后后三个月内,西迁人数已经达到十二万。

当然,这还远远不够,地广人稀的西部永远不怕人去,大清的西部移民政策才只是刚刚开始。

乾隆二十五年四月,准备了一个多月的皇家海军演习即将在福建马尾屿外的南海海域展开。早在七天前,乾隆以及满朝半数文武已经由天津大沽口岸分别搭乘六艘海军军舰由天津驶离。

“我大清的主力战舰长约15丈,宽3丈5尺,高2丈6尺,吃水9尺,目前世界各国海军均以排水量的吨位区别军舰大小,大清海军各舰只排水量在1600吨—2400吨之间,其中主力舰均为2400吨,配备120门火炮,其中前后主炮38门,两边副炮82门,舰上水兵为900人。”作为大清皇家海军提督,林佩文责无旁贷担负起接待皇帝的任务。

“朕记得并非所有的军舰都像“龙腾”号这般大小,这当中有什么区别?”漫步在大清这艘新建成的第一流战舰上,乾隆也对海军多了许多兴致。

“目前世界上拥有海军的国家按军舰配备的火炮数目将战船分为六级,超过100门的为第一级,80~100门的为第二级,60~80 门的为第三级,以此类推。用于海战的主要是火炮60门以上的一、二、三级战船,被统称为战列舰。火炮较少的小型战船通常只用于护航和侦察工作,被称为护卫舰和侦查舰。大清目前一级战列舰9艘,其中已完成六只,其他三只两个月内便可下水服役。二级战列舰36艘,三级战列舰39艘,多是三年前第二批造成的。另海军编队内的护卫舰和侦察舰共计78艘,加上所有战列舰84艘,大清皇家海军共计军舰162只。”

“朕听说欧罗巴的英吉利也有一支皇家海军,号称天下第一流的海军舰队,”想了想,乾隆突然开口:“你作为大清海军提督,对此你怎么看?”

“回皇上,早在两百多年前,英国海军便打败了欧洲最为强大的西班牙无敌舰队,一百年前,被称为‘海上马车夫’的荷兰也在经过一系列战争之后彻底败给了英国海军,如今的欧罗巴战争中,法国在印度的海军已经被英国海军消灭,在欧洲战场上,法国也早已露出颓势——”沉吟间林佩文又道:“据臣所知,英国海军目前拥有各种战舰600余艘,且海军具有丰富的实战经验,我大清皇家海军唯一可以相较的便是战舰规模,因为皇上这几年的政策支持,大清的造船业不输给英国,大清皇家海军战列舰的火炮配备也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我们的海军战士不畏牺牲,时刻准备着为保卫祖国利益而战。”

“好好——子玉,你记住了:谁控制了海洋,即控制了贸易;谁控制了世界贸易,即控制了世界财富,因而控制了世界。”被林佩文的紧定所感染,乾隆也满是豪气:“朕便将这大清的前途交在你手里了,好好训练士兵,要什么就跟朕说,朕要大清的皇家海军成为世界之最。”被永琏等人海脑了多年,乾隆也只是停留在海军要保护国家海岸线这一基本概念中,毕竟前朝可都有着澳门和琉求被人入侵强占的教训。而这一次大清商队的被劫,则彻底让乾隆看清了海军和贸易之间的利害关系,帝王的雄心壮志和骄傲自然不容他退缩。这一刻,他的心倒和英国人查理霍夫曼想到一块儿了:皇家海军——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

听到乾隆的话,永琏等人都笑了,而且绝对是发自心底的笑:“皇阿玛英明!早晚有一天,大清皇家海军会成为世界第一流的海军。”

傅恒等文武百官也连忙赞道:“皇上英明,荣亲王英明,大清海军必将无敌于天下。”

“哈哈——”“龙腾”号军舰上顿时传来乾隆爽朗的大笑。

后来这一路上,众人心情都非常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不想理NC了,使劲YY吧

南海军演

四月二十六日,大清皇家海军演习如期举行。

此时乾隆一行已经换乘到了四年前便造成的主力舰“爱新觉罗号”,由于是四年前所造,如今只能编入三级战列舰内,不过海军部已经决定让“爱新觉罗号”和另一艘同等大小的“金武”号暂停服役,作为皇室的御用号船舰。

除了“爱新觉罗号”和“金武号”,另有福建海军司提前征用的商船九艘在两船左右排开,上面是前来观看这次演习的官员百姓以及来自各地的报社记者和青年学子。当然,各国公使也单独有一只船,而且位置还是比较靠近中间的。

辰时整,随着二十七艘假装敌舰的南洋水师船队靠近马尾海屿,空中突然响起示警的号角,接着,停靠在马尾军港的二十二只军舰相继起锚。旗舰“龙腾”号上管带张博发出旗语,各军舰迅速调整队形,转向,或向四个方向分别驶出——不多时,海面上便摆出了一个“T”型作战队型,中间是以旗舰“龙腾”号为中心的主力舰队,左右两翼分别是“虎吟”号和“狮吼”号,吨位和火力配置与“龙腾”号无异。三艘一级战列舰周围,其他大大小小的战舰交错排列,火炮转向,风帆鼓满,似乎随时准对来侵的敌船发动毁灭­性­攻击。

南洋水师军舰数量上略多于皇家海军迎战的军舰,见对方摆好阵势,也迅速调整队形,似乎想留下部分警戒的船舰,调其他舰只想要迅速齐上先断敌一翼。对面张博看到“敌人”变换队弄,也迅速发出旗语,皇家海军便以左边的“虎吟”号为首分出了第一只小分队,然后直扑“敌方”留在原地警戒的船舰。接着皇家海军这边又冲也一支速度极快的侦察小队,目标直指来犯的大队“敌舰”。

“轰——”随着对方的一艘三级主力舰侧舷上的副炮突然开火,演习也打响了第一声炮火。紧接着,海面上炮声如雷,水柱冲天。因是演习,炮弹落在舰船周边两米之内视为该舰负伤,一米之内为沉没。

皇家海军的侦察舰虽然船体小了许多,船上也只装了可怜的十六门火炮,但是它的速度却快了许多,面对“敌舰”的密集炮火攻击,它是左右穿梭游走,竟然渐渐将“敌方”的舰队从中间冲开,皇家海军后面的主力舰也迅速跟上,一阵更加激烈的炮轰,“敌方”的主力舰队已经被皇家海军拦腰截断,典型的分割合围之术。

主动权在手,皇家海军这边并没有发动密集的火力攻击,反而是继续以速度轻快的侦察舰与南洋水师主力舰捉迷藏,虽然“损失”了三艘侦察舰,但“龙腾”和“狮吼”号也击中了对方两艘战列舰,其中一“负伤”一“沉没”。

南洋水师几次想要冲出对方的包围,却没有一次成功,炮火更加密集……

这边,“爱新觉罗号”上,林佩文一边拿着望远镜观察眼前的“战争”,一边对旁边的乾隆解说:“……萨奇实在太过心急了,南洋水师出船早,占据了有利位置,军舰数量上又略占优势,若是两军直接开炮,皇家海军很难占到便宜,结果他这一分兵,便让张博找到了机会。”

“皇家海军这边不是也将‘虎吟’号分离出去?而且还是以少敌多,就不怕有去无回?”对着望远镜乾隆不但看得津津有味,而且极为好学地不耻下问。

“皇阿玛再看仔细些,南洋水师那边可有舰只能吃下‘虎吟’号不?”对战舰有些了解的和荣已经猜到了张博派出“虎吟”号的原因:“战舰大小不同,火炮配置有区别,其­射­程也有差别,林大人,我说得对不对?”

“确实如此。萨奇留下的军舰最大的也只是二级战列舰‘南和’号,根本不是‘虎吟’号的对手,至于其他那些护卫舰和侦察舰,别说‘虎吟’号了,就是‘定远’‘威远’这些战列舰也能轻易吃下。”所以这个小战场中,数量上占优势的南洋水师败定了。

“那这边皇家海军与南洋水师的对阵中不是要吃亏了?除了‘龙腾’‘狮吼’两只一级战列舰,余下军舰都小于对方——”说着乾隆似乎有些恍然大悟:“皇家海军这边以轻巧快速的侦察舰打头阵与‘敌方’纠缠,一来是要避其­精­锐,另一方面也是拖延时间,等‘虎吟’号这些战列舰结束那边的局部战争,便是皇家海军反击之时——”

“皇上英明,张博那小子用的正是此计。”说着林佩文突然皱起了眉头,原来不甘于被困的南洋水师终于冒着“敌方”的炮火强行冲出包围,在损失了两艘战列舰和三艘护卫舰后,南洋水师的“中华二号”带着已方七只舰船强行突破了“狮吼”号的包围,已经开始向另一边的“中华一号”靠拢——

“好——这‘中华二号’的舰长是谁?关键时刻就要有这种破釜沉舟的魄力!”乾隆显然也看到了“战场”中的情势变化,心里极为满意。

“回皇上,这个赵彬是汉军镶白旗人,年方二十三岁,是福建海军学堂第一批毕业,原皇家海军‘定远’号舰长,两个月前,被臣调到新建成的‘中华二号’战列舰上。”

“朕记得大清有三所海军学堂四个船厂,”一边继续观察海战,乾隆一边沉吟道:“子玉觉得可还满足得了我大清海军的发展?”

“回皇上,发展海军,船和炮是关键,要优且­精­,而指挥战舰的人才更是核心灵魂,臣曾听说:一只狮子领着一群羊可以打败一只羊领导的狮群,这句话放在海战上也一样,坚船利炮,再加上真正懂得海战的指挥官,皇上的宏图霸业指日可待。”对乾隆采用激励法一惯是龙门­精­英最常用的计策。

“嗯,回头你们海军部拟一个折子,把海军人才培养计划报上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作为一国之君的乾隆当然明白战争中将帅的作用,“大清皇家海军以后绝不能落于人后——”

“轰轰——”海面上炮声依旧不断,相继又有六只战舰“沉没”后退出演习,处于优势的皇家海军集中所有火力对“敌方”南洋水师展开炮轰,南洋水师也奋力还击,随着一方战舰的迅速减少,胜负已分,“海战”渐渐接近尾声,半个时辰后,演习结束。

这时,皇家海军和南洋水师所有参战舰船重新排成“一”字队形,继续“虎视眈眈”对望。

“轰——轰轰——”

“轰——轰轰——”

“轰——轰轰——”

随着“爱新觉罗号”上林佩文三次挥动旗语,五十艘军舰同时鸣炮三声,每舰只鸣两声主炮,一百声火炮的声音几乎能将天地震裂,就是回声也大得惊人,许多人不得不捂住耳朵才能不让自己躲到船舱里去。

炮声方歇,“爱新觉罗号”和“金武号”等三只军舰由中间海域缓缓驶过,大清皇家海军也是第一次接受皇帝和百官的检阅。

约半个时辰后,大清皇家海军的军事演习完美落幕,大清第二支海军“南洋水师”正式成立。

苦学习,勤训练,忠于水师;保海洋,护商船,宣我国威

军事演习之后乾隆为新成立的南洋水师亲笔题词,各大报纸纷纷刊登,更是用大幅篇章介绍了这次演习,各国驻清公使也纷纷向国内报纸寄回稿件,法国《巴黎时报》称:远东出现了第一支强有力大的海军力量,也许有一天,欧洲海军便不能再在远东海洋随意航行。荷兰《鹿特丹晨报》写道:已经持续了六年的欧洲战争让各国受到极大的损伤,荷兰政府应该提前考虑与清国加强海军建设方面的合作,一个富强稳定的东方大国是荷兰需要的朋友……

相较于其他国家的热切,英国似乎对这场实际上由自己引发的演习并没有多少兴趣,《伦敦时报》只是轻描淡写道:清国皇家海军亮相世人眼前,五十艘舰船参加海军演习。不过与此同时,英国首相纽卡斯尔公爵在经过慎重的考虑,还是让海军部给带领远东舰队的珀科克爵士下达了命令,禁止对清国商船采取任何行动,因为帝国不准备考虑在远东开辟另一个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能不能编句更有才的海军题词?

光是查阅海战资料我都忙晕了!

海面涛平心难静

海军演习的次日,泉州上海天津等港口一天之内有一百多只商船起航,创大清海上贸易发展以来最高峰。

三天后,皇家海军“龙腾号”“虎吟号”等十几艘舰船护送乾隆以及满朝文武离开马尾屿,和荣永琏等人却秘密留在福建南洋水师基地,当天傍晚,一只由马尾屿驶出的商船缓缓靠近台湾宝岛。

“晚上风大,又累了一天,进去歇着吧。”望着甲板上迎风而立的和荣,永琏不由得上前道。

“进去也静不下来。”一次海军演习竟让乾隆萌生了争夺海上霸权的心思,这是之前谁也没有想到的,不过和荣并不害怕,相反,她心里所有的只是激动,大清的海军从无到有,由最初皇家海军初建时的三艘舰船到现在第二支海军舰队的组建,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们这五年来的艰难,在沿海地区寻访造船工人,派少年去海外强国学习造船技术,学习西方的机械制造和航海知识。朝堂上,每年为了海军经费与满堂朝臣­唇­枪舌剑,为了船厂和海军学堂的筹建发展日夜费心——饶是如此,如今的海军经费仍有一半是龙门暗中提供的,若是只靠朝廷的力量,大清海军最多只能达到如今的2/3。

“皇阿玛既动了发展海军的心思,以后我们只要从旁偶尔提示一下就好了。”拍了拍和荣的肩,第一次远离北京城的永琏也难得放松下来欣赏沉睡前的大海。“夜­色­中的海洋原来可以这样美,波光潋滟,涛声淙淙——”

“沉睡的大海可以如此温柔安详,一旦它发怒,也可以在瞬间吞噬一切。”任由身后的诺布阿穆尔将披风给自己系好,和荣­干­脆半靠在他怀中:“谢了。”

“人类总是喜欢征服——而未来的两百年,便是人类彻底征服海洋的时代,到那时候,人类会造出比‘龙腾号’大出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铁甲战舰和豪华巨船,它的速度也远远超过现在的舰船,它的船身即使最强大的火炮也不能伤它分毫——人类终于造出了自认为最坚固的舰船,并给它取名‘泰坦尼克号’,意指永不沉没的巨船。豪华的船体,高昂的巨资,报纸扑天盖地般的宣传——然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永不沉没的‘泰坦尼克号’,几乎所有人都想赶上‘泰坦尼克号’的Chu女航——买到船票的人终于在其他人艳羡的眼光中登船,‘泰坦尼克号’在乐队和数万市民的欢送下鸣笛起航,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海洋上破浪疾行——”

“你们知道故事的结果如何吗?”

“无非是船沉了或者安全驶入目的地。”诺布阿穆尔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抱住妻子的手臂又紧了紧,他已经隐约觉察到了妻子这话中的诡异之处。

“必定是真的沉船了。”根据和荣的语气,永琏却是一下子就猜到了结果。

“起航之时,一位船员曾经非常自信地对游客说,‘即使是上帝来了,也不能将它弄沉’,可是就在当天夜里,永不沉没的‘泰坦尼克号’就因为撞到冰山沉没了。真的非常讽刺,是不是?”和荣一点都不讶异永琏会猜对结果,她只是继续沉重道:“根据当时的律法,船上都要准备足够的小艇以应付类似的突发危机,保证船员和乘船的客人不会全部溺水而死,可是就因为人类愚蠢的自信,‘泰坦尼克号’上最终只是象征­性­地放了几十只救生小艇。在发出求救信号的两个时辰之后,庞大的‘泰坦尼克号’彻底没入海底沉寂,八百多名船员和六百多位乘客成为它的随葬品。然后,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只留下了几十只小小的救生艇,里面侥幸幸免于难的乘客依旧在恐惧和绝望中麻木等待。约一个时辰之后,距离‘泰坦尼克号’最近的一艘商船终于赶到沉船现场,六百多名乘客获救生还,史上最大的海上灾难终于落幕——自此,再也没有人敢说自己的船是‘永不沉没’,对大海的敬畏——也许这便是‘泰坦尼克号’给人类留下的唯一财富——”

“即便是这样,只怕人类也不会放弃海上探险——”久久的凝思,永琏终于叹息道。大清的海军和造船业发展应该从故事中吸取教训啊——

“是啊,人类总是对未知事物充满探寻的渴望,在这一过程中,他们付出艰辛,遇到挫折,经常还会付出血的代价,可是任何困难都不能阻挡他们探索进取的­精­神。也正是因为人类的聪明才智和顽强不屈的­精­神,人类社会才在不断发展进步。”略一沉吟,和荣突然回头望着旁边的人:“二哥,你能想像几百年前甚至几千年前人类是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么?”

“福儿,不是你说人要向前看的吗?”隐约猜到和荣话中深意,永琏又笑道:“依福儿之见,人类社会发展进步的最大因素是什么?”

“二哥,我常听人说到:知识就是财富,知识就是力量,而掌握知识的人才正是关键。”和荣说出这句足以影响大清国策的话时却云淡风清仿佛就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沉吟半晌,这边永琏也突然低笑道:“唔,看来大哥又有得忙了——”

“二哥,如果有可能,水兵的俸禄福利再加一点吧——”临进船舱前,和荣幽幽的低语突然飘开。战船根本就是人类造出的第一个活动棺材,可是最为可悲的是,在未来的三百年内,人类还会创造出许多移动棺材和更具杀伤力的东西——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后,人类也许真的只能回到原始社会了——

琉求国,许多人皆以为便是后来的台湾岛,实际上却不然。早在十五世纪初其,琉求群岛上便建立了山南,山北和中山三个国家,历史上称为三山时代,三国对外统称琉求国,面积包括北至琉求岛(即后来被并入日本的冲绳岛),南到台湾岛以北及周围所有岛屿。琉求早在中原三国时期便与大陆交往,当时称为“夷洲”,至明朝洪武五年,明太祖朱元璋正式派使臣带诏书出使琉求,琉求国中山王首先领诏,然后奉表称臣,之后,山南王和山北王相继对明朝称臣,由此,琉求成为明朝属国,两百多年,交往日密。只是十七世纪初,由于明王朝的衰落,琉求国被将将北方大岛鬼界等五个岛割给日本的萨摩藩,至十九世纪末,中原的大清王朝更是日薄西山,琉求国大半岛屿均被日本强占,国王尚泰和世子均被带至东京,琉求国灭亡。

十八世纪中期,琉求诸岛大部分仍在琉求国手中,国都首里便在北部的大琉求岛上。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作为东南亚和东北来贸易中转站的琉求国被称为“万国津梁”,自明朝后期实行海禁以来,仍属明朝藩国的琉求国在东亚的贸易地位便越发重要。及至东边的日本江户幕府实行闭关锁国之后,侵入琉求的萨摩藩成为唯一掌控日本与明清两朝贸易的藩地,因而也成为后来日本最有实力的四大强藩之一。

不提此时的倭国日本,却说琉求国自一百多年前摆脱摩萨藩的控制之后,便于1654年谴使到中国大陆请求册封,当是顺治帝封琉求王为尚质王,定两年进贡一次,琉求国正式成为清朝藩国。

不同于北边野心勃勃的倭国萨摩藩,靠近中国的南边台湾岛与琉求国一直以来都有着友好往来。

1683年,康熙帝从郑氏手中收复台湾,琉求国与台湾宝岛和大清王朝的联系更加紧密。

此时的台湾岛是福建省隶属的台湾府,乾隆元年,在雍正帝的临终安排下,随着台湾府的地方官员一次大换血,宝岛台湾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虽然永琏等人也看到过许多龙门有关台湾变革的消息,但是当他真正踏上海岛的那一刻,他便由心底产生了极大的陌生感:这里当真是大清的土地?

至于和荣,她则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宽敞整齐的路面被绿化带隔成两列,行人车辆顺行逆行完全被区分开,同一个方向的道路也分为人行道和车行道,路面上除了行驶的马车和路人,不时还能看到穿着统一制服的清洁人员埋头清扫路面,甚至道路两边每隔一段便会有一个绿­色­的垃圾箱……这真的是十八世纪的中国?好吧,自己只不过画了一张草图,他们竟然能实践得如此彻底,也许自己真的有点大材小用了——

“这些房子都有些陈旧了,”望着街道两旁统一的青砖红瓦商铺,台湾知府张亦辉却不管其他人的震惊,兀自介绍着新的开发计划:“台湾府新建成的居民区都是三层的白­色­小洋楼,不但洋人大力购买,买给岛民居住也节省了空间,这十年来,岛上的人口翻了五倍。”除了来自琉求国和大陆的移民,欧洲战争也让许多洋人来这里寻求安定。

“看来你还养得起啊。”此时和荣除了感慨万端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多亏了公主和王爷的支持。”台湾经济真正做到自给自足也不过是近八年来的事,之前有十六年的时间都要靠龙门商队的暗中资助,台湾的贸易虽然也极为发达,但是更多的岛民即使在丰年也只能保证衣食无忧,仅占少数的商业税收根本不可能满足岛上这二十多年大量的基础工程建设。

“走吧,去工场区看看。”和荣知道那里才是这个宝岛最大的惊奇。

“琉求国那边怎么样了?”上了马车,和荣突然开口道。

“还算稳定,国王尚穆虽无其父治国之才,但在蔡温等人辅助下,守成倒也不错,岛人多以渔猎为生,与周边邻国也多有贸易往来,这也是其经济命脉。岛国多是地广人稀,军事上除了大琉求岛国王的万人侍卫队,其他诸岛基本无兵力驻守,所以才会被北边的倭国一再欺凌。”

“琉求国与台湾府的关系如何?”假装没有看到旁边永琏的沉思和张亦辉眼中的光芒,和荣继续道:“我是说尚氏王朝。”

“琉求国对外贸易的海船基本上都是台湾提供的,所有销往邻国的商品四成是台湾府提供的,他们的岛民称台湾为‘仙台’,王室和贵族成员约六成曾在台湾学府留学,这几年尚氏王朝也效仿台湾做了一些改革,但仍然是依赖于台湾府的支持才得以进行,没有大清的技术和资金,他们只能困坐城愁。”

“这样的藩国确实没有存在必要了——”不理会张亦辉话中隐含的深意,和荣抬头对旁边的永琏道:“大琉求岛太过靠近倭国,我讨厌那个国家。将耿氏及其属臣迁到台湾,台湾府改为台湾省,下辖琉求澎湖列岛,大力发展海军,为中国震守南海。”和荣怎么也没有想到,正是自己的那一句“讨厌”,让张亦辉打消了原本想要说的话,没多久张亦辉内调,大清内部又有诸多烦乱之事让和荣暂时忘记了那只野狼,就是趁着这个间隙,东亚又崛起了一个强国。

“你呀——”不是第一次听到和荣带有孩子气的话了,永琏对此只是一笑了之,继尔便思考起合并琉求和台湾建府之事,旁边张亦辉在欣喜之余也压下之前想说的话,一个小小的倭国想必就算效仿欧洲和台湾府的改革成功,也不可能对大清形成威胁。在心里如此告诉自己,他便将这事彻底抛之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倭寇啊——中国人心中永远的痛

詹姆斯瓦特

台湾府的工场区没有欧洲工业革命时的轰鸣机器声和到处冒着浓烟的烟囱林立,反而有几分信息化技术革命之后中国在各省地建成的开发区气息,被青砖高墙围起来的十几个手工工场依次排开,外面看着静悄悄的,里面却忙得火热。虽然还没有工业革命时期的生产机器,但是人们的分工已经非常细微了,比如这里唯一的一家棉布工场丰和布行,里面棉布生产已经分为二十七道工序,仅其中印染一部分便分为煮练、漂白、碱缩、上蜡、染­色­、印花、整理等九项工序,在丰和布行内,便是原料半成品等的搬运都有专门的工人队伍,而且分为好几个不相关的分队。

除去棉布工场,这里还有造纸工场、文具工场、成衣工场、绣鞋场、玩具工场、炒茶场……其分工之细致直让人叹为观止。

各工场内除了四处林立的作坊,基本上都有工人宿舍,不过由于这些年内陆贸易也发展得极快,工人已经不需要轮班倒了,几乎过上了朝九晚五的生活。在台湾地方政府的资助下,工场主也在附近建了家属楼,许多家庭除了老幼,成年人全部在工场做工,中国最早的工人诞生于台湾。

针对这种情况,政府也公布了一系列政策,其中最显著的一条便是成立了养老保证金托管委员会,目前相关政策还处于试行阶段,具体效果如何要以后才知。

“这一部分钱一定要交给可靠的人管理,可以适当进行一些投资,但在投资之前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台湾是大清改革的试验田,你们一定要摸索出一条比较成功的道路来。”参观完台湾工业区,和荣最后对张亦辉慎重叮嘱道。

“臣明白,必不会辜负公主和王爷所托。”做为与和荣一起长大的玩伴,张亦辉难得有如此郑重其事的时候。

“对了,台湾的农业发展也不能忽视,你可以派人仔细考察一下美洲的农场主种植业,任何时候农业都是国之根本,是第一产业。”东北和西伯利亚可是发展大型农业集约化的天然沃土。

“臣谨记公主吩咐。”

“好了,带我去见我们的贵客。”回头冲诺布阿穆尔一笑,和荣又道:“二哥,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吧?”海军演习暂时将英国的蠢蠢欲动压了下去,与北边俄国却是非战不可了,还有海军的扩建和教育事业的加快发展——逍遥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公主要带瓦特先生回京?”对于这个疑问张亦辉早就想问了:“台湾的实验室刚刚远备起来,在这里不是更有利于瓦特先生的研究?”

“国之利器,岂可轻易示人?台湾现在人多耳杂,保密工作最难做。”得,大清还得成立一个情报科。

“那个什么蒸汽机当真有那么宝贝?”兄妹多年,永琏还从没有见过和荣如此重视过一个人——确切来说是一件器物。

“二哥,相信我,”低叹一声,和荣又坚定道:“别看我们在大清建了那么多工场,但是蒸汽机的发明,才让人类真正进入工业时代,詹姆斯瓦特这个名字必将永远载入史册。”

约两刻钟后,和荣一行终于在实验室见到了为人类做出巨大贡献的詹姆斯瓦特,小伙子二十五岁,金发棕眸,相对于一般欧洲人的健壮,瓦特的身子明显有些单薄,和荣自是听说过他自小身体就不好,甚至连上学途中都不得缀学在家。不过他却是非常喜欢读书和思考,除了对机械制造感兴趣,他在家里坚持自学了几何学、天文学、化学、物理学和解剖学等多学科知识,并自学了好几种外语。这不,虽然才来到中国三年,一些简单的汉语他已经说得很不错了。

“张先生,您好——”看到和荣一行,正在院子里拿着书本苦思什么的瓦特连忙上前招呼道:“他们三位是您的朋友吗?你们好,非常欢迎!”

“您好,瓦特先生,认识您非常高兴,我是和荣。”对旁边的张亦辉摇了摇头,和荣以一口流利的英语笑道:“自从听说过您的名子,我一直渴望见到您,今日有缘相见,我实在是高兴极了。”

“尊敬的夫人,您竟然会说英吉利的语言?”惊讶过后,瓦特自然是满心激动:“再次听到祖国的声音,我实在太高兴了。”

“我一直想要了解您的祖国,我知道那里被海洋环绕,气候温和,盛产绵纺织品和各种­精­致的金银器具,伦敦经常会被白­色­的雾气笼罩,在我们中国人的想像中那便是只有天堂才会有的仙气了。”

“我没有去过伦敦,可是我知道伦敦经年被雾气环绕,不过也有许多人经常抱怨伦敦的大雾——哦,不过我有朋友说伦敦的雾是黄|­色­的,也有黑­色­的——”

“就是没有白­色­的,对吧?”西方人一般不习惯于在谈话中明确指出对方的错误,和荣自然看得出瓦特的尴尬,于是她也笑着接道:“我听说伦敦的雾是由于烧煤产生的烟尘形成的,白­色­的雾气却是由水凝成,瓦特先生必定对白­色­的雾气了解得更多,听说您在很小的时候就对它们产生了兴趣?”

“尊敬的夫人,您说得对极了。”顺着和荣的视线,瓦特开始对众人讲起自己的伟大杰作:“尊敬的夫人,先生,请看这个烧开的水壶——为什么壶盖会不断跳动?”走到一个烧着沸水的煤炉前,瓦特的眼中闪着科学家特有的执着自信。

“是水蒸汽的力量掀开了壶盖,所以瓦特先生就想着,那么人类是不是也可以利用水蒸汽的力量来做一些其他事?”

“实在对极了,尊敬的夫人,您真是我的知音。蒸汽机的原理就是利用水加热后水蒸汽产生的力量帮助人们工作。”兴奋之后,瓦特又将众人带到一个机器面前,其最大的特点便是连着一个笨重的汽缸:“目前英国矿井中使用的这种纽科门蒸汽机就是把压缩蒸汽通入一个圆筒使之形成局部真空,于是大气压力就可以推动圆筒里的活塞,矿井工人就是利用活塞的上下运动开采煤矿。但是这样的蒸汽机,要把一个大汽缸交替着加热、冷却,工作效率是极低的,而烧起煤来浪费也是极大。”

“想必瓦特先生已经想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是的是的。夫人请看,这种新型蒸汽机它有两个汽缸,工作时加热和冷却分别在两个汽缸进行,这样不仅避免了纽科门式蒸汽机的煤炭浪费,而且因为加热汽缸一直保持在一定温度下,它的工作效率也提高了一倍——如果汽缸有更好的保温方法,它的工作效率会更快。”

“瓦特先生,不要烦恼,您已经很了不起了,而且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创造出更快的蒸汽机,你一定会成功的,到时候,全世界都会知道您是一个伟大的人。”

“谢谢您,尊敬的夫人,我也希望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毕竟刚刚攻克了一大难关,对于其中的小瑕疵瓦特倒也很快就释然。

“一定会的。瓦特先生,实际上今天我们来是想请您去中国大陆的。”和荣终于开始言归正传:“我们非常需要您和您的蒸汽机,中国大陆有很多工场和煤矿,可是它们大多仍然是手工劳动,如果有了您的蒸汽机,工场一定能节省更多的人力。我们知道您喜欢研究工作,您放心,我们已经在内陆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为您专门建成了一个更大的研究所,里面的各种书籍工具应有尽有,在那里,我想您一定会研究出更好的蒸汽机。”

“如果张先生同意,我没有意见?”略一深思,瓦特望着和荣等人道:“这三年来我得到了张先生的全力帮助,如果不是他的慷慨,也许我的蒸汽机还没有这么快问世。”作为一个出生在普通工人家里的孩子,生存也许不是问题,但要自筹资金进行科学发明绝对是极为不易的。当初自己会一个人来到这异国他乡,最主要的原因不就是冲着清国人的资金支持而来的?

“张先生既然带着我们来见您,必定是不会反对的。”满意一笑,和荣又极为诚恳道:“以前张先生答应您的条件我们继续遵守,您这边若是有合适的助手也可以带着,如果有其他需要,尽可以直说,现在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我会给您派一个仆人,如果您有需要,他会帮您在第一时间转达给我。对了,如果您愿意,我也可以派人接您的家人来探望您,中国内陆和台湾一样,也有许多洋人,您去了就知道了。若是您的家人不喜欢住在中国,我再派人送他们返回英国,现在中国和英国之前商船已经很多了,往来十分方便。”

“尊敬的夫人,您实在是太善良了,谢谢您,非常感激——”自己的发明虽然成功了,但由于机体笨重,真正的实用­性­并不是非常好。而对方不仅继续提供自己研究资金,付给自己每年五万英镑的巨额奖金,如今竟然替自己连家人都想得如此周到——这一刻,年轻的瓦特先生被彻底感动了。

“千万不要这么说,瓦特先生,能结识您这样伟大的人是我们的荣幸,全中国人民都会感激您的。”和荣也笑得极为谦逊可亲:“如果您的蒸汽机实现销售利润,我们可以再签订新的合作协议。”一个笨重的蒸汽机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只有让世界都参与到蒸汽时代中来,各种新的发明才会层出不穷,蒸汽机车、汽船、冶金业采油业的飞速发展……这些才是自己最需要的。

宾主双方良好的初次会面,为以后的完美合作奠定了基础。只是和荣并不知道,正是由于她这一念之变,竟然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时间提前了几乎半个世纪,原本要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开始的工业革命,如今已经开始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纯属YY啊——

告看文的亲们,有事外出,上网很不方便,以后肯定无法保持日更了,见谅——

叉烧大婚

台湾海峡之上,微风如醺,一艘五桅帆大型商船在基隆港口起锚,向北驶去。

“离开这个跟英国一样被大海包围的地方,瓦特先生舍不得了!”看到一直静望着宝岛的瓦特,和荣向前靠近两步低道。

“是舍不得,”略一点头,再抬头时年轻的瓦特已经满面春风:“不过我也对即将到达的地方充满希望。”

“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我保证,瓦特先生。”和荣也跟着笑了:“那里虽然没有宽阔的海洋,但是有我们中国的母亲河之一长江——滔滔江水流经半个中国,她是中国江南水乡的主动脉,没有她,人杰地灵的秀丽水乡将大失其­色­。”

“我知道,中国江南有个跟天堂一样美丽的地方,”一直笑望着身边的和荣,瓦特也迅速接着道:“听说那边山水如画,长江是在那边吗?”

“瓦特先生说的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不过长江不流经苏州和杭州,”想了想和荣又道:“但是苏州和杭州有中国最长的京杭大运河,连接中国南北水上运输的大动脉,一千多年前中原的皇帝让百姓开凿的。那时候中原的江南已经十分富庶美丽,南方的粮食要运往北方,水上运输比陆上运输方便得多。”

“人工开凿的大运河?当时一定耗费了许多人力。”惊讶过后瓦特是一脸的感慨:“开凿大运河,修筑万里长城——夫人,你们国家的人民真是伟大。”

“是的,人民永远是最伟大的。”轻叹一声,和荣又笑道:“瓦特先生也很伟大,瞧着吧,我们脚下的商船一直都靠风帆在海洋里行驶,很快,我们的船只就可以摆脱风向的束缚,利用蒸汽动力自由航行——不止是船只,还有在陆地上奔跑的车子——瓦特先生,你已经不止是英国的骄傲,全人类都会记住你的名字。”

此时的瓦特早已经呆掉了,虽然他一直致力于利用蒸汽动力为人类工作,但是眼前和荣所描绘的前景,他却是想也不敢想——自己那种笨重的蒸汽机真的可以让轮船在大海上自由航行,让车子不用马匹的牵拉?

惊异之后,瓦特是满心激动,科学家的研究­精­神也彻底焕发,就从这一刻开始,瓦特在心底的研究方向也开始向前和荣描绘的前景奋斗。

和荣专门为瓦特建立的蒸汽动力研究所在湖北武汉,距汉口船厂仅十公里左右,研究所占地三十亩,设了六个专门实验室,可容纳两百多人。研究所内除了实验室,还有一个专门的图书馆,特定的演示场,宿舍和运动场馆等。这是大清第一个大型研究所,也是半个机械机师培养学院,不但大清的第一艘蒸汽轮船在这里产生,后来设计出世界上第一台蒸汽式机车的工程师陆铭也是从这里走出来的,十几年后,即便大清也培养了许多留洋归来的军舰动力设计师,但是来自武汉蒸汽动力研究所的工程师还是各船厂最抢手的。

安顿好这位蒸汽动力鼻祖,和荣三人不得不快马加鞭赶回北京,倒不是有什么朝政急事。纯皇贵­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乾隆已经为和嘉订了婚期,额驸是早就内定好的福隆安,傅恒嫡子,现任刑部侍郎。

与此同时,乾隆也让五阿哥永琪在和嘉出嫁之前半个月进行大婚,虽说纯妃一不是嫡母二不是永琪的生母,不过到底是众阿哥的母妃之一,永琪的婚事还是赶在丧前办的好。至于被乾隆指婚嫁给永琪的倒霉姑娘是御史完颜济格的小女儿,和荣自是不可能见过小姑娘,不过倒听说过完颜济格上书指责永琪等人在街上扰民滋事的事,当时真假格格一案还没有拥到乾隆面前,乾隆自是把完颜济格暗地里狠狠骂了一通。别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处置,别糊涂了,作为一个明君,惩治谁也不能随便惩治御史。这次指婚莫非正是乾隆的报复?不过这次和荣却是猜错了,将完颜济格的女儿指给越来越不着调的儿子,乾隆完全出于一种慈父之心,他无非是抱着一种奢望,希望完颜家的女儿能跟父亲一般明理,将来好将丈夫引向正道,只可惜这只能是一种奢望。

永琪的大婚定在五月十六,宫外位于永定门附近的淳郡王府经过近半年的紧急施工看着倒也气派,和荣永琏三人一回京,向紫禁城内的乾隆等人请过安,出宫后便去淳郡王府转了一圈,有些秀还是必须要做的。

出了郡王府,和荣又去永璜府上稍坐片刻,顺便用过晚膳,最后才与诺布阿穆尔回到自己的公主府。

“公主,这是淳郡王大婚的礼单,请您过目。”回去歇下来没多久,黄莺便拿着早就登记好的单子进来问道。

“按以前四阿哥和六阿哥大婚的份例就行,你们看着合适就送过去。”和荣还是对自家妹妹关注得多一些:“倒是给和嘉的贺礼你们要提前准备好,按以前给和婉的份例加重三成,毕竟现在好东西多了。不过要跟和敬商量一下——算了,你们先多备些东西,回头我自己跟和敬招呼一声。”这送礼也是一门学问,身份相同的人,送礼与别人相比既不能太寒碜,也不能压别人太过,礼金厚薄事小,彼此的面子事大。

“是。”虽然点头应下,不多时黄莺面上却渐渐有了难­色­:“公主——”

“说吧,有什么事一次说完。”

“公主,最近内务府那里开始出现了一些流言——”略一迟疑,黄莺偷偷望了一眼旁边的诺布阿穆尔又低道:“自从公主将和婉公主府上的陪嫁嬷嬷处置之后,那里边就开始有了不利于公主的流言——”

“他们——只怕从本宫回京之后,他们就开始嚼舌根了。”冷笑一声,和荣想起自己从和婉陪嫁丫头口中听来的事便恨得牙痒痒。嬷嬷陪嫁本是皇家怕公主在夫家受气而派去保护公主的,不想倒成了那些奴才敛财的手段,借着祖宗规矩的名头,从额驸和公主格格两边挖银子,不然就不让别人夫妻见面。难怪本朝的公主格格不但极少有孕育子嗣,而且大多都在芳华妙龄早逝——回过神来,和荣继续冷声道:“你继续说。”

“和婉公主府上换了管家嬷嬷之后,和敬公主也开始打压府上的陪嫁嬷嬷,这些嬷嬷都是四年前公主回京内务府派去的,以前念着宫里的规矩,只要嬷嬷不要太过份,公主也都忍着,这次和婉公主一事之后,内务府那边似乎想要特意将事情闹大,京中公主和格格们府上陪嫁的嬷嬷行事就越发放肆,就在上个月底,公主府的高嬷嬷因为在言语上激怒了额驸,结果被额驸一脚踹翻,不想当天夜里,她竟然就没了。”停了片刻,黄莺又道:“高家是内务府世家,那高嬷嬷虽然不是高大学士本家,但也是姓高,再加上内务府嬷嬷们对公主早就有所嫉恨,于是就开始四处散播流言,直至皇上回京,她们虽然略有收敛,却仍是不死心。为此,和婉公主认为都是因为自己给公主格格们惹来这场无妄之灾,如今已经病了快半个月了,和敬公主也气得不轻,但是因为高嬷嬷之死,她也不好再争些什么。和嘉公主大婚在即,奴婢瞧那内务府竟是想借此机会重拾往日威风。”

“哦?她们是如何议论本宫的?”“制度崩坏”是由自己回京后拒绝接受内务府的管家嬷嬷开始,她们不可能不记恨自己。不过早在解决和婉府上的刁奴时,自己便想着废除陪嫁嬷嬷制度,不想自己还没有动手,他们倒先等不及了,既然他们这么急切,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下去吧。”诺布阿穆尔的适时开口让一脸为难的黄莺如释负重,连话也没答,她便施了一礼迅速退下。开玩笑,那些个腌脏婆子满口的秽语自己可没脸在主子面前说出来,不是怕受罚,她只是不愿脏了主子的耳。

“真的想听?”看到妻子瞪了过来,诺布阿穆尔慢慢靠近妻子耳边:“既然福儿一定要听,那还不如让为夫来告诉你——”

“她们说为夫以叛逆罪臣之后高攀皇家公主,这般尚主,不过是公主府一犬马耳——”

“她们说为夫既受皇恩却无视祖宗家法规矩不配为人臣子——”

“她们说为夫不思进取沉溺女­色­枉费皇上信任——”

“阿穆尔,别说了——”打断丈夫的话,和荣突然有些害怕下面的问题:“你后悔吗?”

“福儿,你是在紧张?”原本只是想将那些当作笑话说给妻子打消她的好奇,只是说到最后,诺布阿穆尔眼中便开始闪着莫名幽深的暗芒。

“是,我在紧张,我怕你会后悔。”望进丈夫深不见底的浅褐­色­眸子,和荣坦然说出自己的心声。

许久的沉默,直到屋内静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诺布阿穆尔紧绷的神­色­终于舒展:“福儿,如果是你,我不后悔——”

看到丈夫脸上慢慢滑过的笑意,和荣突然觉得心里微微有些窒息,鼻子一酸,眼中竟开始湿润了。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紧紧抱住眼前的人,贴着他坚硬的胸膛,听到里面沉稳的心跳,在大清之外,她终于找到了另一个自己存在的理由。

“福儿——”如果说刚才诺布阿穆尔在说出“不后悔”之前还是有一点点迟疑,但是看到妻子眼中的水气,他心底便只留下庆幸和满足,自己这是不是就叫做守得云开见月明?

永琪的婚礼热闹而萧瑟,说它热闹,是因为皇子大婚,捧场的人自是极多;说它萧瑟,是因为当事人新郎倌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一丝大婚的喜气,并由此导致完颜氏一家也懒得再做戏,冷淡地应付完这场婚事,­性­格耿直的完颜济格与皇子女婿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便借口醉意与同僚们告辞了。

自我感觉良好的永琪一直被养在深宫,因而朝堂上并没有真正的可靠的人;至于皇室宗亲,因为他只认福家这门亲戚和两个兄弟,众人对他也无甚好感,便是蒙古愉妃的部族都对他死了心。

再加上宫中不少人都隐约看出了这位五阿哥的心事,于是对于这场最终草草结束的婚事,众人反而多是对完颜济格一家产生了同情之心,完颜济格虽然有些死脑筋,但基本上还是个正常的人,而且是个合格的臣子,不过就因为这个臣子的身份,他不得不将女儿嫁给一个明显有些不正常的皇子。一个空头皇子顶个屁用?只看他做的那些个事——不敬嫡母,不亲母妃一族,这倒也罢了,他却偏偏只与皇帝年轻的宠妃交好,与包衣奴才称兄道弟——也亏得当今帝后仁慈,不然就这种傻冒,到了阎王殿只怕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基本保持日更——

有朋友对文中“长公主”“二公主”两个称呼有疑问,不是偶弄错了,是有原因的:

因孝贤所生的皇长女出生即早夭,所以偶家女儿虽排行上为次女,实际上却也是当朝长公主了。

基本上偶家女儿都被称为“二公主”,在个别情况下,根据剧情和说话人的语气需要,会被称为“长公主”——下一章就有这种特例。

最后,祝愿所有朋友们端午节快乐!

陪嫁嬷嬷

“奴才给二公主请安,公主吉祥。”永琪大婚次日,和荣便前来和婉府上探望。

“不用报了,直接带本宫去见你们公主。”昨日听和敬话里话外满是忧心,如今到了这公主府,和荣再也没有耐心等下去。

“二姐姐——”一看到门口的和荣,和婉便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想要行礼。

“怎么一下子就病成这样了?快些躺好——”看到眼前又瘦了一大圈的和婉,和荣当即怒从心起:“你们一个个是怎么照顾公主的?”

“奴婢有罪,请二公主责罚?”和婉身边伺候的两个宫女连忙跪下请罪。

“二姐姐——不关她们的事——”因为过于急切,和婉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不是奴才伺候得不好,那就是德克勒待你不好了。”扶起床上的和婉,和荣又回头道:“你们两个——马上去把德克勒找来,就说本宫要见他!”

“二姐姐——”和婉刚一开口,便又被眼前极少表现得如此强势的和荣阻止。

“和婉,听话,你现在只要好好休息就成,一切有姐姐在。”一边安慰着床上的和婉,和荣又厉声对跪在地上的两个婢女道:“怎么?还要本宫去请你们起来?马上就去,理藩院也好,蒙古行馆也罢,马上把人给本宫请回来——”

“哟,是二公主来了,老奴给公主请安,公主吉祥——”能够将和荣安排在和婉身边的林嬷嬷排挤出去,眼前这个张嬷嬷在内务府的底子也是根深蒂固,听到和荣安排人去请德克勒,她终于不得不现身了。

“少跟本宫嬉皮笑脸,你算个什么东西?刚才不见你在主子身边伺候,又不出来给本宫请安,这会倒知道冒出来了?”早就将眼前这人查得清清楚楚,和荣知道今日这出戏自己能不能唱成,完全还要这个老狗的配合。想到这里她又声­色­俱厉冲两个婢女道:“还愣着­干­什么?马上去把德克勒找来,就说公主宣召。”

“瞧二公主这话说的,”被和荣骂得脸­色­一僵,张嬷嬷不多时又赔着假笑道:“大白天的公主宣召额驸——二公主这话要是让人误会,咱们公主以后可怎么做人?这要是传了出去,老奴死罪呀——”

“混帐东西,本宫的话也是你可以置疑的?”虽说是自己特意说出让她误会的话,但是见眼前的老狗竟然真的敢顺竿上爬,和荣几乎有了杀人的冲动。

“二公主,正因为老奴是皇家的奴才,阖家又深受皇恩,老奴才要恪尽自己的职责,公主是皇家的公主,不会不清楚皇家规矩和祖宗家法,还请公主莫要为难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这个张嬷嬷倒是说得正气凛然。

“张氏,皇家的规矩本宫比你清楚。”冷笑一声,和荣又一字一句道:“再说了,规矩是我爱新觉罗家的规矩,家法也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家法——既然知道自己只是个奴才,你还不给本宫滚开?”

“公主,老奴有责任提醒主子严守祖宗家法规矩。”张嬷嬷似乎也铁了心“恪尽职责”到底。

“你是说本宫坏了祖宗家法规矩?”狭长的凤眼半眯,和荣的语气骤然变得极轻:“张氏,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子卯寅丑,信不信本宫立马打发了你?”

“既然公主一定要听,老奴今日就斗胆冒犯了。”避开和荣的视线,略一迟疑,张嬷嬷又板着脸开口:“公主离京八年多,在一些事上想必一时有所疏忽,皇上和老佛爷因怜惜公主新近回京,于小处上并不在意,这是皇恩浩荡,只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当今老佛爷和皇后娘娘最重规矩,公主做为大清的长公主,更该以身作则成为公主格格们的楷模才是。”

“来人,掌嘴。”听了和荣的话,红雀上前就对着张氏噼哩啪啦左右开弓,直到看到和荣抬手,她这才停下退到一边。

“张氏,若不想再吃苦头你就少给本宫在这里绕圈子。”和荣的声音又冷了几分:“什么叫本宫离京八年在一些事上有所疏忽?什么叫做为大清的长公主更该以身作则?你给本宫好好解释一下。本宫耐­性­有限,不要再挑战本宫的忍耐力!”

“公主,既然您忘记了,老奴便斗胆提醒公主,”被打了近十个耳刮子,张嬷嬷的口齿倒还算清楚:“凡公主下嫁,由内务府交钦天监择吉,派大臣夫­妇­携一老­妇­传旨。当嫁,内务府按公主品级择嬷嬷若­干­名,领陪嫁人丁侍卫典仪等。祖宗律典白纸黑字,传承上百年的规矩,朝野皆知。公主,老奴可有说错?”

“公主大婚,嬷嬷陪嫁,确是祖宗规矩,”看似漫不经心,和荣的眼中却暗暗隐藏着利芒:“只是本宫倒不记得哪一条祖宗规矩上说公主宣召额驸还要你们这些奴才的同意?以前听说,本宫还不相信有这样狗胆包天的奴才,如今当着本宫的面,你这刁奴都敢如此没法没边对本宫说教,这背地里只怕也没有不敢做的事。”

“公主,老奴冤枉啊!是公主您一定要老奴说的——”

“红雀,让她闭嘴。”见耳朵终于恢复安静,和荣又低头对床上的和婉道:“和婉,姐姐今儿善自做主处置你府上的奴才,你没有意见吧?”

“一切任凭姐姐做主。”对于自己的婚姻生活已经绝望的和婉只是麻木听着耳边的一切。

“傻丫头,无论发生什么事也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微微叹息一声,和荣又厉声道:“退一步来讲,就算真的已经无路可走,我们也不能让那些让我们不痛快的人好过,说句大白话,就是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如今你被别人逼得一退再退,一个人暗自难过,别人指不定在心里笑得多得意痛快!难道你就甘心?听姐姐的话,放宽心,好好养好身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姐姐,和婉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半晌,床上的和婉终于睁开眼睛。

“都是那些奴才的错。”望进女子的眼睛,和荣终于忍不住叹道:“姐姐都知道你的难处,不是你的错,你放心,这次姐姐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了,拼着皇阿玛一顿责难,姐姐也要彻底打发了那些刁奴——”作为和亲王府的嫡长女,和婉原本应该可以过得更好些,毕竟以弘昼的地位和手段,内务府再想捞财也不敢欺到她身上太过。但是偏偏和婉被乾隆和孝贤认了女儿,由和硕格格封为和硕公主,身份听着似乎更加尊贵了,但是正因为她只是皇帝的养女,那些奴才便也越发放肆起来。而弘昼因为乾隆的小心眼,平日并不敢跟和婉太过亲近,更何谈对亲生女儿表示关心?在和荣记忆中,小时候自己与弘昼一家见面的时间反而更多一些。

“姐姐,不要因为和婉让你和皇阿玛为难——”

“哪里是因为你?姐姐是为了我自己好不好?想必你也知道那些狗奴才背地里是怎么编排姐姐和你姐夫的——”略一沉吟,和荣又低道:“好了,你也不要多想,先调养好身子,以后跟德克勒好好过日子,我们大家也都放心了。虽然没能见面,但是想必你也知道,五皇叔和婶子这些日子为了你的病担心得不得了,为了他们,你也该振作起来不是?”

“姐姐——”低泣一声,和婉终于忍不住靠在和荣身上轻道:“我好想见一见——阿玛和额娘——”虽然明知不该,和婉还是将原本将唤出口的“五叔婶子”改成“阿玛额娘”。

“这有何难?等你身子有些起­色­,咱们一家人便好好聚聚,再说了,眼看着马上就是和嘉大婚之日,永容家福晋马上也要生了——咱们皇家就是家大人多,以后想要找机会见面还不是再容易不过?”想了想和荣又道:“要我说你和五叔也是太过小心了,你虽然被皇阿玛认了女儿,见了面也叫唤一声‘五叔’的,平日里互相走动也是应该。就算皇阿玛心里有些不高兴,但总归都是一家人,他也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就怪罪你们。”

“二姐姐,皇家无小事——”苦笑一声,和婉不由得叹道。

“这倒也是。”幽幽低叹一声,和荣自是明白和婉话中之意。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越是站得高,越要谨言慎行。

姐妹二人又聊了片刻,见和婉面上似有些疲­色­,和荣又仔细叮嘱两个婢女好生照顾和婉,这才告辞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那位名字很长的网友替我指出错处,以前是先入为主了!

有关“咔嚓”乾隆的提议——虽然很恐怖,倒也可以考虑考虑,呵呵!

慈宁宫哭诉

紫禁城慈宁宫内,当今帝后正陪老佛爷说到和嘉大婚诸多事项,门口便有宫人来报和荣来了。不待乾隆和那拉氏开口,老佛爷已经笑着冲传话的宫婢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福丫头进来。”

“福儿给老佛爷请安,给皇阿玛请安,给皇额娘请安。”没有一惯的笑语盈盈,一进入正殿,和荣便俯身向三人一一行礼。

“你这丫头,一大早就递了牌子,怎么到现在才来?”还是老佛爷开口,乾隆却已经看到女儿脸上的委屈。

“老佛爷,皇阿玛,皇额娘,你们打发福儿回蒙古去吧。”直直跪倒在三人面前,语落,和荣已是眼眶泛红。

“福丫头,有什么话起来说。”三大巨头中还是乾隆第一个回过神来:“你说出来,有朕和老佛爷给你做主——你们这些奴才,还不扶公主起来?”

“皇阿玛,福儿不想让您为难,您还是打发福儿和额驸回蒙古吧。”顺着宫人的搀扶到老佛爷身边坐下,和荣一边用帕子抹着眼泪,一边低道。

“福丫头,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哀家和你皇阿玛才好帮你解决,你说是不是?”皇太后隐约猜出和荣即将出口的事不同凡想,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

“是呀,福儿,”对面那拉氏也面露心疼:“谁给你委屈受了,你说给皇上和老佛爷,别只嚷着要回蒙古,北京才是你的家。”

“皇后说得没错,福丫头,有什么委屈你直说,天大的担子朕都给你担着。”难得看到如此软弱的女儿,乾隆心底自然而然升起一种为人父的保护欲。

“皇阿玛,在您和老佛爷皇额娘面前,福儿也没有什么好难以启齿的了。”踌躇片刻,和荣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皇阿玛,自从福儿回京之后,福儿和额驸遍开始声名狼藉了,而这一切,只不过因为福儿没有接受内务府派到公主府的管家嬷嬷。”

“就因为你没有接受内务府的几个奴才?这些狗奴才——她们何以如此大胆诽议主子的事?”皇太后与那拉氏隐约明白了什么,疑惑之际乾隆却只是因为奴才的碎嘴而怒从心起。

“利之所趋,有什么不敢的?”低叹一声,和荣又道:“以前福儿曾听说,姐妹们想要与额驸见面,都要用银钱收买陪嫁嬷嬷才行。当时福儿还不信,想着那些奴才哪里敢那么大胆,可是今天早上福儿去探望和婉,眼见和婉病得不轻,福儿便想找德勒克问问他这个丈夫是怎么照顾和婉的,只是福儿刚吩咐了公主府的奴才去找人,旁边便跳出来一个嬷嬷说福儿坏了祖宗规矩。接着她又指责福儿,言中之意无不指摘福儿身为长姐仗着皇阿玛的宠爱无视皇家规矩——皇阿玛,儿臣知道自己拒绝内务府的嬷嬷进府是自己理亏,她们背后议论些什么女儿也就忍了。只是今天早上的所见所闻——女儿实在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当着女儿的面,那个嬷嬷都敢如此强辩,最后还扯到女儿身上,平日里还指不定打着“祖宗规矩”的名号在公主府怎么作威作福呢?皇阿玛,儿臣曾听说,因为和婉不肯放低姿态讨好嬷嬷,她和额驸经常是两三个月才得以见上一次——皇阿玛,福儿也不怕您笑话,如果咱们皇家的女儿婚后都要如此,您还是让福儿继续留在蒙古吧。”

“又说胡话了!”又惊又怒的乾隆连带对着和荣也严厉了几分:“你给朕说清楚,那些狗奴才仗着什么拦着你们和额驸见面?谁给了她们胆子?”

“皇阿玛——”低唤一声,和荣又红了眼眶:“那些嬷嬷虽然是公主格格们的陪嫁嬷嬷,但是动不动就搬出皇家规矩和祖宗家法,格格们和额驸哪里敢开罪她们?更别说她们一惯最常用的伎俩——女儿家最重名节,这些嬷嬷们随便往外传一些什么,格格们就不用做人了——”说到最后,和荣终于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

“真是岂有此理——这些狗奴才——”领悟过和荣话中之意,乾隆已经气得快要跳脚了:“皇后,公主格格们婚后如此被个奴才欺上头去,你就不曾听说?”

“皇上,我是偶尔有些耳闻陪嫁嬷嬷势大,不过倒没听福晋格格们亲口说过,想必格格们脸­嫩­,那些事并不好意思说出口吧。”对乾隆的怒气,那拉氏只是满脸无奈:“嬷嬷陪嫁是祖宗规矩,我现在只是担心和嘉兰儿她们,和嘉­性­子倔,兰儿更是个脸皮薄的,这大婚以后可要怎么办?”早就得了和荣的恳求,那拉氏早已经不那么死心眼了。

“皇帝,你也不要怪皇后,祖宗规矩摆在那里,这事不论是谁想强行Сhā手,只会让那些嬷嬷心里更加不满——不然你以为宗室里的王爷福晋们何以会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儿被个奴才欺负?”皇太后也很冷静地分析道:“那伙婆子已经完全被银钱迷了心窍,哪里还记得自己为奴的本分!”和敬府上刚刚为了个嬷嬷惹出一场是非,和婉的身子也早就垮了,如今和荣又哭诉到自己面前——皇太后到底是心疼自家孙女,已经决意支持废除陪嫁嬷嬷制度了。

“要儿臣说,以后皇阿玛和皇额娘也不用给妹妹们准备什么陪嫁了,直接抬几箱银子过去就是对她们好了。”擦去眼中的泪,和荣半是委屈半是愤然说道:“再有,就是找额驸也要找家底丰厚的,没银子打点,就算是尚主了也只能将妻子当个佛像一样供着。只有付了银子夫妻间才能见面——儿臣怎么觉得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姑­奶­­奶­都成了那花楼里——”

“福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看到女儿眼中又开始溢出水雾,乾隆连忙压下满心的怒气:“好了,福丫头,朕不是凶你,朕只是气那些狗奴才——”

“皇阿玛——”乾隆的温柔反而让和荣哭得更加委屈。

看到老娘和妻子半是怜惜半是不赞同的眼光,乾隆只好亲自上前拍着女儿的背安慰:“福丫头,不哭了,乖——朕知道你受了委屈,放心,有皇阿玛在,皇阿玛给你做主——”说实话,乾隆对于自己喜欢的,当真是好得不得了;当然,对于自己厌弃的,那也绝对是比秋风扫落叶般更加狠绝无情。

“呜——皇阿玛——她们太可恨了——她们背后骂福儿和阿穆尔的话可难听了——”一边抽咽,和荣一边扑到乾隆怀中尽情诉说心中的委屈:“我知道,福儿带头坏了规矩,断了她们的财路,所以格外招她们嫉恨——她们还想从和敬和婉身上重立规矩,和嘉就要嫁了,她­性­子又倔,只怕会成为第二个和婉——皇阿玛,你最近没有见过和婉——皇阿玛,福儿真的好怕,好担心——”

“朕知道,朕都知道——”拍着女儿的背,乾隆已经彻底开始考虑废除陪嫁嬷嬷的可行­性­:“不哭了,福丫头,朕马上就宣和敬和婉进宫,你是姐姐,让她们看到你在这里哭鼻子,可都要在心里笑的!”

“皇阿玛——”闷闷低唤一声,和荣终于从乾隆怀中抬起头来:“皇阿玛,福儿又给你添麻烦了——”

“傻丫头,你是朕的女儿,朕是你的阿玛,父女之间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任由和荣扶着自己回前首坐下,乾隆也充满感情道:“你放心,这一次朕一定给你们姐妹一个交待。”

“皇阿玛,谢谢您——福儿今天失态了。”半是撒娇半是羞赧一笑,和荣又对两边的皇太后和那拉氏俯身一揖:“老佛爷,皇额娘,福儿先失陪一下。”

“去吧,让桂嬷嬷带你进去好生歇会儿,放宽心,有哀家和皇帝在,再也不让你们姐妹受那些奴才们的气了。”冲和荣淡淡一笑,得了皇帝的保证,皇太后的话更是底气十足。

“福儿先进去好好打理一下自己,皇额娘已经打发人去请和敬和婉了,别呆会儿真给两个妹妹到你这双兔子眼睛。”那拉氏也难得笑得极为温柔。

“喳,女儿告退。”再次冲三人施了一礼,和荣在桂嬷嬷的陪同下暂时退开。

“陪嫁嬷嬷都出自内务府世家,这些势力在京城盘根错节,皇帝要做什么决定,也要深思熟虑才是。”沉吟半晌,皇太后突然叹道。其实何止是在京城?便是这紫禁城里,也必定有着不少牵连。她们是皇家的奴才,她们的娘家内务府却是皇室的管家,若是没有什么硬气的靠山,她们哪里会有那个胆子欺负到公主格格们身上?

旁边那拉氏却突然接口:“纵观本朝出嫁的公主格格,十有八九都没有子嗣,想必那些嬷嬷们是‘功不可没’了!”

闻言乾隆眼中一亮,便是皇太后也略有诧异地望了那拉氏一眼,随即又陷入沉思。

内务府大清查

和荣进宫告状的当天傍晚,和敬和婉便相继进宫,两位公主不好意思说得太白,她们身边却都是有近身婢女的,和婉身边的彩玉甚至将嬷嬷们索贿不成指桑骂槐的话原封不动在慈宁宫进行现场临摹,这一下,不止乾隆气得七窍生烟,便是皇太后和那拉氏也开始火冒三丈,于是当即便传令将公主府的两位嬷嬷杖毙,内务府中负责公主格格们府上事务的管事及相­干­人等一律革职押入刑部大牢等候最终处置。

次日早朝,沉着脸听大臣们奏完政事,吴书来随即便传出了废除陪嫁嬷嬷制度的圣旨。上百年的祖制要废除,朝野当即便有些­骚­乱,有些不明就里的耿直老臣刚刚说了一句“皇上三思”,便招来乾隆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不过虽然被骂了,他们也从这翻雷霆愤怒中听明白了前因后果,看到同僚们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他们也只能在心底暗自懊悔自己的消息闭塞。

不想这只是个开始,接着,定亲王永璜又上了一份折子,其中除了控诉内务府嬷嬷阻挠格格与额驸见面,破坏满蒙联姻外,更是指出在许多格格府上,内务府的嬷嬷常常打着宫里的旗号Сhā手格格与额驸府上的事务,侵吞主子财物,王府和宫中给格格们的陪嫁也基本上都掌握在嬷嬷手中。嬷嬷所敛取的财物,一半进入自己腰包,一半送给内务府,这已经成为内务府陪嫁嬷嬷之间众所周知的潜规则,在这种恶习下,嬷嬷们也更加疯狂从格格和额驸身上敛财。

最后,永璜还奏道:固伦和敬公主府上的高嬷嬷之死并非是固伦额驸那一踹之故,而是内务府派人下的黑手,想要以此事件引起朝野的重视,让皇家迫于压力重亲巩固陪嫁嬷嬷制度。

永璜话落,朝堂便彻底炸开了锅,目前兼领内务府总管的庄亲王允禄连忙跪下请罪,接着,以永璜和怡亲王弘晓为首的礼部和宗人府官员也跟着跪下,负责监察工作的都察院一­干­御史也连忙请领失察之责,到最后,满堂文武尽数跪了一殿,只是齐声恳请“皇上息怒”。

息怒——怎么可能?要是朝中官员出此陋事,乾隆怒过之后处置了也就是了,官员一朝大权在握,为自己谋些私利在所难免。如今内务府不过是皇家的奴才,却仗着皇室的旗号欺负皇家女儿女婿不说,最后竟然还算计起皇家来了,当真是要钱不要命!想到这里,乾隆恨不得当场立马处置了那些刁奴,不过永璜自是不可能将人犯押到朝堂,于是乾隆又开始开骂了,从定亲王永璜到庄亲王允禄,从宗人府到都察院,从皇室宗亲到满汉大臣,乾隆是逮谁骂谁,朝臣中大半宗亲臣僚被帝王的怒火波及,便是荣亲王永琏也给乾隆骂了一句“不悌姐妹”,军机大臣兼文华殿大学士傅恒更是无辜,只因是皇帝信任的重臣,如今皇帝和皇帝的女儿被个奴才欺上头去,你这个皇帝的肱股之臣却没有丝毫察觉,实在是失责至极。

终于骂累了,乾隆又让刑部和都察院彻底查彻内务府腐败一事,宗人府礼部理藩院等相关部门全力配合,彻底将一­干­肇事的奴才揪出来严惩,最后,乾隆还限令众人在和嘉公主大婚前必须查清此事,末了,这才沉着脸离开金銮殿。

正如皇太后所料,内务府掌理皇家内务上百年,其势力在皇室甚至宫中早就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不过永璜既然敢上那份折子,自是早就有了应付的准备,再加上早朝时帝王的雷霆之怒,那些奴才所仰仗的靠山也开始靠不住了,纷纷传话让手下的奴才乖觉一点,建议他们主动认罪,最好能再检举一批大恶者,争取朝廷从轻发落。

于是这场彻查工作在刑部的牵头中,在永璜允禄等宗室亲王坐镇下,内务府大半管事被一层层揪出,这其中除了朝廷的雷霆手段,内务府内部狗咬狗的陋俗也功不可没,正如朝堂上惯有的党争,内务府里也是分帮结派的,平日里了为了争抢油水多的差事他们就没少针锋相对,如今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除了揭对方老底,能有机会抹黑他们也绝不放过,对手的罪行越多,自己检举之功越大,判罪时越有可能轻判。不得不说,刑部在这场审讯中确实用对了方法。

值得一提的是,这场审讯中,那些奴才出于种种因素,在招供时也牵扯到了一些宫中的贵人和宗室贵戚,不过刑部早就得了永璜暗示,这次审讯只能限制在内务府那些奴才当中。于是那些想用主子的秘密为自己换取一线生机的人大多只会死得更早,不过永璜自然也不会浪费那些有用的消息,收存好相关证据和一些重要人证,未来指不定哪一天就会用上呢。

和婉自那天进宫后,便被那拉氏留在了宫中,皇太后和乾隆也相继吩咐太医院全力医治,的确是和婉的身子状况实在如和荣所说,太让人不放心了。所幸陪嫁嬷嬷制度一废,压在和婉心头七年的大石被搬开,在皇后兰馨等人的劝导下,和婉也放开心胸调养身子,再加上宫中太医细致的诊脉,原本已经病入膏肓的和婉身子也渐渐有了起­色­,最后在皇后的建议下,和婉在身子允许的情况下,她开始给和嘉兰馨晴儿讲些公主大婚后的掌家之事,不但在无意间拉近了姐妹之间的关系,便是最后和荣答应和婉一起去和亲王府走动的差事也由几个妹妹帮着做到了,而和嘉大婚之后一月便遇丧母之痛,宫外的姐姐中竟是和婉最常去探望安慰,最终陪她走过了那段伤痛,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随着和嘉婚期一天天邻近,刑部对内务府的清查也已经进入尾声,眼看过两天便是公主大婚,延禧宫却突然传来消息,三岁的九格格病危——

在容嬷嬷的“叹息”声中,皇后第一时间赶到延禧宫,不多时,慈宁宫的桂嬷嬷也来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都聚到了延禧宫,最终还没能挽回小格格的生命。

“小九——”看到眼前跪了一地的太医,已经怀孕七个多月的令妃当即尖叫一声晕倒在宫女怀中。

正好赶来的乾隆恰巧看到这一幕,目睹曾经温柔美丽的妃子因伤心落魄至此,他心里也有了一些触动,不管怎么说,令妃都是一个好母亲。对于小女儿的去逝,乾隆虽然十分伤感,但因为这个女儿自出生后就大病小病不断,心底早就有所准备的乾隆很快就接受了眼前的事实,于是他的注意力自然很容易就转移到了令妃和她腹中孩子的身上。

禀退那拉氏及后宫众人,乾隆看着礼部来人和嬷嬷将小格格带出宫去,又在小格格的房间举行了简单的奠仪,最后,在七格格的哀泣声中,乾隆才抱着五岁的女儿进了令妃的寝宫。

“皇阿玛,小九没了,小七好怕——皇阿玛,你以后多来看看小七,小七怕以后也见不到皇阿玛——”五岁的孩子基本可以说是懵懂无知的,但是母亲反复的吩咐她也全部记在了心里。

“别乱说话,”在令妃受宠的时候,七格格也是极得乾隆欢心的,如今抱住稚龄的女儿,乾隆的满腔父爱也开始泛滥:“朕以后有空就来看你,朕还有看着咱们的小七长成大姑娘,像你四姐姐一样——”想到小女儿刚逝,乾隆最终没有说出“嫁人”一词。

“禀皇上,娘娘醒了,”压下心底的冷意,冬雪在乾隆面前跪道:“但是娘娘不肯吃东西,也不肯喝药——”连亲骨­肉­都能下此毒手,如今这戏却是做得极像——自己见过争宠的,却没见过如此狠毒的争宠方式,早晚天打雷霹!

“令妃,小九刚没了,你就开始作践自己的身子?”看到榻上苍白娇柔的令妃,乾隆半是怜惜半是斥责开口:“不为你自己,你也该为小七和腹中的孩子想想。”

“皇上,臣妾好生心疼,小九才那么小,老天怎么可以带走她?”盈盈望着眼前的帝王,令妃梨花带雨的脸上是三分委屈,三分肝肠寸断,外加三分柔媚和一分风流抚媚:“皇上,如果可以,臣妾宁可自己代替小九去了——皇上,都是臣妾没有照顾好小九——是臣妾的错,是臣妾不配做一个母亲——皇上,上天怎么会那么残忍地对待臣妾?先是小十四,现在又是小九——皇上,你说这是为什么?皇上,这四个多月来臣妾呆在这延禧宫内是一心理佛,为皇上和老佛爷祈福,为大清和孩子们祈福——可是,为什么上天还会如此残忍?皇上,您告诉臣妾啊?”

“令妃,不是你的错,朕知道你是一个好母亲——不是你的错——”到底是自己曾经非常宠爱的女人,乾隆很快就开始变成绕指柔了。抱住怀中的人,再加上令妃又极善于点火,最近因国事烦忙而在后宫未曾彻底尽兴的乾隆很快便开始有些意乱情迷。

“皇上——”不过令妃虽然渴望承宠,却也不愿用腹中的孩子冒险,直接用一声低泣唤回了帝王的理智,乾隆虽然失望,倒也极为重视自己的子嗣,于是连忙从令妃身上起来。看到乾隆望着自己时眼神不但没有失望不快,反而柔情中多了一丝渴望与怀念,令妃便极为满意自己这出戏的效果。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想到这里,令妃­干­脆决定将准备好的美人再藏几天,毕竟小九刚去,自己现在献美虽然能博得皇帝的好感,却也给其他人提供了攻击自己的借口。打定注意,令妃便因不能侍奉帝王而主动请罪,末了又极为大度地请乾隆去其他姐妹处歇息,直将乾隆哄得面露微笑离去,又斥退一­干­宫女,她才木着脸躺在榻上冥思。

夜­色­中,延禧宫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很快便被传了出去。

令仙子失算了

废除陪嫁嬷嬷制度,以及内务府的清查终于落幕,其中杖毙处置了一批罪大恶极者,余者半是降职轻罚,半是提拨奖励,同时又进了一批绝对可靠的新鲜血液,最终,在保证内务府的工作正常开展的同时,那些内务府世家在京城宗亲王府和皇宫根深蒂固的势力延伸被清除了一半,余下的也元气大伤,并且开始处在龙门的暗中监视之下。

值得一提的是,令妃的父亲,内务府管领之一的魏清泰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势力被连根拨除,魏清泰和其家人虽然仍留在内务府,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包衣奴才。接到消息的那天,听说延禧宫又有宫女不慎打碎了宫中器物,令妃娘娘为此气得在床上睡了大半天。

慧贤皇贵妃一族,也就是大学士高斌一家在这次清查中没有受到大的牵连,不过高家旁枝的奴才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多少年了,这些人仗着高家势大,平日里耀武扬威得罪的人可多了,光是内务府内部不少人都恨得牙痒痒,看到这些人的供词,就是乾隆也气得不轻,最后大笔一挥,将这些人尽数贬出京去,而且永不再用。得——这些年搂来的银子器物尽被刑部抄家没收,但愿高大学士够大方能给他们足够的“遣散费”。

内务府新提拨上来的几个管领虽然也是世代在内务府办差,但相对于高家和魏家,他们的家族关系简单得多了,而且多是禀­性­正直办事勤恳之人,再加上永璜给的保证,只要他们在以后的办差中公正合理不出错处,任哪个皇室宗亲或宫中贵人也别想轻易动他们。至此,内务府的工作转上新的正轨。

随着京城开始传出“帝长公主一哭,内务总府半散”的流言,和嘉终于在众人的祝福和惆怅中风光大嫁,接着,延禧宫令妃复宠,虽然自己不能侍寝,她却是亲自□出了一个乾隆喜欢的扬州瘦马型蕊美人,再加上自己肚子里的龙种,后宫风向顿时发生微妙转变,去延禧宫探望的美人骤然猛增,不是关心令妃肚子里的龙种,便是称赞蕊美人的温柔巧慧,不管嘴上奉承的是真心还是假话,对于被老佛爷变相禁足三个多月的令妃来说,到底在心中狠狠吐了一口怨气。只是一边要安胎,一边要自己争宠,还要随时半是□半是打压在后宫看似极有潜力的蕊美人,令仙子终于在某些事上严重疏忽了,比如七格格看她的眼神越来越茫然冷漠,再比如太医每次诊脉之后眼中一闪而逝的同情——

和嘉大婚不到一月,纯皇贵妃再次病危。思来想去,令妃决定赶在苏佳氏大丧之前执行自己的破釜沉舟大计,自己可不能被个冒牌格格和明显已经被皇上放弃的光头阿哥胆颤心惊一辈子,这个时候说出实情,皇上纵然生气,看在已逝的小九和即将出世的小阿哥面子上,必定不会放弃自己,待苏氏一死,小阿哥也该出生了,经过这一悲一喜,所谓的真假格格也该抛开了,再加上蕊雪那个浪蹄子还被自己攥在手中,皇帝必定还会来延禧宫,到时再凭着自己的手段,拢住皇上的心应该不是难事——

也许连上帝都知道令仙子即将巅狂,于是也迫不急待赶来推波助澜了。这天乾隆刚去景仁宫探望纯妃,皇后那拉氏也带着兰馨到了,看到纯妃苏氏似有话想对自己说,那拉氏便极为自然地建议乾隆去延禧宫探望怀有龙种的令仙子,自己这个死敌刚刚复宠的时候自己真的很气,可是听到从那里面传来的内幕消息,那拉氏便在心底狠狠地笑了。如果有机会,她真想当面亲口问一问令仙子:一个人坐在床上撕帕子的感觉如何?皇帝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跟个小美人翻云覆雨,看得到吃不到——只是撕帕子就能解恨了?

对皇后的提议乾隆自然满心舒畅,对于乾隆来说,在刚刚有了新欢的时候,还能抽空来看看病入膏肓的旧人,完全是为了给众人留下个情深意重的好丈夫形象,纯妃自是早就看出乾隆来景仁宫完全是作秀成份居多,与其对着心不在焉的帝王小心奉承,她还不如请皇后多照看一下自己的三个孩子呢,虽说该安排的早就安排好了,能托负的也都托负过了,但是能与皇后多亲近一些总是好的。于是那拉氏一开口,纯妃也连忙跟着附和,不多时,轻飘飘的乾隆便到了延禧宫外,皇后实在是越来越贤惠了,纯妃也真是不错,不枉朕疼她一场。嗯,十一十二他们不是一直想去宫外走走,虽说上书房的课业耽误不得,倒可以让他们得空了多去几个丫头府上坐坐,兰馨的额驸一定要给她挑个极好的,和嘉虽然嫁了,还是尽快接进宫来,不知什么时候纯妃也许就——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蕊美人柔情似水的声音霎时让乾隆回过神来,眼中一亮,他略有些怀念略有些欣赏地打量眼前的美人,三日不见,眼前的女子竟然又多了几分慧贤的神韵。

“皇上,令妃娘娘刚才还惦记着皇上呢,刚打发奴婢出来瞧瞧,不想正好赶上接驾——娘娘和皇上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经过宫外嬷嬷们发狠般的强化训练,再加上令仙子一个多月的□,数次的侍寝,在陪王伴驾方面,十八岁的蕊雪身上俨然已经有了令仙子的影子,不过她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便是有才学,这也是令妃一直防着她的重要原因。

“哦,令妃啊——太医今天可还来过?怎么说?”从感慨中回过神来,乾隆也笑着问道。

“太医说娘娘和腹中的胎儿一切安好,奴婢们也都小心伺候着,请皇上放心。”蕊雪的声音继续柔柔腻腻的,不但不会让人产生反感,久了反而会有一种莫名的痒。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一抬头就将乾隆的失神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压下心里的异样,令妃也在冬雪的搀扶下盈盈拜倒。

“说了别多礼,令妃你怎么总是记不住啊!”佯装的责备声中,乾隆半是扶携半是环揽住眼前的宠妃。

“皇上体恤臣妾那是皇上仁慈,臣妾可不能失了礼数。”令妃也笑得极为娴良淑德:“再说了,谁都知道后宫最重规矩,臣妾一直都想跟皇后娘娘多学着点,毕竟皇后娘娘的规矩连老佛爷都是极为满意的。”

“这倒是,你若是真的想学,等生下皇儿,你便多到皇后和老佛爷宫里走动走动。兰儿和五儿也都是极好的,你正好让小七跟姐姐们亲近亲近。”进来之前乾隆正好在心底赞叹完皇后,这会儿听了令妃的话,自是接得再顺口不过。

眼中闪过一抹气结,再抬头令妃又笑得一惯温婉:“谁说不是呢?平日里臣妾也常常对小七说多跟着几个姐姐学学,咱们大清的几个公主那可不个个跟天上的仙女似的,要气度有气度,要才学有才学,小七若是将来能有几个姐姐的一半,臣妾也就心满意足了。”

“小七也是朕的公主,令妃你也莫要妄自匪薄,朕的女儿自然个个都是极好。”提到自己的女儿,乾隆自是极为开怀。

偏自己就碰上了个朽木——还是个最能惹祸的朽木!压下心底的恼恨,令妃突然面露凄怆地跪倒在乾隆面前:“皇上,说到这宫里的格格——臣妾有一事向皇上坦白。”

“有什么事不能起来说话?”惊诧过后,乾隆瞬间便猜到了令妃想要做什么,再想到淑芳斋中又开始起来闹腾的某某人,他不由得面­色­一沉。正好,之前因为朝事烦忙自己也懒得与一群不着调的蠢货纠缠,如今正好听一听这半个当事人的口供。

“皇上,臣妾有罪——”看到乾隆的神情,令妃只有咬牙更加卖力表演:“皇上,臣妾对不起您啊,皇上,臣妾先在这里给您请罪了——”

“令妃,你要请什么罪也先给朕说清楚了。”大脑一旦开始运转,乾隆的眼睛还是忒毒辣的,再加上帝王一惯的猜忌心理,已经有过前科的令仙子此时的一举一动落在乾隆眼里便先被打上了个负数的印象分!

“皇上,臣妾想说的是——还珠格格——她是个假的,她只是个信差,真正的格格是夏紫薇,她才是夏雨荷的女儿——”

“­阴­差阳错之下,闯进围场送信的小燕子被认成了格格,紫薇姑娘被福家收留,然后,小燕子嚷嚷着要出宫,要找结拜姐妹紫薇,尔泰和五阿哥发现事情有些诡异,几番追问,终于得出实情。可是皇上,这一次,臣妾也被福家瞒得好苦——”

“皇上,臣妾真的是被人蒙蔽了,直到紫薇姑娘在坤宁宫失足落水,他们才告诉臣妾所有实情。皇上,臣妾当时真想着向您请罪的——”

看到乾隆依旧不言不语,只是漠然望着自己,令妃的心也越来越凉。可是既然已经开了头,今天就必须演完一切,想到这里,她跪着上前扯住乾隆的衣袍哭得悔恨不已:“皇上,当时紫薇刚刚没了,若是让您那时就知道了事情真相,皇上您该是多么难过啊?臣妾和福家小燕子死不足惜,可是臣妾不愿看到皇上痛苦啊——”

“皇上,自从小九去了,臣妾便知道自己是错上加错,这些天来,臣妾日夜想着要跟皇上请罪,紫薇姑娘虽然去了,但是若能让皇上知道她的存在,她们母女必定也是欣慰的——皇上,臣妾知道自己罪责深重,是臣妾先入为主认了小燕子,害得紫薇姑娘只能入宫为婢,最后还不明不白在坤宁宫落水——皇上,臣妾万死难辞其咎——皇上,臣妾——臣妾——”猛然磕了两个头,感觉到腹中的阵痛,又惊又怒的令妃终于晕倒在地。不过虽然极有自知知明的令妃将错认格格的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却已经丝毫改变不了她彻底被帝王厌弃的事实,当乾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以猜忌朝臣的心理看待曾经的宠妃,这位一度在后宫混得风声水起的令仙子心里的那点算计早已经被帝王摸了个七七八八。

“来人——传太医——”冷眼看着令妃额上的青肿和血迹,接着目光下移,乾隆蓦然脸­色­吼道。

裙上染血的令妃随即被抱到床上,太医也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延禧宫,宫女们进进出出,经常是刚端一盆清水进去,不多时便换成一盆血水出来……坤宁宫皇后来了,舒妃庆妃等高位份妃嫔也来了,慈宁宫老佛爷也被惊动了——

只可惜,此刻纵然是大罗神仙现身,也无法救下大清的十五阿哥,更无法保证里面那位令妃娘娘的帝宠。以包衣宫女出身,几经算计,终成帝王唯二的宠妃之一,冠绝后宫,只不过到头来终究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前途”——

“皇上,臣等无能——”随着领头的太医令开口,无论是里面诊治的,外面陪候的,所有太医一齐跪倒在帝王面前:“十五阿哥没了——”

闻言,殿里殿外所有的宫婢侍卫悄然跪倒一片。

这时,只有虚扶着乾隆的那拉氏看到了帝王眼中犹如惊涛骇浪般的狠厉。

“怎么会没了?每天都有请平安脉,林太医,你给哀家仔细说清楚——”看到帝后沉默,皇太后只得开口压场子:“胡太医,一直是你给令妃诊脉,之前不是一直报着呣子平安么?难道是哀家记错了?”

“老佛爷,皇上,臣早上为娘娘诊脉还一切无恙——”除了磕头请罪胡太医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老佛爷,令妃娘娘会早产怕是受了什么刺激——”林太医也硬着头皮开口:“之前娘娘身子虽然有些弱,但一直呣子平安,只要继续细心将养,必不会如现在这般——”言外之意就是说十五阿哥是被自个母亲折腾没了。

“令妃呢?给朕医好她——”乾隆终于一字一顿开口,冷冽的声音也让所有人感到了来自地狱幽冥的召唤:“不然——你们就去给十五阿哥陪葬——”

是给十五阿哥陪葬,不是给令妃娘娘陪葬——宫里的那些人­精­几乎在眨眼间便体会出了帝王雷霆之怒的话中深意,心里胆颤的同时,也不由得对里面那位令妃娘娘充满同情,曾经的宠妃竟然就这样被打落深渊了?连死都不能让帝王息怒,果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作者有话要说:令仙子要被冷藏了——哈哈!

淑芳斋之怒

“皇上请保重龙体——”眼见乾隆丢下一句掷地有声的威胁便­阴­着脸离开,收到皇太后示意的眼神,那拉氏略一犹豫便连忙跟上前面的乾隆。

“皇上,我曾听说,子女与父母也是要讲求缘份的——”一边要费力跟上乾隆的脚步,那拉氏还要一边搜索枯肠寻找着安慰乾隆的话,也真是难为她了。“小阿哥虽然与皇上缘浅,但是皇上期待了他这么久,他必定也不愿意看到皇上如此难过的。”

“皇上,便是有天大的事,你也莫要伤着自己的身体——”

“皇上正值春秋鼎盛,孩子必定还会再有的。”

“皇上——要不您就责罚臣妾吧,是我没有照料好令妃——”

“你闭嘴。”随着乾隆一声怒喝,淑芳斋已经尽在眼前。

“奴才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远远看到帝后的身影,守门的太监连忙大声喝道。

“狗奴才——”乾隆哪里会不知道这些奴才的目的,一脚踹飞眼前的小太监,他终于开始泄愤了。

在乾隆踹人的时候,身后的吴书来已经推开了淑芳斋的第一进院门。里面的明月彩霞等宫女太监早已经跪了一地,倒霉的高远高达因被小燕子缠着“比武”,二人只能在乾隆进来的时候顺势跪在院子中间,此时淑芳斋内只留下小燕子半是泄气半是欢喜拎着一支剑望着帝后,可是一看到乾隆的脸­色­,她便即为乖觉地做足礼数:“小燕子给皇阿——”

“闭嘴——”一声暴喝,乾隆开始彻底发泄心底的怒火了:“来人,给我打——”

“皇阿玛,我又做错了什么?”虽然害怕,小燕子却也据理力争:“皇阿玛,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闭嘴,你竟然还敢狡辩,罪加一等——”听到那一声“皇阿玛”,乾隆心里只会更恨:“给我狠狠地打——”

皇帝暴怒,奴才们办事格外有效率,在吴书来的吩咐下,很快便有两个侍卫押着小燕子到刑板上趴着,被点到的两个小太监也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进行行刑。天啊,看皇上的意思竟似想要还珠格格的命呢,这个民间格格真死在自己手里,五阿哥还不把自己拨皮拆骨吗?

“皇——额娘——”一个“皇”字出口,小燕子看到乾隆更加狠厉的眼神,连忙换了求救对象:“皇额娘,小燕子知道自己很笨,犯了很多错,以前也老是得罪皇额娘——皇额娘,小燕子知道自己错了,你救救小燕子,让皇阿玛不要生小燕子的气了——皇额娘——小燕子真的知道错了——额娘——永琪——娘——娘——女儿好疼——”板子一下又一下落在身上,又惊又惧又疼的小燕子这个时候真的开始后悔当这个格格了。一时又想起上次被打板子时令妃和永琪的相救,小燕子突然哭得撕心裂肺喊道。

“贱婢——闭嘴——”眼见乾隆几乎开始恨不得亲自撕碎眼前的罪魁祸首,原本想要开口求情的那拉氏只得略带怜悯地住了口,小燕子的那一声“娘”根本就是自绝生路。跟着,极有眼­色­的吴书来见这位还珠格格只要一开口便惹得皇帝更怒,连忙让人堵住了嘴,一时间,诺大的院子只听得见木板打在身上的叭叭声和小燕子偶尔的闷哼吃痛之声。

至此,小燕子终于明白必定是自己的假格格身份败露了,皇上这是要拿自己给紫薇偿命呢。悔恨——滔天的悔恨和痛觉在小燕子心中漫开,如果可以重头再来,她必定不会再做这个格格,她还要离这个紫禁城远远的,她一辈子——不,她下辈,还有下下辈子也不要再靠近这个皇宫一步——

“皇阿玛,请手下留情啊——”随着一声极富感染力的,一波三折的激|情呼唤,一路飞奔而来的五阿哥永琪已经跪倒在乾隆脚下,“皇阿玛,千错万错都是永琪的错,皇阿玛,请您饶恕小燕子吧,皇阿玛,儿臣求您了,儿臣不能没有小燕子啊——皇阿玛,儿臣给您磕头了——皇阿玛——”

“永琪,你既知道小燕子犯的是什么罪——你让朕如何饶她?”强忍着踹人的冲动,乾隆沉声道:“饶了她,国法何在?”

“皇阿玛,请您听儿臣说,”满是哀求地望着乾隆,永琪似乎开始准备长谈细说:“皇阿玛,一切只是­阴­差阳错,小燕子她真不是有意欺瞒——”

“永琪,错了就是错了,朕不想听你的解释,也没有时间听你们的故事——”打断永琪的话,乾隆毫不掩藏地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厌恶。

“皇阿玛,儿臣不能没有小燕子,请您就当是为了儿臣留下她一命,皇阿玛,儿臣求您了——”虽然心底惊骇,眨眼间永琪还是决定保护自己的情不自禁。

“皇上,既然永琪开口,要不——”看到小燕子只剩下半条命,永琪对她仍是一副誓死相护到底的架式,感慨之余那拉氏也对着乾隆恳求道。这位爱新觉罗家的五阿哥上辈子不知道欠了小燕子多重的债呢,唉!

“皇阿玛,求求你,永琪求你了——”额上已经开始浸出血来,永琪却依旧如入魔般只是一再磕头求饶。

“还珠格格顽劣不堪,自入宫以来屡屡无视宫规桀骜不逊屡教不改,即日起剥夺格格封号,贬为延禧宫婢女,永世不得出宫。”深深望着眼前的儿子许久,乾隆终于漠然开口,半晌,他又定定望着望进永琪的眼中:“五阿哥仁孝——赐侍妾一名。永琪,这个贱婢永远只能是侍妾,不要让她离开你的宅府,更不要让她再出现在朕的面前,永琪,朕的这一点要求,你这个孝顺的儿子是不是可以保证做到呢?”

“皇阿玛,儿臣不孝,请您息怒啊——”无论是乾隆嘲弄的语气还是看着他的眼神,都让永琪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永琪,回答朕的问题,”静静望着儿子,乾隆的眼中仍有着一抹希冀:“或者说——你是放弃这个侍妾?”

“皇阿玛——”一声悲苦的哭诉,永琪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开口:“皇阿玛,儿臣——儿臣保证,儿臣保证小燕子以后再也不会——”

“永琪——”一声怒喝,乾隆终于对这个儿子彻底失望了:“朕也不想再听到那个名字。滚,带着那个贱婢滚出这里,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朕的面前——”

“皇阿玛——请您息怒,请您保重龙体啊——是儿臣不孝,儿臣不孝啊!”深知乾隆被自己伤透了心,心中到底还有些父子深情,跪倒在地的永琪也是哭得肝肠寸断。

“皇上,儿大不由人,你就由他们去吧。”扶住看似极为疲惫的乾隆,那拉氏也低声劝慰道:“皇上就这么急冲冲过来了,老佛爷指不定要怎么担心呢,便是有天大的事也终究会过去的,就当是为了老佛爷和大清的江山社稷,皇上也该保重龙体啊。”

“皇后——”许久,乾隆终于幽幽开口:“朕今天失去了两个儿子,是两个儿子啊——”

“皇上,都是臣妾没用,没有尽到嫡母的责任——臣妾对不起皇上。”虽然在令妃独宠后宫的时候,那拉氏已经将心渐渐从乾隆身上移开,到底还是有着二十多年的夫妻情份,看到丈夫痛苦,那拉氏也不由得尽力安慰。

“走吧,皇后,不关你的事,是朕识人不清啊。”心情渐渐有所平复,乾隆也不愿再留在这烦恼地。

“皇上,这淑芳斋中的奴才——”想了想,那拉氏也提议道:“永琪到底也不可能一直看着那个侍婢,不若让这里的几个侍卫和宫女一道去淳郡王府,以后这淑芳斋也用不了这么多人打扫。”

“皇后你就看着安排吧。”略一沉思,乾隆终于还是听从了那拉氏的建议。旁边吴书来却是清清楚楚看到了乾隆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在心底抹了一把冷汗,他也半是感激地望着那拉氏,算是代淑芳斋中的奴才谢谢那拉氏。

那拉氏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她不过是想要试一试,毕竟这淑芳斋中还有四个宫女是自己送进来的,如今无意之间竟让这后宫内侍第一人记在了心理,不知这是不是就叫做善有善报?

乾隆二十五年六月十三,十五阿哥早产即夭,令妃娘娘一病不起,养女还珠格格因顽劣不孝贬入延禧宫为宫女,终生侍疾。

未几,令妃以教养失责为名被贬为令嫔,同时,七格格交由蒙古巴林氏出身的颖妃抚养。

当然,在次期间延禧宫消失一个宫女也就不值一提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不要一次把NC燕解决掉呢?这是个问题。

鸦片之祸

乾隆二十五年六月十九日未时,纯皇贵妃苏氏薨。

申时传旨,即日,亲王以下、奉恩将军以上,民公侯伯以下,一品官以上,朝夕日中设奠三次。公主、福晋以下,县君、一品夫人以上,朝夕奠。

次日起辍朝七日,大内以下,宗室以内,三日咸素服不祭神,贵妃所生皇子截发辫、摘冠缨成服,至大祭日除服,百日剃头。贵妃宫内女子及内监咸剪发、截发辫成服至大祭日除服,百日剃头。姻戚人等成服,大祭日除服,百日剃头。

贵妃薨后五日奉移金棺于阜成门外十里庄殡宫先期行奉移礼,致祭金银定七千五百,楮钱七千五百,馔筵七席,羊二,酒五尊,设仪仗,读文致祭,齐集行礼。奉移日,礼部堂官祭毕,金棺启行。王以下各官咸随行。所过门桥,礼部堂官祭酒,公主福晋命­妇­等皆先往殡宫祗候。奉安,祭酒行礼,毕各退。

次日行初祭礼,用金银定楮钱各九万,画段千端,楮帛九千,馔筵三十五席,羊二十一,酒二十一尊,设仪仗,齐集行礼,与奉移致祭同。

又次日绎祭,金银定楮钱各七千五百,馔筵七席,羊三,酒三尊,礼部、工部、内务府、光禄寺堂官及内务府成服之官员、执事人等男­妇­,齐集行礼。

七日丧仪中,最为哀伤的莫过于皇三子永璋和皇六子永瑢及四格格和嘉几个亲子,因有十三年永璋于孝贤皇后丧礼上被乾隆怒斥的前例,其他皇子公主宗室子弟于奠仪中也尽力表现出悲伤之情,整个丧仪一直笼罩在浓浓的哀伤之中,这让每日都要前来奠唁的乾隆伤感之余倒也十分欣慰。

值得一提的是,纯皇贵妃的丧仪上,皇五子永琪的表现也令所有人惊异,跪于永瑢身边的淳郡王脸上的哀恸之情几乎丝毫不比弟弟差,嚎哭声也总是若有若无传入众人耳中。女眷这边,五福晋完颜果儿也哭得伤心不已,整个丧仪中也并不主动与他人说话,一直都是神情哀哀——

乾隆自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在安慰了几欲痛哭跌倒的永璋后,又拍了拍永琪永瑢两兄弟的肩,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七日大祭之后,先期葬礼告一段落,除去皇帝指定四人继续留十里庄殡宫守灵外,余人以后只须在家祭奠或两次,或三次,至二周月三周月百日等再聚殡宫行祭祀大礼,周年清明冬至等各有奠仪且不提。

朝常上断了七日的早朝也开始恢复,批复了海军部派谴三百名少年留学欧洲的折子,乾隆又让朝臣商议礼部和国子监关于在全国扩充义学,加快办学力度开启民智的提议,讨论结果还没出来,商务部尚书弘瞻便上书请求朝廷颁布更中严密的禁烟律令,言近月来有商人将鸦片藏匿于商船中运到大清走私贩卖,吸食者甚众,鸦片极易吸食成瘾,且让人眩晕无力丧失理智,长此以往,不但百姓尽散家财国库匮乏,则国人也尽成病夫弱体,其后患流毒于当代,遗祸于后世无穷。

福家——永琪,你总是会带给朕无尽的“惊喜”啊——

略略扫了几眼奏折下数页的附录说明,眨去眼中的所有情绪,乾隆宣布退朝。

与此同时,全国各地的报纸都开辟专栏对鸦片及其危害进行了大篇幅的连续报导。

且说弘瞻何以会突然上书禁烟的折子?原来早在纯妃第二日的丧仪上,福尔康的异常无意间引起了旁边几个八旗子弟的注意,因福尔康与硕王长子皓祯交情不错,众人便在第一时间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北京城内鼎鼎有名的痞子贝子多隆。谁让福尔康结交谁不好偏要与一个自命清高的家伙结交?哦,现在一细想,这位福侍卫经常一副鼻孔朝天的神气与那个皓祯贝勒在很多时候可是非常相像的,难怪两人能搅到一块。

言归正传,认识多隆的人没有人不知道他最喜欢找那个皓祯贝勒的麻烦。说起这个多隆贝子,八旗子弟中最高调和最有来头的纨绔子弟,北京城内宗室百官几乎没有不知道,这贝子虽然只是第六等爵位,但是克勤郡王一门可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府,皇太极时便封的爵号,所以作为勤郡王独子的多隆这个贝子可就比别的贝子值钱多了。除去门弟,这个多隆也是个极有分寸的聪明人,十几年来虽说一直在北京城内招猫逗狗惹是生非,却从没有惹出过大麻烦,不然以北京城天子脚下贵戚云集的情况,只怕他早就被丢进宗仁府大牢几百遍了。第三点,也是他最让人“刮目相看”的地方,那便是他的高调纨绔,一般的候门高地若出了个纨绔子弟,无论是家人还是自己,在世人面前总免不了要遮掩一番,这个多隆贝子他却是个绝对的异类,不但肆无忌惮惹事生非,而且是坦然笑对世人嘲讽,真正的我行我素毫无顾忌。这样的多隆自然是北京八旗纨绔子弟的“大哥”,多少年来,一群人经常或勾肩搭背或拎着鸟笼在大街上招摇而过,这曾经是北京城内一道极为“亮丽”的风景线。

如果说北京城内有一半的人都认识这位多隆贝子,那么这些人当中就有大半都知道这个痞子贝子与硕王府的世子皓祯贝勒不对盘。却说多隆得了那几个八旗子弟的消息,他原本是不想理的,一个包衣奴才,硕王府的那只死耗子当成兄弟,自己可不愿降低身份。不过就在这时,多隆又突然想起,似乎之前就有看到福家那个奴才和一个洋人有什么往来,行踪一直鬼鬼祟祟——那么查吧。

多隆在北京城内人缘广,打探消息的速度自然也是一流的,于是纯皇贵妃的头期还没结束,福侍卫与洋人一起贩卖鸦片的事情已经被他查出大半。痞子多隆虽然不是非常明白鸦片贸易的利害关系,但也是一眼就看出了洋人必定不怀好意,不然在大清对外贸易蓬勃发展之际,他们何以要遮遮掩掩找上一个包衣奴才?

这天傍晚,福尔康与英国商人霍休斯一起贩卖鸦片的事便被传到了和荣耳中,拿着手中的相关证据,和荣当即便有些头晕目眩,当晚,她便命人严审了那个被揪出来的福家家仆,问了些有用的消息,她一边传令鸦片流入地的龙门中人暗中探查鸦片的所在,一边命人将英商霍休斯及参与其中的数人监视起来,只两日,商务部请求颁布新的禁烟令的折子和有关鸦片危害的报告也准备妥当,只等恢复早朝当日便公开讨论。

却说乾隆退朝之后在养心殿召傅恒等重臣重阅了弘瞻的报告,不是讨论该不该禁烟的问题,而是讨论是否真需要严刑峻法打击鸦片走私,以及由此引发与他国贸易冲突时该怎么办。几经讨论,永琏弘瞻等人的意见占了上风,又看了看桌上的禁烟报告,乾隆终于发话,让刑部商务部等协同制定出更加严密的禁烟律令。

大清对外贸易蓬勃发展了十几年,国人要要制定出完善的律法将洋人的鸦片挡在国门之外并不是难事,对此,和荣只是给了三点建议:一是给“鸦片”又加上了个“毒品”的俗名,要在全国进行禁毒宣传;二是将处罚条款细化到按量定刑,无论是吸食还是贩卖者,均要受刑;三是在各省建立戒毒所,尽量引导轻度吸食者改过自新。至于那些上瘾极深者,和荣却是另有大用途。

弘瞻上书之后,曾经的福侍卫和两个参与鸦片走私的家仆便被下狱,福伦几经奔走,最终还是不得不找上了永琪,想到正是自己吩咐福尔康与洋人做生意的,便是自己不去请罪,以皇阿玛的手段只怕也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搅到其中——想到这点,永琪不得不硬着头皮求到乾隆跟前。

接到永琪进宫的消息,乾隆和荣等人正在慈宁宫陪老佛爷说话,到底是在自己身边养过几年,又听乾隆说了永琪在纯贵妃丧仪上的哀恸,老佛连忙让人传永琪进来,她心底还是奢望这个孙子能见长些。

“永琪给皇阿玛请安,给老佛爷请安,给皇额娘请安。”众目睽睽之下,永琪的礼数也不马虎,更别说他深知自己已经失了帝宠,如今又有求于人?起身之后,他又对和荣和敬打了个千儿:“永琪给皇姐请安。”

“嗯,永琪,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对永琪的表现还算满意,老佛爷自然是和颜悦­色­。

“数日没见,永琪想着也该进宫给老佛爷和皇阿玛请安了。”永琪边说,一边暗中偷偷瞅了一眼乾隆的神­色­,眼见乾隆虽然面­色­如常,却也没有纯妃丧仪上望着自己时的那种暖意,一时间他心里有些没底。

“永琪进宫是有事要说吧。”鸦片走私一事让乾隆心底对眼前这个儿子刚刚升起的一丝温情又破灭了,和荣看了一眼神­色­犹疑的永琪,又看了看对永琪的话毫无所动的乾隆,她突然开口道:“这里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好为难的,有什么事你还是直说吧。”无论你说出什么外太空语言,想必都没有人惊异了。

“是啊,永琪,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在心底叹息一声,皇太后也开始有些失望。

叉烧末路

沉吟间永琪突然在乾隆面前跪下:“皇阿玛,永琪又做了糊涂事,又气着您了。”

“永琪,你放心,朕绝不会再为你生气。”终于抬眸看了一眼曾经宠爱过的儿子,乾隆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说说看吧,那些洋人是怎么找上你的。”

“皇阿玛——”深情呼唤一声,永琪眼中终于落下泪来:“儿臣是被他们骗了——皇阿玛,是那个洋人,英国人,他对儿臣说是做药材生意的——”

“别人对你说鸦片是药材,你便与他一起把鸦片卖给自己国家的百姓——” 和荣的眼中闪着少有的冷厉锋芒:“如果他明天给你说砒霜是食材,你是不是也要让他把砒霜卖给自己的百姓食用?”

“二皇姐——皇阿玛——儿臣——儿臣仔细问过他们的,儿臣也叫尔康查验过样品的,”看到和荣眼中的冷芒,永琪只好满脸悔恨地望着乾隆,“皇阿玛,定是洋人欺瞒了尔康,对——一定是他们用其他药材代替了样品,皇阿玛,如果早知道他说的鸦片,儿臣万死也不敢答应与他做这样的生意啊——”

“别人骗了你,你做下的错事就该得到原谅?”看到乾隆似乎仍然不准备开口,和荣又接着道。

“二皇姐,永琪——”咬了咬牙,永琪又对着乾隆道:“皇阿玛,永琪甘愿受罚——”

“永琪,先帝曾颁布过鸦片走私的禁令,你可还记得?”一直在冷眼旁观的乾隆终于抬眼看着永琪,对方的张口结舌又让他失望地眨去眼中的所有情绪:“既然你不记得,那朕便告诉你:大清严禁鸦片贸易,凡违律者初犯杖一百军棍,再犯杖两百军棍后流放新疆,累犯处死刑。凡吸食鸦片者,戴枷囚禁三个月并处杖刑。永琪,你说朕要怎么罚你?”

“皇阿玛——”白着脸望着眼前的乾隆,永琪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皇阿玛,儿臣知道错了,皇阿玛——儿臣——认罚——”说着认罚,永琪却不由自主向皇太后投去求救的目光。

“既然你不为自己争辩——”永琪的言不由衷和脸上的神情变幻让乾隆的心更冷了:“那朕便处你最轻的棍刑——”

“皇阿玛——”小燕子奄奄一息血­肉­模糊的样子一下子在脑海浮现,自幼便娇生惯养的永琪在听到乾隆铁了心说出“棍刑”二字时终于忍不住出买了自己的良知:“皇阿玛——是尔康——儿臣一开始并不想与洋人做生意的,是尔康一直在怂恿儿臣——皇阿玛,儿臣也从来没有过问过生意的事,一切都是尔康在与洋人联系——”

“淳郡王御下不力识人不清,致使鸦片危祸百姓,现降为多罗贝勒,即日起禁足府中自省。”乾隆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懦弱糊涂自私愚蠢的人就是自己曾经宠爱过的亲子,深吸了一口气,他迅速宣完旨意便无力地挥了挥手:“你跪安吧。”虽然是自己故意想要试一试这个儿子的底限——现在看到这种结果,他除了满满的疲惫还是疲惫。

“皇阿玛——对不起——”满脸灰败的永琪也只能喃喃唤着这么一句。

“皇阿玛——”看到永琪有些跌跌撞撞消失在众人眼前,和荣与身边的和敬相视一看,姐妹二人起身一左一右来到乾隆身边:“皇阿玛,您还有哥哥,还有十一十二他们——还有福儿——”

“是啊,皇阿玛,您还有宝儿,还有和嘉兰儿,我们都会听话的,绝不会惹皇阿玛生气——皇阿玛你相信我们啦——”和敬也难得拉着乾隆开始撒娇。

“朕最近怎么老是累得慌?你们说朕是不是真的老了?”感受着此刻难得的温馨宁静,乾隆蓦然开口望着两个女儿。

“皇帝身子不适?”皇太后突然接过乾隆的话大声道:“桂嬷嬷,赶快传御医——让林太医——让今日当值的太医令都赶快过来——”

“皇阿玛,您先歇着,宝儿给你捏捏肩——”转到乾隆身后,和敬就如小时候那般帮乾隆捏起肩来,所不同的是,小时候是以撒娇玩闹居多,如今的她脸上多了几分关切和认真。

“瞧瞧老佛爷和宝儿急的?”低笑一声,和荣亲自倒了杯茶递到乾隆手中:“福儿似乎没事做了,那就只剩奉茶了——这杯茶皇阿玛可一定要喝了。对了,皇阿玛,您热不热?要不福儿给你扇风纳凉?”

“好了,福丫头,一边坐着去。”情绪略有好转,乾隆脸上也有了些笑意。

“好好好,皇阿玛有令,福儿焉敢不从?”一个转身,和荣又冲众人道:“老佛爷,皇额娘,你们也莫要太过忧心,想必皇阿玛主要是因为朝堂上国事烦忙,又遇纯妃娘娘大丧——似乎所有的事都赶到一起了——”

“国事固然重要,皇帝也要保重身体才是。”皇太后自然知道和荣最后的低叹声中未说完的话,压下心底的恨意,她也缓缓开口分别对帝后二人道:“后宫的事皇后也再多上些心,有什么拿不定注意的就来问哀家,以后内宫的事能不惊扰皇帝就别再去烦他——”

“老佛爷教训得的,臣妾谨记老佛爷吩咐。”虽然不知道自己有哪些宫务没处理好让乾隆心烦了,那拉氏却依旧谦卑地收下皇太后的“建议”——说你错,你就错,没错也错;说不对,就不对,对也不对。谁让自己嫁给了皇帝,皇太后婆婆还­精­神健旺?

“宝儿,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咱们姐妹们的那场聚会?那一年似乎是晴儿刚刚被老佛爷接进宫来——”想了想,和荣突然淡笑着开口:“一眨眼都过去十年了,哪天有空再把含烟紫茉她们接进宫来聚聚——”

“姐妹们聚一聚自然是没问题,只是可别再整出什么NC了——”手上动作慢了几分,和敬突然没好气道:“再来一次,只怕她们以后再也不敢来见我们了。”

“哎哟,宝儿到现在还气着呢?”无视旁边皇太后和皇后若有所思的神情,和荣也故作惊诧道:“不是早告诉过你,绝不能与NC们较真,他们的大脑构造不同于正常人,早就钻进了某一个牛角尖里,不撞南墙势不回头——”

“只怕即便撞个头破血流,他们仍然会义无反顾自以为是!”冷哼一声,和敬却突然笑了:“罢了罢了,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以后再遇有类似的怪物,我就权当凑热闹看场猴戏儿,实在看不下去也就只有避开,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你想避就能避开了?万一别人一定要凑到你面前来怎么办?”

“避之不行那就禁之,灭之——”和敬也理所当然开口:“这不是我们早就得出的结论?暴力虽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却可以解决NC的问题——跟他们讲道理辩礼法,我还不如去对牛弹琴。”

“哟,瞧瞧宝儿这霸气——真不愧是咱们皇家的公主。”皇太后首先笑着接过和敬的话。当年由新月引发的淑芳斋反NC培训,皇太后这些人虽然并没有亲自参与其中,却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如今经和荣和敬二人一提,他们也隐约明白原来在不经意间,自己身边又有了几个NC级人物,而且都聚拢在淑芳斋内外——皇帝当时将人安排在淑芳斋实在是忒有先见之明啊!

这边乾隆早在两个女儿开口的第一时间,他便想到了NC月和胖大海,这一对比,自个亲生儿子似乎自从一遇到某某某,一连串不着调的事也频发不绝,欺君、不念血缘亲情、不遵礼法、荒殆学业……似乎过去这一年来他所有的一切都围着一个女人转,此刻乾隆毫不怀疑,在自己和那个女人之间,儿子会选择后者——原来自个儿子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进化到NC阶段了,自己再与他较真,那就实在是脑筋不清楚了。

想明白这一点,乾隆最后在心底叹了口气,又拍了拍和敬的手:“宝儿去歇着吧,皇阿玛没事了。”顿了片刻他又笑道:“朕也是头一次见到宝儿如此霸气的一面,看来朕以后对宝儿也要刮目相看了——”

“皇上和老佛爷怎么还会意外?”那拉氏也突然笑道:“这满宫上下谁不知道和敬最像皇上?不止眉眼长得像,就是­性­子也与皇上如出一辙。”

“这倒也是。”皇太后也笑眯眯开口:“福丫头肖似先帝,宝儿也与皇帝最像,两个丫头都是极有福气的。”想必以后再也没有人会提永琪的长相了,靠着一张脸让皇太后和乾隆偏疼了近二十年,五阿哥的好运这一次彻底到头了。

谈笑方歇,早就守在外面的御医终于被召进正殿,对乾隆的诊治结果自然是“劳累过度”,讲了一大堆的专业术语,御医最后的建议便是静心少忧,休息调养。接着,那拉氏又让太医给皇太后请脉,完了皇太后又顺便让给那拉氏和荣和敬三人号脉,结果还真号出个大喜——和荣怀孕了。

太医和慈宁宫内所有宫婢奴才当场得到极厚的重赏,后宫和宗室随即也得到了皇家传出喜脉时最高规格的封赏——皇子诞生时的赏赐份例。

炮灰多隆

后宫连月来历经延禧宫淑芳斋景仁宫三次大悲和变故,别说紫禁城了,就是北京城的气氛也沉郁许多。这下和荣有孕,首当其冲便被皇太后和乾隆视为一扫宫中晦气的吉兆,于是流水般的赏赐源源不断同宫中送入位于西直门上的公主府,太医御厨和婆子丫头们更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在公主府等候随传随到。为了不让公主受到打扰安心养胎,皇太后和皇后更是传谕,一­干­王府的福晋格格未得传唤不得登门探望;公主进宫请安视其身体状况,得所有御医允可,乘十二人抬舆辇入宫。朝堂上,乾隆直接取消了额驸诺布阿穆尔朝会后议政的资格,永璜永琏更是将在外务部挂个虚名的和亲王弘昼磨进朝堂,于是外务部下面那些极有眼­色­的人遇事纷纷呈报给弘昼——听说刚刚正式理事的那半个多月,这位苦命的和亲王几乎天天加班当劳模。

自和荣被诊出有孕一个多月了,原本心中的惊喜激动也渐渐平复,所有的情绪最终化为对孩子的期盼——

至于诺布阿穆尔,初为人父的他相较于和荣心理素质就差多了,除去每天随时随地对丫头婆子们的叮嘱,每天早晚对着太医们反复询问,在平时面对着妻子时,他也不改其唠叨谨慎的本质,三不五时端粥递药嘘寒问暖——如果不是和荣自有其主见,只怕没等孩子生下来,自己先被他喂成猪了。所以现在,除去晚上烦燥或偶尔失眠时需要丈夫的陪伴,白日里她倒真的有些希望丈夫一直呆在外面才好。

这不,上朝前的诺布阿穆尔又开始千篇一律对着黄莺她们低声嘱咐呢,完了他又回头在妻子的额头留下一个轻吻,半是留恋半是满足地抚着妻子的脸半晌,他这才起身离去。

睡意朦胧的和荣在丈夫离开后又睡了不到半个时辰,这才在黄莺的侍候下起身。

头上梳了个简单的燕尾翅发型,一身居家的常服,没有再穿那厚厚的花盆底,也没有上任何容妆,加上眉眼间的暖意,如今的和荣看起来与那些初为人母的普通女子没有多少区别。

梳洗罢,在园子里转了一圈,接下来便是早膳时间,粥汤点心加小菜,一共是六个盘子,这还是和荣一再要求缩减过的。

早膳之后要先聊上一刻钟,然后再到园子里散步,时间长短视和荣心情而定。之后的午膳晚膳基本上与早膳流程相差无几。在太医同意的情况下,和荣暂时停用那些安胎的补药。

今天是兰馨晴儿出宫探望和荣的日子,不过随着一起来的还有兰馨的表兄,揭发福尔康私贩鸦片的功臣贝子多隆——他当然是和荣点名要兰馨带过来的。

和荣与兰馨晴儿聊过片刻闲话,便让人召了在外厢等候的多隆,因兰馨之故,大家也算得上亲戚关系,倒也用不着避嫌什么的,更何况这还是在自己家里?

“多隆给二公主请安,公主吉祥。”北京城内大名鼎鼎的痞子多隆其实就是一个极为俊秀的少年,十八岁的他虽然长了一副十四五岁少年般的小身板,但眼中惯有的邪气却让人知道他这个北京城“大哥大”的威名并不是全靠王府的势力而得。

“坐吧。”自从无意间在龙源楼看到眼前这人靠着滑溜的闪避挪移逗得假贝勒狂­性­大发还祸害了白老爹起,和荣便对这个多隆有了不小的兴趣,当时在酒楼内即时敲打了一番,今天是和荣第二次见到这位《梅花烙》的炮灰男配。“多隆贝子这次立下大功,不知对朝廷的封赏可还满意?”

“公主——”闻言多隆满脸菜­色­:“如果公主真的认为奴才们有功,就请公主给奴才们一个恩典吧。”想当初自己是费了多大的心思才让阿玛打通关系免了自己去军营历练,如今倒好,就因为自己多管闲事,导致自己这伙人过去一个月有二十多天都在旗营­操­练,自己都快被兄弟们的抱怨烦死了——

“咦?多隆贝子也会遇到难处?好吧,你说说看。”和荣的讶异自然是装的。

“公主,奴才和底下的人都是懒散惯了的,平日也无甚大的抱负追求,大清有荣亲王和富察额驸他们这些有为青年就够了,像奴才这等资质驽钝之人进入大营只是给我八旗勇士脸上抹黑,公主,您就开恩容许奴才在这京里给王爷公主做些跑腿的差使吧。”自己就是贪恋这京城的舒适恣意,多隆承认得毫无愧­色­。

“克勤郡王是铁帽子王府,多隆贝子自然不用担心自己和子孙前途生计,”听到多隆那样自甘堕落的话,和荣也不恼,反而有些欣赏他的坦承:“只是那些跟着你混的人——他们可没有多隆贝子那么幸运,朝廷整顿八旗有些年头了,而且还会继续,总有一天,朝廷再也不会白养一堆米虫,多隆贝子这样还要坚持己见?”

“公主,要办差也不一定非得进军营。”踌躇良久,多隆有些不甘嘀咕道,那一脸的小孩儿心­性­让和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嗯,你说的也在理。”状似极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和荣又道:“不过朝廷早就训示,八旗子弟皆不能忘本,我满洲子弟皆是马背上的民族,骑­射­尚武之风绝不能弃,纵然不能人人都成为巴图鲁,但也绝不能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书生。我知道多隆贝子拳脚功夫极为灵活,闪躲逃命的功夫更是无人能及,不过这还远远不够。这样吧,只要你和你手底下的那些人能胜得了我这府里的一个婢女,我便在荣亲王面前给你们求个情,让你们以后就只做些跑腿的差使。”

“公主你不会是在哪里找了个武学高手与奴才们比吧?”闻言多隆脸上的惊喜乍然逝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怀疑。

“收拾你们,本宫哪里还用得着去找武林高手?”和荣脸上微有怒意:“多隆,本宫的提议你到底要不要答应?”

“答应答应——”想一想军营中苛刻的训练,还在怀疑中的多隆连忙急着点头应下,“公主,那咱们可说好了,不知公主什么时候有空让奴才们比试?”

“怎么,你现在就想瞧瞧我这公主府中婢女的身手?”和荣也突然来了兴致:目睹这位大哥大被扁的兴致:“黄莺,你去随便找个人跟贝子切磋一下。”

“喳。”随着黄莺暂时退去,已经对和荣有些了解的兰馨望着自家表哥的眼里满是同情。

众目睽睽之下,多隆就是感觉到危险也没脸抬脚逃逸,于是不多时,公主府的花园中就上演了一幕基本上是一边倒的全武行,不到两刻钟的比试,痞子多隆被个婢女摔倒了七次,这个多隆此时倒也硬气了,再怎么狼狈,他就是不肯求饶认输,最后还是兰馨和晴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和荣这才让红雀住手。

“公主,奴才输了。”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多隆随意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率先走到和荣面前道:“不过早晚有一天,奴才会赢回来的。”

“哦?你准备靠什么赢回来?”原以为多隆即便会认输,也不可能会发下那样的誓愿,听到这里,和荣满是惊奇。“红雀可是从七岁起每天就坚持练武,起点上你就比她输了十年,你以后要靠什么赢过她?”

“奴才就知道公主不会让奴才好过。”闷哼一声,多隆又道:“大不了奴才以后十年坚持天天练习布库,每天比她多练一倍时间,早晚能赢了她。”

“有志气——”闷笑一声,和荣终于忍不住又道:“还有就是,你的算学也不差。以后谁再说你不学无术,你就可以有借口反驳他了。”

“公主——”在众人的低笑声中,多隆终于涨红了一张俊脸。

“好了好了,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很没面子——罢了,以后于习武上多用些心,虽说女真不满万,满万无敌于天下,但若是每个八旗子弟都像你们这般,还靠什么无敌于天下?”叹罢,和荣又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多隆,我隐约知道你的人生追求,曾经也很欣赏。如果你实在于仕途无甚兴趣,练好本领对你也是极有助益的,人生处处皆学问,江湖更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多隆,好好想一想自己将来的路吧,我一直觉得你应该有一个更广阔的前途。”

“公主——”怔忡半晌,对于除了阿玛之外第一个对自己寄予厚望的和荣,多隆已经在心底决定效忠。

兄妹

随着肚子一天天突现,和荣害喜的□期终于渐渐过去,可是随之而来的是身材的浮肿——基本上每个女人最为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脸和身材,和荣自然也不例外。于是,公主府内上上下下开始感觉到主子的暴躁和难缠——首当其冲便是额驸诺布阿穆尔和黄莺耿嬷嬷等最常在和荣身边伺候的人。

“这做出来的这是什么东西?口味没有半分像的——”同所有孕­妇­一样,和荣在吃食上开始嗜酸了,可是这两天,她突然吃饭时不止要超酸的,而且还要极辣的。就在众人们念叨着“酸儿辣女”,暗自疑惑和荣腹中的孩子到底是男是女时,和荣又嚷嚷着要吃一种叫做“酸辣粉”的东西。御厨们问遍皇宫遍访京城,愣是不知道和荣要的是什么东西。没办法,管家只好求到耿嬷嬷面前,让她到和荣身边问问到底那个酸辣粉是用哪些食材做的。谁让这半个月来公主只有对着耿嬷嬷时才有些和颜悦­色­?耿嬷嬷倒是完成任务了,可是和荣说得笼统简单,任厨子们再有通天的本领也难以做出原汁原味的酸辣粉,更何况和荣现在本就是极为挑惕的?这不,大半天过去了,厨房已经做了二十多份酸辣粉,却仍是被主子退货。

“端走端走,不吃了,本宫什么都不吃了——”又打发走两个婢女,和荣又极为烦燥地冲黄莺等人挥了挥手:“都出去出去,别站在这里碍眼,看着就烦。”

“公主——”作为贴身侍婢,黄莺当然不可能离开。

“出去——”眼见黄莺一脸为难并不移动,和荣霎时火冒三丈:“听不懂本宫的话了?快滚——”

“公主莫要气着自己,奴婢马上就出去。”看到身后耿嬷嬷示意的眼神,黄莺连忙请罪之后带着三个婢女退下。

“公主要是还不痛快就骂出来吧,”耿嬷嬷在和荣开口之前已经抢先道:“老奴耳朵并不好使,只要在这里看着公主平安就好。”

“姑姑——”对于当年雍正派到自己身边的亲信婢女,和荣还是有着深深的尊敬。

“听说公主现在还没有用饭?”永璜这天特意一下早朝便来看望和荣,没想到一进正院便看到公主府的管家急得团团转。因为大清禁烟的动静太大,且惹出一些风波,英国驻清公使已经数次约见外务部,这不,弘昼和诺布阿穆尔等外务部官员今天就要正式跟英国人会谈了。

随着一声熟悉的关切突然传来,屋外上上下下所有婢汝奴才都在心底松了口气:“给定亲王请安,王爷吉祥。”

“起吧。”眼也不抬,永璜大步往内殿而去。

“老奴给定亲王请安。”看到永璜,耿嬷嬷也如笑得极为灿烂。

“姑姑请起。”冲耿嬷嬷摆了摆手,永璜眨眼间便到了妹妹面前:“福儿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

燥怒的和荣原本对着耿嬷嬷无法发泄的怒气在看到眼前的兄长时便化为满腹委屈,如今又听永璜这样一说,她霎时便开始对着自幼便最为亲近的兄长抱怨起来:“哥哥,他们做的东西可难吃了,整天还不准这个不准那个,福儿要闷死了……哥哥,你瞧,福儿的腿快成象腿了,连路都快走不动了,腰也粗得像个水桶——他们还让福儿整天吃吃吃,哥哥,福儿都快变猪了,而且是很丑很丑的那种——”

“胡说,谁敢说福儿是小猪?再说了,就算福儿是个小猪,那也是最漂亮的小猪——”很久没有见到妹妹这种小女儿态了,永璜自是忍俊不禁,可是这下他却闯了大祸。

“呜——”闻言和荣终于忍不住满腹委屈哭出声来:“连哥哥也说福儿胖成猪了,呜——我再也不要吃饭了,也不要见人了——都走,全部都走——”

“乖啊,福儿,是哥哥说错话了,咱们福儿是天下最漂亮的小公主,怎么可能会是——”眼见妹妹一直哭个不停,永璜连忙揽过妹妹开始绞尽脑汁想着安慰人的话儿:“福儿别哭了,哥哥给您道歉啊——乖啦,福儿一哭,腹中的孩子也要伤心难过的——”

“你们都只在意孩子,再也没有人理会福儿了——”定亲王明显又说错话了。

“谁说的?哥哥就是只要福儿,将来不理这个孩子,谁让他让福儿受了这么多苦?”

“不行——”直言反驳一声,听到永璜又连忙附和道歉,半晌,和荣又闷闷道:“哥哥,我真的好烦,身子酸酸的,腿也肿得连路都要走不动啦,以后福儿真的只能在这屋子里闷死——”

“傻丫头,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揉了揉妹妹的头,永璜突然转身弯下腰叹道:“上来吧。”

“哥哥?”兄妹二人在泰陵相依为伴的日子骤然一一浮现在眼前,和荣的眼眶又开始湿润了。

“你不是说自己走不动路了?上来吧,哥哥背着你。”背对着和荣的永璜却误以为妹妹对自己的话不明所以,又低笑道:“今天咱们先到花园里转一转,福儿也永远不用担心走不动的问题,只要福儿愿意,哥哥一直愿意背着福儿去任何地方。”

“哥哥,福儿怕累着哥哥。”虽然极为怀念儿时的岁月,和荣却也不愿永璜受累。

“是哥哥想背着福儿。”笑了笑,永璜又道:“莫非福儿有了丈夫就不要哥哥了?”

“哥哥永远都是福儿最亲的人。”低叹一声,和荣也轻轻靠在永璜的背上,感觉到永璜的坚持,她终于将双手一勾抬起足尖,“哥哥,福儿好了——”

“哥哥要走了,福儿也抓紧了,害怕就认输呵。”低喝一声,永璜背着妹妹沉稳地踏出了第一步。若不是考虑到和荣现在的身体状况,他说不定真的会马上跑起来——

身后的耿嬷嬷望着眼前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也不由得湿了眼眶,二十几年前的记忆中,在世宗安息的泰陵内,大阿哥也是这样在石板路上或院子里背着妹妹玩闹,四五岁的小公主有时候会佯装害怕,有时候会笑得极为灿烂——两个小主子就是这样在偌大的泰陵相依为命三年多,没有亲人的陪伴,他们却依旧活得自得闲适,如今过去二十多年,他们这种兄妹亲情却只是更加浓烈——先帝若是在天有灵,看到眼前这一幕,必定也是极为欣慰的。

永璜的牺牲基本上治愈了和荣的孕期暴燥症,诺布阿穆尔虽然有些妒忌,却也在心底无不松了口气,同时在照顾妻子时更加细致入微,经常是只要和荣翻个身或者踢一下被子,他便能马上惊醒。若是妻子只是无意间的一个动作,他便能安心继续睡会儿,若是妻子真的有哪里不舒服,他必定要陪着安慰劝哄,直到妻子彻底睡去,他才会打个盹眯会儿。万幸朝堂上的事大部分都由弘昼分担了,白日他还能有空歇息,不然只怕还没等到孩子生下来,他这个做父亲的便抢先要以熊猫眼轰动朝野了。

最近朝堂上影响最大的莫过于《禁毒律法》的颁布,以及由禁烟引发的一系列问题。

《禁毒律法》,是由刑部礼部商务部海关等各个部门协同制定出来的针对鸦片走私吸食的禁烟令,全文共九章八十六条,字数上万,是目前大清律法针对某一特定犯罪行为所制定出的一部最为详尽具体的法典。《禁毒律令》的总章首先公然指出鸦片是一种毒品,任何形势的鸦片走私和吸食都属于贩毒吸毒行为,在大清国是绝对禁止的。接着又明令指出:在大清国境之内走私、贩卖、运输、制造以及藏匿、吸食鸦片等毒品都是属于犯罪行为,都要受到国家刑律的严厉制裁。

律令下面几章分别对有关毒品的各种犯罪行为规定了严密严厉的处罚条款,对毒品走私和贩卖者都用上了连坐法,一人贩毒,全家受刑。对于负有监察和管理职责的商会和地方府衙也有比较苛严的律法,概括起来就是一地贩毒,层级牵连。不过整部律法虽然苛刻,却也有一个显著特点,那便是对被牵连和连坐的人,以重罚为主,酷刑为辅,当然,对于贩毒者自是反过来——应该说是刑罚并重才是。毒品走私滋生的根源便是巨额利润,如今律法中动辄便是重罚和全部家产充公等字眼,相信应该可以吓住一批利欲熏心的人。

当然,为了防止有人利用这些严刑峻法栽脏陷害打击私敌,朝廷不但专门设了缉毒办公室专门负责毒品走私的彻查工作,律法也专门对栽脏陷害者做出了比较苛严的处罚规定。

值得一提的是,整部律法对于洋人走私贩卖毒品的罪行也做出了严密的法律防范和处罚规定,具体有罚款、拘禁和没收财产、禁止贸易、驱逐出境和死刑等六种刑罚。

令外,律法规定各省要根据实际情况相应设立戒毒所,对三年以内吸毒史的吸毒人员进行强行戒毒,超过三年的吸毒者全部押送至北京专门的监狱。

毒品之害

在大清《禁毒律法》颁布前后的数月,大清民间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禁毒运动,先是各地的报纸大肆报导鸦片等毒品的危害,除去大夫医师的专业知识介绍,许多因亲人吸毒而倾家荡产的有识之士也到报社发文自暴家丑,而且基本上是某个地方一出现这种控诉,其他各地的报纸便纷纷转载,看得众人纷纷拍案怒骂那些黑心肝的­奸­商。似乎还嫌这样的影响不够,在山东孔子学院的带头下,各地学子们纷纷自发组成反毒品宣传小组,深入到广大百姓中间进行大力宣传,不想他们这一行为不但扩大了全国禁毒宣传工作的影响,也让许多读书人开始贴近群众,不但为大清日后锻炼出了一批知道百姓疾苦的清官廉吏,也让他们摸索出了一条开启民智的捷径,后来朝廷的许多政策法规由他们成群结队下乡宣传,效果总是比官府推行政令来得又快又好。

值得一提的是,在全国的禁毒宣传过程中,广东省泉州出了件不大不小的风波,此事不但在第一时间被传到紫禁城引起朝野轰动,更是引起英法等国的联名抗议。

却说在受害人控诉毒品危害的报导中,泉州府一个富绅因毒品而家破人亡的惨剧让全国读者不胜唏嘘落泪。

楼府是泉州府文义县有名的乡绅富户,主人楼棠之除了继承祖业守着五百多亩土地,在全国商业发展的大潮中,他也顺势开了间米面粮行,也就是在做生意的过程中,他结识了一个叫刘富的小商人,刘富做的是粮食收购生意,据他自己所说,他收购来的粮食是要卖给一个大客户的,楼棠之也与刘富有些生意往来,一来二去,两人也算是熟识了。

早在去年六七月份,刘富突然提议有一桩大生意介绍给楼棠之,经过刘富大肆吹嘘这个生意如何一本万利如何好做,楼棠之便动心了,但是接着,刘富却提出要先借出一笔金额不小的钱款进行先期投资,这些钱几乎占了楼家存款的一半,作为一个保守的地主富绅,楼棠之便开始打消了与刘富一起做生意的念头,他虽然也想赚大钱,但却也有自知知明,知道自己没有做生意的天赋。自己虽然也开了间粮行,却只是小打小闹而已,很多时候粮行的经营还保持着收支平衡而已,楼家的所有收益所依靠的还是自家祖上的土地。如今一下子要投进半生的家底,他自然开始打退堂鼓了。

见此,刘富也没有强求,只是退而求其次,说自己在生意上有些资金短缺,想找楼棠之借一笔钱,五万银圆虽然不是小数目,但对于商人而言也不算大,折合以前的银锭只有五千两,对楼棠之来说不过是两三年左右的土地收益,想了想,楼棠之便同意了。

几天后,为表示感谢,刘富请楼棠之喝酒,喝完酒自然要去某些地方消谴一下,刘富带楼棠之去的不是有营业执照的花楼,却是找到了一个非常隐密的流莺聚点,便是在这里,人到中年的楼棠之遇到了一个让他极为中意的女子,一个叫付玉娥的二十岁花娘,之后他便成了这里的常客,除了享受到意中人的温香软玉,在付玉娥的引导下,他也慢慢开始享受起吞云吐雾的快活。

楼棠之发妻早丧,后来虽然也续娶了继室和三房姨娘,生活中却总是少了那么点什么,自结识了付玉娥,他似乎又找到了年轻时的感觉,两人一起行鱼水之欢,共用一枝烟杆你一口我一口沉浸于鸦片所带来的快感中,不知不觉间,楼棠之不但毒瘾越来越大,而且花去了上万的银圆币。

因为家里有钱,楼棠之每次烟瘾发作时都能及时吸上提神,而且越吸越厉害,不到一年,他便败光了大半家底,余下那点银钱还是妻子留给两个儿女的。

楼棠之父母早丧,发妻虽然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但由于十六岁的儿子楼宇杰已经开始到省城读书,每三个月一次的回家并没有让他有机会发现父亲的异样。十四岁的楼宇欣虽然平日里得到父亲的宠爱比较多些,但由于婚事就在眼前,一个待嫁的女儿在一次偶然间问过父亲,得到“无事”的回答后,她便也将心思移开了。楼棠之的继妻并不得丈夫欢心,三个妾室也不受宠,由妾室所生的一对小儿女都还不足十岁,放眼看去,如今楼府竟是没有半个人可以制止劝阻男主人一句,于是这让楼棠之在吸食鸦片的邪路上越滑越深。

不到一年,整个楼府终于败光了,连土地也几乎全部抵押出去换成银子买鸦片了,后来,楼棠之又将寻找银子的眼光对上了儿女亲家,对方早就因为楼府眨眼间的败落打着悔婚的注意,如今又怎么可能再借钱给他?于是楼棠之刚一开口想用退婚来逼亲家借钱,对方马上拿出定亲的信物表示愿意退婚。

接着,楼棠之的两个小妾中其中一人卷了些首饰银钱跑了,另一个久病在床的也因停药数月终于魂归地府,留下七岁的儿子也紧跟着发起高烧。

已经十七岁的楼宇杰便是在这个时候被继母找回家的。面对着形容枯槁逢人就只会讨钱的父亲,楼宇杰除了难以置信还是难以置信,再看到整日以泪洗衣面的妹妹,神情麻木惶恐的继母姨娘们,以及两个神情怯怯看到父亲便忍不住想躲起来哭的弟妹,楼宇杰在崩溃之前终于忍不住先揪住父亲厉声质问。被儿子连骂带威胁,楼棠之终于颤抖着说出了他这一年中的疯狂经历。

此时大清轰轰隆隆的禁烟运动正在进行,虽然《禁毒律令》还没有颁布,全国的报纸基本上都已经报导了鸦片的危害。

知道了父亲步入歧途的经过,楼宇杰便开始寻访问父亲口中的刘富和付玉娥,因为早就楼家倾家荡产的时候,这二人便在县上失踪了。暂时没有找到这二人,楼宇杰又去乡里的钱庄当铺调查了这一年中父亲的开销,本来这些客户资料也算是秘密文件,但大家都同情楼家的遭遇,所以都愿意给予这位楼家公子以方便。

结果这一清查,楼宇杰又气了个仰倒,楼家所有的现钱存款为七十六万银圆,五百多亩土地和各种首饰古董又抵押了八万银圆,合计八十四万银圆,折合八万四千两白银,就算真的全部去买了鸦片,就算真的是两个人天天抽,也不可能在一年之内抽完——

楼宇杰极为愤怒地想要回家再找父亲问个清楚,不想等待自己的却是妹妹的死讯。原来在自己离府的这两天,楼棠之烟瘾又开始发作,毫无理智可言的他当晚便将女儿卖给了一个屠夫,甚至同意第二天一早“成婚”,得了些许银子的楼棠之又偷偷摸到一个小私贩那里快活去了,一夜未归的他又怎么会想到女儿面对一张卖身契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悲愤欲狂的楼宇杰当时便跪倒在地,许久,在邻居的资助下,他给妹妹买了口薄木棺材,将妹妹收敛后,在府里搭了个简单的灵堂。

夜­色­再一次降临时,打着呵欠涕泪横加的楼棠之终于回来了,楼宇杰揪住步履不稳的父亲就是一顿狂揍,可是看着眼前哀痛连连却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的父亲,他却没有一点发泄之后的痛快。抱着母亲的牌位扑倒在妹妹灵前,伴随着父亲的闷哼声,楼宇杰第一次绝望地痛哭出声——

然后,楼家的小女儿也忍不住躲在母亲怀中哭泣,经过这一年的变故,姐姐的去逝,哥哥的悲伤他们几乎也能感同深受。接着,尚在病中的楼家小公子楼宇豪想到病故的母亲,哭得亦是撕心裂肺。众人的悲痛终于感染了早就麻木的楼张氏,虽然这一年她明里暗里不知道掉了多少泪,但这一次是她第一次嚎啕大哭。

这一夜,文义村大半的百姓都听到了楼家女眷和孩子们悲痛的哭声,大半夜没能睡着的他们不但没有任何不悦,许多人甚至开始陪着默默掉泪,暗想着明天去看看那些可怜的人,能帮上一把的就帮上一把——中国百姓骨子里向来都有着助人为乐的­精­神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小日本已经不配与偶的大清朝为敌了,

亲们猜一猜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谁?

民间禁毒运动

中国民间轰轰烈烈的禁烟浪潮也在这个时候达到顶峰,继全国报纸的宣传造成一定影响后,由京师率先开始了一场一个名叫“地狱囚徒——在毒品中沉沦”的公开展览,实际上就是让百姓公开欣赏吸毒者毒瘾发作时人不人鬼不鬼的各种丑态,再由吸毒者自暴其吸毒史和堕落后的种种丑恶行为。

这种别出心裁的反毒品宣传很快便蔓延到地方各省,上行下效嘛。楼府的事自被知府由报纸上得知后,楼棠之随即被带到了泉州府衙。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全国的反毒宣传和政府铁腕打击,刘富和付玉娥二人已经相继被捕,那付玉娥也是有三年吸毒史的人,于是曾经的恩爱鸳鸯如今的仇敌便在牢房里相遇了,而且第二天便在衙门举办的囚徒展览会是“亲密”相见。

众目睽睽之下,百姓们的指点让楼棠之开始有些羞愧,后来在清醒的时候他也开始越来越多地感到深深的懊悔,对着众人如实揭露了自己堕落的经过,他便开始扯着同在台上的付玉娥愤怒质问,在被楼棠之掐死之前,付玉娥如实交待了自己和刘富设计诈骗楼棠之的全部经过。此时衙门早将刘付二人联合作案的事查了个清楚,不然也不可能将付氏放出来任由曾经的苦主折磨。只是这二人的鸦片来源只有刘富才知道,目前还正在审理过程中。

一个人的吸毒史竟然还牵进了财产诈骗和桃□惑,百姓们惊异之余自是受到更大的教训,同时由一些­妇­人开头,百姓竟然开始用石子土块木­棒­等攻击台上的付氏,楼棠之虽然也被牵连到,他却反而笑得更加痛快癫狂,如果不是毒瘾突然发作,只怕他也会跟台下的百姓们一样,不过可惜,他毒瘾发作时的疯癫鬼样反而制止了百姓的疯狂。随着差衙开始借机宣布展览结束,不知是谁骂了一句活该,百姓们纷纷鄙夷地骂了几个吸毒者一句,又恶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众人才各自散去。

刘富的毒品来源终于审清楚了,竟然是一个来自英国的洋人,此时这个洋人虽然早在衙门大肆搜捕贩毒者时便坐船逃了,但他在泉州还有充门面的店铺存在,刘富等几个贩毒者在被游街时终于指认了洋人的铺子,并且大声叫喊,如果不是洋人把鸦片运到大清,他也不会因为贪心做出这等恶事——

刘富的话虽然许多是说他是狡赖,但也有不少人深以为然,而且后者开始占了上风,议论声越来越大。十七岁的楼宇杰一直跟着游行队伍,原本想要找机会报复刘富的他因差衙众多而暂时不能发泄报仇的快意,愤怒至极的他听到刘富的话似乎也找到了另一个愤怒的倾泻口,只见他突然往路边的一个石轱辘上一站,接着便神情愤怒地振臂高呼:“乡亲们,都是洋人狼子野心,把那些祸害人的东西运到中国,是他们害了我们的同胞,亲人——乡亲们,让他们滚回英国去,滚回自己的国家去——”

听到这一声怒吼,百姓有短暂的沉寂,但是眨眼间,便同样有些亲人被鸦片荼毒的人跟着怒喊:对,让你们滚回自己的国家去,让他们滚出中国——

接着,有几个先驱者率先冲进刘富指认的店铺,没有找到该千刀万剐的洋鬼子,他们便开始愤怒地砸店,倾刻间,整个店面便成为一片狼藉满地的废墟。

有了这样一个开头,不多时便有第二家第三家洋人所开的铺子惨遭横祸,一晌午的时间,整个泉州府已经有十三家洋人开的店铺或出售洋货的商行被祸及,最后还是负责巡游秩序的士兵报了知府,派出全部士兵在鸣枪后又抓了几十个带头闹事的百姓,这场民愤才开始平息。

泉州府的砸店事件在第一时间被报到广东省抚衙,因泉州是全国最大的对外贸易港口城市之一,洋人洋商众多,巡抚叶涛知道这件事不是自己可以平息的,于是他又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到紫禁城。与此同时,各洋商一边找泉州府衙讨要说法要求赔偿损失,一边纷纷给本国驻清公使发出求救,以确保自己的利益能够得到补偿。

刚刚看到奏报,乾隆当真是怒极,毕竟为君者最为厌恶的就是百姓暴力滋事,今天他们能砸了洋人的店面,明天就有可能砸自已人的铺子,下一次说不定就能砸到府衙皇宫了!看到奏报的刹那,乾隆已经在心底决定严惩闹事的“暴民”了。

万幸大清经过这十多年的放眼看世界,朝堂上也有明白人,从百姓砸店这一事件中看到了其中最大的益处,经他一提醒,许多人也深以为然,永琏等人更是力劝乾隆,终于让乾隆改变了注意。

这个一下子便与和荣想到一块的人正是刑部侍郎李逸,得了乾隆的许可和永琏等人的支持,他便在第一时间让外务部告知前来抗议的各国公使,只要他们本国的商人真的是无辜的,大清必定赔偿他们的经济损失,如此,被百姓指证过的英国便被孤立起来了。

从报纸上得知泉州府的砸店事件,惊诧之后,和荣便有些哑然失笑,她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十九世纪末的中国?当然,如果闹事的百姓能换个口号就更像了。想到这里,她一边让人尽快找出楼宇杰等带头闹事者的详细资料,一边让人去找永璜等人。

不到一个时辰,永璜永琏便与诺布阿穆尔一道回来了。

“泉州出了如此有趣的事,你们也没个人告诉我。”一见到两个哥哥,和荣便抱怨道。

闻言永璜永琏有致一同地看了一眼正与太医说着什么的诺布阿穆尔,永璜率先笑道:“昨天朝堂上才得了消息,这不,我们今天就过来了。”

“我还以为福儿早就知道了,原来昨天下朝之后没有人告诉你啊!”永琏这一句话明显不怀好意。

“除了两个哥哥,还有谁会在第一时间想到福儿?”和荣也佯装抱怨着,末了又道:“皇阿玛是什么意思?”

“皇阿玛一开始想要严惩闹事的百姓——”很自然地扶着和荣到了书房,永璜也开口回道:“不过最后他将这事交由刑部查办,侍郎李逸建议利用此事给全国的禁毒宣传再烧一把大火,而且是烧到洋人身上——”

“这个提议极好,目前中国的鸦片大多数来源于国外,如果百姓能自发进行抵制,这远比朝廷推行禁令效果要好许多。”想了想,和荣又道:“关于如何将这种暴力抵抗引导为合法行为——我有几点建议,哥哥和二哥先听听看。”

“先让全国的报纸对泉州的事件进行报导评论,告诉大家暴力砸店是绝对不行的,再引导百姓形成这样一种认识:洋人贩卖鸦不就是为了赚钱,那么谁要是敢走私鸦片,我们就连他的其他东西也不买——哪个国家敢到大清贩卖鸦片,大清百姓就全民抵制他们国家的全部商品,让他们一件商品都卖不出去。这次可以先在广东省内试着组织一场抵制英货的示威游行——不过这里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让外界相信,这些都只是民间的声音,是百姓自发组织起来的群众抗议行为,与朝廷和官府毫无­干­系。”

“那是自然,洋人到大清贩卖鸦片激起民愤,百姓进行自发抵制抗议,民意如此,朝廷和官府也是爱莫能助。”永琏几乎有些期待和荣口中的“示威游行”,必定比那个活人展览更有意思。

“在报上发表几篇评论倒不难,”旁边永璜也含笑开口:“只是百姓一旦聚到一起,万一又发生什么意外——”永璜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毕竟这次的暴力砸店事件就是由游街展览引出来的。

“龙无头不行,车无头不跑。”看到永璜恍然大悟,沉吟间和荣又道:“这次之后朝廷要开始试着制定一部有关百姓和平集会的法律,随着民智的开启,百姓们会越来越多开始参与国家大事,发表自己的心声——”

“你是说像西方那些叛逆文人整天喊的‘民权’‘自由’——”首先领会过来的永琏神­色­开始变得凝重。

“是的。”没想到永琏能那么快联想到欧洲文艺复兴的主题,惊讶之后,和荣也定定望着兄长:“二哥,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进步,百姓民意觉醒是一定的,帝王专制集权统治已经走向没落——”

“福儿?”厉喝一声,永琏第一次极为严厉地望着妹妹:“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二哥,我只是在说出事实。”和荣只是依旧郑重望着永琏:“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存,逆之则亡——二哥有没有认真想过大西洋上那个小小的岛国何以会成为当今最强盛的日不落帝国?它的本土面积不足二十五万平方公里,仅拥有二十几万军队和三千多万的人口——他们何以会成功在世界各地发动侵略战争抢占殖民市场?根本原因就是英帝国率先进行了适应新潮流的政体改革,它的国力才会得到长足飞速发展,有实力才有了它现在的一切——”

“二哥,在某一方面来说,治民如治水,堵不如疏,强行堵截的后果——你会想明白的,是不是,二哥?”沉寂中和荣又低道。

“福儿,给我们时间,我们都会想明白的。”半晌,永璜首先开口道:“你也莫要­操­心,这些朝堂上的事,一切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我知道,我也相信哥哥和二哥。”和荣也接着笑道。大清体制改革的事并不急,今天不过是借着永琏主动提到“民权”的机会,和荣给二人先提个醒,让他们有个长足的心理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悄悄问一句,偶这一章会不会有反***之嫌?

□余波

对于泉州府的砸店事件,在朝廷做出正式处置之前,全国各地的报纸已经持续发表了一周的评论,除去一小部分人认为闹事的百姓是“大快人心”外,全国各地的评论最终开始形成这样几种声音:

山东曲阜孔子学院国文部夫子王新语撰文发评,指出中国是礼仪大邦,暴力砸店泄愤事件有辱国体,严重破坏了中国在对外交往中的大国形像,朝廷应该严惩带头闹事者,以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山西晚报》上某一匿名人士对王新语的评论做出反驳:指出洋人到中国贩卖鸦片其行罪大恶极祸害国人无数,百姓愤怒之下做出有违礼法国体的事也情有可原,希望朝廷可以从轻发落肇事人等。

《浙商快睇》则以商人的­精­明视野发评劝导百姓:砸店虽可泄一时之愤,然按国法事后大多数店面的损失都要由自己来赔偿,百姓这种砸店实际上是砸钱,而且还是把银钱主动送到了洋人的口袋,这远比他们做生意来钱更快,而百姓们——继被鸦片祸害之后,又损失了银钱,所以,在这场砸店事件中,百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得不偿失,除了发泄一时愤怒,自己经济受损,国家声望受辱。

《广东晨报》则发表了一篇名为《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评论,全文在客观地分析了百姓暴力砸店的得不偿失后,便极为肯定得出了“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的结论,然后,全文最后提出疑问:有没有一种和平合理合法的方法让百姓进行自发抵制鸦片毒品在中国的蔓延?

次日,《广东晨报》又发表了署名“何平义”的读者建议:向人们提出了“使用国货,抵制英商”的抗议方法,将祸害百姓的英国商人赶出中国。

何平义的提议一出,不但广东省各院校和华商大声叫好,全国各地报纸也纷纷转登何平义的文稿,一时间“使用国货,抵制英商”一度成为民间最流行的话题,连最近轰轰烈烈的币制改革和边疆移民大事也暂时被弃之一旁,中国人的凝聚力和同仇敌忾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随着泉州府的三千多名百姓第一次在城内举行了抗议英商的和平游行示威活动,台湾和金陵两地也发生了小规模的游行活动,至此,全国大多数百姓在接受何平义建议的同时,又开始接触到一种表达自己声音的合平方式,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因为百姓的抵制活动,那些洋商和贩卖洋货的中国商人可是吃足苦头,最要命的是大多数百姓可不分什么英国法国荷兰意大利——只要不是中国人,那全都是可恶的洋鬼子,才不让你挣我们的钱呢。于是这半个月来,北京城内各外国使馆人员天天愁眉苦脸,来自国内和中国各地本国商人的信件不是责问就是请求,无不要求他们尽快让中国朝廷出面解决此事——可是中国外务部也早就给了他们回复:朝廷可以尽量保证百姓不再进行集会示威游行,但是平日里百姓去哪间商铺购物消费,朝廷是没有办法强制规定的。

另外,在国人的抵制活动开始之前,朝廷也对泉州砸店事件中抓获的三十多人做出处罚决定:赔偿洋商(英国除外)的损失,在报纸上发表道歉信,罚款和拘禁六个月。至于楼宇杰等七个率先冲入店中的主要肇事人,对他们除了要求赔偿损失和罚款以及致歉外,刑部也给出了流放边疆的处理决定。

因为几个主犯已经被押到北京,和荣让永璜亲自去探问了几人,因而之后刑部对这些年轻人也是劝导居多,基本上没有用上什么重刑,再加上报纸上连月来的评论,七人早就认识到自己用错了方法。后来再听到京城已经有位贵人集资募捐凑足了他们这些人的赔偿和罚款金额,并已经着人安置好自家孤幼的家人时,懊悔之余他们也是满心感动,都暗暗发誓今后更要用心报效朝廷。

各国驻清公使在经过二十多天的讨论,几乎无计可施的他们终于抛弃惹来祸事的英国,然后集体联名向中国外务部递交保证书:由国家担保本国商人在中国都是进行合法贸易,绝不涉入鸦片等毒品走私,遵守中国各项法律制度,服从中国政府和商务部的管理等等。另,在泉州砸店事件中受到损失的法荷等四国商人也愿意放弃索赔要求。

当时是中国外务部尚书和亲王弘昼和瑞亲王诺布阿穆尔亲自接待了各国公使,二人代表大清接受了各国的保证书,却也坚持要赔偿四国商人十三间铺面的损失。用和亲王的话来说,就是“该你们的就是你们的,百姓一时无知做下错事,就得承担一切后果,朝廷绝不会包庇。当然,大清朝廷也不会容许任何国家和任何人来欺侮祸害自己的百姓就是。”不到二十万银圆的金额大清还不放在眼里,也不承他们的情。

中国现在还不能彻底激怒英国,至少在与俄国这种紧张的局势没有完全解决之前还不能。当天傍晚,外务部便派人通知了英国驻清公使威尔华克兹,明日举行会谈。

其实在法荷等国向中国递交保证书的前一天,威尔已经收到国内的指示:国家不能为了保护一个人或一个小团体的利益而让大多数人的利益受损,帝国不能失去在大清的贸易市场,在清国百姓的抵制活动彻底给帝国在清贸易带来灾难­性­后果之前,驻清公使团应该尽快解决这场由鸦片走私引发的贸易危机。

其实威尔心里也急,帝国在清利益受损,自己这个公使负有很大的责任,更别说使团中还有人参与了鸦片走私一事。之前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考虑,他一直容忍了查理的愚蠢和自大,毕竟霍夫曼家族不是轻易就可以得罪的。如今得了内阁的指示,他知道自己是别无选择了,收到大清的通知,他当时真的是松了口气。对曾经的同僚在心底说了声抱歉——因为查理已经被取消了其在大清的使节身份,威尔与国内新派来的助理沃林怀特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紫禁城东南角的大清外务部。

“法荷等九国驻清公使昨日已经代表本国政府向大清递交了合法贸易的保证书,大清也准备将九国的诚意如实告知百姓,”简单的寒暄过后,诺布阿穆尔便一脸就事论事的态度开口,“大清对各友邦一向一视同仁,昨日没有见到贵国代表出席,因而今日约见阁下,我们只是想问清楚,贵国是否另有打算?”

二十出头的年轻翻译也迅速将诺布阿穆尔的话重复一遍。

“是的,清英两国有着极为密切的贸易往来,对于这一个多月来发生在清国的抵制活动,我们的国王陛下和内阁都是极为关注,”沉吟间威尔又带着侥幸开口:“清国百姓的行为,极大地伤害了英国人民的感情,大清朝廷对于此事的反应也让国王陛下和内阁感到失望,但是考虑到两国长久发展的友好关系,国王和内阁一直在让英国民众保持隐忍,只是如果大清朝廷再不能很好地处理那件事,只怕国王和内阁也无法保证英国民众会有什么反应——”

“公使先生,看来今天的会谈实在是多此一举了。”听到翻译过来的话,诺布阿穆尔却突然笑了:“早在一千多年前,我们中国就有商队通过丝绸之路将中国的商品卖到欧洲,至前朝大航海时代,中国最为庞大的皇家船队足迹更是遍布世界各地,所到之处,当地百姓无不欣喜相迎,便是国王也时常派出使团搭乘中国的船队到北京朝觐——公使先生,在与人与国对外交往中,中国人历来以诚信为本友好协作,如果贵国人民还是对中国抱有成见的话,那我们除了召回在英华商也别无他法,不过我们也相信中国庞大的市场空间应该可以给他们不错的补偿。”诺布阿穆尔只差没有明明白白说出是用英商在华的市场份额补偿华商在英损失——不是只有你会威胁的!

领会过对方话中深意,威尔脸­色­有片刻僵硬,“想必阁下是有些误会了,英国人民虽然对清国百姓的行为感到受伤,但他们一直都是理智的,宽容的,国王陛下和内阁也看好英清两国的贸易发展前景,为此特意派了沃林怀特先生自大英来到清国,希望两国能尽快消除那点摩擦,增进友谊。”不提过去十年来大清出口到英国的许多新奇独特商品,随着第一台双缸式蒸汽机和蒸汽轮船在大清诞生,大英帝国早已经离不开清国了。

“大清也一直希望能与贵国友好发展两国关系。”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诺布阿穆尔也不计较威尔言词上的“死硬”,直接与旁边的沃林怀特谈起来:“欢迎阁下来到中国,想必对于这场由贵国不法商人引起的争端,贵国国王和内阁上下都已经有了解决方法?”

“是的,首先,我们非常抱歉由于某些人的私欲和不道德引发了这场事端,”极为绅士地一躬身,沃林怀特这才接着道:“英国将保证再也不会发生类似事件,只是对于贵国所囚禁的两个英国公民,内阁希望能让他们回国受到制裁。”

“我们相信贵国的诚意,”沉吟间诺布阿穆尔已经拿出一份新拟的协议:“这是法荷九国保证书的抄录件,想必怀特先生不会拒绝在这样的保证书上签字。至于让两名重犯回国受审,我需要请示我们的皇帝陛下才能给予答复。”

看完保证书上的十八项条款,沃林怀特叹息着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又递给旁边的威尔。经此一事,大英政府也不敢轻易再动将鸦片输入中国的心思,十八项条款再严谨细致,也无所谓了。

最终英国以十二万银圆的赎金将查理派出的霍休斯和在福建抓获的一个英商赎回,接着,大清在朝廷和民间以及商会等多管齐下的宣传中,终于慢慢消除了百姓对洋人洋商的怨恨,对外贸易正常展开。

在这场禁毒运动中,大清利用个别洋商的私欲将小事化大,再加上百姓的热烈参与,在全国进行反毒品宣传的同时,也达到了将洋人(特别是英国人)的鸦片彻底挡在国门之外的目的,虽然在那最紧要的两个月中,大清主动减少了对英贸易出口额度,但相对于前后半年来英商在华的损失,减少的两百万贸易额根本就不值一提,所以在这场由鸦片走私引发的禁毒运动中,大清是最大的赢家。

但是对于隐隐已经成为世界霸主的英国来说,虽然他们暂时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但是很快他们就是远东策划了一场军事行动,是为了攫取另一片富沃的殖民地,也是为了给大清一个威吓。

作者有话要说:就目前来说百姓参政都是靠舆论(报纸)引导,

而舆论当然还是掌握在朝廷手中——

现在已经是两百多年以后了,咱们某某主义社会还不是这样!

签了好几个边界条约,国人有几个知道的?

搞不过北极熊就算了,让越南也欺负?

新闻整天就会报导利比亚……关你鸟事?先把自己家里整好了不比什么都强?

萌姝格格

对了,在大清这场轰轰烈烈的禁毒运动中,有一家子人在其中扮演了比较重要的角­色­,我却一直没有提到——你们猜对了,正是令仙子的表亲福家,福尔康的毒瘾发作引发了多隆告密,导致叉烧五彻底被乾隆厌弃——那么福尔康是怎么会沾上毒瘾的?

原来在紫薇“死”后,福尔康除了痛惜额驸之位飞了,同时也因为失去曾经心动的姑娘而极为消沉,叉烧五虽然极为义气鼓励安慰,甚至拿晴儿和权利相诱之,到底没能让福尔康彻底走出自以为的打击。

龙源楼内,硕王府皓祯贝勒为了个卖唱的歌女咆哮如雷,这让福尔康当即是又感动又羡慕又后悔,可是再多的后悔也换不回紫薇的倩影,福尔康又回到了当初日日买醉的日子。与查理几人的相遇是一个偶然,福尔康沾上毒瘾却是一种必然。而且因为查理的慷慨,福尔康几乎是将鸦片当饭吃,所以等福家众人发现他染上毒瘾,已经是纯妃病故前两日的事了。

之前因为真假格格的事并未挑明,朝堂上国事也极为烦忙,乾隆也没有来得及处置福家众人,对于不时还会到自己面前蹦达的福家兄弟,他除了一开始挑了个错处打了三十大板,后来一直奉行漠视政策。如今吸毒贩毒一事暴发,又适逢乾隆正是恨极了令妃小燕子一伙,于是朝堂之上便以福尔康吸食鸦片为由于午门外活活杖毙,如果不是因为叉烧五涉足其中,只怕小伴读福尔泰也未能幸免。

接着,福伦也因教子不利为由,剥夺其五品忠毅候爵位和文渊阁大学士之职,其夫人剥夺福晋封号,福尔泰革去伴读身份,全家收监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处置。

此时叉烧五刚刚由淳郡王降为多罗贝勒,小燕子命悬一线,自己也彻底被乾隆厌弃,他哪里还会去挑战乾隆的忍耐力?至于曾经冠宠后宫的令仙子,她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怎么会记得给自己送了个假格格的福家?随着十五阿哥早产夭折,七格格被抱走,自己被降为令嫔,清醒之后的令仙子在延禧宫不知道气晕多少回了。

随着皇帝似乎已经彻底忘记了延禧宫还有个令嫔娘娘,皇太后提醒失去妃位的令嫔该搬到偏殿去住——宫里一惯会捧高踩低的宫妃内侍纷纷露出人­性­丑陋的一面,今天这个妃子以探病为借口来延禧宫一番幸灾乐祸,明天那个妃子以散步为由溜达到延禧宫对着渐显寒酸的令嫔娘娘一番笑里藏刀的关怀——便是那些有头有脸的宫人也一改往日的奉诚巴结,于延禧宫众人诸事越发散慢敷衍,甚至开始克扣延禧宫的份例。

八月十五中秋晚晏,令嫔也怯怯地出席了,抱着一丝奢望的令仙子怎么也没有想到筵席才进行到一半,自己便因“奢”又被降罪,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令嫔已经变成令贵人了,而这一切的起因不过是舒妃无意间提到自己去延禧宫时没能见到去年中秋乾隆赐给延禧宫的四米长卷月夜美人图屏风。这一次令仙子真的是很冤枉,她虽然有摔东西毁坏公物的毛病,那件美人图屏风却是小燕子弄坏的,可是现在明显没有人想听令仙子的解释,令仙子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对于舒妃的得意和乾隆的斥责她也只好认了。

由令嫔贬为令贵人,表示后宫又有近十位美人可以踩到令贵人头上了,不过这远没有中秋之夜乾隆的反应给令仙子带来的危害大,因为经过这一夜,后宫大部分美人们已经确认曾经让自己最为嫉妒痛恨的令仙子已经被乾隆厌弃了,于是美人们开始成群结队去延禧宫找乐子,运气好的还能得到乾隆的赏赐——

对了,延禧宫不是还有一位蕊雪美人么?九格格去后令仙子就是靠这个美人差一点就复宠的。不过自十五阿去后,这位与慧贤皇贵妃有几分像的美婢便被调到了舒妃叶赫那拉氏的钟粹宫,眼见乾隆受到一连串打击,皇后跟老佛爷一商量,便留下了那个美人,令仙子和福家早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能管得了蕊美人去哪里?至于为什么会放在舒妃宫里——主要是皇后和皇太后都相信叶赫那拉氏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乾隆的宠妃。

乾隆二十五年十月底,随着大清与北边俄国的关系日渐紧张,后宫也进行了一次大的晋升。首当其冲便是舒妃晋为贵妃,总督那苏图之女戴佳氏由忻嫔晋为忻妃,豫嫔博尔吉济特氏晋豫妃,加上去年年底晋升的庆妃陆氏和颖妃巴林氏,四妃之位俱满。

除去妃位晋升,后宫也有一批位份低但是资厉够且人也本份的常在答应在皇后的建议下有所晋升,除了之前比较受宠的林贵人晋为恭嫔,新宠蕊美人封为常在,才进宫三年的准噶尔蒙古乌巴什台吉之女霍硕特氏由常在晋为贵人,霍硕特氏也被另赐为郭姓。二等侍卫兼佐领穆克登之女钮祜禄氏也是二十二年进宫,由兰贵人晋为诚嫔。后宫大封赏,虽说也考虑到了乾隆的喜好,但很大一部分都是依着前朝的需要而进行,因为这一年朝局的关系,这次册封中,后宫中的蒙古妃子是最大的赢家。

随着北京城一天天变冷,已经在承德行宫呆了快一年的紫薇金锁主仆也再次回到北京。对了,现在应该叫萌姝格格,金锁也已经改名叫小玉,不过为了谨慎起见,除去一个姓李的嬷嬷,和荣还是让萌姝带了个名叫小如的贴身婢女。

“二公主身子不便,格格不可打扰公主太久,”马车内,李嬷嬷和颜悦­色­对萌姝叮嘱道:“辞别二公主,我们便要去和亲王府,以后那里便是格格的家,和亲王和福晋便是格格的阿玛额娘,格格是当年王爷和福晋去江南游玩时走丢的三格格,如今方寻回来,说不定明日便会进宫拜见皇上和老佛爷,以后宫里还会有册封和指婚——这是格格第一次进宫,一切须谨言慎行,不过格格也勿须太过紧张,只要记住这一年所学,礼数周全了,皇上和老佛爷自会喜欢。”

“萌姝谨记嬷嬷教诲。”李嬷嬷的长篇谈论也让萌姝的紧张有些松缓,收回思绪,她略有些感激地冲李嬷嬷一笑:“萌姝弩钝,嬷嬷这一年来辛苦了。”

“奴才既受二公主所托,自当全力要为格格打算。”想了想李嬷嬷又道:“老奴说句托大的话,格格只是­性­子软了些,以后在发善心时只要想一想人心难测,格格必能避开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沉吟间和荣的公主府已经近在眼前,得了通报,四个女眷很快便被请到了极暖和的正殿。

和荣六个月的身子已经明显开始显怀,随着天气变冷,只能幽居府内的她愈感无聊,突然想起紫薇快出了孝期,年后该让乾隆指婚了,她便让李嬷嬷带人回京。

“萌儿快坐着吧。”四人行礼间,和荣一边仔细打量眉眼平和肃穆许多的萌姝,一边笑道:“我就知道李嬷嬷是最会□人的。”

“公主满意便好,老奴总算不负公主所托。”会将萌姝托负给李嬷嬷,李嬷嬷自然有让和荣信服的理由。如今听到主子明显的肯定,李嬷嬷也笑着在心底舒了口气。

“萌儿,咱们姐妹说话也不用遮掩,我来问你,”和荣回头又望着一旁端坐的萌姝:“那个人的死你是知道前因后果的,你可愿意试着忘记他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我——”看着沉静的萌姝只能满眼踌躇和疲惫地望着眼前的和荣。

“罢了,先不提这个,萌儿,你可知以后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福家的事自己从来没有瞒过眼前的人,她既然已经挺过了这几个月,以后自然不会再为某人“要死要活”,应该是这一年来李嬷嬷的功劳吧!

“萌姝是和亲王府阿玛和额娘失散多年的女儿,如今认祖归宗——”许久,就在和荣以为自己仍然会得不到答案时,眼前的女子终于木然开口:“入宫见过皇上和老佛爷之后,萌姝会被皇上指婚——萌姝一切听凭皇上和阿玛安排。”

“你当真没有一点勉强?”其实一开口和荣就有些后悔,自己这一句话当真问得没有一点意义——“你能知道就好,其实婚姻都是要靠自己来经营的,你既是皇家格格,只要自己不是太过于让人无法容忍,将来额驸和夫家都不敢给你委屈,而以你的­性­子,我相信没有几个人会不喜欢你。”

“多谢二公主提点。”愣了愣,萌姝又施了一礼这才坐下。

“还是叫姐姐吧,就算皇阿玛不能认了你,名义上你也是我们的堂妹。”看到女子眼中的茫然,和荣终于忍不住道:“你可知皇阿玛为何不能认你了?”

“听说是小燕子和五阿哥触怒皇上,皇上对淑芳斋的一切极为厌恶——”沉吟半晌,萌姝有些惴惴道。应该是皇上容不下一个假格格和五阿哥的情有独钟吧。

“萌儿,下面这些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但是听完了,你也要将它彻底烂在肚子里,你知不知道?”随着和荣一字一顿开口,殿内顿时只余下姐妹两个并耿嬷嬷三人。

待眼前的萌姝怔忡之后慎重点头,和荣也轻轻开口:“萌儿,我想说的是,你是彻底被令贵人和小燕子母女连累惨了——”

低声对眼前的妹妹说了令仙子利用十五阿哥当做赌注争宠然后血本无归的惨败,和荣又细细说了乾隆在淑芳斋内的暴怒,五阿哥飞奔而来对小燕子的誓死相救,和乾隆最后的无奈妥协——末了,和荣终于忍不住又道:“听皇额娘说,那天皇阿玛亲口对她悲伤地说:那一天他失去了两个儿子。后来因为永琪和福家又卷入一桩极大的祸事,在慈宁宫,皇阿玛当着我们的面曾经极为疲惫地说:他感觉到自己老了,他觉得累得慌——萌儿,如果你亲眼见到那一幕,你必定会痛心疾首,必定也会恨极了那些伤害他让他失望至极的人,是不是?”

“二姐姐——”听到和荣最后的质问,满是震惊悔恨的萌姝终于忍不住低泣道:“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与小燕子相识,如果小燕子不进宫当格格,所有的一切就不会发生,全是我的错,我先是对不起我娘,如今又对不起皇上——二姐姐,我不该进京的,不该认父的啊——”想到曾经无比意气风发的乾隆接连受到宠妃和儿子的一次次重击后满心的失望和疲态,如今的紫薇哪里还记得福家是哪根葱?

“萌儿,懊悔是于事无补的。”收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和荣也低叹着开口:“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做一个让皇阿玛满意的皇家格格,如今朝堂上国事繁忙,我们这些做女儿的万不能再让他分心劳累了。还有,记得,永远不要再提小燕子和淑芳斋有关的一切,让所有人都尽快忘记那些荒唐的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紫薇回来了

希望大家会喜欢这里的紫薇——

和亲王府的家晏

也许是因为朝堂和内宫皆是多事之秋,和亲王府萌姝格格的回京并未引起什么反响,似乎王府本来就该有这么一位格格。三天后,和亲王福晋吴扎库氏在王府举办了个小小的家晏,请的都是爱新觉罗家近支宗亲府上的福晋和格格们,也算是将“失而复得”的女儿介绍给宗室女眷。

女人的聚会除了谈些服饰美食和儿女家常,当然也少不了唠些八卦,这不,今日和亲王府的花园亭阁内,这些贵­妇­们已经找到了最有兴趣的谈资。

一切起因于“正义感十足”的炮灰多隆同学,原来在继告发了福尔康吸毒之后,他又将硕王府的长子告发了,罪名是对方在皇贵妃百日大丧期间私养外室,这个歌女出身的外室还是孝期失贞。

“那硕王福晋一向眼高于顶,前些年就一直巴着福家,之前更是想靠着延禧宫那位让儿子尚主——”康亲王福晋一脸不屑地开口:“万幸老佛爷和皇后娘娘硬是瞧不上那个白狐贝勒,不然,咱们爱新觉罗家真不知道哪个姑­奶­­奶­要遭殃了。”

“皇上和老佛爷自然是眼睛雪亮,”简亲王府福晋也接着道:“不过那硕王也实在奇怪了,长子犯下如此大错,且已经被皇上革去世子和贝勒爵位,他似乎仍然对次子并不上心,一门心思只想着救出押在宗人府的长子——”

“硕王次子虽然是侧福晋所生,母亲到底是舞女出身,也难怪硕王一心只念着长子了。”裕亲王福晋心里隐隐有些羡慕硕王福晋的好福气——当然,只是在夫宠方面,雪如福晋生养那对好儿女的福气相信没有一个人会羡慕。

“提那些个事做什么?”庄亲王允禄的侧福晋是众人的长辈了,想到这周围还有未出嫁的格格们在,她也突然开口:“皇上要给兰公主和老佛爷身边的晴格格选额驸,和亲王府刚寻回来的小格格只怕也留不了多久,将来不知要便宜谁家的小子呢。”

“婶子说得正是,”听到这里,和亲王福晋不由得心里一动:“我的萌儿才刚刚回家,如今就得给她准备嫁妆——我实在是舍不得啊!”

“舍不得也得舍得,谁让你们夫妻两个当时那么粗心会把孩子丢了?以后你们就只能在心里念着吧。”老太太倒训得挺像那么回事,其他福晋不是抿­唇­低笑便是随声附和,仿佛吴扎库氏果真在十多年前丢了孩子。

“嫂子也莫要心急,小格格虽然要嫁出去,嫂子不是还可以娶几个媳­妇­儿回来么?”果亲王弘瞻可是乾隆和弘昼的亲弟弟,所以瓜尔佳氏福晋这一声嫂子唤得最亲不过。

“是啊,都说女儿是给别人家养的,媳­妇­却是要娶进门的,咱们几人当中,我看就属福晋最有福气——”吴扎库氏现在膝下有四子,“两个”女儿也是一个封和硕公主,一个必定是和硕格格——这样的福气确实让人羡慕。

“唉,有福气是有福气,可是这儿子大了,烦心的事也多。”吴扎库氏也顺势抱怨着:“如今这老四老五年纪都大了,媳­妇­儿还没个着落,一个两个都是整天不着家在外疯跑——以前永琨下了差事总是第一个回府陪我说会儿话,可是自从年初从五台山侍奉老佛爷回京,这孩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十八岁的年纪了,我一跟他提起婚事他却还不断推脱。”

“孩子大了总会有自己的心事。”庄亲王府侧福晋已经隐约猜到吴扎库氏的心思,想了想她也低笑道:“说起来皇后身边的兰公主和老佛爷身边的晴格格并不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血亲,兰公主倒也罢了,既然公主的称呼已经在宫里叫开了,那便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姑­奶­­奶­了,不过晴格格可还是蒙古愉亲王府的格格,咱们宗室子弟要想尚主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只是你们如果有这个心思,可要快些到老佛爷跟前讨个恩典才是,不然等晴格格万一跟兰公主一起都被封了公主,那便真的只能便宜别人家的子弟了。”

经老福晋一提点,其他人也恍然大悟,此时吴扎库氏也因为老福晋最后的话而暗暗焦急,倒也并不介意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反而一边随口与其他人聊些闲话,一边暗自想着最好能明日进宫讨旨。

宗室福晋这边惦记上了晴儿的婚事,另一边公主们的聚会上,受和荣所托的和敬和婉在与众人打过招呼后,便相偕来到了和亲王府新格格的房间。

“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和婉首先拉过新妹妹的手问道,继尔又有些懊恼:“瞧我这话问的,五叔和婶子终于寻回妹妹,阖府又只有妹妹一个格格,众人还不定疼惜得跟什么似的。”

“是啊,普通人家都是重男轻女,五叔和婶子却一直盼着能再有一个女儿,如今萌姝回到王府,也要用心孝顺五叔和婶子才是。”无论是和敬对萌姝的叮嘱还是她口中的那一个“再”字,都让和婉心底感动。

“阿玛额娘是萌姝的亲生父母,萌姝自当用心服侍。”萌姝也回答得不卑不亢,当下便让和敬对这个不能相认的妹妹高看了两眼。

“其实妹妹只怕也在这王府呆不了多久呢。”和婉也微笑着叹道,“不过姐姐还是谢谢你。”谢谢你代我侍奉阿玛额娘,哪怕只是几个月,或者几天的时间。

“公主严重了,萌姝只不过尽了为人子女的本分而已。”被李嬷嬷□了近一年的时间,萌姝于礼法上已经挑不出丝毫错处。

“都是自家姐妹,萌儿以后便唤我三姐姐,唤和婉一声姐姐吧。”看到和婉神­色­惆怅,和敬便接口道,“你们两个也都坐下,咱们姐妹说些体己话。”

“就是,在咱们姐妹面前,妹妹以后不用太过多礼。”回过神来,和婉也笑道:“咱们皇家虽然规矩繁多,但也并不需要时刻都如此紧绷,比如像我们姐妹们私底下的聚会,在家里最亲的人面前——”

“和婉说的不错。”和敬也跟着道:“萌儿也早到了指婚的年纪,今后与额驸及家翁姑嫂相处,也不能像会见一般人那般严肃;在这其中,对额驸及其家人也要区别对待;后者当中,若要细分,面对家翁与面对姑嫂又有不同。萌儿先记着我今日的话,回头再细细琢磨,若实在有不明白的地方,你再来问我们。”

“妹妹有些害臊了呢。”旁边和婉接着笑道:“男婚女嫁,人之常情,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有兰儿和晴儿,听到指婚,一个两个都那般扭捏,真真是该同时被皇阿玛指婚呢。”

“说到指婚,我便有些来气。”眸子一沉,和敬也略有些恼意道:“最近京里出了一桩丑事,那硕王府的长子因为小时候在围场捉白狐放白狐的事,皇阿玛不过随口说了句‘仁善’,不想几年之后京城竟然传出皇阿玛称赞硕王长子文武全才年轻有为的流言,再加上硕王世子的光环,一时迷花了不少女孩子的眼睛。而那硕王福晋更是个心大的,一般女子她还根本看不上,这两年来她一直在暗中周旋,竟是想让儿子尚主。”

“如果不考虑其异姓王的敏感身份,硕王府听着倒也还过得去,作为王府世子,将来必定要袭郡王爵位,想尚公主免强够格。”和婉也开始分析道:“但是那位硕王长子却是个脑筋不清楚的,一个月前刚被告发于皇贵妃丧期私养外室,那女子还是个刚刚丧父的歌女——如果这事没有被捅到皇阿玛面前,世人只怕还被那个文武双全的传言蒙蔽呢。”

“什么文武双全,十八岁了,却是什么拿得出手的差事也没有办过,只好拿七八岁的童趣当伟大,”和敬也极为不屑地开口:“真要是个有才的,不说去旗营历练将来挣军功了,就是在京城寻个差事踏踏实实做起来,也不会让人嘲笑说是靠着祖宗吃饭。”

“我听说那个硕王长子文采似乎真的不错,曾经做过几首诗文连夫子都说极好。”

“若是真的有文采那尽可以考科举挣功名,不比什么都光荣?”和敬继续鄙视道:“小时候我也曾跟二姐姐在上书房呆过几年,那里面几乎每个人都得过先生的夸奖,不是说你写的字有大师风范就是说他的文章做得好,或者说这人那人有国手琴师天赋——肯定和赞美只不过是先生激励学生的一种方法,你若是自己真当成那么一回事,那可实在是可笑之极。”

“听姐姐这么一说,我也算有些明白了。”和婉似乎一脸恍然大悟:“依姐姐之见,这次兰儿和晴儿,皇阿玛会给她们定下何等身份的额驸?”

“咱们皇家公主,嫁得最多的便是和亲蒙古,比如你我——还有二姐姐。”顿了片刻和敬又道:“除去满蒙联姻,公主格格们也有不少是嫁给满洲八旗中的勋贵子弟,比如和嘉的夫家富察氏,那可不止是皇额娘的娘家,早在圣祖爷时期,富察氏便是满门荣宠。再有像怡亲王府的含烟妹妹,她是嫁到瓜尔佳氏一族,他们与富察氏一样也是满洲八大姓之一,当初大清入关从龙的功臣,族中亲贵数不胜数,便是宗室当中与之联姻者也甚众。我想着这次兰儿和晴儿,皇阿玛估计不会把她们嫁到蒙古和亲,所以应该是在满洲亲贵当中择一优秀子弟将她们嫁了。”

“和嘉的额驸是刑部侍郎,含烟的额驸在户部当差,听说每天都跟二哥一起忙得天昏地暗,连儿子出生都没有在家陪着,也确实有些委屈含烟妹妹了。”和婉也半是沉吟半是低叹道:“不过男人嘛,年轻时就该做出些功绩,所谓封妻荫子不正是为人夫为人父的最大骄傲?”

“可不就是?妻凭夫贵,子凭父荣——我们女人一辈子可不就是这么过来的?”望着两个妹妹,和敬也极为肯定道。

说了这么多,本就不笨的萌姝自然听明白了两个公主话中的深意,这一夜,自离开承德之后她再一次失眠。

土尔扈特部之东归

时间拉回到四个月前,却说清俄关系紧张的源由——

乾隆二十五年六月初,远在罗刹国境内额济勒河一带游牧的土尔扈特部蒙古第六代汗王敦罗卜喇什终于病故了,年仅十七岁的独子渥巴锡继任汗位,上任伊始,他做的第一件大事竟是接受罗刹国伊丽莎白女皇诏令,派出自己的族人出兵欧洲战场。目送着六万多蒙古勇士极为悲怆地告别父母妻儿踏上生死未卜的征途,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再一次在心底告诉自己:回家——自己一定要带着族人回到祖国的故土,不是为了父汗的遗愿,也不是因为祖国的富庶,只是为了让蒙古的勇士不再被罗刹国一次次送上九死一生的战场。

此时以英法为主导的,涉及欧洲大多数国家,在欧洲大陆、地中海和大西洋、美洲、印度、非洲以及西印度群岛均出现军事冲突的世界­性­大战已经开始接近尾声,虽然法兰西的陆海军均在不同程度受到打击,英法之争结果已明,但在欧洲东部,法兰西的同盟国奥地利和俄罗斯却始终在战场上占据了主导,与英国结盟的普鲁士此时已经开始感受到战争前景的艰难。处在俄奥两大欧洲强国的的包围和打击之下,普鲁士虽然经过了腓特烈大帝的“开明专治”,但做为由一个小公国刚刚发展起来的欧洲内陆国家,十八世纪的普鲁士远远不是两个强邻的对手。

不过就在普鲁士军队极为艰难地与两个强敌相抗时,一位来自东方的客人却主动表示原意给普鲁士提供金钱和武器援助,对方唯一的要求便是普鲁士要将战争的主要重心全部转移到东线。为此这位客人还主动表示自己愿意到奥地利和法国为普鲁士进行斡旋,并建议腓特烈大帝向自己的盟友英国请求帮助。

最终,不知道是那位东方客人的调解还是英国的出面,西线的法国率先同意和谈,奥地利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要从俄奥联军中退出,但是随着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加入对俄国的战争,普鲁士在战场中的被动情况开始有了逆转。

此时奥地利眼见战场形势开始出现转折,盟友法兰西自顾不暇,大西洋上的英国频频对自己提出警告,奥地利终于提出了退出俄奥联军的要求,俄国伊丽莎白女皇眼见盟友去意已决,她只好连忙从国内调兵继续与土耳其和普鲁士相抗,听说土耳其、波兰、罗马尼亚这些昔日被俄国侵占过国土的东欧国家也有意向组成联合军队向俄国复仇——此时欧洲大陆最为强大的俄罗斯帝国随时面临着被昔日的对手群起而攻之的惨境。

竟识到面临的危局,伊丽莎白女皇连忙派出大批使臣分赴英、法、普、土等国,前线战场上也传令军队保持戒备状态。

也许真如中国一句俗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帝国西部一向最为保守懦弱的清国不但突然派军队抓获了帝国派到唐努乌梁海的细作和哥萨克骑兵的突锋部队,而且开始大量向清俄两国边境移民。如果搁在十年前,帝国只要派出强悍的哥萨克骑兵便能让这些瘦弱的清人一退千里,但是自从七年前,帝国最为­精­锐的骑兵在清国一位公主的封地上被蒙古人打败之后,帝国便基本上再也没有从清国的蒙古人手中讨到过便宜。此时伊丽莎白女王开始在心里无比庆幸帝国的前辈们与清国已经签订的那三个条约,虽然帝国人民早就已经不满足于条约上所规定的帝国与清国之边界,但是对于现在的帝国来说,三个条约却极好地保护了帝国与清国大半边境线的安全,那些矮小的黄种人虽然懦弱了些,但在信守承诺方面还是比较可靠的。

俄国伊丽莎白女皇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置与清国在唐努乌梁海的冲突,在西西伯利亚一带的早就归附俄国的布里亚特人(中国蒙古人的近支)和通古斯人却突然来报,西伯利亚西部平原上出现了一支名唤“夜枭”的强盗队伍,神出鬼没的他们已经分别趁夜袭击了自己的部族数次,万幸对方的目的只是劫掠财物,有时候也掠些­妇­女儿童,并不以杀人为乐趣。

收到奏报,伊丽莎白也派出了一支三千余人的哥萨克骑兵大队进入西伯利亚进行剿匪,其实若不是怕彻底失去布里亚特人和通古斯人的信任,伊丽莎白女皇宁可把这支骑兵派到第聂伯河加固俄国的东部边防。

就在这支俄国剿匪骑兵与神出鬼没的强盗夜枭在辽阔的西伯利亚互相狩猎时,在额济勒河一带游牧的土尔扈特部蒙古人突然发动“叛乱”,他们焚烧了木制宫殿和散落在原野上的村落,杀死俄国派驻在当地的官员和卫兵,然后,成群结队向着东方前进。听说有许多老人不愿拖累族人主动留下来抵挡即将追来的俄兵,虽然他们并没有杀死多少俄国人,但他们的牺牲确实让族人加快了回归祖国的步伐。

十二万人的大军勇敢地向东方前进,虽然土尔扈特部青壮年男子大半都被派到了欧洲战场,但是他们前进的速度仍然极快,摧毁俄军在额济勒河以西的军事要塞之后,前半个月他们每天平均行速接近百里。如果一直保持着这个速度,三个多月他们就能回到祖国的土地。

只是自从翻越欧亚大陆的背脊乌拉尔山脉,疾病和疲惫便开始侵袭土尔扈特部牧民,用了多出一倍的时间和损失约两万勇士和族人的代价,冲破了俄国人西伯利亚各据点建立的重重封锁,将追击的俄国人远远丢在后面——这一天,他们终于走出了西西伯利亚,进入秋末的哈萨克大草原。

十三世纪蒙古大军西征以前,紧邻西伯利亚的这片大草原住着钦察人,这片草原也叫钦察草原。但是自从蒙古崛起,拨都所率的蒙古西征大军打败钦察人和斡罗思(俄罗斯)组成的联军,蒙古人便在钦察和斡罗斯的土地上建立起金帐汗国,因汗国境内以钦察人为主,汗国也叫钦察汗国。只是不久之后,拨都将汗国的东部分封给弟弟,最终形成独立的白帐汗国。

几经变迁,钦察草原更名为哈萨克草原,在这片草原上的白帐汗国于是也叫哈萨克汗国。十八世纪二十年代末,哈萨克汗国头可汗逝世后,汗国在经过短暂的统一之后开始重新走向衰落,汗国内部各玉兹小汗王并不服从大汗的管理,基本上是各自为政,也就是从十八世开始,北边俄罗斯在经营西伯利亚的同时也经常派出彪悍的哥萨克骑兵侵入哈萨克草原进行劫掠。

乾隆二十二年,趁着俄国卷入欧洲战争,哈萨克左部汗王阿布赉遣使入清,表示哈萨克愿意归附大清,“永为中国臣仆”。考虑到大清仍需要几年稳定的国际环境加快经济发展,在接受了阿布赉汗的请求后,大清虽然与哈萨克加强了经济政治交往,却并没有像对待朝鲜安南那些藩国般进行册封和朝贡往来。不过哈萨克左部(西部大帐)归服大清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乾隆二十三年九月,哈萨克右部(东部大帐,亦称大玉)归服,进表文曰:“伏念臣者,久思内附,远处边末,与左部阿布赉各长一方。近闻左部输服,被恩优渥。恭惟天使惠来,祗领宸训,得均隶臣仆,诚劝诚忭,谨遣臣子弟入觐,瞻仰天颜,如天覆育之圣人在上。臣愿竭衰驽,奋勉自效,永无二心,倍于左部。”

不久,哈萨克中部(又称小玉兹)亦派使入清,整个哈萨克汗国都对大清表示了归服,亦得到大清的默认。

乾隆二十五年十月底,在经过三个多月的艰难跋涉,东归的土尔扈特部蒙古十几万子民在十七岁的汗王渥巴锡的率领下进入哈萨克中部大帐的土地上。

“汗王,塔亚是您可以完全信任的朋友,他会带领您和族人顺利穿过哈萨克草原,进入大清境内。”暗中护送土尔扈特部脱离俄国的魔掌,夜赫将渥巴锡介绍给前来迎接的一个哈萨克牧民。

“大哥,天恩不言谢,土尔扈特部子民会永远记住你和你的朋友们。”虽然只有三个月的短短相处,渥巴锡已经完全将眼前这个看似冷漠严厉的义兄视为自己的亲人和偶像:“分别在即,这把金刀请大哥一定收下,有空一定去看看我们,土尔扈特人民永远欢迎你们。”

“汗王,我只是奉命行事。”虽然言辞漠然,在渥巴锡的坚持下,夜赫却仍是收下了临别的赠礼:“汗王,保重——”略一颔首,他又极为灵敏地翻身上马,旁边早就出列的近百名终结者骑兵勇士也以同样的动作迅速上马,接着近百匹马儿在同一时间昂头嘶鸣,最终伴随着越来越远的马蹄声消失在土尔扈特部蒙古人民面前。

“渥巴锡汗王,我们的扎库汗王已经准备了美酒好­肉­,您是大清中国的东归英雄,便是哈萨克的贵宾。”四十多岁的图亚虽然个子有些矮小,但是看起来­精­力充沛。

“东归英雄?”第一次听到这个新奇却又充满荣誉的词语,渥巴锡惊喜之后便又有些少年人的局促:“您和扎库汗王太过抬爱了,渥巴锡当不得大家如此称呼。”

“不不不——”一连三个“不”字,表明了图亚对这个蒙古少年汗王的尊敬:“汗王就是大清的东归英雄,整个中国的报纸都在报导,所有人都知道汗王的名字和你的部族即将回归大清,哈萨克的报纸也有报导,听说大清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新的牧场。汗王,您的决定实在对极了,您和您的子民会在大清过上幸福的生活。对了,哈萨克的汗王都在扎库汗的王帐等着您,不过我们至少还得有七天的时间才能赶到汗王的王帐,纵然只是为了那些美酒,我们也该加快步伐,您说是不是呢?”

“是的,为了美酒,也为了早一日结识友好的扎库汗王——为了回家——”终于回过神来,渥巴锡也开怀冲族人大笑道:“我们的勇士们,友好的哈萨克汗王已经备下了美酒接待我们,穿过热情美丽的哈萨克草原,我们就能回家了——回家——”

啊呜——短暂的­骚­动,最后所有的欢呼和低泣都只汇成撼天动地的“回家”冲至云宵,一遍遍在哈萨克草原上回荡。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上土尔扈特部的东归是乾隆三十六年,历时半年,行程上万里,离开伏尔加草原时有十七万口,至伊犁者仅余九万左右。

使劲YY吧——

兰晴双喜(上)

北京紫禁城内,接到土尔扈特部进入哈萨克草原的消息,乾隆以及朝中大臣均在心里松了口气,如今的哈萨克汗国已经是实质上大清的属国,所缺的只是名义上的册封罢了。朝会之上,乾隆除了询问理藩院对土尔扈特部的安置工作,再有就是让朝臣们考虑对哈萨克三大汗王的册封一事,不知是不是因为康熙和雍正两朝时大清对俄国的战争并没有获得大益之故,朝臣们对俄国的问题一向极为谨慎保守,此时对于土尔扈特部刚刚回归大清便又册封哈萨克汗王,许多人并不支持,认为维持现状就好,不可过份刺激对方。

对此竟执掌外务部的和亲王弘昼几乎气得跳脚,然后公然在朝堂上进行愤愤反驳,于是那些保守的老臣们才知道俄奥同盟破裂、普法停战、波兰、土耳其对俄宣战竟然都是大清新成立的外务部居中牵线之功,归根结底,强大的俄国在欧洲面临四面楚歌之境,百万大军大半被牢牢牵制在欧洲战场上,大清是祸首。

想到这里,那些老臣心惊之余也开始认真听取外务部的声音,似乎他们说的也在理,若真换了大清处在俄国如今那样的境地,那些贪心的老毛子还不知道要挑起多大的祸事呢!想想康雍两朝大清消耗多少兵力财力将入侵的俄国人赶出国境,谈判划定边界时他们还总是要占一点小便宜——嗯,也确实该让老毛子受点教训了。

反对的声音消失了,乾隆极为满意地命令礼部和理藩院协同办理册封哈萨克汗王一事。之后,军机大臣兼文华殿大学士傅恒接到乾隆密令,配合荣亲王向清哈边界先行驻军十万,并在满洲和北部边境密切监视俄国的动向。

早朝结束,乾隆又召永琏等人到养心殿议政,除去朝堂上提到的两件大事,乾隆又询问了边开委刘墉有关边界移民和开发建设情况,连同已经进入尾声的币制改革,都没有什么值得惊动帝王的大事,乾隆便让臣子将重心放到与俄国可能的冲突中。最后傅恒又将海军部新送来的奏折拿给乾隆,说的却是汉口船厂造出蒸汽轮船的事,虽然船只的大小连海战中三级战列舰的规模都达不到,但相对于同等大小的帆船来说,航速却实实在在提高了约1/3。

这边永琏紧跟着与乾隆简单介绍了蒸汽动力的原理,以及和荣曾经不经意间描绘到的前景,也不管乾隆是否真的意识到蒸汽动力发展的广阔前景,最终他还是同意了永琏大肆封赏工匠的提议。

得到乾隆首恳,永琏暗中与旁边的永璜相似一笑,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出了养心殿,乾隆便直奔慈宁宫而去。

“晴儿,来,告诉哀家,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距和亲王福晋吴扎库氏进宫请已旨经过去好几天了,连和婉最近也是隔三差五地进宫,皇太后也觉得是该定下来了。

“老佛爷——”饶是晴儿再机敏伶俐,毕竟是个未嫁的姑娘,一听皇太后的话,她便羞红了脸。

“好好好,哀家不多嘴了。”低笑一声,皇太后又回头对旁边的兰馨道:“你们姐妹就在这里好好掏掏心里话,哀家不妨碍你们了,免得你们一个两个都臊得连话都不会说。”

“老佛爷,晴儿让您­操­心了。”及时回过神来,晴儿率先诚恳道,旁边兰馨神­色­也略带紧张。

“傻丫头,这么多年了,你们可不就是哀家的亲孙女么?哀家不给你们打算给谁打算?”拍了拍两个姑娘的肩,皇太后又道:“嫁人是女人一辈子的事,可千万别因为不好意思就随便嫁了,前头你们三个姐姐是没得选择,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只能嫁去蒙古,所幸如今她们都过得好了,不然,哀家纵然是到了下面也无法安心。”

“老佛爷,姐姐们过得好了,我们应该替她们高兴才是。”心里略有些懊恼的晴儿连忙扶着皇太后的胳膊开口道:“都是晴儿没用,不但无法替老佛爷和皇上分忧,还劳累老佛爷挂念。”

“老佛爷,兰儿也对不起您,辜负了皇阿玛皇额娘的养育之恩。”这边兰馨也接口道。

“真真是两个傻丫头。”望着两个姑娘一脸的真诚,皇太后也满是欣慰开口:“好了,只要你们嫁得好,以后过得好,哀家和皇帝皇后就没有白□们这份心,来年再给哀家生两个白白胖胖的从孙儿,哀家就更欢喜了——”

低笑一声,趁着两个姑娘害臊的同时,皇太后也在旁边桂嬷嬷的陪同下离开。

“兰姐姐——”待皇太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年纪小了三个月的晴儿拉过兰馨慢慢到榻边坐下:“我的婚事怕是就这么定了,你怎么办?”

“晴儿,我——”看到晴儿基本上已经接受了皇家给自己内定的额驸人选,惊讶之后,兰馨开始有些无措:“你真的决定了?”

“四阿哥我也算是认识,虽然­性­子温吞散漫了些,但绝不是个坏人,”想了想晴儿又接着道:“作为和亲王府的四阿哥,他虽然不能继承爵位,但对于一个闲散宗室来说,这样的­性­子和身份都是极好的。”刚入宫便经历了淑芳斋反NC大战,小女孩儿不切实际的朦胧憧憬还未萌芽便先被扼杀,纵然这些年晴儿大多时间依旧只是陪在一个老太太身边,她还是健康成长至今,以后也必定不会步入岐途。

“就只是因为这些?”虽然知道晴儿说得在理,兰馨还是有些不死心。

“兰姐姐,我们女儿家嫁人能寻到一个自己熟识又品­性­不坏的人已经不错了。”低叹一声,晴儿又道:“你知道的,自从去年年初宫里出现那样的谣言,我便一直如履薄冰,如今嫁了也好,以后再也不用如此小心翼翼——”什么看星星看月亮谈理想谈诗词歌赋——自己不过因为想念阿玛额娘所以到亭子里去缅怀,谁成想一直都只是在暗中值夜的侍卫不但突然现身,还围着自己罗嗦个不停,自己勉强搭了两句便借口离开。什么?还有一碗汤圆——那是本格格为了脱身施舍给一只哈巴狗的好不好?别说那个有所图谋的侍卫本身就是个靠裙带关系得到帝宠的花架子草包,就算真是个有才学的,自己也绝不会存什么心思。在这皇宫里呆了十几年,哪些人要深交,哪些人只要面子上敬着,哪些人是绝对不能沾——这点尺度分寸自己还是有的。瞧瞧如今延禧宫那位的惨状,晴儿便知道十年来自己的选择是多么明智。皇后——二公主——二阿哥——老佛爷——皇帝——只要看准了这条线,有脑子的人就知道跟皇后斗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晴儿,你能想明白就好了,”看到晴儿似乎又陷入回忆,忠厚善良的兰馨也不屑于背后论人长短,于是拉过晴儿的手叹道:“你总是比我聪明明理。”

“兰姐姐,”犹豫间晴儿似乎终于下定什么决心,朝四周望了一眼,她才继续低道:“说到底,在这宫里,咱们姐妹实际上是最亲的——今日在姐姐面前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姐姐也知道如今大清与北边的俄国局势紧张,也许还会打仗。前一阵子后宫不是也进行了大的册封,封赏最多的便是那些蒙古妃子——姐姐也要提早替自己打算才是。”

“晴儿,你是说——”一张口,兰馨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可是皇额娘和皇阿玛都说过要让我——”

“兰姐姐,正所谓计划不如变化快,万一真打起仗来,一个口头协议有什么用?”晴儿的确是真心替兰馨着急:“只有皇上下了圣旨,一切才能作数。”

“晴儿,我——”沉默半晌,兰馨还是只能张口结舌。

“姐姐要是不好意思说出口,那我替姐姐到皇后娘娘面前说。”想了想,晴儿又定定道。

“你——你都知道——”闻言兰馨蓦然瞪大眼睛望着晴儿,继尔脸上又多了几分羞涩和紧张。

“这几个月咱们也一起出宫超过十次了吧?姐姐瞧着别人的眼神,妹妹就算是瞎子也感觉得到。”眼见兰馨已经承认了自己心有所属,晴儿的语气也轻松起来:“姐姐的担忧我也明白,不过那人本就有军功在身,而且极得皇上和二阿哥看重,就算现在身份低了些,只要皇上肯给机会,说不定不到两年就能靠着军功在朝野崭露头角,到时候皇上得了良将,姐姐嫁了良人,岂不美哉?”

“晴儿——”羞怯过后,兰馨也幽幽叹了口气:“真的非要打仗不可吗?我并不希望他因为我就要——”

“姐姐现在就开始担心起别人的安危了。”低笑一声,晴儿又开始当起知心姐姐:“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是男子最高的荣誉,你没看那报纸上经常鼓励八旗子弟参军保家卫国么?当然,战场上的凶险自是有的,不过只要姐姐点了那人做驸马,对他就只有好处——念着姐姐和皇上的关系,将来到了战场上,那领兵的将军也会有些顾忌不是?”

“晴儿——真的可以?”对晴儿的分析,兰馨自然是心动的。

“试过还有可能,你要是连试也不试,那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望进兰馨满是期盼的眼中,晴儿也定定回道。其实她对自己的提议并没有很大的把握,毕竟两人的身份相差太过悬殊。不过谁让死心眼的兰馨就相中了那人?自己总要先帮她一起努力想想办法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猜一猜猜一猜,兰馨心里想嫁谁?

兰晴双喜(下)

“给内务府传令下去,公主府的赏赐全部多加一倍,让太医院也马上派人过去——”和敬公主诊出喜脉,第一时间得了消息的皇太后皇后喜不自禁:“一日两次请脉,每天一次报到宫里。”

“对了,桂嬷嬷,去把我今年做寿时朝鲜献上的百年高丽老参放到哀家的份例中给宝丫头送去备用。”接过皇后的话,皇太后也笑眯眯道:“今日在场宫婢内侍,全部多加一月赏钱。”

“多谢老佛爷打赏。奴才贺喜老佛爷,贺喜皇后娘娘——”满殿内的宫婢内侍也跪倒齐声贺道。

下朝之后的乾隆一到慈宁宫便看到满室喜气,听皇后说了原委,乾隆当即便极为爽朗大笑出声,紧接着又是流水般的赏赐,不止和敬有赏,其他三个出嫁的女儿也得了赏赐——高兴起来就随便赏赐,反正大多都是自家人得利,和荣和永琏他们也纵容了乾隆这个大手大脚的毛病。

“这已经是这个月咱们爱新觉罗家姑­奶­­奶­第三次传出喜脉了。都是皇上和老佛爷英明,废除了陪嫁嬷嬷制度,不然咱们家哪里会有这多么喜事?”奉承皇帝——那拉氏也已经很娴熟了。

“和嘉尚在孝中便不提了,和婉的身子却是大大有了起­色­,若是能传出喜讯那就更完美了。”皇太后的叹息也是有道理的,和婉已经快三十了,却一直无所出,若她果真一直无法生下子嗣,就算德勒克不介意,她自己在府里必定也不会舒心。

“福丫头总说是老佛爷的福气给她带来了孩子,不妨叫和婉也在老佛爷身边留上一段时间试试看。”

“要我说还是五台山的佛祖显灵,临回京之前福丫头可是拜了一天的佛呢。”似想到什么,皇太后笑得更加兴致盎然:“那天可是晴儿一路陪着福丫头的,要我说­干­脆让晴儿带上和婉再去佛祖跟前拜一拜——正好,晴儿和兰馨都要指婚,待下了指婚的旨意,我便带着几个丫头到五台山小住一段时间,个人求个人的缘法——”

“老佛爷,这后宫可离不开您。”接过皇太后的话,那拉氏连忙劝道:“至于兰儿她们——马上都要指婚的人了,便是让她们自己去五台山也未尝不可,况且不是还有和婉吗?对了,我觉得不如让和嘉也跟着姐姐们一起出去,五台山又不是其他地方。这一年多来这丫头心情就没舒缓过,如今又一个人呆在府里——三阿哥已经病了两回,万不能让四丫头的身子也垮了!”

“老佛爷,皇后说得极是,”一边感慨皇后的贤淑,乾隆也一边发表自己的意见:“到时候就让四个丫头过去就行,最近朝堂正是多事之秋,这后宫也不能没有老佛爷。”

“老佛爷又想出宫么?晴儿一定要跟着。”一边笑着从门口进来,晴儿一边给帝后行礼:“晴儿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她身边的兰馨也跟着施礼。

“你这丫头,哀家哪里也不去,却要赶你出去——”眯了眯眼,皇太后也嗔笑道:“你们姐妹说了这么久的悄悄话,终于舍得出来了?”

“让老佛爷和皇上皇后娘娘久等,晴儿给你们赔罪了。”笑着一施礼,晴儿已经很自然地站到皇太后身侧,兰馨也站到那拉氏和乾隆身边神情略显忐忑,众人看在眼里,只是暂时并不询问。

“晴儿,你知道哀家可是被老五福晋问得很急的,如今当着皇帝和皇后的面,你给哀家个准信儿,你要是不同意,”想了想,皇太后半是郑重半是取笑道:“咱们马上就让内务府给你准备册封公主的大典。”

“老佛爷,晴儿在这宫里有您的宠爱,有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关怀,晴儿已经很知足了,”想了想,晴儿连忙跪倒在皇太后和帝后三人面前:“再说——晴儿也不想离得老佛爷太远,请老佛爷和皇上皇后娘娘给晴儿做主。”晴儿的话很婉转,但是意思也很明显。

“好好,哀家也不想晴儿嫁到别家去。好孩子,快起来——”得了晴儿的回复,皇太后也直言不讳笑道:“晴儿也尽管放心,以后永琨敢欺负你半点,哀家和皇上饶不了他。”

“正是呢,虽说我和皇上没有福气再收个女儿,这皇宫以后还是晴儿的娘家。”看到皇太后和乾隆满意的神情,那拉氏也接着道。

“皇后说得不错,朕明日便让人拟旨。”乾隆也笑着点了点头。

“晴儿谢过老佛爷,谢谢皇上,谢谢皇后娘娘。”一切终成定局,晴儿也在心里舒了口气,终于做出了抉择,再也不用小心翼翼——以后是不是还可以憧憬一下未来新生活了?

随着晴儿又退到皇太后身边,殿内所有人,几乎包括所有宫婢内侍都将目光对上了旁边的兰馨。面对如此多的X光扫描,又紧张又羞赧的兰馨顿时直冒冷汗。

“傻丫头,不就是指个婚么?何至于这么紧张?”到底是养在自己身边的女儿,那拉氏率先拉过兰馨的手略带心疼道。

“皇额娘——”此时兰馨已经不仅仅是紧张和难为情了,晴儿的话已经让她暗生焦虑和害怕,于是那拉氏刚一开口,她便已经红了眼眶跪倒在帝后面前。

皇太后和帝后三人哪里会看不出兰馨藏着心事?三人对视一眼,最后仍是由皇后开口:“好了,兰儿,起来,当着皇额娘和皇阿玛的面,有什么事不好说的?”

另一边晴儿在老佛爷耳边一阵低语,恍然大悟的皇太后也打发走了殿内大半宫婢。

“皇额娘,儿臣——儿臣——不要嫁人——”吱唔半天,兰馨嗫嚅道。

“是不要嫁人还是不要嫁给别人?”回味过来的乾隆突然开口:“兰丫头,如果是第一种,皇阿玛可不会答应你;如果是后一种,皇阿玛兴许还可以考虑考虑。”

“皇帝,你就直接指婚吧,以兰儿这种­性­子,我们怕是问到明年也问不出个结果。”看到晴儿眼中的祈求和兰馨一脸的紧张,皇太后终于开口道:“哀家记得你身边不是有个极得力的头等侍卫?似乎是叫海什么兰——以前听你老夸他,而且听这名字也是与兰儿有些妙缘,哀家觉得不错,皇帝你怎么看?”

“老佛爷是说海兰察?”经皇太后一提醒,再看看兰馨瞬间涨红的脸,乾隆也恍然大悟:“海兰察确是我八旗少有的俊才,不过就是家世差了些——”乾隆也是就事论事,他虽然爱惜良才,但作为一个父亲,还是一国之君,他可从没有想过将宠爱的女儿嫁给一个毫无背景家世的少年。

“皇阿玛——皇额娘——”晴儿的话再一次在脑海浮现,再看皇后脸上明显也是不认同,一时间兰馨也不知从哪里得了勇气,再一次跪倒在帝后面前坚定道,“皇阿玛,兰儿愿意。”

“兰儿,你可知道那海兰察只是普通的农户出身?”有些惊异于兰馨的主动,乾隆半晌才回过神来。自己不过是派那小子护送女儿出宫几趟,不想一直闷声不吭的他竟然将女儿的心偷走了——臭小子,回头看朕怎么­操­练你!

“皇阿玛,儿臣知道。”一切都说开了,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为情了,定定望着乾隆,兰馨又咬­唇­低道:“皇阿玛,皇额娘,女儿知道自己不该如此不知廉耻,可是——”

“好了,兰儿,既然你愿意,不怕委屈,皇阿玛还有什么好说的?”对于疼爱的女儿,乾隆还是极为宽容的。

“皇上,你真的决定了?”那拉氏却仍没有转过那个弯。

“那海兰察只除了身世差些,其他倒也无可挑惕。”乾隆一直都很欣赏海兰察的,刚才会迟疑只不过因为一切太突兀了,他从来没有将自己的女儿与草根出身的侍卫联系在一起:“其实如果不是朕舍不得,随便将那小子放到哪个旗营里,用不了几年必是我大清一员虎将。”

“身份低怕什么?只要有才,这大清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还怕他挣不出个功名来?”视线在帝后二人身上一顿,皇太后又道:“若实在不行也只有委屈兰儿了,先以和硕格格的身份出嫁,等过几年寻个机会再正式册封公主——”皇太后心底还是隐隐存着一抹私心,不愿将来兰馨的大婚压过晴儿,无关乎晴儿和兰儿如何,只不过身居那样的位子,有些体面她还是要争的。

“既然老佛爷和皇上都说好,那就这么着吧。”面对兰馨的满眼祈求,皇太后和皇帝的认可,那拉氏也只好妥协了。

乾隆二十五年底,在慈宁宫内,兰馨和晴儿的婚事就这么定了,晴儿封和硕格格指婚和亲王四子永琨;兰馨封和硕格格指婚一等侍卫海兰察,另择吉日完婚。

下朝之后,乾隆终是忍不住将海兰察狠骂一顿,末了又将他调到兵部尚书兼军机大臣正红旗都统阿桂的手下,来年与俄国的大战,便是这位准额驸彻底扬名疆场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海兰察(公元1740年--1793年)额格都?多拉尔氏,呼伦贝尔索伦左翼镶黄旗鄂温克人。乾隆二十年(1755)从军,征战南北。海兰察勇武过人,身先士卒,晋升头等待卫、一等超勇公、侍卫大臣、都统参赞大臣等大清国要职。为维护大清版图之完整,海兰察战骑踏遍大小金 川、西藏、台湾等地,其战功赫赫,青史留名,乾隆五十八年病逝于京都,以神威之师入昭忠祀,画像绘紫光阁四次。是真正的由布衣到将军的传奇人物。

啊——为什么大家都猜到了?神算呐!

烧叉被惦记上了

因为不知道乾隆是不是真的已经开始忘记淑芳斋的糟心事,和亲王福晋一直没有带着“新寻回来的女儿”进宫请安,如今收到指婚的圣旨,她也借着进宫谢恩的时候终于对老佛爷和那拉氏提了自己已经“寻回女儿一事”,皇太后略一沉吟,便让吴扎库氏明日带着“女儿”进宫。

下午乾隆来慈宁宫的时候,老佛爷“无意间”将吴扎库氏的话与乾隆提了,沉吟片刻,乾隆也回道:“既是弘昼府上的格格,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一切由老佛爷和皇后安排就是。”

还是在慈宁宫内,吴扎库氏带着萌姝一一给皇太后皇后以及所有够资格受礼的嫔妃行礼,当然,新格格的礼也没有白行,见面礼可是得了不少。

打过招呼,以皇太后和皇后为主导的谈心节目如期在慈宁宫上演,配合者是吴扎库氏“母女”,围绕着新格格从走失到进京以及如今在王府的生活琐事,四人展开了一场亲切而完美的会谈。

于是从四人的问答中,众妃嫔知道这位新格格是十五年前在江南走丢的,后来被一对来自安徽的小夫妻收养,小格格深得养父母喜爱,养父母因而便瞒了“女儿”的身世,只说是自己亲生的,而且一家还搬去莱芜,这一住就是十五年,三年前养父去世,养母也跟着病倒,直到临终前才告诉“女儿”实情,然后拿出王府的玉佩让小格格去衙门寻亲,和亲王这才找回失散的女儿。

不过慈宁宫的戏演得再逼真,这后宫也不乏能猜到实情的人­精­,不提和亲王府新格格与淑芳斋失踪宫女一模一样的长像,像舒贵妃婉嫔等人都是藩邸的老人了,十五年前他们可没听过和亲王府丢女儿一事。再想一想淑芳斋和延禧宫开始被皇帝冷落的时间——对于这位和亲王府的新格格,已经有不少人猜到了实情。

这天乾隆来慈宁宫的时间晚了许多,一­干­后宫美人也已经尽数退去,连那拉氏和吴扎库氏也相偕避开,偌大的正殿只留下了四人:乾隆,新格格,老佛爷和桂嬷嬷。

“紫薇——”打量着亲生女儿许久,乾隆突然开口:“这是朕最后一次叫你紫薇,在这一刻,朕是你的阿玛,但是今日出了慈宁宫殿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紫薇,你只能是和亲王府的三格格。”

“皇上——”勉强克制住满心的泪水,萌姝满是感激地跪倒在乾隆面前:“皇上,有您今日这句话就够了,您承认了我——皇上,我知道自己以前的无知和愚蠢给您带来了无尽的麻烦,我在这里给您磕头赔罪了——”

充满感情的三叩首之后,萌姝又强作冷静开口:“从今以后和亲王府就是萌姝的家,萌姝会用心孝顺阿玛额娘,也会努力做一个让他们骄傲的女儿——皇上,老佛爷,也请你们保重身体,萌姝会永远在心底为你们和阿玛额娘祈福。”

“好孩子,起来吧。”微有感动的乾隆也满是感慨开口:“你能明白过来,朕很是欣慰。”

“难怪福丫头一直在哀家面前提起你,实在是个懂事的孩子。”想了想皇太后又道:“萌儿既是弘昼的女儿,那便也是哀家的孙女,以后有空常进宫陪哀家说说话。”

“正是,”点了点头,似想起什么,乾隆又望着眼前的亲生女儿:“兰儿和晴儿刚刚指婚,王府怕是也留不住萌儿多久——”

“让皇后和老五媳­妇­先挑上几个备选,回头再让皇帝定夺。”

“不知萌儿想要嫁个什么样的额驸?”乾隆的语气很平静,却掩饰不了想要试探的心思。其实也不能怪乾隆,实在是福某人太不着调,他严重怀疑女儿识人的眼光——此时他哪里还记得福某人也曾是自己眼中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什么,朕有说过那样的话?污蔑——全都是污蔑——再敢造谣,拖出去砍了——

“萌姝任凭皇上做主。”回话时萌姝是一脸的端庄恭顺。一年来的反省,她已经知道了刚进京时自己是多么荒唐,不知避嫌,私订终生——当时的自己几乎差一点就成了第二个生母,如今生父的怀疑不过是她应付的代价。

“好,好——”打量着女儿的神情半晌,乾隆终于满怀欣慰:“紫薇,你果然是朕的女儿,朕没有看错你啊!”

不知是不是巧合,和亲王府新格格进宫的当晚,后宫便传来延禧宫令贵人病重的消息,再有一月就过年了,宫里自是不想有什么晦气,于是三大巨头一致严令太医院不惜一切代价治好令贵人——

宫外得了消息的和荣却不以为太医的药材能让已经绝望的令仙子焕发新生,沉思半晌,她也给宫内的人递了消息——

叉烧五和NC燕还活蹦乱跳的,令仙子怎么能死?自己招来的祸害自己解决!

“魏氏——给柏嫔娘娘——诚嫔娘娘——请安——”大病中的令仙子此时哪里还看得出以前的半分光鲜亮丽?脸­色­灰白中透着黯黄,骨瘦如柴——仙子早就变成女鬼了。

“哟,姐姐怎么病成这样了?才几天不见,竟然又瘦了一大圈,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补回来呢!对了,妹妹那里还有不少皇上赏的燕窝,反正妹妹也用不了那么多,回头妹妹就给姐姐送些过来呵。”柏嫔林氏一直是比较受乾隆宠爱的,所以这些年没少被令仙子穿小鞋,如今有机会她当然要报仇了。

“林姐姐真是心善呢,可不像以前有些人,当着皇上的面温柔似水,背地里行事却如豺狼当道。”诚嫔钮祜禄氏虽说有老佛爷当靠山,但因为本人不得乾隆宠爱,进宫这几年也没少吃令仙子的暗亏。

“妹妹赞誉了,相较于咱们后宫那位仙子娘娘,姐姐可差得远了——”林氏也以帕子掩面低笑。

“说到仙子娘娘——咱们姐妹可谁都没有令贵人的好福气,养下那么个孝顺贴心的女儿——仙子娘娘?呵呵——我看咱们姐妹还是做个俗人的好。”钮祜禄氏也笑得幸灾乐祸。

接下来两人竟当着令仙子的面讨论起一年前还无限风光的延禧宫母女,直到自己嘲弄够了,这才又相偕离开。

“娘娘,您用药吧。”腊格被调到七格格身边一起到了颖妃的储秀宫,冬雪却仍是尽心尽力伺候令仙子。

“娘娘,皇上已经给太医院下了死令,一定要治好娘娘的病,皇上心里还是有娘娘的。”久久得不到回答,冬雪继续劝道:“娘娘如此作践自己身体,当真是想放弃一切?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冬雪,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半晌,令仙子睁开麻木的眼睛低声道。

“奴婢不敢给娘娘保证,可是奴婢也知道一个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好好活着,总归还是有希望的,要是——”上头不让令仙子这个时候死,主子也要令仙子活着,冬雪也只有继续扮演忠心婢女的形像。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许久,令仙子也喃喃沉吟着这一句。

“娘娘,您这样整天闷在屋子里也不是个办法,”看到令仙子似乎有些心动,冬雪继续趁热打铁:“太医也说了,娘娘应该有适当的走动,晒晒太阳,到园子里走一走,这样对娘娘的病有好处。娘娘,要不奴婢扶你去花园里转转?这两天阳光还不错,再过一段时间天气变冷,娘娘就是想出去看看也不能了。”

御花园一处假山后面,两个小宫女躲在其中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珠儿,我知道你们家里世代行医,你哥哥还是留过洋的大夫——上次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你也知道我姐姐身子弱,经不起半点疏忽大意。好妹妹,你快告诉我,等将来我姐姐生了,我们全家包个大红包给妹妹——”

“好了好了,我算是怕了你——你知不知道让我一个姑娘家去问父亲和兄长那些事,实在很难为情的?”那个名叫珠儿的小宫女虽然满腹抱怨,倒也细细述说起来:“你听好了,我可只说一遍——­妇­人怀孕最忌红花麝香等舒经活血类药材,不可有剧烈运动,不宜久站,不宜做弯腰等让腹部受累的各种动作,吃食上要谨慎……对了,我哥哥还说了,有些人特别奢爱那些­色­彩艳丽光鲜的彩瓷器具,这些于人体本身无大害,但是孕­妇­却万万不要使用——”

“为什么呢?那些彩瓷都很漂亮,任谁看到都会心情愉快,为什么偏偏孕­妇­用不得?”

“小草姐姐,你有没有闻过那些新做好上完油漆的家具?它们是不是都会有各种气味?”似乎是得到了对方的确认,珠儿又继续道:“这就对啦,那些­色­彩斑斓的彩瓷的确非常漂亮,可是用来上­色­的颜料也会有味,成|人抵抗力强没有感觉,胎儿却是受不得刺激的,再加上商家为了减轻成本而大量使用极其廉价的劣质染料,对胎儿的危害就更大了,听说严重的还会导致流产和死胎——小草姐姐,你记住了,我哥哥说过,美丽的并非就是无害的。”

“好妹妹,回头你给我写一张单子吧,你说了这么多,万一有一些我漏记了怎么办?我姐姐身子弱,如今成亲六年才有了第一胎,一定不能有什么疏忽——好妹妹,你就再给我默一份吧,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全家没齿难忘!”

“行了行了,我答应你就是,真受不了你,罗嗦死了!”半是无奈抱怨一句,只听那珠儿又道:“好了,咱人也该过去伺候主子了,就这么被你拉出来,回头姑姑问起来,我看你怎么回答。”

“嘻嘻,这一点妹妹尽可放心,自是不会连累妹妹受罚——”随着女子的一声低笑,二人也渐行渐远。

藏青­色­的假山另一头,佯装没有看到身边令仙子眼中的波涛汹涌,冬雪低声抱怨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宫的丫头,倒是很会找地方躲懒!娘娘,天­色­还早,奴婢扶着你在园子里再走走?”

此时令仙子却恍若未闻冬雪的话,定定望着宫外的某处——面上除去一开始的震惊愤恨,此刻她的神情是一惯的麻木,只是眼中却闪烁着噬血的利芒。

夫妻

在太医院的全力医治下,一度病危的令贵人竟然慢慢好转,皇太后和皇后极为满意地打赏了太医院,后宫一­干­美女却暗地里撕碎了不少帕子。

和荣公主府内,瑞郡王诺布阿穆尔刚一回府,便看到在园子里散步的妻子一脸的心不在焉。

“很无聊?”冲旁边想要行礼的碧鸾挥了挥手,诺布阿穆尔很自然地挽起妻子的手。

“你还知道我无聊?真难为你还记得考虑孩子他娘的心情!”白了丈夫一眼,和荣一脸恹恹的的嘀咕道。

“福儿,我这不是刚得了好消息便赶着回来告诉你了?”从背后揽住妻子入怀,诺布阿穆尔枕着妻子的肩安抚道:“渥巴锡和父汗的使臣已经在前往北京的路上,定亲王一行也已到了哈萨克草原,不日全国都能知道哈萨克汗王向大清称臣的消息,同时兵部已经向东北和清哈边界增兵三十万,如今大清就等着俄国被气疯后采取行动——”

“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愣了愣,和荣不由得抱怨道:“我怎么觉得自己忒像个好战分子。”

“和亲王府的三格格好像要被指婚了,这算不算是好消息?”闻言诺布阿穆尔连忙换了个话题。

“皇阿玛下旨了?”惊讶之后,和荣也暗中叹了口气,指婚不算好消息,还有什么能算好消息?

“土尔扈特部蒙古子民不远万里回归祖国,除去划归牧场安置牧民,渥巴锡也必定要被正式封汗的——”诺布阿穆尔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妻子鄙视了,沉吟间他继续道:“朝堂上要求赐婚的呼声很高,宗室中虽然也有王府想将女儿嫁过去,但是皇上似乎还是——”

“皇阿玛还是最相信自家人,也想把汗王福晋的位子留给自家女儿——”猜到乾隆的心思,和荣半是好笑半是无奈。萌姝若真是嫁给渥巴锡,在蒙古福晋当中,便是自己与和敬也要低她一等——想必这也是那些宗室王公这次会主动表示嫁女和亲的原因。

似乎想到什么,和荣又道:“对了,那六万多上了欧洲战场的土尔扈特部蒙古士兵怎么样了?”土尔扈特部十几万牧民的大队伍已经走完了万里东归之路,那些被俄国送上战场的土尔扈特部青年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

“福儿,他们已经脱离俄国人的掌控,但是需要时间休整,所以最快也要年后才能回国。”诺布阿穆尔可不愿告诉妻子土耳其和普鲁士想利用那些蒙古士兵与大清再谈一笔买卖,而且是狮子大开口。

这些人果然都是强盗,一个个见利忘义。想到这里诺布阿穆尔连忙继续转移话题:“福儿,夜赫这次差事办得极为漂亮,先是扮成盗匪劫了人质胁迫那些布里亚特人和通古斯人,又利用他们一起灭了俄国所谓的剿匪骑兵大队,最终带着土尔扈特部冲破俄国人的层层封锁和追击走出西伯利亚。福儿,让他只是训练骑兵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我那是一般骑兵吗?他们个个都是一把利刃,在任何时候随时都有可能Сhā入敌人心脏的一把利刃。”极为得意地看了丈夫一眼,和荣又道:“就是不知道远在缅北野人山的丛林野战兵训练得如何——五年了,我记得他们应该也有三百多人了,一切全都靠着自己摸索——”

“那又是福儿为大清打造的另一支尖刀?是由那些功夫极好的少年组成的秘密队伍?”五年前和荣筹建两只特种兵团的时候诺布阿穆尔并不清楚,不过随着这几年和荣在丈夫面前不再刻意隐瞒以及终结者骑兵团的浮出水面,诺布阿穆尔也开始接触到龙门内的许多秘事。

“是啊,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像夜赫一样给我们带来惊奇!”五年前,决定组建终结者骑兵团的同时,和荣不过随口一句:国家需要一支在丛林中比野兽还机敏凶狠的队伍——于是功夫和组织能力都不错的秋璃刘锦风二人便拿着和荣的密令开始行动了。有了密令的他们虽然能够得到龙门各部的全力配合,对于手中的任务却仍是摸着石头过河,所以也就难怪和荣现在心里会没底了。

“福儿不妨让他们去台湾府助张知府一臂之力。”想到刚刚得到的消息,诺布阿穆尔建议道:“经过台湾府这半年来的谋划,琉求尚穆王早就动了纳土归降的心思,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正式签下降书,一切未成定局,张知府也不好奏报朝廷,台湾设省的事也只能拖着——”

“你说的种种原因是什么?”皱眉沉思片刻,和荣又扶着腰侧开口道:“如果是暗杀那些持反对意见的人——这可不是什么好注意。”一旦真相败露只会适得其反。

“在福儿心中为夫就是那么蠢的人?”开口的同时诺布阿穆尔已经将妻子打横抱起:“琉求还有个恶邻呢,这半年来为了阻止琉求降清,他们可没少在背后搞小动作,大清既不愿大动兵刀,给尚穆王及家人重臣派几个得力的侍卫还是可以的。”

“再顺道揭露倭人的­阴­谋——”很自然地靠在丈夫的臂弯中,和荣也笑道:“是我变蠢了,不该小瞧了自己的男人。”

“福儿——”脚下一顿,望着妻子的笑语晏晏,诺布阿穆尔当时便有些口­干­舌燥:“福儿——再说一遍——”

“说什么?我变蠢了?原来你这么喜欢听我嘲笑自己?”

“福儿——”头又低了几分,诺布阿穆尔几乎就要以行动告诉妻子她的控诉比低笑更能让人兽­性­大发。

“少见多怪——”低喃一声,和荣一边用手隔开丈夫的脸,一边嗔笑道:“你诺布阿穆尔是我的额驸,是我的丈夫,自然也是我的男人——这句话真有那么大惊小怪?”禁欲六个月的男人是经不起一丝丝挑逗的,和荣只好在第一时间满足丈夫的虚荣。

“福儿——福儿——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这话——真好——”虽然和荣及时妥协,却仍是没有止住丈夫的情动,将妻子安置在榻上,诺布阿穆尔灼热的吻便随之而至——

男子紧绷的身体和无法忽视的喘息声都让和荣心潮翻涌,再抬眼看到极力隐忍的丈夫脸上密密的汗珠,在意识彻底恢复之前和荣的右手已经由男子的小腹滑至胯间,红着脸轻轻一握,感觉到丈夫明显的一僵,只握住半边的手也开始滑动,直到听见丈夫的闷哼声,和荣才敢悄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侧躺在自己身边的人,不想却被对方逮个正着,心里一慌她手上也连忙松开,接着便拉过另一边的被子把自己藏起来——自己到底是脸皮不够厚!

这边诺布阿穆尔待清醒过来便看到一向谈笑风生的公主妻子第一次如鸵鸟般用被子将自己的脑袋捂了个严实,半是好笑半是燥热的他强忍住想要狠狠吻住妻子的冲动,最终隔着被子紧紧环住妻子的肩,然后闷笑着将被子往下拉了拉:“福儿,别闷坏了自己——福儿——你说——同样是——为什么福儿做起来格外舒服?”

“不要脸——”虽然隐约猜到最近这几次的擦枪走火丈夫只怕都是靠着男人最原始的自我纾解法灭火,但是听他竟然毫无羞意在自己面前说出来,和荣终是忍不住红了脸斥道。不过斥责归斥责,和荣心里还是有个不小的疑问,自己这第一次真的有做得很好?似乎——不是似乎,事实上自己应该没有让丈夫得到□吧?握了握只是布满细汗的掌心,又羞又臊的和荣­干­脆闭上眼睛假寐。

“福儿,没有为夫的不要脸,咱们的孩子从哪里来?”低笑一声之后,诺顿布阿穆尔也不再打趣妻子:“好了,福儿,你也该休息了,先睡一会儿,时间到了我叫你。”

见妻子没有开口反对,诺布阿穆尔也开始沉声唱起一支蒙古民歌,在妻子怀孕的这大半年里,在无数个夜晚,他就是用这样简单纯朴的吟唱安抚躁怒的妻子,伴着妻子入睡——

洁白的哈达是吉祥的彩云,千山万水伴你好运,浓香的­奶­酒是草原的甘霖哎呼,溶在你心田常滋润。

我亲爱的姑娘请你留下,草原就是你温馨的家,我亲爱的姑娘请你留下,草原就是你温馨的家。

马头琴啊为你歌唱,圣洁的­奶­食请你品尝,蒙古包是你温暖的毡房哎呼,犹如你在自己的故乡……

寂静的午后,诺布阿穆尔低醇的歌声由内室传出,接着又若隐若现传至周围的后殿。低沉轻柔的声音与其说是在歌唱,还不如说是在诉说心声。屋外,公主府内所有婢女侍卫,不管能不能听懂男主人的歌声,也不管是听到过多少遍,此刻他们仍是感受到了心灵的宁静和幸福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史上还有比我更悲惨的男主吗?根本就是打酱油的——

额驸开始抗议罢工了,所以有了这一章——

大家凑和着看啊!

萌姝指婚

随着渥巴锡的进京,在全国各地报纸的大肆宣传下,国人对土尔扈特部蒙古回归祖国的欢迎热潮达到顶点,不提酒楼茶馆之内客人们开口闭口之间的议论,家家户户百姓们茶余饭后对十八岁的东归英雄进京的期盼,只看渥巴锡进京当日,北京城外上万青年和学子的热烈迎接,城内几十万百姓的夹道欢迎,随处可见的红底黑字大幅条横——“欢迎土尔扈特部人民回家”、“欢迎渥巴锡汗王进京”……你便知道中国朝廷和百姓对于游子们的回家表现得多么热情。

虽然土尔扈特部九人的使臣团夹在准噶尔和喀尔喀两部蒙古新年朝贺的使团中毫不显眼,但是你只要看到他们脸上的神情,你便能立即区分哪些是刚回家的游子,虽然感动自他们踏上哈萨克草原那一刻便时时出现,但是京城百姓的热情还是让他们激动得热泪盈眶。

朝廷方面,荣亲王及礼部理藩院官员并京中蒙古王公子弟至城外六里处亲迎,皇城朝阳门外,乾隆亲率文武百官接见大清的东归英雄。当着百官和众人的面,他亲自扶起年轻的渥巴锡汗王及其族人,接着对土尔扈特部的回归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言谈间不但表达了大清对土尔扈特部回归祖国的热烈欢迎,更从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的高度赞扬了土尔扈特部万里跋涉回归祖国的这一壮举。

正是在这次谈话中,乾隆第一次提出“满蒙汉藏回,共存共荣辱”的民族政策,《北京日报》次日将帝王的欢迎词全篇投放到头版头条,并重点解析了帝王所提到的民族政策,将中国的五个主要民族比喻为人的五个手指,骨­肉­相连缺一不可,文章又以当今国际大局势为背景,号召全民族团结一心,一众志成城,让中国永立世界强国之列。之后,全国报纸纷纷转载此文,各地的名儒士绅和各院校学子们也纷纷就此展开讨论,虽然仍有消极的声音,但大部分国人已经在思想上受到了一次洗礼,和平年代也许还不能看出什么,但在来年与俄国的战争中,百姓却能很快凝聚起来抱成一团,成为朝廷最紧固的大后方。

另外,这一次朝廷民族政策的公布,以及对土尔扈特部的热情接待,让那些漂流海外的汉人也生出好感,特别是当他们在异国他乡受到排挤受到欺侮的时候,他们对祖国故土的思念便越来越深,最终行成了东南亚华侨回家返乡的第一次□——

对了,除了土尔扈特部的回归,最近大清各报纸上出现最多的另一个主题便是皇家科技研究院的成立,以及的颁发。这其中的焦点不是研究院的成立,也不是高额的奖金,而是获得奖金和皇家荣誉勋章的人。

皇家特级荣誉勋章金奖获得者:武汉蒸汽动力研究所总工程师瓦特先生。好吧,一个外国人,我们也不熟悉,就不多做评论了。

皇家高级荣誉勋章金质奖章获得者:朱刚,汉阳兵工厂技师,获奖理由:在工作中改进枪枝瞄准­射­击­性­能。

皇家高级荣誉勋章银质奖章获得者:刘桐,天津造船厂技师;获奖理由:于舰船动力设计中做出杰出贡献。

……

皇家荣誉勋章铜质奖章获得者:李柱子,大治铁厂工人;获奖理由:提出建议改进治炼工序,大大提高了铁质韧度。

皇家荣誉勋章铜质奖章获得者:牛二,苏州锦绣丝织厂工人;获奖理由:改进织机提高工作效率。

这一数可了不得,二十八个皇家荣誉勋章获得者,其中二十二个都是在工厂做工的工人。士农工商——什么时候他们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贱民也可以得到朝廷如此的重视?高额的奖金,代表永久荣誉的皇家荣誉勋章——报纸上的报导更是让他们得到世人的羡慕和尊敬——这一个月来,不只是所有获得荣誉的人热泪盈眶夜不能寐,而是所有在工厂做工的劳动者为工友和自己而激动欢呼,有什么事能比自己的工作得到国家和百姓认可更值得高兴?

皇家荣誉勋章的颁发让工人们的劳动热情彻底被调动起来,一时间能进工厂做工也成了比较热门的选择。接着,全国各地的报纸又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为题,对朝廷的新告示进行了宣传,指出来年国家还要在全部各行各业评选出行业劳动模范和在工作其领域做出突出贡献的杰出人物进行表彰,号召大家努力做工的同时,也要开动脑筋用心做事,争取获得荣誉,于是,许多人的发明革新和进取­精­神开始焕发。

至此,几千年来工人在社会中受到的岐视压迫开始散去,中国工业化步伐进一步加快。

为此,在皇家科研院成立之后,朝廷也在第一时间着手建立起一个公开公平以及大众化的评选机制。

乾隆最终还是将和亲王府的新格格封为和硕和宁公主指给了新册封的卓里克图汗渥巴锡,因十八岁的渥巴锡还有父丧在身,大婚定于两年后举行。

得到消息,和荣只能再一次感叹乾隆的小心眼和偏心眼!

萌姝虽然被封为和宁公主,却因乾隆体恤和亲王夫­妇­刚寻回女儿让她仍是住在和亲王府。接到和荣的邀请,和亲王福晋吴扎库氏亲自偕同女儿登门。

“婶子当真是一刻也离不开妹妹!”看到来人,和荣一边让婢女扶了吴扎库氏起来,一边打趣道:“还是说婶子怕妹妹在我这里受欺负?”

“是婶子想见见福儿了成不成?”吴扎库氏也笑着打量眼前的和荣:“看着气­色­还不错,小家伙没怎么折腾你吧?”

“还好,一天也就折腾那么三四次——”沉吟间和荣也极为满足地笑道。

“是胎动吧,你第一次做母亲,必定会有许多复杂的感觉。不过只要一想到腹中的孩子,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了幸福和满足——”

“是啊,不过也确实很辛苦——做母亲真不容易!”和荣半是感慨半是满足说道:“怀胎十月——这个时间好漫长,对我的耐­性­可真是一次大考验。”

“净说些孩子气的话。”嗔笑一声,吴扎库氏接着道:“将来等到孩子出生了,看着他由一个小婴儿一天天慢慢长大,再一步步离开你的怀抱,直到离你越来越远——到时候你一定会失落难过,一定会再想生一个能让你抱在怀中的孩子,哪怕他将来也会长大,也会离开你——福儿,做母亲是一个女人最幸福的事——”

“婶子一定是天下最好的额娘。萌儿,你知不知道姐姐都要忌妒起你了!”笑望着旁边温柔端坐的萌姝,和荣笑得极为亲切。

“额娘真的是天下最好的额娘,不过姐姐也有皇上老佛爷和皇后娘娘的疼爱,姐姐也很幸福。”在这样的暖暖气氛下,萌姝明显已经没有第一次的那种紧张和僵硬了。

“是啊,我有老佛爷和皇额娘,还有皇阿玛——”似乎想到什么,和荣突然半是无奈半是好笑:“我前几天还对额驸抱怨说皇阿玛的偏心呢,亲疏远近在他心里可分得清楚了。婶子,这次你和五叔刚寻回妹妹,便被皇阿玛指婚蒙古了,你们必定是极为不舍吧!”

“谁说不是呢?不过女大不中留,只要萌儿嫁得好,以后过得好,我和你五叔也就欣慰了。”闻言吴扎库氏也一脸不舍地叹道。

“萌儿,到姐姐这边来。”笑着冲旁边的萌姝招了招手,和荣拉过少女的手又道:“不像你姐夫当年提亲时,宗室中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这次朝廷要和亲蒙古,宗室可有不少王府想将格格嫁过去,萌儿知道是为什么?不用不好意思,都已经指婚的人了,又是在婶子和姐姐面前,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姐姐,想必是因为——卓里克图汗王是有实权的大扎萨克——”想了想,萌姝有些窘迫地开口。土尔扈特部十万余人被分为五个旗,汗王渥巴锡同时又是掌管盟旗的大扎萨克,与喀尔喀蒙古和准噶尔蒙古汗王一样都是掌握了治理部族旗务实权的。

“好萌儿,你明白就好,”拍着少女的手,和荣又笑道:“将来萌儿嫁过去,不止是卓里克图汗王福晋,同时亦是那十几万土尔扈特牧民的王后娘娘。所以我才会说皇阿玛偏心眼呢,而且他不止是偏心妹妹,更是打心底相信妹妹——皇阿玛治理着偌大的大清国,身上的担子不知有多重,真正能帮他分担能让他信任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妹妹是冰雪聪明的人,一定能想明白的是不是?只是将来就是苦了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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