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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2265。

外面是早上很好的太阳。进瓶梅虽然不是妈妈的真实目的,或者最终目的,但我毕竟迈出了第一步。无论前路多艰,我却看到了希望,就像那美丽的晨光。我脸上有着年青美丽的笑。

路过一家房屋中介,我透过玻璃门看到里面的帅哥美女,一个个坐在笔记本电脑前,也笑容灿烂。但我忽然就想起胡彦斌唱的那句歌词:这笑有多危险是穿肠毒药。

如果没有了从客户身上谋取利益的目的,他们还会那么无缘无故的笑吗?

他们主要经营的是二手房。虽然代租房子只是他们的附带业务,他们从中赚取的并不多,可能还根本就不屑放在眼里,但我还是不愿走进去。

我也听说过,大多数中介代租房子都是向房东收取费用,与租房者无关。但租房毕竟是我和房东的事情,无论是房东还是我自己,都没必要被他们宰去一笔。

我看到前面有家我走了进去。我想到网上去搜索些租房信息,我喜欢这样直接的和房东联系。

虽然网上可能骗子更多,但那毕竟是针对女孩子。我曾经在叫作《拍案说法》的电视节目里,就看到过一个­色­男以租房为名义,诱­奸­了不少去看房的年青女子。

我是个男人,­色­男对我不会感兴趣。如果真倒霉遇上一个­色­女,我就从了她也没什么大不了。我愤世嫉俗,越是愤世嫉俗就越是不在乎自己的处子之身。

前面我就说过,至今也没有人要我对她守身如玉,也许永远都不会有。

经过包间时,我经不住诱惑的把眼睛往门缝里瞟了一眼。电脑前的沙发上坐着一对青年男女。男的一手搂着女人的细腰,一手从女人的低胸衣的领口探了进去。前段时间有在网上很流行,叫《穿过内衣抚摸你》。可惜我没看过内容,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和包间里的情景相似的描写。更可惜的是那个男的虽然投入,女的却自顾自的玩着游戏,对他似乎毫无感觉。

我没进包间,我才不屑像那男的那么无趣。大多数时候我还是想做一棵树,等着藤来缠。更何况今天我另有目的。

我在普通间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的右边是个少女,一边吸烟一边跳着劲舞。看上去像个初中生。左边是个男的,三十岁左右,却大喊大叫的和一头怪兽战得正酣。

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做事,我已习惯了。我们镇上的网吧也如此之乱,但我却在里面完成了我那本叫《女房男客》的

唯一遗憾的是那原计划至少写十万字的,但后来由于妈妈逼着我尽快完成对她买回的那些书的自学,我几乎再挤不出时间到镇上去上网,便只好在还没到五十万字时就草草结了尾。

我那时暗暗的很恨妈妈,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好像世界末日似的,好像我不再把那些书自学完,就永远的没有时间了。

现在我才知道,妈妈是急着要我到重庆来进瓶梅公司。而在她看来,进瓶梅公司之前,我又必须得自学完那些书。

我先登qq,我对重庆完全陌生,我得进一个重庆的聊天室,边看网上的租房信息,边向聊天室里的人请教。比如租金是不是太贵,比如离解放碑是不是太远。

没想到我的qq刚一登录,我那个自创的《女房男客》的读者群便闪烁不停。打开一看,是些留言。有指责不该到最后,还是没让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结合的;有说作者没按原来的思路写,结局草草,要求重写的;有问什么时候才vip解禁的;甚至还有大骂作者财迷心窍,写本网络小说还他妈收费的……

我哭笑不得。

那些责怪小说后面不如前面的,都是些热心而真诚的读者,我总不可能为了敷衍他们替自己寻找借口,我更不能在他们面前把责任都推给我的妈妈。

那些期盼快快解禁vi甚至大骂我只向钱看的读者,我又能拿他们怎么办呢?读者就是上帝,回骂上帝我是万万不敢的。难道我就老老实实的告诉他们,我写那本书就是为了赚钱买台笔记本电脑,钱没赚够我是不是会解禁的?我爱自由,我这一生的梦想,就是行万里,读万卷书,然后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写作。如果我真这样说了,可能理解我,被我感动得默默不语的极少,反是嘲笑我的居多。原来他们一直错误的当作大作家的寂寞抚琴生,不过是个连台自已的电脑都没有的乡巴佬!

寂寞抚琴生是我的笔名。我的真名是杨改之,这个他们不知道的。

被嘲笑事小,可让我的那些fans失望却事大。我和不少fans视频过,可大半都是人见人爱,车见车载的美眉呢!

我只好在还没有读者来得及,在线提出新的问题之前,隐身了。

我一边浏览房源,一边向沙坪坝聊天室的网友咨询,结果要么是房价太高,要么是离解放碑太远,半天也没找到个如意的。

这其间qq消息闪了好几次,都是些来自聊天室要求我加为好友的。打开个人资料一看,尽是些自称某某大学在校清纯女生,联系上门服务的。说什么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全套服务包你满意。妈的,都­精­通吹拉弹唱了,还清纯你妈个鸟呀,清纯!

我正气得准备破手大骂,却有网友给我发来条新的房源。那有趣而诱人的内容,一下子就把我吸引住了。

13

内容如下:

观音桥绿荫路霞映小区杨女士,不堪空房寂寞,拟将余室一间,租与品行良好之男士。本人之收入,胡口尚绰绰有余,不靠房租补缺。但求巴山夜雨,能得同趣异­性­剪烛西窗。另有qq车一部,价虽不贵,却可代步。如租房之男士,上班路线在观音桥至解放碑段,则可于往来之间,同车而行,共看沿途繁华。月租上限300块,下限看缘。联系qq。

一段不文不白的话,语虽不详,却颇合我意。尤其是那句“如租房之男士,上班路线在观音桥至解放碑段,则可于往来之间,同车而行,共看沿途繁华”更是让我心动不已。有了这一条,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如那女士是个美人,可就最是锦上添花了。

我查找她的qq号,虽无详细个人资料,却竟然在线。于是迫不急待的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请求她加我为好友。并且附上“品行良好之男士”几个字,以表明自己的身分和租房的诚意,期待能立马通过她的审核。

可惜我眼巴巴的盯了屏幕半天,她那边却杳无回音,我那请求她加为好友的消息,竟如石沉大海了。

但我却并没放弃,更没有半点心思搜索别的房源。如果真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那么她那条租房信息,就是我的沧海,就是我的巫山。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第一眼就那么认定,难道这就是她所说的缘?她不是说房租上限300块,下限看缘吗?呵呵,有了缘了,那么下限会降至什么程度呢?不会既让我免费入住,又委身为我红袖添香吧?

我这样想着,便得意的笑了起来。我那笑虽没有发出声音,但肯定有些­奸­邪。不然,就算我不小心碰了旁边那位小妹妹的手,她也不会冷冷的给我几个白眼,还退出劲舞团,怯怯的下机离开。

我其实很想给那小妹妹道个歉,毕竟她还是初中生,如我当年一样心清如水,我不能让她觉得这个世界有太多­阴­影。可正当我叫住她时,qq提示音却响个不停。我急急的打开消息看,那杨女士竟真的通过我的请求,加我为好友了!还附了条问话,你是租房的吗?

我急忙颤抖着手打字回答她,是!你那租房信息是真的吗?

我兴奋得把那个小妹妹给忘了,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对话框,等待对面的回话。

不想小妹妹却唾了口唾液在地下,道,妈的,向我暗示也暗示了,叫我等我也等了,你她妈却又泡上了别的马子。什么意思呀?!

好在她虽然气愤,却有所顾忌,声音不大。要不然,若引得网吧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我可要无地自容了。

我这时才记起她来,可已经来不及了,她骂完我就头也不回的愤愤然走远了。只是我不明白她骂我的那些话,我如置身迷雾。我承认我是叫她等了,那是我想让她给我个向她道歉的机会,可我什么时候对她暗示了,暗示了什么?我又什么时候泡上别的马子了?谁是马子?即使我真泡上别的马子了又关她什么事?

直到她走出门,在门口又燃了只烟,边喷云吐零,边走向对面的洗脚城,我才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她竟是洗脚城的小姐,原来她竟以为我碰她的手是在对她暗示,原来她的白眼她的怯怯都是试探和做作,原来她站在我背后竟是以为我叫住她是真要跟她去,后来见我没动,只顾跟杨女士聊天,又以为我转移目标,泡上杨女士了!

可是,我真的不愿相信,甚至宁愿我没看见她的去向。怎么可以呢,她怎么可以如此堕落?无论是回想起来的她的面容,还是眼前的真实呈现的她的背影,都只能让我认为她还是花蕾,含苞未放的花蕾!

在和她仿佛的年龄,青梅因遭遇我的侵犯,而羞愧得不愿再见江东父老。可她呢,竟然……

哎,我还是不要再想下去了,免得影响了我和杨女士对话的心情。

杨女士这时也真的回话了,是的,只是……

话没说完,我知道她是想知道我是否品行良好,又不便问,我故意不作回答,反问,你那贴子怎么写得那么奇怪呀?让人觉得不像是出租房子的,反倒像是……

我也没把话说完。一边问一边窃笑,且看她将如何回答。

任何男人,只要功能还正常,对女人还心存那么一点点幻想,就不难从她那句“不堪空房寂寞”里看出点别的来。她越是反复强调男人的品行,就越是有挑逗暗示之嫌疑。

我虽然愤世嫉俗,但我也是正常男人,我当然也会以为她并非一本正经,禁不住要试探她的真实目的。

可是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竟不再理我了,这让我有些后悔有些慌乱。莫非她虽不堪寂寞,却真是名副其实的淑女?我这句话在她看来竟略显轻薄,竟在品行败坏之列?

只是一个真的淑女,又怎么可能会把“不堪空房寂寞”的句子,那么招摇的挂在网上?又莫非她只是故意做作?

但无论如何,只要她还理我,我就得小心点。虽然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但为了安全起见,我最好还是先给她一个好男人的印象。不然,不要说让她觉得与我有缘,让我免费住进她家,还委身为我红袖添香,恐怕就是给钱也租不到她的那间房子了。我那上下班一路香车美女的幻想,也只会成为阳光下被风吹破了的,曾经的­色­彩斑斓的泡影了。

我并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我就那么认定她一定会是美女。

庆幸的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她还是回答我了。那出租房子的贴子,是我叫一个朋友帮忙写好,贴到网上的。不想她却写成那样子,故意作弄我。不过她也没什么恶意,只是玩笑而已。

还附发了qq表情,是张羞得红通通的脸。

原来如此!我现在不仅是对她的那间出租房有兴趣,我还对作弄她的那个女子也发生兴趣了,竟想知道那是怎么样一个有趣的人来。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首要的是要得到杨女士的信赖,租到她的那间房子。

既然那贴子并非杨女士所作,那么就没什么“不堪空房寂寞”之说了,倒是“租与品行良好之男士”更为可信点,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的确没有发现她有任何故露春光的迹象。

我问,你真只租与品行良好之男士?

她说,是。

我问,为什么?

她说,因为以前曾经遇上个坏男人,她虽然从不拖欠房租,却在有一夜醉酒时,想……

那个想字,一下子就让我心跳加速。我敏感的心,立时就猜透了那省略号隐藏的内容,却接着问,想什么?

我是故意,我是明知故问。一半是心痒痒的,想知道一个女人对自己说出那难于启齿的事时,自己会得到怎样的剌激和快感;另一半是装傻,装清纯。在我看来,要让她觉得我品行良好,此情此景,再没有比装傻装清纯更好的办法了。

她却又不说话了。她大概是突然意识到和我走得太近,在有意和我拉开距离。是的,两个人就得有点距离,有距离才觉得安何况,我们是两个完全陌生的人,才刚聊几句,怎么可以讨论那种事呢?

我忽然就不如先前那么着急了,我喜欢她此时的沉默。我在她的沉默里,感觉到了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我打心里喜欢这种娇羞。

可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铃声却急促的响了起来,我接听时,便听到了皓然万分焦急的声音。

改之,你他妈去哪了啊?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赤身**的,我怎么办呀?

我一边想象他的窘态,一边按耐不住笑道,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脱光你的。

他疑惑的问,不是你……?那……是谁啊?

我笑得更乐了,你他妈可别那么没良心啊,玩了别人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小子果然上当了,大声嚷嚷起来,更加焦急,我记起来了,你他妈昨晚叫了个马子进来。是不是你让她占了我便宜,还让她把我的衣服给带走了?!改之,你把我害惨了,我这几天起早摸黑,受苦受累挣来的血汗钱,可全都在内衣口袋里啊!

我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持了。天啊,我昨晚怎么就没想到这个,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毫无戒心的让那风尘女子带走了皓然的衣服!

14

我再没半点心思上网了,急急的把qq关掉。可就在我关qq的那一瞬,qq消息的提示音却响了起来,对话框里是杨女士的回复。但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些什么内容,对话框就伴随着qq的关闭一起消失了。

我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等那几行字,等那兴奋而又剌激的美妙时刻。可这一刻它真的到了,我却已不再是当时心情,甚至毫不把握的就让它错过了。

虽然无限遗憾,却来不及伤感。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得尽快赶回旅馆,找到那个风尘女子。

如果她还在旅馆,并没有卷起皓然的钱物逃走,那固然好,我可以放心的松口气。就算她真已杳如黄鹤,一去不回,我也得找到旅馆老板,向他讨个说法,尽可能的找回损失。

谁叫一切过失都是我的疏忽造成的呢?我不这样去弥补,将来怎么去面对皓然?毕竟这么多年了,我们才得以在茫茫人海中再次相遇,我在意这难得的缘和情。

我匆匆的离开连还没花完的几元钱的网费也没来得及退。

可当我赶回旅馆,上气不接下气的准备敲开门,先问问皓然到底在内衣口袋里放了多少钱,然后再作进一步打算时,我却突然没有了先前的焦急,只有气和怒了!

我分明听到,屋里不是皓然焦虑的叹息,而是他一边调戏一边替人轻解罗裳的声音,与之相伴的竟是那个风尘女子娇滴滴的轻声浪笑!

妈的,皓然,算老子白把你当朋友了,害得我惴惴不安,自己却在这里和那女子风流快活!

我那没来得及退的几元钱的网费啊,我那好不容易等来的杨女士羞于开口的回复啊,都被这小子一个可恶的电话给……!

我气得咬牙切齿,几乎是失语了,一个下笔如有神的网络写手,竟然找不到该在“给”字后面加上个怎样的词,才既能充分表达我的愤怒,又不至于词不达意。

找不到了语言,我只有行动,他不让我快乐,我也不让他快乐,或者不看到他快乐。

如果你也如我样不幸,那么面对别人的幸福,除了逃避或破坏,你还能做什么?

我再不敲门,我一脚就把门踹开,不给他和那女子任何喘息遮掩的时间,直接就冲了进去!

也许他难禁,刚准备进入;也许她**难耐,正等待充满。却因我的突然闯入,变得僵硬而尴尬。

但我没有看。

我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提起我鼓鼓囊囊的行囊,转身就走。

皓然在背后叫我,并急急的对我解释,改之,别生气,都是我的错。但我打电话给你时,我确实不知道她还会来。

这么说来,那个风尘女子再次出现在这里,是在他打电话之后,我回来之前。但我不要听他解释,如果他真在意我的感受,不应该等到现在。

风尘女子也在背后叫住我,听声音就知道她还躺在床上。也许她正用被子掩住了的身子,又也许恰恰相反,她把什么都大胆的暴露在我的背后。

改之这里本就不是久留之地。更何况你去的是那样一家大公司。怎么样,那家公司聘用你了吧?

带着笑,无限娇。虽然是问我,却完全不需要我回答。她的问话本来就充满肯定。

但我不喜欢,甚至反感。我最讨厌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总试图去猜测别人的一切。而一旦不幸真被她猜中了,我就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但我努力忍耐自己,我不想对他们中的任何人我知道越是不越是能让他们痛苦。如果他们真的在乎我。

但皓然在我背后突然愤怒的吼道,滚开!接着我便听到风尘女子重重跌倒在地的声音。

原来,我什么都猜错了。在此之前,风尘女子根本就没躺在床上,而是坐在皓然的怀抱里。

皓然推开她冲过来,拉住我的行囊。改之,别生气了,我们总不能因为她这个贱货,而破坏了这么多年的友谊。

我知道他正光着身子,他是真的在乎我们的友谊,不然他不会忘情得连衣服也顾不得穿。但遗憾的是,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他误会我了。他竟以为我是在因那个风尘女子和他争风吃醋。

而现在,我竟真有点因那个风尘女子了,不过与争风吃醋无关,却是因了同情和不平。

我推开皓然的手,冷冷的道,如此,你更让我瞧不起你了。既然和她好过,或者想过要和她好,你就不应该骂她贱货。

然后,我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听到身后一片静寂,只有我咚咚的脚步声。

但我知道,面对他们刚才的幸福,无论是破坏还是逃避,我都做到了。

除了观音桥绿荫路霞映小区,我再没别的地方可去。可我真到了那个地方,却更是不知道该去向何处了。

那么大的小区,十多幢高楼,哪一家才是杨女士的住房?更何况,我根本就不知道杨女士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我向谁打听去?

我更怕的是,就算我真找到了杨女士,她也置我背负行囊无家可归的处境不顾,根本就不让我跨进她的家门。

15

但既然来了,我总得想法试试。/|

我礼貌的上前去向门口的保安打听,没想到他却皱着眉没好气的道,你问我,我问谁?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向我打听一个既不知道名字又不知道长相的人!

我一听就来气,就算你不知道也不该这么损人的吧?但我却不能反对他陪着笑脸,讪讪的退了出来。

我是不能发作啊,我还得在这里找那个杨女士呢。我如果惹火了他,他连这小区门口也不让我呆了,我怎么办?

更何况已快到午饭时间,杨女士如果中午要回家,也该快到了。我如果在门口错过了,再要找到她就得等到她从家里出来。谁知道她什么时候才出来,要是她今天就不出来了呢?

这时一辆粉红­色­的qq车驶进小区,透过玻璃,我看到驾驶室里坐着的,赫然就是一位年青貌美的女子。我只觉一阵惊喜,想都没想就赶过去拦下车,把脸靠近驾驶室问,你是杨女士吗?

我声音有些颤抖,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认为杨女士就一定是她这样的年青美貌。但她还是比我想象中多了几分高雅气质。

隔着玻璃窗她并没听清楚我说的话,她疑惑的把玻璃窗摇下。

我便看到那张脸并没有隔着玻璃那么完美,竟然有好几处长了小小的雀斑。怪不得那句歌词唱道,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原来越是看不清,越是遥不可即越是美好,因为它的瑕疵被隐藏了起来。

如果她明白这个道理该多好,她就不会摇下隔在我们之间的那层玻璃,把自己如此真实而又切近的展现在我眼前。我就不会小小的失望一次。

但比失望更糟糕的是,我看到了双比她还疑惑,甚至有些愤怒的男人的眼睛!

那个男的坐在副驾驶室里,和她靠得如此之近。若不是她的男人,就一定是另一个租房的在我之前捷足先登。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于我不妙。

我又问了句,你是杨女士吗?

同样颤抖着声音,但却不是先前的激动,而是惴惴不安。

那女子望着我,没有回答,也许是忘了回答。

那男的却云开日出,眼中没有了疑惑,虽然极不厌烦,却少了眼中的愤怒,道,你认错人了!

如果之前我能确定他不是租房的,他不说我也知道我认错人了,杨女士的租房信息已暗示过她单身。我也不至于被他当作情敌或­奸­夫看,白白的受他的窝囊气了。怪只怪我不能未卜先知。

那女的这时才说话,但不是对我,她扭头去望那个男人,老公,别生气嘛,你也听出来了,我根本不认识他。

娇滴滴的声音,我立时就有反胃的感觉。纠缠过我又和皓然纠缠的那个风尘女子,也没像她这样让我浑身麻­肉­过。

那男子把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轻蔑的望着我对她道,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瞧他不舒服。我知道,你再怎么也不至于没档次到和他这么个土包子好的地步。

我肺都要炸了,我承认我是土包子,但我最厌恶别人这样称呼我,尤其是他那种极其侮辱的语气!

土包子怎么样了?妈的,不是老子土包子们搞生产,你***只有饿死!不是老子土包子们起房子,你***能有高楼住?!不是……!妈的,像朱军在那个小品里说的,往上数三代,你***也一家都是土包子!

但我没有骂出声来,只想恨恨的瞪他几眼。但我这恨恨的瞪他几眼也没能做到。

我看到他身边那个女子一边应付他,一边偷偷的去反光镜里看我,是那么不安分的一双眼睛。

我那双本要对那个男人发愤的眼睛,立时改变了方向,通过反光镜和她四目相对,也变得跟她一样不安分起来。

但我很快就把眼睛移开,还立刻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尽管肩上是鼓鼓囊囊的行囊,但我步履轻盈,我知道,我的背影看上去一定孤独,潇洒而有力。

短暂的四目相对,再加上这样离别的背影,最能让女人神魂颠倒。更何况,她是个不安分的女人。

妈的,我就是要故意这样。谁叫他要用那种眼神那种语气骂我土包子。只要有机会,老子这土包子就要给他这高高在上的城里人戴上绿帽子。让他以后不要再开口就说,他的女人多有档次。

我听到身后,是那辆qq车渐渐远后消失在地下车库的声音。

我在门口又问了好几个开qq车的年青漂亮的女子,但没有一个是。再后来我括大范围,连那没开车只靠双脚行走的,年青的,年长的都问,但还是没有一个是。虽然我再没遭遇先前的尴尬,但我还是决定暂时放弃了。一来,已过正午,我肚子实在饿得厉害;二来,我想到了更可行的办法,与其在这里大海捞针,还不如再到碰碰运气。

于是我在附近找了家一边让网管帮忙叫来碗蛋炒饭对付咕咕直叫的肚子,一边登陆qq。

qq一登上,便有消息提示,打开看,竟是杨女士的留言。虽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却让我兴奋不已。

下午六点后a幢一单元八楼八号房间看房。

有时间有地点,而且她似乎也有几分把房租给我的意思,不然她不会给我留言。我一颗悬着的心一下了就放了下来。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她竟不在线,实在让人有些遗憾。

看看手机,时间还早,离六点还有好几个小时,也别无去处,便只好在网吧呆着了。

起初是和几个网友聊天,少不了和那些视频过或没视频过的女网友说几句情意绵绵的话。男网友,我一般是不感兴趣,很少聊的。而且在我的qq好友里几乎很少有男的。即使有,也是我的那本《女房男客》的读者。和读者聊天,必须得小心翼翼,所以为了避免不小心伤害到我的那些读者,我同上午一样,上线不久就隐了身。

但聊着聊着我就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件与我此次到重庆紧密相关的事。

我是想起了瓶梅公司。妈妈让我这些年自学了那么多又让我学成后不远千里到重庆来,为的就是要我进瓶梅公司。为了不辱使命,我得在第一天上班之前,对瓶梅有个大概的了解。

我在网上搜索有关瓶梅的资料。不想所言了了,只说瓶梅是一家老公司,以前也不叫瓶梅,改叫瓶梅是在某年某月某日。之前,老板和爱人有些误会,从此,他们的误会彻底解除。瓶梅,是老板爱人的名字。

既没说公司改名之前叫什么,也没说老板和爱人之间到底曾有过怎样的误会,我除了从这语焉不详的文字里,看到一段有钱人的浪漫爱情,再也看不到别的什么。

如果真要把瓶梅公司和我联系起来,那就是它改名的日子,正是我出生的日子。

我相信这决不是妈妈让我进瓶梅的原因。妈妈不会那么幼稚,因为那个日子就认为我和瓶梅有不解之缘。就像她不会因为那个日子正赶上某个伟人辞世,就以为我就是那个伟人的新生。

妈妈让我进瓶梅一定另有隐情。

我试图在网上查到瓶梅老板和他爱人二十多年前的相片他们当年到底有多么富贵风流,或惊艳哀婉。也许那些相片能让我看出点什么名堂来。可惜我打开了所有相关网页,不但没有他们二十多年前的相片,就连现在他们人到中年的相片也一张都没有。

我累了,我伸了个懒腰,长长的换了口气。我这才注意到我冷落了我的那些女网友,她们一个个都在含情的对我抱怨呢。

我想接下来我得一个个对她们解释,哄她们开心,却发现时间竟早已过了六点!

我匆匆的下了线,走出赶到霞映小区a幢一单元八楼八号房前,伸手在门上轻轻的敲了几下,便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是来看房的吗?

熟悉的声音,让我心跳的声音!

门打开,我看到一个笑盈盈的女人。

我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是瓶梅公司人事部的那个眼镜姐姐!

16

杨女士竟然就是我的眼镜姐姐!

我感到说不出的惊喜和激动,我那悬着的心算彻底的放下来了。沙坪坝人才市场上,她和我初相见时便对我有了好感,公司总部她和我的意外碰撞更是撞出了火花,今天早上电话里她那温柔关切的声音还悠悠在耳。她早已把我当了弟弟,或是不止当了弟弟,既然我要租房子,她又正有房出租,更何况我现在连行囊都搬了来,大有破釜沉舟之意,她还能舍我其谁?

她也如我一样惊喜和激动,不敢相信的把眼镜摘下来又戴上去,啊,弟弟是你,真的是你!你要租房子怎么不早给我说呢?我也不用让朋友在网上贴那张让人笑话的贴子了!

真是个有趣而糊涂的姐姐,早点,早点我认识她吗?再说就算我认识她,我那工作还没确定,我又怎么知道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在这城里继续呆下去?有没有继续呆下去的能力?今天早上倒是得到被瓶梅聘用的消息了,可我又哪知道她就有间空房?

我暗暗觉得好笑,我知道她这样有趣和糊涂的原由。如果换了来的是别人,她会如此乱得没了主意吗?

这就是她那租房信息里说的缘。

她把我让进房里,关上门就去厨房倒了杯饮料,笑盈盈的递给我,那么温柔的注视着我,渴了吧?嘴­唇­那么­干­燥。

如果这之前我不认识她,如果认识她我却没对她产生好感,她的热情一定会让我担惊受怕,怀疑她那饮料里加了或什么的?不然,她怎么连我的嘴­唇­­干­燥都注意到了?哪有面对一个异­性­竟往他嘴­唇­上看的?尽管我不在乎自己的处子之身,但毕竟我在那方面是纸上谈兵,自己沙场兵败倒不足惧,怕的是让别人失望。

但毕竟我们已不是初次相见,毕竟我们已相互信赖,她对我决不至于用那样下三滥的手段。如果,她真对我有些想法,我倒还求之不得呢。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有些不敢看她,但我知道她在看我,她要看我如何把那饮料喝进肚里。有的人,你一辈子也难遇上,但一遇上了,哪怕和他一句话不说,只默默的看他喝一口水你也幸福。

作为被看者,又何尝不幸福呢?

此时,我就是那被看者。我慢慢的喝那饮料,甜甜的,好像时光。我喝得慢,那时光也就跟着走得慢了。这样想着,我竟把玩起那杯子来,舍不得再喝一口到肚里。只要饮料还在,她的眼睛就不会离开那杯子,那幸福也就如饮料般盛在杯子里了。

我说,姐姐,我还没看房间呢。

她如梦初醒,忙把我带进一间房门敞开的卧室。在进卧室之前,我注意到紧临的隔壁也是一间卧室,估计是她的。门半掩着,里面依稀有点光亮。谁说春­色­满园关不住啊?趁她不注意的那一瞬,我匆匆的把眼睛向里**,却什么也看不到,那些美丽而诱人的春­色­呀,都被挡在了那半掩的门背后。

但我不遗憾,我跟着她进了那间出租房。既然这间出租房很快就是我的卧室了,她的卧室又近在隔壁,她那卧室里的秘密对我公开还不是迟早的事情。

一走进去,我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小的天地,窗明几净,尤其是那张铺得好好的双人床,更是让我想入非非。不久的将来,我会不会和她在这里发生点什么?我禁不住抬起头来看她。

她本来正要对我说什么,却忽然不开口了。我便看到了她那微翘的红­唇­,半开半闭,仿佛两扇虚掩着的门,门的背后是无穷无尽的幸福。我不知道她先前看到我的嘴­唇­是不也有如我一样的喜爱和冲动。但我的的确确好想把她的嘴­唇­含在嘴里,感受那柔柔的温润。并把舌头伸了进去,探知那门背后的幸福。

我是怎么了?我这些年在妈妈那学的愤世嫉俗都哪去了?我怎么在一个才见过一两次面的姐姐面前,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妈妈知道了该会多么伤心啊,这些年她的心血她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她根本就没能把她那愤世嫉俗的思想深置到我的骨髓里去。

其实还在我住旅馆的第一个晚上,和那位风尘女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时,妈妈的那些教我如何做人的理论就已经宣告失败了。

只是今晚比那晚更甚,那晚毕竟是被动的,是那个女子在挑逗引诱,今晚却是我自己主动,是我自己心猿意马。

眼镜姐姐一动不动,就那么让我看着,也看着我。

三月的天气,才六点多外面却早有了暮­色­,室内光线暗淡,暗淡中更多了几分暧昧。我分明看到她妩媚的脸上有了醉人的红霞。她如兰的气息轻柔而急促的吹到我的脸上,吹得我的脸发烫,心也跟着起伏不停。一并起伏的还有在我们相对的视线里悄悄溜走的时光。有些害羞,有些幸福,有些紧张的时光。

我们在体会,在等待。如果这样继续下去,我和她谁都不敢保证,能不被燃烧或融化。

静,我喜欢的静。

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我和她的身子都颤抖了下。我们从恍惚中惊醒,彼此远离。仿佛若不如此,我们就会被人抓住不道德的明证。

回来了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

好熟悉,竟像是他!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也来敲眼镜姐姐的门?

17

我满心疑惑,忙把手中的杯子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并将背上的行囊卸下藏在墙角然后站在床沿静观其变。

眼镜姐姐把门打开,便听他道,怎么,你就是杨女士?杨女士就是你?!

竟比我先前敲开眼镜姐姐的门时还要惊喜和激动。

眼镜姐姐轻轻的嗯了声,虽然听上去也友好快乐,可比起开门看到我时,完全是两回事。看到我那一瞬,她是风起云涌的激烈,而见到他,却变成了烟消云散的怅然。

是的,他的到来,立时就破坏了我和她的美妙感受,让我和她都若有所失,她怎么可能还有开门迎接我时的那分**?

眼镜姐姐对他的应付,已让我猜出,他十有也是如我一样,在网上看到那租房信息,来租房的。

但我心里就有些怨恨,对眼镜姐姐的怨恨,既然给我留了言,又何必还要叫他来?

他一边说,以后上班在同一个公司,下班又住同一个屋檐下,真是太好了,一边跟随眼镜姐姐走了进来。果然他就是在公司面试会上,对我假同情真嘲讽的那个男子。他曾说我其貌不扬,他曾说我找工作之前得掂量掂量自己,否则只有自取其辱!

大约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房间里还有个男人,而且是他曾经极不屑放在眼里的男人!他脸上兴奋的表情立时减少了大半,不等眼镜姐姐介绍,便先望着我问她,姐姐,他是?

带着几分猜测,小心翼翼。那声姐姐,竟叫得比我还香甜还多情!

我醋意大发,不等眼镜姐姐回答,便抢先道,和你一样,来租房的。

淡然却没有因为我实在没有发作的理由。

他便笑了,如释重负。再没了那分小心翼翼,又恢复了那天对我的不屑,呵呵,害我白担心了。我其实早该想到了,姐姐怎么可能会有你这么个乡下弟弟或亲戚。

原来,他小心翼翼,竟是他以为我是眼镜姐姐的弟弟或亲戚!早知道我就不抢先回答他了,等眼镜姐姐自己告诉他,说不定她还真就说了我是她弟弟呢。这样我就是人事部美女上司的弟弟,是霞映小区漂亮女房东的弟弟。让他眼前担心租不到眼镜姐姐的空房,以后去公司上班又担心眼镜姐姐不给他安排如意的工作。谁叫他在面试会上那么折损我,他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可惜这个机会,被我自己错过了!不仅没能报复他,反而让他更加得意,更加伤到了我的自尊。当着眼镜姐姐这样被他糟蹋,竟远比那天在面试会上还难受。那天他的话除了我没人听到,可现在,眼镜姐姐字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啊!

有人说,生气就是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我不是不明白,可真正面对时,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宰相肚内能撑船。

我还是努力忍耐着,忍耐着思量,我是以牙还牙还是逃避?

但我却看到眼镜姐姐微微的皱了皱眉,虽不明显,我却看出了她对他的反感。我想起了她租房信息里那句租与品行良好之男士的话。无疑他刚才那句话,使得自己的品行在她的心目里大大打了个折扣。

我庆幸我发现了她的皱眉,不然,我可能也会把持不住,损坏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大好形象。

有时候,忍,真是件好事。虽然不一定能得到,但至少不会暴露。

然而他却不懂得,更没看见眼镜姐姐那一瞬的悄悄皱眉。当我不存在的只顾和眼镜姐姐说话,姐姐,还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呢?

依旧是抹了蜜的声音,但总让人觉得有做作和巴结之嫌。也不确切,眼镜姐姐的大名他是不知,可尊姓他却是决不可能不知道,否则他进门时,那句你就是杨女士?杨女士就是你从何而来?要不,他就是白痴,白痴得不知道杨女士姓杨的白痴。

但他横看竖看也没白痴的模样,我恍然大悟,他其实是聪明过了余。越想表现自己,越是适得其反。

眼镜姐姐微笑,没有反感,只有淡然。她那么善于隐藏和不愿轻易伤害别人。

我叫杨娜,以后叫我杨姐就是。

杨娜,多么好听的名字,仿佛三月的杨柳,阿娜多姿。闻名如见面,一样的惊喜和激动。更让我惊喜和激动的是,她虽没明说,可如果他如我一样敏感和知趣的话,就不难听出,她不喜欢他叫她姐姐,她只要他叫她杨姐。任何一个比她略小,又没辈分之嫌的人,只要知道她姓杨,只要和她无深仇大恨,都可以叫她杨姐的。

杨娜其实只是把他当作了那任何人中的一个。而我却和那任何人有别,她从来都没反对我叫她姐姐,而且还那么喜欢我叫她姐姐。

虽然我和他都是来租房的,虽然杨娜还没说出她的决定,但我已隐隐看到了这间出租房的最终归宿。

然而他却自以为是,一边打量一边说,什么地方他将来可以放笔记本电脑,什么地方他可以放他的那一大堆书。

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仿佛他已是这间房的主人。说到电脑和书的时候还故意看了看我。我明白他那一眼的意味。我回避,我只偷偷的看杨娜。一看杨娜,无论他的眼神有多剌人,我也能如杨娜一样云淡风轻了。

我喜欢杨娜的脸,让我幸福的脸。

他忽然记起自己遗漏了什么来。其实不是他遗漏,是我和杨娜根本就没问。

18

他道,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藩玉,和藩安同姓,与宋玉共名。

然后,就仿佛自己真才比宋玉,貌如藩安了,掏出一只烟,也不问我吸不吸,自顾自点上,悠然的吸了口,又悠然的吐了出来。问我,你知道宋玉和藩安吗?

那烟雾便在我脸上缭绕,可恨还有几缕被我吸了进可恨他介绍完自己,不礼貌­性­的问我的姓名,反倒问我知道不知道宋玉和藩安!他太过于妄自尊大,又太过于对我擅自诽薄了。

我厌恶的避开烟雾,走到窗前,却还是忍无可忍。但又不能让杨娜觉得我跟他一般见识,灵机一动,你当我无知我就无知吧。我回过头,故作惊讶的道,不可能,决对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认识宋玉和蕃安呢?他们一个住村东,一个住村西,一个拾狗屎,一个挑大粪,从没出过我们村子。你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认识他们?!

我望着他,不动不笑,那么期待。貌似期待他的答案,其实是想看他的窘相。

他果然涨红了脸,激动却又说不出话来。半响才摇摇头,也不看我,只对杨娜笑道,和他说不清。那意思,无疑我是兵,他是秀才。

杨娜也笑了,我知道杨娜的笑和他不同。竟有些得意有些赞许。不是给他,是给我的。

我在心里庆幸,杨娜终于没把我这种行为也列入品行不良之列。

但他还是没有知趣,反是坐在床上,端起我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杯饮料,翘起二郎腿,一边摇晃,一边大口口的牛饮。

那张床啊,那张让我对杨娜冲满幻想的床啊,我还没来得及坐上去,却被他白白的糟蹋了。还有我的幸福,我盛在杯子里准备慢慢品尝的幸福,也被他吞进肮脏的肚子里了。

他把喝空的杯子依旧放回原处,一边把烟灰向里面轻轻抖落抖,一边说他得把床挪个位置,拿破仑睡觉就不喜欢现在这个位置的。

与此同时,他把眼睛的余光投向床头柜上的一面镜子。本来自以为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却忽然发现油光可鉴的头顶,竟有几根头发意外的高高耸着,犹如­鸡­立鹤群,显眼而难看。便拿了手去轻轻抚弄,可那几个头发竟不听话,他那手一拿开便又倔强的立了起来,始终不偏向他想要的方向。

他有些气愤,对这几根头发气愤,显然这几根头发太丢他的脸了。他摇了摇头,不是想把那几根头发摇顺,就是想用离心力把那几根头发甩出脑袋去。

可是那几根头发竟深得庄子之道,任你世界变化,它们却静如止水。

但他这摇晃虽没改变那几根头发的方向,却改变了自己眼睛的方向,他终于发现了我放在墙角的行囊。

他把对那几根头发的愤怒都冲向了我。怪只怪,在他对那几根头发无可奈何时,我实在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他嘲讽,怎么你连行囊都带来了?你就那么确定杨姐会把房租给你,就算租给你,你能交得起房租吗?我看你还是先去找间百巴块钱的简易房住下,然后想法找份工作填饱肚子才是真的。

他不知道我也被瓶梅公司聘用了,他甚至想都没想过我会被瓶梅公司聘用。但他望了望杨娜,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放缓了语气,又如在面试会上那样,明作好人,暗是糟蹋的对我道,你其实可以去找份家政方面的工作做的。那种工作你能胜任,只要勤快,也不致像去瓶梅面试那样自取其辱。

我看过电视剧《笑着活下去》,我知道家政公司主要就是给城里人做保洁。我生在农村长在自农村,没有半点瞧不起做家政的,反而还幻想着自己也能像电视剧里的男主人公那样,开个家政公司,然后和来自己公司打工的某个灰姑娘浪漫恋爱。但,我再不自信,也决不认为自己只能胜任家政这样的行业,更不容许他轻视我的能力。

杨娜也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我昨天面试还没结束,就匆匆而去的原因。她这才知道我受过屈辱,可她不知道我为什么受屈辱。青梅在她心目中如此之好,而我受的屈辱却是在青梅亲自主持的面试会上。她不能理解,她疑惑的望着我。

我知道杨娜是想在我眼里寻找一分答案,但我避开了她的眼睛。其实我是多么想与她那双关切的眼睛相对啊,多么想把我和青梅之间的恩怨都通通告诉她啊。可是我不能。是妈妈叫我进瓶梅的,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在一切都还没弄明白没有完成之前,我不能横生之节。

我更不想与她相对时,也看到藩玉那张让我厌恶的脸。我不要杨娜的房间里硝烟弥漫。如果真还有对藩玉反­唇­相讥的必要,我不愿让杨娜看见,至少也得换个场地。

我背对着他们,一个我厌恶的人,一个我喜欢的人。

我面对窗子,面对窗外的夜­色­。我看到了星光和灯光,看到了披着星光和灯光的树。晚风轻拂,绿叶摇晃,绿叶上的星光和灯光,也跟着动了起来。有淡淡的香,一缕缕送进鼻孔。恍若回到了藩玉敲门之前,我正和杨娜默默相对,她如兰的气息,正轻轻吹到我的脸上。

再没有了厌恶,我心中只有愉悦,仿佛藩玉已不复在身边。

但杨娜的一句话,立时就让我心中的愉悦荡然无存。

她说,对不起,我的房已租了。

我相信不只是我,就是自信自恋的藩玉,也如我一样心情坏到了极点。杨娜,一个我喜欢的人,竟在如此残忍的捉弄藩玉的同时,也捉弄了我!

她的房已租了!她的房已租了!可她却还把我和藩玉叫了来。我不明白她是唱的哪出戏。难道她就是要看着我和藩玉为了这间早已有了主人的房子,斗得死去活来?

再不用藩玉嘲笑我,我能听到自己内心里自嘲的声音。我以为藩玉自信自恋,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我甚至比他还更多了几分自作多情!

我以为杨娜对我情有独钟,我以为杨娜会把房租给我的。我忽然觉得墙角鼓鼓囊囊的行囊对我也是个巨大的讽刺。但我却又不能抛下它不管,抛下它们,在这座城市里,我就将真正的一无所有。我厚着脸皮,在藩玉跟前,走向我的行囊。短短的几步路,我却走得无比艰难,我实在不知道离开之后,在这样的夜里我又将到哪里去?难道早上我离开一家旅馆,只为了今晚又住进另一家旅馆?

藩玉狠狠的瞪了我几眼,然后对杨娜讪讪的笑了一下,在我之前转身匆匆离开。他一定是不屑和我走在一起,怕我辱没了他的身分。

我刚把行囊背在肩上,还没来得及向门口挪动半步,杨娜就轻轻的拉住了我的手,不解的笑问,你这是?

她那温暖而光滑的手指,让我身体的某个地方莫名的颤抖了下。但我还是望着她,几分不解,更多的是生气。我问,你的房不是租了吗?我不走还能做什么?

19

杨娜噗哧一笑,松了口气,把手从我的手上拿开,道,我还以为你这是怎么了呢?原来是为这个。

她竟以为这是件小事,竟在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为什么生气后笑得如此开心。我真是太傻了,我为什么要反问那两句话呢?她明明就是那个谎称狼来的孩子,就是想看到我和藩玉中计后生气的模样,然后得意的开心一笑。我这不是自增笑耳?

我一直厌恶藩玉,哪知自己竟远不如他高明。他还知道自己的痛苦既已造成,就不要再增加对方的乐趣,就应该在她得意之前离开,让她的欢笑没有看客。

我恨杨娜,更恨自己,我再不停留,夺门而出。

杨娜又把手伸了出来,这次抓得很紧,但抓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行囊。终于再笑不出来,说不出的紧张。

弟弟,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竟还不如藩玉明白,他都听懂我的话了,你怎么却不懂?

我停住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却如醍醐灌顶,我问,声音有些颤抖,甚至忘了叫声姐姐姐,你是说?

我话没说话,她也不用听我说,她急忙点头,好像再不点头,我就会从她眼前消失,不给她向我点头的机会。

果真,她那句我的房已租了的话,并不是说给我听的。她是要告诉藩玉,我比他先到,她已在他来之前把房租给我了!怪不得藩玉要在我还没提取行囊之前离开,怪不得他离开之前要那么狠狠的对我瞪眼。他是嫉妒,他是恨。

可惜,我当时只顾欣赏窗外的夜景,竟一时误解了杨娜的话。

我猛地转过身,冲杨娜张开双臂,激动得想揽她入怀。如果你也如我一样,经历过被一个自己喜欢的姐姐从痛苦的低谷带上幸福的顶峰,你就不难理解我为何激动得如此忘形。

更何况我之所以坠入痛苦的低谷,完全是因了我自己对她的误解。

但我的手还没抵达她就停住了,我看到她的脸­色­由紧张而兴奋,由兴奋而羞怯,她还禁不住向后退了退。我立时就又想起了那句租与品行良好之男士的话。我把手收回的时候说不出的尴尬,红着脸低低的对她说了句,姐姐,对不起,我是太激动了。

哪知道那句话一说出就更尴尬了。杨娜什么也没说,背转身去,我却分明看到她羞怯的脸也红了起来,比我的脸还红。

沉默,尴尬的沉默,只有前进的脚步,似乎并没有明确的方向。我跟在她身后,心突突的跳。

终于在客厅里她停了下来,我也停了下来,她说,声音因羞怯而异样,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饭,咱们一起吃。

然后脚步匆匆的去了厨房,我想她是怕我看到她羞怯的脸。

我也匆匆的离开了客厅,把行囊放进我的卧室,犹豫了会儿,还是怀揣一只小兔,进了厨房。

其实我并不会做饭,但我真的好想给她帮忙,像从前想给妈妈帮忙一样。但这样的感觉又和在妈妈身边不同,可我又说不出不同在哪里,一样的是愉悦和幸福,一样的是心跳加速和怕遭遇拒绝。

妈妈从来都是拒绝我的,她说我的手不是用来做饭的手,我就对着我的手了那么多年也没看出所以然来,也不知道我的手到底该是做什么的。直到后来,直到我没考上大学妈妈仍莫明其妙的坚持要我自学,自学完了又莫明其妙的坚持要我到重庆进瓶梅公司的后来,我才隐隐有了些明白。

杨娜却没像妈妈那样拒绝我。虽然我只能帮她做些掐芴剥蒜的小事,但我却第一次感觉到了做饭的乐趣。

只是我们却忽然很少说话,但我是有很多话想和她说的,却不知如何开口。

直到我们把香喷喷的饭菜搬进客厅里的餐桌,双双入座,我把她为我斟满的几杯酒喝进肚子,我的话才开始迸出口来。

她也喝酒的,但她不像我这样大口大口的喝,她只是浅尝辄止。但她却决不像是那种不会喝酒的人,她也没有故意咋咋舌头,做出不惯酒味浓烈之状。反而还微笑,还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于是我疑心她是没有放开,她也许还没完全信任我。她一定被她在qq聊天时,对我提起的那个醉酒的房客吓坏过,至今还心有余悸。

我轻笑,她让我喝酒竟是想测试我会不会像那个房客样酒后乱­性­。但在一切都没确定之前,这样的测试颇有些冒险的成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得先让自己保持酒醒。所以她微笑着看我大口大口的喝酒,自己却只浅浅的品尝。

我虽然看穿了她的心思,虽然不会做出前房客那样不考虑后果的傻事,但我确实有些被酒­精­左右,有些按耐不住自己想提起那句话,她的租房信息里的不堪空房寂寞的那句话。我知道那句话一问出,立时就会带来心理上的无限剌激和快感。比在qq聊天时,向她问起那个醉酒的房客想什么,来得更加强烈。毕竟那时只是对着另一台电脑说话,有太多不切实际的虚幻,而此时,这个有趣而美丽的女人正真实的近在眼前。

自制了好几次后,我问,姐姐,姐夫长年在外吗?

我声东击西,其实问的还是有关那句不堪空房寂寞的话。如果她的男人时常在家,不堪空房寂寞便没有由来。

我更是为自己未雨绸缪。从此,就要夜夜住在这个美丽的姐姐隔壁。孤男寡女,我真的很难确保不发生点什么。我得先对她的家庭对她的老公有所了解,这也正是兵法上所谓的知己知彼。

不想她却没作半句回答,微笑也在她美丽的脸上消失。她举起杯猛地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又自顾自斟满,一杯接一杯的痛饮。

我惊愕哑然,我想不到一个浅尝辄止的女人,真正放开了竟能喝得如此疯狂。

能让她如此疯狂的,不是无限的耻就是深切的痛。给她这些耻和痛的,一定是她不愿回答我的那个男人。

是我的那句话触及到了她内心的伤。没有我预感的快乐和剌激,只有歉意和惶惑。我忙站起身来,夺过她的酒杯,把那满满的一杯喝了。然后对她说,姐姐,你不能再喝了。

她醉倒在我怀里,我让她软软的靠着。不想她起伏的胸部,和滚热的呼吸,使得我也被醉意袭上心头,先前的歉意和惶惑一下子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冲动,继而是**的膨胀。

三月的天气,重庆这样的火炉,早已过了厚着衣装的季节。隔着那不厚的衣服,她一定感觉到了什么,在我正想把手颤抖着轻轻的抚上她的肩头,或是捧起她的脸蛋时,冲出了我的怀抱。

她行走不稳,犹如若柳拂风,半个脚跨进浴室,对我依门回首。她笑,有意露出几分诱惑;可那迷离的,又分明是一双泪眼。

我禁不住心旌荡漾。莫非,因为醉,因为伤和恨,她要毫不顾忌的对我好,以此来报复那个也许已经弃她而去的男人?!

20

我的脚竟有些不听使唤,毫无意识却要向她那边挪了

但她忽然就闪身进了浴室,重重的把门关上。

寂静空房,那声关门声异常响亮,我被震得颤抖了下,并在颤抖中有了短暂的清醒。

可是当我听到浴室里哗哗的冲水声时,又禁不住想入非非起来。无论是电视剧还是小说里,男女在办那种事之前总要进浴室去洗洗。她怎么就忽然进了浴室,并拧开了喷头,她是不是真在对我暗示?公交车的颠簸的醺染,我身上有太多的风尘,等她出来,我是不是也要进浴室去?否则,我怎么可以和她刚出浴的身子纠缠在一起?

啊她的身子,她此时无遗的身子,一定肌肤如雪,光滑细腻。她一定往身上抹了芳香的沐浴露,于是她洁白光滑的肌肤上,便有了柔软的白­色­泡沫。然后,她又将喷头对准身子,把那泡沫从身上冲了去。

姐姐啊,我愿是你手底的沐浴露,在你的轻抚里吻遍你的全身。不然,就让我做那喷头里喷出的水,我要代替那泡沫紧贴你的身子。

我知道那幸福短暂,如白驹过隙。毕竟沐浴露很快就会被水冲净,水又很快会被毛巾拭­干­。但如果你真能给我那样的幸福,我不再乎只是你生命中的流星,划过了无痕。

我在餐桌旁对着浴室春心荡漾,浴室里却渐渐没了哗哗的冲水声。不一会儿,她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我没见过贵妃新出浴,但我敢肯定贵妃新出浴也不及她这般妩媚。更哪堪,宽松的睡衣,掩不住胸前的春­色­,比先前还要芳香的气息,像那清析可见的半段,逼人而来。

我呼吸急促,但她没对我说一句话,甚至连半点暗示也不再有,只一边用毛巾擦拭湿漉漉的长发,一边默默的走进她的卧室。洁白的脸颊消失了先前的潮红,更添了些不可捉摸的飘渺神­色­。莫非经历过浴室的冲洗,不仅洗净了她的身子,还洗净了她的灵魂,那些醉,那些伤和恨,连同对我的邪念,都通通不在了?

我说不出的懊恼和失望,我无声的去我的卧室,收拾我的行囊里的那些东西,打算匆匆把它们在这房间里找个归宿,然后躺下心无杂念的一觉睡到大天亮。

新的一天那么重要,对我重要,对妈妈更重要,我得用饱满的­精­力和热情,去迎接。

我其实是吃不到葡萄,没说葡萄酸却愤愤然转移了目标。

我把行囊里的衣服装进了衣橱,日用品搬上了床头柜,捧着那几却犹豫了,不放到藩玉拟定要放书的那个位置吧,其它地方又确乎不合适,放到那里吧,又怕被杨娜看见,暗中嘲笑我一个乡下来的高中生,竟学人家附庸风雅,摆几本书装知识分子。更何况,这书里还有本无论是封面还是名字都特别显眼的《**瘾事》。被道貌岸然的评论家指为,却被低级趣味的网友争相传阅的《**瘾事》。从来不敢让妈妈知道,我走到哪带到哪视为珍宝的《**瘾事》。

我正犹豫,杨娜却进来了。她手里拿着吹风,像是过我这边来吹头发的。我奇怪,吹头发她不在隔壁跑我这边来­干­什么?莫非……?

我心又莫名的乱跳了下,却听她说隔壁的Сhā座坏了。然后她弯腰把Сhā头Сhā好,坐在我身边的床沿上呼呼的吹起头发来。

原来,她并没别的意思,只是隔壁的Сhā座坏了。我心更莫名的跳得厉害,先前的胡思乱想使得自己深感羞愧。更怕被她看到我捧在手里的书,那本《**瘾事》在几本书的最面上。只要她向这边瞟一眼,那诱人的书名和的封面便一览无遗。

那将是怎样的羞耻和尴尬。

更何况,她只把房租与品行良好之男士!

我背若芒刺,趁她没向这边看之前,匆匆的把那几本书藏在了床头柜的下面。

我刚站直身子,还没来得及放心的微笑,就听她轻笑道,弟弟,也喜欢看网络

竟被她看到了,而且她一定听说过《**瘾事》的大名,不然她不会这样问。

我的脸刷的变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不知道回不回答她,又怎么回答?

好在她并没等我回答,便对我说,你也去洗个澡吧。

我逃也似的奔进浴室。

只是从她背后擦身而过时,我不小心贴到了她的背,一股暖暖的感觉电流般传遍全身,身体的某个地方又有什么荡漾起来。

她侧着脑袋对着镜子,一手握着吹风,一手疏理着头发。那一瞬,她的手轻微颤抖,便有几丝秀发飘到了我的脸上。柔柔的,清冽芳香,那感觉让我再次陶醉恍惚。

以致我在浴室里脱光衣服时,说不出的激动和亢奋。是她叫我来浴室的。无论是电视剧还是小说里,男女办那事之前都要先洗洗。她洗了,她在我的卧室里,在我的卧室里等我!一定是那本《**瘾事》,让她本来静下来的心,又躁动起来。

我浑身颤栗的拧开喷头,水喷­射­而出,如盛夏的暴雨。再过一会儿,我和杨娜之间,也会下场这样的暴雨的。

我迫不及待的钻进暴雨般的水里,不想竟烫得厉害,我禁不住痛得呀的失声大叫。

便听到杨娜在我的卧室里惊慌的问,弟弟,怎么了?!

没有了吹风的呼呼声,只有她穿着拖鞋的巴嗒巴嗒的匆匆脚步。

那脚步在浴室外停住,她急急的敲门,敲得很重,声音比敲门声还重。

弟弟,出什么事了?!

我和她谁也没去拧那把手,门却开了,在她重重的敲击中开了。

门怎么就开了呢?门怎么能就开了呢?我正着身子呀!

21

尽管我心里一再对她充满幻想,也曾几度以为她在对我引诱和暗示,但此时我还是吓得闪身到了门后,慌乱的说,没事,不过是水太热了,被烫了下。

我不知道那短短的一瞬,杨娜有没有看到我的身子,但她随手把门带上后,隔着门对我说话时,我明显的感到她虽然放了心却如我一样慌乱,因羞辱尴尬而慌乱。

哦,那你把水温调低吧。都怪姐姐没先帮你把水调好。弟弟,你会调吗?

遭遇了那样的羞辱和尴尬,她还不忘对我关心和体贴,我一下子就愧疚起来。我虽然来自农村,家里没有这样的浴室,但也在镇上的同学家见过这样的淋浴喷头,自己做调节水温这点小事还是绰绰有余的。然而却因心术不正,害得她为我虚惊了一场,害得她还以为是自己疏忽不断自责。亏得她对我那么信任。

我说,谢谢姐姐,我会的。

声音很低,依旧颤抖,我是个犯错的孩子。

她又哦了声,然后没再说话,去了。而我却在门背后忘了动,心依旧砰砰的跳。

听她在我卧室里默默的吹头发,听她在客厅里默默的收拾餐桌,听她再次默默的从浴室外经过,听她在厨房里默默的清洗碗筷……

还没来得及平静的心,又开始产生了错觉,竟觉得我和她恍惚就是一家人,她主内,我主外。)

越想越乱,以致看到她换在浴室里的粉红胸罩洁白­内­裤时,后悔不已。要是自己当时不那么慌乱的闪到门背后,要是自己不说没事,不过是水太烫,也许她真就进来了,也许什么都发生了,也许那才是她所期望的……

我洗净身子,从浴室里出来时,才发现那锁早就坏了,怪不得刚才它会在杨娜情急的敲击中自动打开。我于是对杨娜不只是幻想,还充满怜爱了。她一定是个宁愿自己忍受,也不去麻烦别人的人。不然,她卧室里的Сhā座怎么至今坏着,浴室门的锁又日久失修?就算她自己不能处理,她也可以找小区物管帮忙呀。她虽然是个姐姐,内心却如小鸟依人的妹妹般脆弱。

她太需要个男人来体贴她关心她。

我愿意是这个男人。

只可惜,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切都变了。我再看不到她娇好的身子,再看不到她妩媚的脸庞,再看不到她诱人的微笑。

只有静,躁动的风已过,时间的湖回归止水。

她在她的卧室里,房门紧闭,虽然门缝里还透出依稀的灯光,但门遮掩了她的容颜,我再无法猜测她的心思,酒­精­的作用已被浴室的水冲洗­干­净,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敲开那扇门的勇气。

但回归平静的终归只是她,不是我。万籁俱寂的夜,这个家是片与世隔绝的小天地,我和她是这片小天地里唯一的男女。虽然没了酒­精­的作用,但作为一个男人,自己心动的女人就睡在隔壁,谁又能没点想法安睡到天亮?

除非他是傻子或圣人,否则他就得去看医生。

我既非傻子也非圣人,生理心理也都很健康。我躺在床上,关了灯,不去看窗外朦胧的月光,却去看月光中朦胧的挡在我和杨娜之间的那堵厚厚的墙。

上帝啊,你真不该让我和杨娜之间有那堵墙。既有那堵墙,就不该不赐予我身穿墙眼透墙的奇能异术。至少也该如《**》里那样,让我在墙上找到一个小小的孔。

其实是我不明白,把我和杨娜真正隔开的不是那堵钢筋水泥的墙。只要我们内心里没有墙,不要说钢筋水泥,就是铜墙铁壁,我们穿不过去也能绕得过去。

我只知道盯着那堵墙,一边埋怨一边想入非非。时间一秒秒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恍惚,并在恍惚中果然发现那墙上有个小孔,《**》里那样的小孔。依稀可见那边的灯光,浅浅的,粉红­色­。朦胧而诱人。

我一阵惊喜,手足无措的从床上爬起来,急急的向那小孔走近。更让我惊喜的是,我走近一点,那小孔就扩大一点,等我靠拢时,那小孔赫然如门,竟能容我直着身子穿过。

我不是武陵人,但我却如武陵人般幸运。我也偶遇了那个奇洞,奇洞那边正是世外桃源,春­色­无边。

我激动,手足比先前还要慌乱,但在杨娜的卧室里,我却行走无声。我的步子分明走得很重,我的呼吸分明轰隆如雷,但我没有半点奇怪。

我忘了奇怪,我的心思全在杨娜的身上。粉红的灯光,梦一般朦胧美丽,更朦胧美丽的是杨娜。她侧身躺在床上,依然穿着宽松的睡衣,双眼轻闭,静而安祥。

我犹豫着,她如此单纯,单纯得对这个世界毫不防备,我是不是还要把我的恶魔之吻,落上她的红­唇­落上她的酥胸?

但我终于没能控制住自己,我闭着眼,颤抖着把手伸向她的内衣,把­唇­向她的­唇­上靠近。

一点,再一点……

近了,更近了……

呼吸一阵比一阵急促燥热……

我就要解开她的内衣,就要吻到她的红­唇­,却分明听到了敲门声。

急促而响亮的敲门声!

我吓了一跳,浑身猛的颤抖了下,急急的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在杨娜的卧室里。我分明是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隔在我和杨娜的卧室之间的那堵墙,连风也吹不过去,哪来半个小孔。

窗外是美丽的晨曦,有婉转的鸟唱……

敲门的是杨娜,她一边敲一边道,弟弟,起床了。

我嗯了声,原来那一切不过是场梦,春意未遂的梦。

我起床,洗漱完毕,杨娜递给我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和一个剥光了的­鸡­蛋,笑语盈盈,柔柔的问,弟弟可还习惯,昨晚睡得可好?

我又想起了那个春梦,我的脸刷的就红了,只觉白日的房间明亮得耀眼,竟不敢抬头看她。

只慌慌的点头,发不出任何回答的声音。

所幸她转身去了卧室,并没诧异。

等她从卧室出来时,我发现她打扮得高贵些了。随意是种美,高贵是另一种美。于她,两种美我都无比喜欢。

我已吃完早餐,她早餐在我起床之前,已无别的事。她说,走吧,该去上班了。

我乖乖的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对面住户的门也在这个时候打开,嘻笑着走出来两个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真是太巧了,巧得让我难以置信,竟然是他们!

22

女的,便是我昨天错把她当杨女士的女子,那个开粉红­色­qq车,偷偷用不安分的眼神在反光镜里看我的女子

男的,正是她老公。我记得,他曾极轻蔑的称我为土包子,我更记得,我曾发誓有机会就给他戴顶绿帽子!

两个人刚才还边出门边打情骂俏,敢情是昨晚的卧房**没能燃烧殆尽。此时却都睁大了眼睛,满脸惊疑。

我知道他们在惊疑什么,他们是不敢相信我这个土包子,昨晚就住在他们的对门,并且看上去和他们高贵美貌的女邻居,关系亲密。

他们就那么望着我们,张嘴结舌,一动不动。差点让我以为他们是传说中的狗仔队,而杨娜便是当红的影后或歌星,终于被他们偶遇了和我这个绯闻男友出双入对的恋情。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他们惊疑得,忘了掏出摄相机,闪电般的按下快门。

我故意把头昂得高高的,故意向前靠了靠,故意俯首到杨娜耳边软语呢哝,姐姐,他们在看我们。

我不要他们听到,就是杨娜有没有听到都不重要。我那句话本来就不是说来听的,我是说来看的,我是要他们看到我和杨娜的暧昧。

果然,那对男女,惊疑的眼神里立时就更添了几分蔑视和艳羡。

我不去分析那蔑视是给了谁,艳羡又是给了谁。我甚至忽略了那蔑视的存在,而面对艳羡时,又在眼前捧了放大镜。

我感到了一种小小的胜利,让那个城里男人对我这个土包子另眼相看的胜利。我暗自得意,我在心里对那个男人说,这只是序幕,真正让你另眼相看的日子还没到来。但迟早会来的,到时,我一定会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好戏。

我便又故意看了那女子一眼,虽只一眼,一闪而过,却包含了万种风情。

仿佛是徐志摩那首小诗里的一段: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也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我不要太直白,太直白会让那个正经沧海的女子,觉得淡而无味。她那颗不安分的心,在某些方面已得到,甚至得到太多。她不满足的,又迫切需要得到的,是可望不可及的诗意和飘渺。

我匆匆的背转身,什么也没发生的跟在杨娜身后离开时,便明显感到她的眼睛一直对我若即若离,而且暗含惊喜。

当然,我给那女子的一眼没让杨娜看见,如果她看见了,就算我真把那女子迷得神魂颠倒,让那女子有一天遂了我那自私的报复的心愿,我也会因小失大。

毕竟,我真正在意的还是杨娜。我没有把握杨娜不会因为我那个眼神吃醋,更不想因为我那个眼神失去这么好个姐姐。

在杨娜面前,我总是缺乏自信,尽管我做得那么隐秘,我还是有些担心。我怯怯的偷眼从背后看她,一次又一次,都没在她身上脸上找到被发现的痕迹,才算彻底放了心。

杨娜的脸正红得可爱,像外面天边的朝霞。那是因了那对男女的眼神,因了我刚才在她耳边的轻语。她不知道我和他们曾经见过,更不明白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曲折,她只以为她们的惊疑别有含意,虽然身正,她还是稍有影斜的羞怯。

不然她不会至始至终没敢正眼看他们,没给他们打声招呼,哪怕是礼貌­性­的点点头。

我们下得楼来,走进地下车库,他们也跟着进了车库,他们窃窃的议论声,隐隐可闻。杨娜的车就停在他们的车旁,一样的车型一样的颜­色­。杨娜让我上车后,开车离开的速度很得让我怀疑她是在逃。

一离开车库,杨娜就轻松了起来。我的心情比她更好。香车美女,朝阳,新鲜的空气。

她边开车,边为我指点沿途繁华,我最喜欢的是过桥时,看到的悠悠的嘉陵江水,和江水里悠悠荡漾的红日。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和她在一起,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是到了上班的那座大楼前,我才知道我和她肩并肩的经历完了那么长一段路程。

一起下车,一起进电梯,笑语相对。很多双眼睛注视着我们,没有先前那对男女的蔑视,却比他们更惊疑和艳羡。

杨娜也没有在那对男女面前时的羞怯,反是把头抬得高高的,更显高贵了。

这一刻,在杨娜身边,我是她的花瓶。但只要她能时时因我的相随而骄傲,我愿永远做她的花瓶。

那些人有的面试时我见过,有的很陌生,但我猜想他们都是瓶梅公司的职员,从此就是我朝九晚五,日日面对的同事。

只是没看到青梅,也没看到那个让我厌恶的藩玉。

最好是永远不要见到这两个人。

但青梅还好,藩玉却越是不想见到,我越是要面对。上班时,我发现他竟和我坐在了同一个工作室。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我也被瓶梅公司聘用,更不敢相信公司给了我和他相同的工作。毕竟他貌如藩安,才比宋玉。而我不过是个乡下小子,其貌不扬,又没文凭!

23

我走进办公室时,藩玉正在眉飞­色­舞的谈着什么,那表情很是春风得意,大概是得意于自己终成瓶梅公司的一员。)

毕竟瓶梅公司,在重庆颇负盛名。很多求职者做梦都想挤进来。

整个办公室除了他,没再见一个男人,都是些二十多岁的年青女子。面试那天我没见过那些女子,估计都是些老员工了。她们围拢在藩玉身边,听得津津有味,脸上洋溢着无边的快乐。

藩玉是很健谈的,更何况他此时不但春风得意,还身在花丛。

只有一个女子没向他靠近,自顾自对着电脑在键盘上敲击着。在她左手边是一大叠资料。

我见过她,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好像是春花。那天面试会上,回答青梅的问话,最不能侃侃而谈,还有些羞怯的柔弱女子。我当时都曾为她暗暗的捏过一把汗,以为她进公司的希望比我多不了哪里去。没想到,她也如我一样,得到了幸运之神的关照。

她大概也知道自己这分工作得来不易,所以加倍的努力,对藩玉的连珠妙语,置若罔闻。

是我的出现,夺走了藩玉作为中心人物的地位,改变了办公室里的一切。

藩玉顿时愕然,接着是无限感叹,感叹自己的大材小用,感叹我的滥竽充数。

但我没能改变春花,她依旧旁若无人的做她的工作。

除了春花,所有女子都笑盈盈的向我围了来。但我知道这与我的相貌或我的气质无关,也不是她们对我这个新同事有多热情。她们不过是看到了我和杨娜一起下车,又和杨娜一起进电梯的情景,以为我和杨娜有多么密切的关系。

果然,几句过于夸张的问好后,便有人试探的问,杨改之,你和杨娜是……?

妈妈叫我改之,村子里的人叫我改之,上学时同学中也很少有人在叫我改之时,还在前面加个杨字的。)更何况毕业已好些年,我竟渐渐忘记了自己的姓。此时听她们这么称呼,虽觉得陌生,却终于猛然醒悟,第一次把自己的姓和杨娜的姓联系起来。

认识杨娜这么久,我才意识到她和我同姓。当然,前提是,如果我真姓杨。

也难怪,她们会有那些想法。

我犹豫着,我到底要不要对她们撒谎,说自己是杨娜的弟弟,这样既不让她们失望,也不在她们跟前失宠。

这时走进来个男子,她们都冲他笑着叫道,刘主管。毕竟是上班时间,她们却围在我身边。此时被刘主管抓了个正着,竟站也不是,退也不是。

刘主管和杨娜仿佛年纪,一双狐眼,不怒而威,更多的是让人想到­阴­险。但奇怪的是,我还没来得及向他套近乎,他倒先主动对我笑脸相迎,嘘寒问暖。

那些女子见他没发怒,都无声的站在旁边,不离不弃,一个个都在期待。

毕竟她们的疑问,还没得到我的肯定回答。

几句寒暄后,刘主管关切的问,你姐姐家能住下吗?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告诉我。

姐姐?

我疑惑的望着他。

他微笑,很是得意,像是知道了什么我不想让他知道的大秘密。

我都看见了,你坐的杨娜的车。

原来,他也跟那些围在旁边的女子一样,误会了我和杨娜的关系。只是那些女子,没他那么自信,尚须等待我的回答来证实她们的眼睛,而他,却在看到的那一瞬,就主观的自己给下了决论。

我终于看出,他不像是关心我,倒像是关心杨娜。

这让我坚定了起来,再不犹豫如何回答那些女子的问话。从此就要日日在他这样的人手下做事,不拉出什么靠山来,恐怕很难不艰辛度日。

我决定顺水推舟,在他的误会中点头,虽不出声,却可让他和她们,都把我当了杨娜的弟弟。

杨娜喜欢我这个弟弟还来不及,决不会揭穿我。再说,即使以后被揭穿,我也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并没亲口承认。

但另我没想到的是,在我还没来得及点头之前,旁边被冷落了的藩玉就第一个把我的预谋揭穿。

什么姐姐?杨主任哪会有他这样的乡下弟弟?他不过是租了杨主任家一间多余的卧室。杨主任和他除了房东和房客的关系,什么也没有!

愤愤不平,冷嘲热讽,还让所有人都听到了。

他重新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他冲所有惊讶的人点头,还绘声绘­色­的说出了昨晚租房的事。以此让所有人更加相信。当然,他没说杨娜不愿把房租给他,只说是自己考虑到我比他先到,主动谦让。他更没说那些让他大失体面的事,比如当时他头顶那几根怎么也不听使唤,­鸡­立鹤群般的头发。

刘主管再不说话,对我的表情也渐次冷淡,在办公室转了个圈,便捧了叠资料,昂着头从我身边经过,出了办公室不知去哪了。

那群女子,也热情顿减,讪笑着退去,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浓烈的兴趣如潮水般退去,办公室里再没了先前的喧闹,只有松懈和倦怠。

有事的做事,没事的小声说话,或上qq,跳劲舞。

开始做事,我才知道做我们这样的工作,确实不需要什么太高的文凭。藩玉那几年大学生活,我那几年的苦苦自学,都不幸被这只要念过几年书就能胜任的工作,白白浪费了。

我们做的不过是相当文员的后勤工作,主要是打字复印,收发传真,再给各个办公室送点资料,还兼管点生活用品,比如纯净水,牛­奶­什么的。

中间休息时,那些女子虽不及当初热情洋溢,但还是围在藩玉身边,边悄声向藩玉打听,边叽叽喳喳,还偷偷拿眼来看我。

我知道她们打听的是什么,叽叽喳喳议论的是什么,又为什么看我。

但我除了看透人情冷漠外,并不觉得愧疚。该愧疚的是她们,是她们自以为是的要亲近我,从头到尾我都没说过有关我和杨娜半句话。

但春花却向我走了来,所有人都靠近我时她当我不存在,所有人都疏远我时,她向我走了来。

她微笑,却有羞怯的红晕。

她问,你是杨改之?

声音很轻很柔。

我知道,像她这样内向温柔的女子都多愁善感,她是同情我,但我不需要她的同情,所以我只淡然的点头。

她又道,我叫春花,我的名字是不是很俗?

春花,这个名字怎么么就俗了?那可是个曾让我魂牵梦萦的名字啊。还记得少年时看了电视剧《雪山飞孤》,曾一度被那个马春花迷得寐不香,食无味呢。

但我却没对她说这些,更没告诉她,还在面试那天我就记住了她的名字。我实在怕我的无心之语,让她如我少年时样,做些不切实际的梦来。

我只谈谈的笑。

她终于觉得没趣,回到了她的座位上,自顾自的做她的工作。

我冲着她的背影,在心里暗道,实在对不起了,春花姑娘,我不是《雪山飞狐》里的胡康安,我不想让你痛苦。

快下班时,我忽然想起一整天都没见到青梅,竟莫名的有些失望。

这时,前面的两个女子在窃窃私语,还偷偷的邪笑。

我以为又是在议论我,不禁有些冒火,本想细听,说的却是瓶梅公司老板和总经理的事。

声音细如苍蝇,不胜明了,听不出具体说的是什么,也不知是确有其实,还是捕风捉影。

总经理,总经理不就是青梅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时竟特别紧张,竟失声问,你们说老板和青梅怎么了?!

我的声音很大,吓得那两个女子再不敢言语,赶忙摇头说自己哪说总经理和老板什么了,你自己听错了吧?

在一个公司,老板就是皇帝,总经理就是宰相,国事那可是轻易说得的么。我知道她们为什么面­色­怆惶不敢承认。

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我和她们,连春花也终于从她专注的电脑显示屏上移开了眼睛。

我确实不想让那两个女子有鹦鹉前头不敢言的恐惧,更不想让别人从我的失态里看出什么来。我永远不会让别人知道,青梅曾经是我青梅竹马的朋友,更不会让别人知道我为什么和青梅反目成仇,毕竟那不是件很光彩的事。

我努力让自己轻松了下,然后道,对不起,我是一时表达错了。我不过是想问问总经理是不是叫青梅,面试那天我好像听人说她叫青梅的。

于是大家不再惊讶,只是不停的笑。那笑,心照不宣,谁都看得懂。无非是在嘲讽我,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这嘲讽尤以藩玉为甚,更添了几分轻蔑。

但我不在乎他们的嘲讽,我在乎的是青梅到底跟瓶梅公司的老板有着怎么样的关系?

我只希望那两个女子在嘲笑之后,又轻声的私语。这次我一定会竖着耳朵,听出点什么来。

只可惜,却到了下班时间,一个个如鸟出笼,兴奋的飞出了公司。

我却是只倦鸟,在公司的大楼外,等待杨娜从车库开车出来,载着我一起归林。

是同事之间的关系,是青梅和老板的关系,让我如此疲倦的。

隔着宽阔的公路,我看到那边的人群里,有个女子,一袭白衣,在不停向我张望,欲向我靠近却又逡巡不前。

赫然就是那个曾在荒郊外,月夜里,塞给皓然几张冥币的奇异女子!

24

我疲惫的身心,顿时有了无穷的力量和­精­神,办公室里染上的郁闷和对青梅的猜疑全都荡然无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那个女子不肯过来,那么我就走过去。那晚无论是无意还是有心,她身上都有太多神秘,我有很多话想问她。

如果我自己不问明白,我就不能给皓然解释清楚,他也许就真会因为那几张冥币放弃自己谋生的职业。虽然于他那样嗜酒的男子,放弃跑出租车这样的职业并非坏事,但总不能放弃得不明不白。

更何况我自己,从小受《聊斋》的影响,早已染上蒲松龄才非­干­宝,雅爱搜神;情类黄州,喜人谈鬼之怪癖。此时见她在人群中徘徊顾盼,竟觉得她跟蒲松龄笔下的某个妖魅女子一样楚楚楚可怜,颇疑惑她背后也有离奇而凄美的身世。作为网络写手的我,不觉技痒,想邀她畅谈,然后以她的经历作本现代版的《聊斋》。

但我不会像蒲松龄,萧斋冷案,形容枯槁,虽成孤愤之书,终竟是为他人作嫁衣,满纸都是别人的故事。我只要写,就一定会像我那本《女房男客》样,不是主角也要拼命把自己写成主角。如果她是聂小倩,我理所当然就是宁采臣。

只是如果我真是宁采臣,她又果然是聂小倩,我又将拿我的杨娜姐姐如何?

这样想着,便听到了杨娜对我轻柔的唤声。

寻声望去,杨娜竟不知何时已把车开到我身边。车窗打开,她坐在驾驶室里,笑靥如花。

我抵挡不住她那妩媚的笑颜,我上了车,坐在副驾室,像早上来时那样,表情亲近。

但我还是没忘记那个奇异女子,轻车熟路,杨娜把车开得很快,在远处我悄悄的回头,只是再也不见了那一袭白衣。

我怅然若失,那个消失在人群中的奇异女子,把我的什么给带走了。

晚饭时,坐在杨娜对面,我忽然好想喝酒,也许与那个奇异女子有关。但我没喝,却是因为杨娜。我是怕我喝多了,又像昨晚那样,对杨娜想入非非起来。如果只是想入非非还好,只怕终于控制不住,做出那个曾经醉酒的房客那样的事来。到时必将一失足而成千古恨,我努力在她心目中建立的君子形象毁于一旦,丢掉出租房是小,只怕再无和她亲近的机会,我那些美好幻想,都通通作了泡影。更何况,那个醉酒的房客,至今还让她心有余悸,以至昨晚还一边防患,一边用酒试探我。她已受过一次酒鬼的重伤,只怕那脆弱的心经不起再一次折腾。

我是怕,是不忍。

她夹起菜,自己不吃,却放进我碗里。

弟弟,多吃点。

我望着她,就是我的妈妈,也从没把菜往我碗里夹过。第一次被人这样关心,还是一个美貌温柔的姐姐,竟感动得鼻子有些酸酸的,眼里有湿湿的东西要流出来。但我终于没让那些湿湿的东西流出眼眶。而是流进了心里。

好半天,我才终于能平静的说话。

我说,姐姐,我不会做饭,以后我就跟姐姐一起吃吧。月底我会把餐费和房租一起算给你的。

杨娜有些嗔怪的道,既然叫我姐姐,何必还要说这么见外的话?姐姐那出租房信息里不是说过,下限看缘吗?

然后又笑着道,你告诉姐姐,姐姐的厨艺如何?

下限看缘,那是说的房租,总不至觉得合缘,不但把房租降到最底线,还连生活费也白搭吧?

我没回答她的问话,如果回答必将难免俗套,无非是些特别好吃的奉承话。我只是反问,这么说来姐姐是说我们有……?

停了停,心跳得厉害,还是颤抖着小声说出了那个缘字。

如果我不自己先觉得那个缘字不能随便说出口,我就不会脸红心跳,我就不会停顿,就不会声音异样。杨娜也不会跟着我脸红心跳起来,不会羞怯得不好意思回答我的问话。

我再不敢看她,她也不敢看我,也不再向我碗里夹菜,都默默的埋头吃饭。

有时候,沉默就是默认。比如这一刻。

静,看似平静的静。

两个人的内心,却正澎湃起伏。

有温暖的风,从窗外吹进来,仿佛她隔座送来的呼吸,芳香如兰。昨夜曾如是,但我依然喜欢这样的感觉。

一顿无声的晚餐,却让我度过了无比美好的时光。真正明白了白居易的那句诗,此时无声胜有声。

饭后,我帮她收拾餐桌,她却道,弟弟,你去洗澡吧。第一天上班,一定很累,洗了早点休息。

关切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却让我的心比先前还跳得厉害。我想起了昨夜浴室里的尴尬经历。

我的脸更红了。

她大概也一下子记起那场尴尬来,捧起碗筷便逃也似的去了厨房。

在浴室里,我再没被喷头里的水烫得失声尖叫,她也没再来敲浴室的门,那门更没应声而开,但脑子里总莫明其妙的反复闪现那个情景,我赤身站在浴室里,中间是扇敞开的门,而她正关切而焦急的站在门外……

但她在厨房里匆忙清洗碗筷的声音,却分明告诉我,那一刻不会重现,艳遇不会再来。

果然,我从浴室里出来时,她如昨夜一样,把自己关在了我卧室的隔壁,门缝里透出昨夜那样依稀的光亮。

她是要避开我,因为羞怯和尴尬,连澡都顾不得洗。

但我没像昨夜那样默默的走进我的卧室,反而突然有了敲开她的卧室门的勇气。

心中没了那不正经的东西,自然就有了勇气。我是想看看她卧室里的Сhā座到底坏成什么样了,明天下班回来之前,买个同类型的回来,连同浴室里那把锁一起换了。

她听到敲门声,在里面问我,弟弟,有什么事吗?

我突然意识到只要她把门打开,她卧室里的春­色­就会被我一览无遗,竟一下子慌乱得回答不出来。

但她还是向门走了来,脚步越来越近……

我忘了浴室门上的那把锁,我忘了她卧室里的Сhā座,脑子里只有让我激动不已的幻象……

25

我还没来得及平静自己,门却已打开,杨娜卧室里的春­色­,迫不及待的闯入眼帘,汹涌如潮,不容抵挡。

越期待的东西,越怕直抵现实。我宁愿永远保持幻象,也不要在现实中发现它的缺陷。

从来如此。

但有时,现实又不给我逃避的机会。比如杨娜卧室里的春­色­,我在敲响那扇门的瞬间,就后悔不已,但它们终究还是逼人而来。

又比如妈妈让我进瓶梅公司的真相,即使不向我逼近,为了妈妈,我也不得不主动逼近它们。

但值得庆幸的是,虽然直面了杨娜的卧室,我却并没像以往的经历一样,倍感无趣和失望。反而卧室里的点点滴滴,都更加激发了我的幻想。

窗帘拉拢着,隔断了外面的世界。室内的灯光,朦胧而温馨。有淡淡的香,仿佛杨娜的体息。

床头的梳妆台上,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化妆品。化妆品旁边是面圆圆的镜子。我看不到镜子的背面,但我猜想,那背面一定嵌着一幅画,画上是一对戏水的鸳鸯。

妈妈的镜子背面,就有幅鸳鸯戏水图。

杨娜和她的爱人,一定也曾如鸳鸯一样,是镜子里幸福的一对。不知多少个清晨和黄昏,她对着镜子巧笑顾盼,他为她梳头画眉。

而如今,镜子里另一个人呢?

再不见了那个人,她是不是时常对着那面镜子,反复幽咽:黄昏卸得残妆罢,窗外西风冷透纱。听蕉声,一阵一阵细雨下。何处与人闲磕牙?望穿秋水,不见还家,潸潸泪似麻。又是想他,又是恨他,手拿着红绣鞋儿占鬼卦?

如果有些人可以代替,我愿意代替那个人,在杨娜孤独时,抚去她脸上的泪水,驱散她内心的寂寞。

仿佛那镜子前面,就真出现了幸福的一对。一个是杨娜,一个是我,一个巧笑顾盼,一个含情体贴……

弟弟,进来说话,有什么事吗?

是杨娜在招呼我,声音轻柔,却有些慌乱。

我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我说,没什么事,不过是想看看姐姐房间里的Сhā座能不能修,如果不能修,明天就买个回来换上。

杨娜哦了声,依旧是轻柔慌乱的声音。

我明白杨娜在慌乱什么,因了昨夜的尴尬,她在刻意逃避我,没想到我却不请自来,敲门进入了她的房间。

毕竟这是她的私秘之所,除了她的爱人,怎么可以让别的男人闯入?更何况是春意撩人的夜里,她寡女,我孤男,还有张床,近在咫尺。

那是张多么诱人的床啊,宽松柔软,谁看了都有扑上去的冲动。

就是在这张床上,杨娜曾和她的爱人,殢云尤雨,有万般千种,相怜相惜。只可惜**苦短,爱人终去。到如今,昼长漏永,却鸳鸯被冷,孤枕难眠。

如果可以,我多想变成杨娜爱人的模样,将她按倒在床,低帏昵枕,折腾到天亮。

那么宽松柔软的床,适合也容得下任何放纵。

我忘了看向Сhā座,只把眼睛悄悄的在床和杨娜的脸上游移。一边揣摩把杨娜压在身子下面有多**蚀骨,一边期待能在她眼神里看到羞怯的暗示。

可我半点暗示也没看到,只有一阵比一阵的慌乱。

我疑惑,是我不够魅力,还是她的爱人太过优秀?又亦或,是她对爱情太过坚贞?

既如此,又何必在租房信息里写那句不堪空房寂寞的话?

这么一问,我忽然记起,她好像告诉过我,那租房信息是出自一个爱玩笑的朋友之手。莫非他既没有狠心弃她于寂寞之中,她也更没有不堪忍受?

在没有弄清之前,我决不可以轻易造次。我努力不让自己再心猿意马,不让自己去幻想和她颠鸾倒凤。

我要努力保住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君子形象,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最终弄得和她连姐弟都做不成。

我这才注意到,床头的枕边赫然放着一本《安妮宝贝作品集》。莫非,寂寞的日子,她就靠反复阅读安妮宝贝的文字,打发漫漫长夜?

也许,我敲门之前,她就正枕在床上,读着那听到我敲门,便随手放到了那里,然后趿了鞋来给我开门。

安妮宝贝,最受知识女­性­追捧。我不是女­性­,但我也是她的忠实读者。

我说,安妮宝贝的书,惯用断句。直抵人物的内心深处。孤独,忧郁,散漫,却充满对自由的向往。姐姐,也喜欢?

我的评论并不独到,甚至也许根本不确切。但我知道,杨娜一定会为我一个男人,也如她一样热爱着安妮宝贝,而消失了眼神里的慌乱,取而代之的是惊喜若狂。

只要有了共同的高雅爱好,还有什么不能水到渠成?从此,我需要的只是时间和等待。

一阵窃喜,向床头走去,我要捧起那故意做出爱不释手的样子。

不想杨娜却抢在了我之前,冲向床头,匆匆拿起那把它递到我手里,一边坐向枕边,一边说,弟弟喜欢就拿

不但没有惊喜若狂,反而更加慌乱!

这太反常。

我敏锐的心思,终于发现她慌乱,不是因了孤男寡女的尴尬,而是怕暴露了某个她不想为我所知的秘密。

那个秘密就在她身后的枕下。

我敲门之前,她看的原来根本不是《安妮宝贝作品集》,而是另外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她来不及隐藏,便把它放在了枕下,然后把《安妮宝贝作品集》放在旁边,一面遮掩,一面制造假象。

她之所以不让我走过去,之所以坐在了枕边,就是为了那个秘密。

但我还是看到,在她的身子顾及不到的地方,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隐隐从枕下露出了一角。

26

我不是不想知道那隐藏在枕下的到底是什么,我是不喜欢看到杨娜慌乱的眼神。她越是慌乱,说明她越是不想让我知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强人所难,陷她于不安境地?

更何况,这Сhā座之所以坏到现在,也许就是她怕被人窥探秘密。不然,她早该通知小区物管上门维修了。

我把书还给她,道,姐姐还没看完吧?等哪天姐姐看完了我再来拿。

然后,我什么也没看到似的,把眼睛扭向了Сhā座的方向,神­色­坦然。

Сhā座表面并没被电弧烧灼的痕迹,我说,姐姐,有工具吗?我想拆开

杨娜说了声有,便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组合柜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起子和一支电笔来,问,够了吗?

神­色­不再那么慌乱,声音也平静了不少。

我说,姐姐,开关是在客厅吧,我需要把Сhā座的电断了。然后,我头也不回的出了杨娜的卧室。

我一进客厅就看到了门上方的那一排开关,我知道开关上一定有标签注明,哪是客厅的,哪是厨卫房的,哪是卧室的,哪是Сhā座的,哪是照明灯的,哪是空调专用的。但我却没有立刻过去把卧室的Сhā座电源断掉,反是往别处寻找。

我是要给她时间和机会,我是不想自己再回到她的卧室时,又让她感到局促不安。

直到她从卧室里姗姗出来,脸上是彻底放松的微笑,我才踱到门前,故作惊喜的道,原来在这里,我竟找了半天。

杨娜笑道,够不着吧?

然后弯腰搬来根凳子,却不等我靠近,自己先爬上去,把手伸向开关盒。

我不知道这房子当初装修时是怎么设计的,怎么会把开关盒安装在这么高的位置。高处不易触摸固然安全,可是如果需要断电却太过麻烦。

杨娜一米六几的个子,站在凳子上还得翘起脚尖,把手高高举起才够得着那些开关。

她的脸微微上仰,身子拉长,本来合身的衣服便显得略短了起来,露出肚脐下一段肌肤。

如雪的肌肤,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显晶莹光泽。

我忍不住想,如果把手抚上去,那感觉是不是柔滑如水?

我甚至渴望,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滚落在地,我便好蹲身去帮她捡。不用试我也知道,此时此刻,只要我蹲下身子并仰起脸,我的视线就一定能通过她衣服的缝隙,沿着她洁白的肌肤上爬,最终落到她丰满高挻的上。

不知道她今晚穿在身上的胸罩,是不是跟昨晚换在浴室里的一样。粉红,­性­感。

可就在这时,灯光消失了,只有从窗外洒进来的朦胧的月光。连她腰际那段洁白的肌肤也看不清了,更别说她胸罩的形状和颜­色­。

我有些遗憾,却无法苛责,但还是忍不住说,其实只把Сhā座的电断了就行的,用不着切断总电源。

她柔柔的道,这样更安全。

我除了感激和愧疚还能说什么呢,她这样做都是为了我。我本是想为她做点事,把Сhā座修好的,没想到反害得她为我的安全­操­心。更不该的是,我还在她为我的安全采取措施时,对她心生邪念。

她从凳子上下来时,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原因,险些跌倒,一下子把手扶在了我的肩上。我也急急的把手伸过去,搂住了她的腰。但我没敢搂得太紧太近,并且她一站稳,我就匆匆的松开了手。

我渴望和她亲密接触,可我又怕和她亲密接触。我怕一接触,我就又怦然心动,不能自己。

她一定感觉到了我的故意疏远,并于故意疏远中看出了我的心思。她不作停留,转身去了她的卧室。我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室内只有朦胧的月光,我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这样更好,我们可以尽情猜想,却不至羞怯得脸红。

我在月光下走近Сhā座。

她点燃蜡烛,捧着向我走了来。

她蹲在我身边,为我照亮。

温馨幸福的感觉。她如兰的呼吸,均匀的吹在我的脸上。

我不敢看她的脸,在烛影里是不是别有风情。

但我却在验完电,伸手拿起子拆Сhā座时,不小心将肘撞上了她衣服底下高挺的**!

27

我局促不安,声音细细的道,对不起。

没有看她。

但我分明感觉到她如兰的呼吸,吹在我脸上不再均匀。烛影晃动,她的手一定在颤抖。

她没对我的歉意说半个原谅的字。她比我还慌乱,更多的是她比我聪明。

此情此景,沉默比说什么都好,彼此可以在沉默中感觉到暧昧,也可以感觉到距离。相反,如果她说了,无论说的什么,都只会增加我们的尴尬,亦或是引诱得我更加放纵。

我没有尴尬,亦没有放纵,但却极为后悔。后悔自己没能像她那样无论心跳有多厉害,表面却当什么也没发生。我那句对不起的话实在不该说出口,我那不是明摆着在告诉她,我的肘闯入了她的禁区,我的每根神经都感知到了她衣服下那高耸的?!

我便更加局促了,手跟着颤抖,以至于很简单的事也复杂起来,一个普普通通的Сhā座,也花了好长段时间才拆开。

果然如我所料,Сhā座本身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那根零线,竟然不堪忍受,挣脱了接线端子的束缚。

它如我一样,渴望自由,但它不如我明白,有时我们是不能自由的。如果我只顾自行其事,就会辜负妈妈多年的期盼和等待。它的自行其事,已在很长一段日子里,给我的杨娜姐姐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

我宁愿被它暗骂暴君,也不纵容它的自由。在我心里,它的自由比起杨娜姐姐的方便来,实在算不上什么。

我把它重新压在了接线端子下,并且把螺丝旋得很紧,不再给它翻身的机会。这一刻,我觉得我是如来佛,它是孙猴子,我一翻手,它就被压在了五行山下,至少五百年。

我把Сhā座重新装好,脸上便浮现了得意的笑。不是因为觉得在杨娜面前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而骄傲,而是在整个过程中我尝到了玩物于股掌中的快感。虽然那只是根零线,没有力量,不懂反抗,只在我的想象里才有生命力。但玩物尚能如此,那么玩人呢?我终于明白,那么多人拼了命也要往上爬的原因。

杨娜感激的道,都弄好了?

然后从我身边轻轻站起,捧着蜡烛走向客厅。

我知道她是要去客厅打开那些开关,我其实应该过去帮忙,就算不帮忙,也可以在她爬上凳子,翘起脚尖,将手高高举向那些开关时,看到她拉长的身子怎样使得衣服悄悄上滑,露出肚脐下那洁白光泽的一段。如果她在合好开关,从凳子上下来时,又不小心险些跌倒,再次因惊吓而把手搭上我的肩头寻找依靠和安全,我便可以重温当时没来得及好好体会的剌激和窃欢。我更可以假借扶她之意,把手搂上她的楚腰。

但是我没有跟她去,我站在原地。不是内心又起了什么愧疚因而怯步,而是我觉得,跟她去了即使感受再好,那毕竟是客厅,怎敌得她的卧室?

如果这世上真有桃源,那么我觉得是杨娜的卧室。

杨娜的卧室,曾是怎样让我魂牵梦萦的地方啊。我既然走了进来,怎么舍得轻易离开?更怕跟她离开了,再没勇气也没借口重新进来。

不久以前,还暗责自己太过紧张,以至拆一个普普通通的Сhā座都用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却后悔做得太快了。如果不是那么快,杨娜还蹲在我身边,红袖添烛,吐气如兰。

杨娜啊,你可知道,我是多么喜欢那感觉呢,虽然什么也没发生,只要你近近的在我身边,对于我也是无上的幸福。你为什么要那么急,要让那美妙匆匆而去呢?是不是那不在你身边的什么人,让你惧怕了那美妙?在你,越是美妙将来回忆起来就越是痛苦?

可在我,越是美妙越怕它短暂呢。我多么希望你能停下,虽无夜雨,却是巴山,我渴望和你剪烛西窗。即使相对无言,默坐到天亮。

姐姐,只求你给我一点点洞房花烛的虚幻。

可电灯却亮了,杨娜也从客厅进来。捧在手里的蜡烛已吹灭,青烟和蜡香一起萦绕。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蜡光?

舍不得,我还是得最终离开,经过她身边,和她擦身而过,走向卧室门。Сhā座已修好,我还有什么借口留下?

她笑,脸微红,柔声问,弟弟不坐会?

我停了停,终于还是走了。卧室里的灯光虽然朦胧温馨,我却更喜欢满室烛影摇红。我是怨恨她破坏了那美妙如诗的氛围,我是真的再找不到勇气,回到她身边,离那张让我忍俊不禁的床那么近。

但我还是忍不住偷偷瞟了瞟那张床,仿佛那张床也有感情,我是要和它生离死别。也许这真的是最后一眼,也许真的从此我就再走不进杨娜的卧室了。

但我知道,从此,那张床将夜夜入梦。杨娜的卧室会更让我魂牵梦萦。

我注意到,那本《安妮宝贝作品集》还在,只是离枕有了一点距离,没有任何有意遮挡的意思。枕下那先前隐隐露出一角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不见了。

果然,先前我在客厅里有意滞留的那段时间里,杨娜把它藏到了她认为隐秘的地方。

我疑心那个地方,就是组合柜里的某处。

我回到自己的卧室,宽衣躺下。听她从卧室出来,去浴室把水哗哗的冲遍全身。又听她走出浴室,回到隔壁,将吹风呼呼的吹向潮湿的柔发。

我后悔莫及,如果我不去修好隔壁的Сhā座,她此时不应该是在隔壁,而是在我的卧室,与我相隔咫尺。她的体香和发香,都会被吹风呼呼的送进我的鼻孔,倏的钻进内心,传遍全身。还会有几缕秀发,柔柔的抚过我的脸颊。

我因此犹豫,明天是不是还要买回把锁,把浴室门上那把坏的换下来?

就是不换,要发生那晚的艳遇都难上加难。如果换了,就更是不可能了。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把我吓了一跳,驱走了我内心那些邪恶的念头。

是妈妈打来的。

我没说我第一天上班就遭遇了怎样的不快,反是用了一大堆谎言去描述新生活有多么让我欣喜若狂。我是不想让妈妈担心我。虽然她大多时候都表现得与我疏远,但我知道她内心对我极是疼爱。

她打断了我的话,依然是不容我违抗的语气,见过老板的女儿了吗?一定要让她爱上你。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把电话挂断了。我有那么多疑问,她却不给我半点提出的机会。

28

即使妈妈不把电话挂得那么匆忙,我也不会问她。我从小在妈妈身边长大,早已深知她的脾气。她自己不肯说的事,我若问了,不但得不到结果,反会惹得她不高兴。她肯说的事,我就是不问甚至根本不想知道,她也会主动告诉我,不管我是否厌烦。

更何况,有些疑问我喜欢自己去探索,能得出结果固然让我兴奋不已,就是不得结果,探索的过程也让我倍感新鲜剌激。否则,就好像正津津有味的看一部让自己着迷的悬疑剧,忽然被人告知了结局,顿时觉得索然寡味。

妈妈这个电话留给我的疑问,让我更加觉得她神秘诡异了。而且,我对老板的女儿也突然充满了向往。

我没见过老板,更没见过老板的女儿,甚至都没听说过老板有女儿的。我不知道老板女儿都长什么模样,有什么值得妈妈非得让我如此的。

但妈妈非得让我如此,又似乎与那个我既不知名也未曾蒙面的女子自身并无半点关系,有关系的不过是她的身分,老板女儿的身份。

不然,妈妈不会只命令似的叫我一定要她爱上我,而没叫我也一定要爱上她。

妈妈不在乎我对她的感情,莫非妈妈是怕我对她动了感情?怕我到最后完成了她的使命却无法抽身?

我读过很多深知感情这东西,谁动了真,到最后谁就会被伤得身心俱瘁。虽然我从没见过妈妈有任何一本藏书,但我相信,妈妈比我读的书多,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妈妈要我骗得老板女儿的爱是什么用心呢?是要利用老板女儿对我的爱夺取老板的万贯家财?还是要让老板女儿因对一个虚情假意的男子用情太深而身心俱瘁?

无论是什么用心,妈妈都太小看了我要达到她的目的的艰难。一个农村来的打工仔,要让一家大公司老板的女儿爱上自己,谈何容易?

更何况,我只是个高中生,藩玉还说我相貌不扬。

妈妈不是太看高了她的儿子,就是太看高了她自己……

睡意渐浓,我不再想那么多,合眼入梦。

第二天早上,我跟在杨娜身后出门的时候,我看到对门那个女人蹲在过道边,一边轻弹着裤脚,一边斜眼看我们。她的老公在楼下唤她,似有些着急。她不紧不慢的应道,忙什么啊,我好了就马上来。但却并没起身,依旧轻弹着裤脚,依旧对我们偷觑。

直到我和杨娜经过她身边,她才忽的站起身子。

她打扮得比昨天更加妖娆,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还孔雀开屏,把头昂得高高的,欲和杨娜互相轩藐。

只可惜,她扬起的脸蛋没有半点杨娜的高雅气质,她欲藐视一切的眼神,又难脱对杨娜和我的反应的在意。

杨娜根本就没看她。

我如果不是曾经发誓要给她老公戴上顶绿帽子,以雪被那个让我厌恶的男人对我的蔑视之耻,我也不会看她。

我一看她,她就乐了,她一乐,就更显低贱媚俗。这让我更确信,她的美天生就和杨娜背道而驰,所以注定对杨娜望尘莫及。

但她的低贱媚俗,又别有一番勾魂魅力。世上的男人,除了她的老公,(但也许又不是她老公,这世上的女人,亲热的称不是自己老公的男人为老公,早已不是有多稀奇的事)都不喜欢自己有这样的老婆,却没有一个不希望别人的老婆这样的。但凡遇到一个这样低贱媚俗,又是别人的老婆的漂亮女人,没有谁不欣喜若狂,期待着她能更低贱媚俗一点。

我此时便是这样的心态,于得意中仿佛看到了她老公发现我和她行­奸­在床,以至于气急败坏得脸­色­发紫,双眼翻白,口吐白沫的可怜形象。

我不经意的笑了出来,但没有声音,只有笑容。

有声音就惨了,一定会吸引得杨娜回过头来,一探究竟。

杨娜没回过头来,她更大胆了,一双媚眼在我身上来回游弋,似乎要看透我衣服下的身体。

我于她媚眼里隐隐看到了火焰,那火焰照亮了她先前蹲在过道上的目的。

她其实不是要弹拭她的裤脚,因为那裤脚纤尘不染,实在没有什么需要弹拭的。那不过是她要避开她老公的借口,那不过是她要稍作停留的借口。这种种借口的最终目的,不过是要挑战杨娜,获得我的欣赏。

但我不能停留得太久,美好的时光往往都短暂。越是短暂,她越是觉得这样和我媚眼相对的机会来之不易,将来真正天时地利人和时,她才会对我言听计从。她越对我言听计从,她老公受到的伤害就越大,无论是面子上还是内心里。

这招在兵法上很有名,叫作欲擒故纵。

我跟在杨娜身后,继续下楼。她跟在我身后,她老公还在楼下催她,她回答着,有些许厌烦,却并不赶到我们前面去。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皮鞋走在楼梯上的声音,时快时慢,没有节奏,犹如我时儿紧张时儿放松的心跳。

我没有回头,但我知道她的眼睛正贪婪的抚摸着我的后背。

当我经过她老公身边时,他那双睡眠不足的眼睛避开杨娜,不时的恨恨的瞪着我。我就更加确信了我的猜想。

我暗笑,真正让你对我恨之入骨的事,我还没做呢。但你现在要恨也让你恨吧,因为你恨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你绿帽高戴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你又怪得了谁呢,就凭你那睡眠不足的眼睛,也知道你夜里经不起折腾。一个夜里经不起折腾的男人,还想让一个水­性­杨花的老婆不红杏出墙,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刚要走到他前面去,却听身后一声尖叫,禁不住转身只见那女人一脚踩空,正从楼梯上跌了下来。

他顾不得再恨恨的瞪我,冲上去要扶住那女人。不想,那女人却在他还没冲上去之前,跌进了我的怀抱。

他望着在我怀里的女人,对我更加仇恨了。

但我怕的不是他那双仇恨的眼睛,这最多不过是增加了我幻想给他戴上绿帽子的艰难。

我怕的是杨娜,她已回过头来,而那个女人正在我怀里娇滴滴的喊痛。

29

我怕杨娜误会,如果她误会只是吃醋还好,就怕她因此把我当作沾花惹草,品行不良的流氓。

女人的老公快步逼来,眼神慌乱,好像他老婆是金枝玉叶,而我却是一潭污泥,担心那女人在我怀里被玷污了­干­­干­净净的身子。

同时又极为愤然,几乎是咬牙切齿,就差没对我大喊,土包子,还不放开我老婆,她也是你抱得的么?!

老实说我做梦都想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是那么低贱卑微,他从不屑把我放在眼里,可他高贵的老婆却在我怀里,无法离开,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不舍。他还能绅士起来?更何况他天生就不具备绅士气质。

我甚至还想把怀里的女人搂得更紧,双手绕过她花枝乱颤的,最好还能再大胆点,在她浓抹的朱­唇­上来几个夸张的热吻。这样,那男人遭受的打击,虽不比发现她和我行­奸­在床来得沉重淋漓,但也会气得他做鬼哭,做狼嚎,脸呈猪肝­色­。

但我却没那么做,虽然他瞧不起我,藩玉瞧不起我,但我自认为我还是个聪明的男人,我不会糊涂得做出以小失大的事。

杨娜就在身边,我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我才不会做出让她厌恶我的事。从前,除了我的妈妈,我可以失去一切,现在却加上了个杨娜。

更何况君子报复十年不晚,我何必急在一时,何必要在杨那眼前。

我毫不犹豫的把怀里软面条一样的女人推给了那个男人,对他道,她的脚可能崴了,你最好送她去医院

我别有用心的关心,让那男人极为不爽,他从鼻子里冷冷的迸出了个嗯字,便呵护起那女人来,极为­肉­麻,旁若无人。

但那女人却从我的假意关心里,自作多情的感到了别的意思,那男人越是呵护她,她越是叫疼,叫老公。可人虽在他怀里,眼睛却向我瞟,似乎那声老公,那声痛苦呻吟,都不是对他,而是对我了。

并且那双偷偷瞟向我的眼睛里,暗含惊喜和娇嗔。也许,她是在惊喜曾入我怀,娇嗔我没能容她在怀里多呆一会。

我却不敢和她眉来眼去,我转过身,对杨娜笑笑,我们走吧。

杨娜望望我,又望望那女人,轻声道,她没什么大碍吧?

我点点头,然后和杨娜一并离开。心里又高兴又后悔,高兴的是杨娜竟也有如此单纯的时候,竟没看出那女人都是做出来的,都是为了接近我,认识我。后悔的是,自己当时怕被杨娜看出来,竟没半点对那女人的大胆举动,不但因此失去了对那男人的打击报复,而且还连她在怀里是什么感觉都没来得及体会。她可也算得上是个美人的呀,更何况还那么浪。

心里这样想着,不防杨娜却对我小声的道,弟弟,想什么,是不是觉得那男人体力太差,想去帮他背背?

什么?我莫明其妙,她却一本正经。

我停下,正想问她,却听身后那男人正高一脚,低一脚的踏在楼梯上。那女子怪声怪气的尖叫道,老公,慢点,别把我摔下来了。那男人一边应声,一边不堪重负的喘息。

我明白了,那女人也许真受伤了,那男人正背着她下楼呢。杨娜口里要我帮他背的,其实就是那个女人。那男人其实也并不如杨娜说的那么没有体力,那女人更不沉重,他之所以脚步不稳,喘息不停,不过是城里人的通病,没有过背负重物的经历。那女人也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担惊受怕,她之所以那么怪声怪气的尖叫,无非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但杨娜哪是真要我背那女人呢,她不过是拿那女人来取笑我。看我羞得脸红红的,她便笑了,善意而美丽。

我便像小时在妈妈身边撒娇似的,用肩轻轻撞了下她,道,去你的,我才不呢。

不想她正笑得开心,对我毫无防备,我那一撞虽然轻,她却差点跌倒,吓得一把抓住我,脸­色­都白了。

我便笑了,第一次在她面前笑得这么邪,这么大胆,我说,如果是姐姐跌倒了,就是不叫我,我也巴不得背着姐姐下楼呢。

她便松开了手,吓白的脸开始潮红起来。

我又笑道,可是我怎么舍得姐姐跌倒呢。姐姐就是不跌倒,只要需要,我也乐意背的。并蹲下身子,指指自己的背,姐姐上来吧。

她的脸便更红了,伸手在我胳膊上轻轻捏了下,嗔怪道,看你还说!

胳膊上隐隐有点疼,却疼得幸福。我直起身子,更调皮的道,姐姐,是不是身后有人,不好意思啊?要不,换个地方,行不?

然后我便向楼下跑,我想她一定会来追我。

小时候,我在青梅面前说错了话,她生气了就会来追我的。那时,天又高又蓝,漫山遍野,都是我和青梅的欢声笑语。

但是,我跑出了好长一段距离,也没听到她向我跑来的声音,禁不住回头

我看到,杨娜默默的踩着楼梯下来,不紧不慢,脸上没有半点笑意,竟是那么严肃,甚至都不看我。

天啊,我最后那句话并不过分呀,她却生气了。杨娜生气了,后果很严重,我该怎么办?

30

也许在这个城市里,真正能让我紧张的就只有杨娜了。我不再向前跑,也没在原地等她,我返身走到她身边,望着她,道:“姐姐,对不起,我以后再不开这样的玩笑了。”

声音很小,极诚恳极不安。在她面前,我又一次像一个孩子,犯错的孩子。

不想杨娜却一把抓住我,噗哧一笑,道:“看你还怎么逃。”

原来,杨娜并没生气,她不过是假怒,她不过是算定我会因此满怀歉意的向她靠近。她好趁机抓住我的惩罚我。

她笑得那么得意,眉飞­色­舞,露出浅浅的酒窝和洁白的牙齿。高高的胸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她又轻轻的捏我的胳膊。隐隐有些痛,不像是对我惩罚,倒像是在体贴的给我按摩。

我也不挣扎,就那么任凭她捏我的胳膊。如果这就是她对我的惩罚,我愿意时光就此停滞,愿意她惩罚我一辈子。

这是多么幸福的时刻啊,我们靠得如此之近,她的手和我的胳膊缠在一起,如此亲密。

比起儿时,只知对我胡绞蛮缠的青梅,她更细腻,多了点心机。可是我喜欢她的心机,那无半点恶意的心机,带来的却是全新的感觉,这感觉是童年的青梅无法给我的。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打情骂俏,但身后那个男人背上的妖艳女人却是这样笑话我们的。

“别只顾打情骂俏了,给我们让条道好不好,昨晚还没­干­够吗?”

声音轻柔而娇滴,还带着甜甜的笑,可却那么恶毒那么让人尴尬。

但她要伤害的是杨娜,而不是我,她一定知道杨娜在某方面是过敏而自尊的。她用玩笑的语气,把心里的恶意水一样泼遍了杨娜的全身。她故意那么娇柔,她以为如此我就觉察不到她险恶的用心。

但我完全知道,她根本不是因了我和杨娜挡了她们的道。她是羡,是气,是妒。

可杨娜却并不完全明白。她怎么能完全明白呢?她根本不知道那女人曾和我眉来眼去,早对我别有意思。她只以为那女人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她把那女人的话真当成了一句玩笑。但她敏感自尊的内心却在那句玩笑里受到了羞辱。

她却让我意外的没有辩解,只慌忙松开我的胳膊,颤声道:“对不起。”

分明是说给身后那个女人听的,但她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她是没有勇气回头去面对那个女人,她脸红通通的,羞愧得厉害,失去了先前的高雅气质。她太在乎自己的清白。可她却没为自己的清白辩解。她是觉得无法辩解,还是以为认错比辩解更能表达诚意?

她也曾有高贵的气质,可她为什么宁愿失去尊严,也要如此忍耐?宁愿苦了自己也不给别人带去麻烦?

她逃也似的匆匆下楼,我紧跟在她身后。

我们去车库,然后我们坐上她那辆车去公司。我依旧坐在副驾驶室,和她近在咫尺,但她却不像昨天那样为我指点风景,激扬文字。

她脸依旧很红,含着羞。有阳光从打开的车窗洒了进来,她的脸更娇艳了。

原来,一个女人的羞,竟可以如此美丽。

我有些陶醉,并于陶醉中想起了那妖艳女人讥笑我们的那句“昨晚还没­干­够吗?”的话。那个无论是我,还是杨娜都难于启齿的“­干­”字,此时竟莫名的让我感到说不出的剌激和兴奋。

我不知道杨娜直到现在还如此羞红着脸,是不是一直对那个“­干­”字念念不忘?如果是,如果我和她此时都有勇气把那个“­干­”字向对方说出,接下来该发生多么激动而幸福的事。

我的那个地方蠢蠢欲动起来,车却在这时停下,我们已到了公司。

我们下车的时候,她已恢复平静,和我一起坐电梯上楼,面对同事们猜疑惊艳的眼神,她骄傲而幸福。

和昨天一样,因我在她身边,骄傲而幸福。

昨天的这个时候,我以为我是杨娜的花瓶,今天我觉得我是杨娜的绿叶。花瓶和绿叶都无所谓,只要我能永远陪在她身边,看到她因我而骄傲幸福。

我自己何尝又不幸福呢?我希望同事们永远惊艳猜疑下去。只是我和她分手,独自走进我们的办公室,看到那些和昨天早上完全不一样的眼睛时,我那幸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办公室的同事昨天就从藩玉口里知道了我跟杨娜的关系,那些美女没有半点惊艳和猜疑,更没有再围在我身边对我叽叽喳喳的兴奋的试探。她们眼里甚至有些不易觉察的不屑。除了春花,她更专注自己的工作,对别的人和事都既不憎恶也不喜欢。

我知道,不久的将来,我和杨娜的关系就会从这个办公室里不径而走,风一样传遍整个公司。那时,我就将失去那些目前还不知情,还对我和杨娜有些误会的猜疑惊艳的眼睛。

我是多么不想失去那些眼睛里的惊艳和猜疑啊,我是多么希望他们永远这样对我和杨娜误会下去啊。

我忽然就觉得,也许在霞映小区下楼的时候,杨娜面对那个妖艳女人的误会没有辩解,就跟我此时的心情一样。她是喜欢那女人的误会,她是怕失去那女人的误会。那误会虽然让人窘迫,但更多的是让人幸福。她选择匆匆而逃实际是选择默认,选择持久。

我心里又乐滋滋起来,不再去理会身边那些不再热情的眼睛。除了妈妈,我只愿为杨娜喜为杨娜忧。

我刚坐下,却听到了熟悉的高跟鞋走在地板上的声音。心里激动,禁不住抬起头来。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望向门口的过道,又满眼猜疑和惊艳。

是杨娜,她那么高雅,正笑盈盈的向我走来。

我想,她一定是分手前忘了什么话或什么事,现在突然记起,要迫不及待的对我交待。

我站起身,在所有惊艳和猜疑的目光中,走向杨娜。

也许是外面的过分安静,让里面小房间的刘主管感到了异样,他从里面踱了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跨出办公室的门,他就在背后叫住了我:“杨改之,总经理办公有点事,你跟藩玉去帮下忙。”

我知道这是借口,他只是看不惯我和杨娜的亲密。这么多同事,难道除了藩玉就只有我才能去总经理办公室帮忙?我有那么出类拔萃吗?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个农村来的高中生。

我回头看到他在笑,他在冲杨娜笑。我看到那笑里有太多太多的含义。

我心里一凛,啊,他不仅仅是眼前要把我从杨娜身边调开,他还有更­阴­险的目的。

他知道我只是个高中生,一定胜任不了总经理办公室的事,他让我去帮忙,就是故意要我把事情搞砸,好借故把我辞退,让我永远在公司消失,再没有和杨娜朝夕相处的机会。

他之所以还叫上藩玉,不过是掩人耳目,不让杨娜看出他的用心。

我暗暗叫苦,总经理办公室不就是青梅的办公室吗?我即使能完成任务,让刘主管意外的大大失望一次,也免不了会受尽青梅的冷漠和羞辱!

31

藩玉过来,拍拍我的肩:“走吧。”

他也不喜欢看到我和杨娜爱意缠绵。但更多的是激动和兴奋,为去总经理办公帮忙而激动兴奋。这对于他来说,是无尚的荣幸,也是难得的机会。

我从左右为难的恍惚中醒悟过来,咬了咬牙,跟了他去。

为了妈妈,也为了杨娜,再大的羞辱,我也得去面对去忍受。

杨娜还没来得及走到我身边,我却跟在皓然身后走向了远离她的方向。

我听到她在身后远远的唤我,怕吵着别人,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焦急。

我停下,准备回身应她,却听刘主管向她那边迎了过去,笑道:“杨娜,你找杨改之?他有事,是总经理办公室的事,耽搁不得。等他空了,你再来吧?”

声音很柔,比杨娜对我的轻声呼唤还柔。本来平淡的话里,却被他注进了绵绵情意。我一直以为这是我的专利,现在才知道,原来别人在杨娜面前,话也可以这样说。

我很生气,其实是吃醋,本来藩玉是走在我前面的,我却三步并着两步走到了他前面。

藩玉有些轻蔑,也有些不满,他以为我是想跟他争什么。哪里知道,我其实是厌恶听到刘主管在杨娜跟前那些柔情似水的话,我更怕听到杨娜也柔情似水的回答他。但我没跟藩玉解释,是他自己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与我何­干­?

只是转过一道弯,即使刘主管再温柔体贴,杨娜再顾盼多情,我也听不到看不到了时,我又放慢了脚步,让藩玉走到了前面。)

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外,藩玉停住了,用手指轻轻梳理了下自己的头发。那头发实在完美得没必要再梳理,不但早就如往常一样油光可鉴,而且再没像那次在杨娜房里样,有几根奇怪的向一旁伸展,如­鸡­立鹤群。

然后他努力的调节了下自己的情绪和呼吸,才轻轻的敲那扇关得严严的门。

青梅从里面打开门,笑靥如花。可她看到除了藩玉还有我时,笑眼里撩过一丝意外和冷漠。

藩玉道:“总经理……”

小心翼翼,带着笑,却无法做到平时那么自然,以至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青梅笑了,先前的笑是出于礼貌,此时却是发自内心。也许是觉得藩玉窘迫得实在可爱,也许是藩玉表现出来的奴颜媚骨让她体会到了高高在上的优越。

她道:“别那么紧张,也没什么大事,我打电话给你们主管,不过是想请他派两个人来帮我挪下办公桌。”

然后她指指屋中间的办公桌,说:“我想把它摆到靠窗的位置。”

原来她叫我们来,不过是做这样的随便叫个­棒­­棒­都能完成的事。我从没瞧不起­棒­­棒­,反倒是因了看过《山城­棒­­棒­军》,对他们充满崇敬和同情。但我却因此疑心,我们部门是公司最不起眼的部门,我们做的工作在公司里最低贱。

藩玉也有些失望,但只一瞬他就得意起来。也许他一下子就在阿q的­精­神胜利法里找到了快乐,再简单,毕竟是总经理办公室里的事,更何况总经理近在身边,漂亮可亲。

他走向办公桌,不再像先前那么紧张,还眉飞­色­舞的夸赞:“总经理真是英明,办公桌摆到靠窗的位置,不但可以呼吸新鲜空气,还可以览尽窗外繁华,工作起来便不觉疲倦了。”

青梅点点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藩玉就更得意起来,做事也更有了力气,有了­精­神。好像自己便是那能猜透别人心思的诸葛孔明。

可我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青梅和他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越聊越投机,却至始至终没跟我说一句话,没正眼看过我。

我知道她和藩玉并没看上去那么投机的,她都是做出来的,她是故意要冷落我热情他,让我倍感羞辱。

就是她不这样对我,我的自尊心也会受到伤害。

且不说偌大的办公室,宽敞舒适,远不像我们办公室那么拥挤不堪。就是办公桌上那台崭新的联想品牌笔记本,就让我又气又羡又妒。

拥有一台笔记本是我的梦啊,我写那本《女房男客》就是为了实现我的那个梦啊,可我至今连台最便宜的神州笔记本都买不起。

在笔记本旁摆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张她孩子时的相片。乖巧的小脸,天真无邪的微笑,清澈­干­净的眼神,虽然遥远,可我却太熟悉不过了。就是那小脸,那微笑,那­干­净的眼神过去曾和我日日相伴,平等而亲近。

可现在,她高高在上,指手画脚,我却沦为奴仆,为她埋头苦­干­!

我沉默不言,脸­色­难堪之极。

藩玉不明白这其中的原由,以为我是在妒忌他。青梅有什么事转身出去了,他便极不屑极得意的打击我道:“人长得帅就是不一样,如果还能巧舌如簧,那就更……”

才说自己巧舌如簧,不想就卡了壳,找不到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巧舌如簧的好处。他又羞又激,脸涨得通红。

那样子实在好笑,但我却半点笑的意思也没有。我更多的是为他过分的自我感觉良好­肉­麻,­肉­麻得几乎想吐,加上我郁积在心里的对青梅的怨恨,我抬起办公桌的手忽然就松了。

只听“咚”的一声,办公桌滑了下来,重重的落在地上。

而他那头还被他高高的抬起,上面的办公用品便拼命向我这边滑,抱括联想品牌笔记本和那相框。

他慌了,匆匆把自己那边也放了下来,但还是来不及,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了“叭”的声音。

我低头一看,就是那个相框,就是那个装有青梅孩子时的相片的相框。

我有些紧张,但我没弯腰去捡。我觉得那相框那相片摔得粉身碎骨最好。孩子时的青梅早就不复存了,没有灵魂的东西实在没有保存的意义。

藩玉却匆匆的蹲下身子,仿佛那地上的不是普通的相框,相框里也不是普通的相片,如拾珍宝般把它捧在手里。

这时外面却响起了青梅匆匆的脚步,显然她是听到了那声重响,赶来看出了什么事。

藩玉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把那相框放回桌上。青梅便站在了门口,她急急的问:“怎么了?”

然后望着蹲在地上的藩玉,把眼睛落在了藩玉手里的相框上。

藩玉慌乱的道:“不是我,是杨改之把它弄到地上的。”

他急于为自己开脱,竟连礼貌的称呼一声“总经理”也给忘了。

然后他站起来,擦拭着相框,讨好的道:“幸好还没摔坏。”

青梅没让他继续擦拭,走上去从他手里拿过了相框。这地上纤尘不染,不要说是相框,就是更珍贵的东西跌在上面,也没擦拭的必要。

她对藩玉道:“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声音很轻,却不带一丝笑。

藩玉慌忙离去。

青梅没叫我走,我知道她决不会轻易饶恕我。

但站在只有她和我的办公室里,我却出奇的平静。

32

我是冷漠,她都那么冷漠,我犯得着心潮起伏?该来的迟早会来,即使没有我刚才铸成的错,她也能找到点燃爆炸的导火索。

然而她没有立即甚至依旧不看我。只低头用手轻抚那相框。反反复复,仿佛指下已不是相片,而就是她自己。

一个自己,看着另一个自己受了伤,百般抚慰和怜惜。

我还不敌她指下的那张相片。

她对像片的抚慰和怜惜,越发衬托出她对我的冷漠。

静,冷漠的静,爆炸前的冷漠的静。

有风从窗外吹进来,轻翻着办公桌上的文件纸,发出低微的“哗哗”声。

我终于无法忍受,我说:“如果你找不到如何开始,那我就给你起头。明要我怎么样?”

声音很轻,像窗外吹进的风,只是没有一丝那风的温暖。

她没有抬头,依旧轻抚着手下的相片。仿佛那相片,真被伤得很痛。

她说:“那么多公司,你为什么偏要选择瓶梅?”

这不是回答,是与我的问话风马牛不相及的反问。声音很轻,比我的还轻,冷漠中带几分哀怨。

我的心莫名的有些颤抖,她话里的含义仿佛超出了相片的事件之外。

她是责我多年后不该再次闯进她的生活,惹起她心中那早已遗忘的恩怨?还是,对我进瓶梅公司的目的产生了怀疑?

前者,我还没来得及作心里准备。后者我更得加倍小心。昨天,那两个女同事不就对她和老板的什么窃窃议论吗?如果她和老板真有某种我所不知的亲密,又亦或她是老板的忠实走狗,那么我进瓶梅不但完成不了妈妈交给我的使命,只怕还要吃不了兜着走。

还在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夸她冰雪聪明的,虽然我看不出她哪点聪明来,但我还是相信妈妈的判断。

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再加上生活中摸索出来的经验,让我倍感危险,我不知道我那些目的,还能隐藏多久。

我努力让自己的心不再颤抖,让自己比她更冷漠。她不回答我,我也不回答她。我也像她一样,只问不答。

我问:“那你呢?”

这次她没回答,也没反问。只是那双抚摸着相片的手,竟莫名的有些颤抖。

好一会儿,她才说:“你走吧。”

无力的声音,像一声叹息。

我头也没回就走了。这里根本不值得我停留,我也怕在这里呆得太久。

回到办公室,我看到同事们都用了别样的眼神看我。只看了一眼藩玉,我就明白同事们都知道了我有多无用,连一件小事都给搞砸了。

我没看到杨娜,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和刘主管亲热的聊过些什么,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来找我,她还来不来找我。

但我看到了刘主管,他本来在里面房间的,这时走了出来,冷冷的叫了声:“杨改之,你进来下。”

也不管我是否听清楚,也不等我回答,便转身回去,自顾自在里面等我。

我知道,他找我决不是因为杨娜留下了什么要他转告我的话。他是因为发生在总经理办公室的事,藩玉为了免责,一定早告诉他了。

别看他叫我时表情有多生气,声音有多冰冷,他内心可正得意的乐着呢。他如愿以偿了,我果真在总经理办公室里出了岔。

我心里终于不能再像先前单独面对青梅时那样平静,竟说不出的慌乱。一边硬着头皮走向里面的房间,一边急速的思考着应付的办法。

同事们都盯着我,比先前还有­精­神。有事不关己的,有幸灾乐祸的,但也有那么几双眼睛为我担忧着。

经过春花身边时,她轻轻的叫住了我,她说:“改之,别慌,我相信你能给刘主管解释清楚的。毕竟那只是个小小的意外。”

她眼神很真诚,凝聚着对我的无限鼓励,她还羞涩的笑了笑,她以为那笑可以让我紧张的心情轻松起来。

但她想错了,我不要她在别人都排斥我冷落我时关心我同情我。

这个时候,我只需要杨娜出现在我身边,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我盯着她,带着几分恶意,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很高高在上吗?我可怜巴巴了吗?要你用那看难民的眼神看我?自作聪明的东西,我不知道怎么做吗?你说能解释清楚就能解释清楚?”

声音不大,却把青梅带给我的不快,刘主管带给我的不满,全都发泄在了她身上。

她实在想不到自己的好心会得不到好报,实在想不到我会如此对她恶意相向,她表情愕然。

同事们也愕然相顾,但很快就冲她爆发出讥讽和嘲笑。

她在同事们的讥讽和嘲笑中醒悟过来,又羞又辱,脸涨得通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只转过身,从眼里无声的滚出许多委屈的泪来。

同事们的讥讽和嘲笑,春花的委屈软弱,让我的心不安起来,我暗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她太过分了?

但想想自己对杨娜的心思,我还是咬了咬牙,没对她说半个歉意的字。

我心里既有了杨娜,既容不下另一个人,我就不能让她觉出我的半点好来。

我不是不懂她,从她昨天和我说第一句话时的那个眼神,我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她多愁善感,虽不体弱多病,却林黛玉般不堪伤情折磨,我必须得把她的那些想法掐死在萌芽状态,不给那些想法半点生长的机会。否则,我只能害了她。

我不再看她,冷漠的转过身,我看到刘主管正站在里面房间的门口。一定是见我久久没进去,他终于没有耐心,又到门口来叫我。

他的表情比先前还要难看,刚才的一切,他一定都看到了。

他怒道:“杨改之,你还在磨蹭什么?!”

转身进了屋。

我步履艰难的走向那扇门,我的处境越来越糟糕了

33

我心砰砰的跳,但我没有低头。要我低头,除非是让我心动的女人。《傻儿司令》的歌词唱得好“心头有点虚,脸上要稳起”。

但我也不能太过张扬,毕竟我不是为自己进瓶梅公司的,毕竟无论有错无错,我到底把事搞砸了。

我走了进去,轻轻的把门关上。

刘主管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正襟危坐,隔着办公桌,是一张空的椅子。他没有示意我在那张空椅上坐下,自顾自点燃一支烟,默不着声的吸着。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他不叫我坐我就站着。站着更好,他即使要逼视我也得对我仰起头来。

但我的这些对抗只藏在心里,我脸上的表情却诚恳得有些夸张,差不多是诚惶诚恐。一个男人,如果他不善于伪装,不懂得忍辱负重,再有气魄,也必将遭到我的蔑视。我决不会做被自己蔑视的人。

彼此就这样沉默着,时间过得压抑而缓慢,烟快要燃到手指,他把烟重重的在烟灰缸里摁灭,终于忍不住,对我大放厥词。

他情绪激动,手舞足蹈,口沫四溅,把我批得一无是处,体无完肤,但却绝口不提我对春花的恩将仇报。

这让我颇有些意外,我一直以为他先前在门口表情那么难看,是我对春花的态度更加激怒了他。)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因为我久久没进来,冒犯了他的尊严。

我是多么的傻,我只知道自己心里除了杨娜,再容不下别人,怎么就没想到刘主管会比我更甚,更不屑把春花那样柔弱的女子放在眼里,哪还会替她的委屈报不平?即使他真因此对我发泄,那也不过是借题发挥。

更让我意外的是,他于对我狠批之后,竟会语气陡转,忽然变得平和起来,还叫我不要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更不要因此影响了工作。他会到总经理那替我解释的。

我知道六月的天,­阴­晴不定,变化极快,但我不知道人的变化也可以如此。

刘主管让我大开眼界,更让我难于置信。

他对我摆摆手,笑道:“出没事了。”

我出来的时候,开始怀疑,不是怀疑他,而是怀疑我自己。是不是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所有人都看着我,眼里充满热切的渴望,渴望从我眼里看出点什么来。尤其是藩玉,都差点坐不住要向我走过来了。)

我本想从眼里浮出一丝轻笑,让那些人都大大的失望一次,不想却看到了春花的眼睛。

委屈的泪才­干­,她就把我先前对她的百般不好给忘记了,那双眼睛里又满是无限的关心。

我避开了她的眼睛,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和她正视。我不是说过,我只为让我心动的女子低头吗?

莫非……?

我越来越怀疑起自己来。

我还没走到座位上,休息的铃声就敲响了。大家果然都忍不住向我围了拢来,连藩玉也把我当作了注目的焦点。

藩玉道:“刘主管是不是不要你了?如果是我,这般受辱,就是不赶我自己也会走的。”

他也不先听我怎么说,就那么认定我受尽了侮辱,认定刘主管辞退我了。声音很低,却颇有点愤然,像是为我报不平。但我不是傻子,不会不明白他愤然背后的目的。只是我不知道,我呆在公司哪点就防碍他了,他要用言语来剌激我。

他小心翼翼的拿眼睛偷瞟里面的房间,看刘主管有没有出来,生怕自己的话被刘主管听到。

其他的美女都伸长脖子,睁大眼睛,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却默不着声的走向门外,面无表情。

我一直没有回头,我不知道身后的人都什么表情,有风从耳边吹过,我没有在意他们七嘴八舌的低声议论。

但我却分明觉得,春花一直在默默的看我离开,眼里是无限的痛苦。不是因为我先前对她的误会,冷漠和羞辱,而是真以为我被刘主管赶走,我会一去不复返。

我心里有什么在涌,像愧疚又像是感动,但我没有回头给她一个让她放心的微笑,更没告诉她我的处境暂时没有藩玉预料的也是他期盼的那么糟。我此去不过是想找杨娜,我去总经理办公室之前杨娜来找过我,我还不知道杨娜当时迫不及待的想对我说些啥。

“改之,等等!”

春花在身后焦急而大声的唤我。

我身子一震,禁不住停在门口。

办公室内鸦雀无声,我敢肯定所有的眼光都在注视着我和她。

但她却没再对我说什么,甚至她匆匆的脚步也和我背道而驰,不是跑向我,而是跑向里面的小房间,刘主管单独办公的小房间。

我诧异,忍不住转身。

我看到她跑到小房间门口,正准备急急的推门而入,门却从里面开了,刘主管正准备出来,望着她,比我还诧异。

刘主管还没说话,她却先道:“刘主管,你就别赶走改之好吗?那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

像是岂求,却激动得无法再说下去。

刘主管何等聪明,一听就明白,皱着眉对她道:“我哪里赶他走了?我不是叫他放心工作,那点小事我去帮他给总经理解释清楚吗?怎么,他没告诉你?”

然后,他望望我,又望望春花,没有热情也没有冷漠,只有疑惑。不是疑惑我怎么没有告诉春花。是疑惑我和春花到底什么关系。

一片嘘唏,所有人都有些意外,藩玉更是大感失望。

春花便在嘘唏声中向我跑来,到了我身边,竟扑进我怀里,双手不停的拍打我:“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眼里闪动着惊喜的泪。

我怎么也想不到,柔弱的她,情感激发会如此猛烈。不顾一切,近乎失态。

我心里涌动的东西更加波涛澎湃,有几点从眼眶决堤而出。我慌忙别过头去,我不要她看到。她看到了,就会更加坚决的走上不归路。注定痛苦。

然而,我却在泪眼朦胧中看到了杨娜,她站在门外,面对着我们,睁大着惊疑的眼睛!

34

我慌忙推开春花,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到了,没说她自作多情,却冷漠而厌烦。

我是做给杨娜看的,杨娜都看见了,我怕杨娜误会。

手指却不小心触摸到了春花的胸部,某个地方禁不住激荡了下。

没有太多时间去体会那意外的幸福,只在心里暗叫糟糕,这下,杨娜看到的可比先还要……

急忙转过头去,杨娜果然不在原处,只给我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在她去的方向,远远的站着青梅,虽然有过短暂的慌乱和激荡,我先前被春花感动得潮湿的眼睛却依然迷离朦胧,我看不清青梅都什么表情。

杨娜背影阿娜,脚步匆忙。也许是青梅有什么事找她,也许更多的是她再不想看到我。不然,她不会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连本要迫不及待的对我交待的什么也没有说。

我好想给她解释清楚,但却不能在这个时候。我无法做到,走过去面对她的同时,还要面对青梅。

我也如她一般脚步匆匆,我走向洗手间。我一直没有回头,身后是一片寂静,我不知道春花是怎样站在我背后,我也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站在春花的周围。

在春花的眼里,在春花周围那些同事的眼里,我的背影一定冰冷无情,近乎残酷。可有谁知道,越是残酷无情的人,内心越是痛苦。)

我冲进洗手间,我把水哗哗的开着,大捧大捧的泼在脸上。然后,对着镜子里的脸,我分不清哪是泪哪是水。只是有几颗滚过嘴­唇­,有咸咸的感觉。

春花,我对不起你!

杨娜,你可曾知道,为了你,我辜负了一个多么好的女子?

……

有人进来,是藩玉。我匆匆的抹了一把脸,收殓起还没来得及放纵的感情。

我走了出来,我没让他看到我的脸。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我却因一点点小小的感动,就控制不住自己。我不想本来就蔑视我的他,再讥笑我像个娘们。

尽管他未必就能看出我潮湿的脸上,并非全是水,还有泪。

我这脆弱的感情,都是写《女房男客》写出来的。我错误的以为杨娜,就是我笔下那个虚拟的寡­妇­。

我原来其实不是这样的,我愤世嫉俗,跟妈妈一样。

再次走进办公室,虽然没把头高高抬起,却是一副对谁也不在乎的眼神,更没有愧疚的去看一眼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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