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雀栖梧枝 > 第 9 章

第 9 章

雀儿回到杜家,先去见了杜太太,刚走到院门口就见两个婆子走过来,一个穿红,一个着绿,头上都戴了一大朵绒花,两腮的胭脂擦的红红的,走路时候一扭一扭,说笑时候拿着手帕直捂着嘴笑,身后也没个人送出去,能在这里来去自如的外人只怕就是媒婆了?这是给谁说亲呢?

雀儿心里想着,两个媒婆已经走到雀儿面前,见雀儿带着从人,穿着也不像是什么侍妾,这些媒婆走千家窜万户的,没见过雀儿也知道杜家大爷前一个月才在庄上成的亲,作累她们没赚到媒钱,早笑嘻嘻行礼下去:“小的们给大­奶­­奶­请安。”

雀儿站着受了,笑道:“妈妈们好,不知妈妈们是来给谁说亲呢?”穿红的媒婆笑的眼都快要合在一起:“是给二爷说亲。”着绿那个还在细细瞧着雀儿的打扮,听到穿红的说话,也忙加上一句:“说的是宁家的二姑娘,她今年刚十三,和二爷恰是一对。”

宁家?难道说是凤儿的娘家?雀儿的眉微微一皱,穿红的点头道:“宁三姑娘人长的标致不说,人又是最温柔大方的,见了小的们都是不笑不说话。”这话就是专门说给雀儿听的,谁家做媳­妇­的,也望着妯娌是个温和好相处的。

雀儿只微微一笑:“两位妈妈慢走,我还要去见太太。”说着就往前款款而行,穿红的拉一把着绿的:“不是说这大­奶­­奶­不过是个烧火丫头,怎么这行动做派,没有点小家子气?”

着绿的嘴一撇:“你难道不知道一句俗语,大家奴胜过小家女,大太太这样的人,教出来的烧火丫头只怕比别人家的还要更强些。”穿红的连连点头,两人说笑着往走去。

雀儿去见了杜太太,回了今日归宁时候的事情,把陈氏的回礼送上,是陈氏亲手绣的一副挂屏,杜太太谢过陈氏,命夏青收了,雀儿这些日子也摸着她的脾气,知道她不喜人多口,事一完就站在那里等她示下。

果然杜太太微微问了两句就道:“你辛苦了,下去歇着吧。”雀儿暗地松了口气,虽说杜太太说话时候很温和,从不见她生气,但雀儿觉得这位婆婆就像是娘供奉的观音一样,和煦温和,却亲近不起来,在她面前是规规矩矩不敢犯错的。

雀儿行礼后正要退下,杜太太突然问道:“方才你进来时也见到那两个媒婆了,她们今儿是来给你二叔说亲的,说的是宁家的二姑娘,我记得宁五­奶­­奶­和你有些亲。”

雀儿的眼挑了起来,随即又垂了下去:“婆婆吩咐的,本不该辞的,只是宁五­奶­­奶­和媳­妇­隔的甚远,他家的事,媳­妇­也不清楚的。”

杜太太的眉向上耸了耸,雀儿还是那样低眉顺眼的站着,杜太太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倒是我鲁莽了,大­奶­­奶­,你下去歇着吧。”

雀儿又行一礼,这才退了出来,出来时候抬头对上秋红的眼,雀儿对她露齿一笑,接着就转身离去,秋红被她的笑容弄的心扑通扑通的乱跳,不知道大­奶­­奶­这样笑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自己的心事已被她知道了?

可是看着她还是那样孩子气的一个人,怎么会知道呢?杜太太已经唤她:“秋红,来给我捏捏肩。”秋红哎了一声,赶紧走过去给杜太太捏起肩来,杜太太闭眼享受着,突然似自语一般的道:“难道,我看错了?”

秋红一愣,低头看杜太太已经重新闭眼,想是自己听错了,秋红把刚提起的心放到肚子里,继续给杜太太捏着肩。

雀儿迈进房门,把身上的斗篷解下来递给小冬,走到梳妆台前拿下今日出门时带的首饰,刚解开衣衫的两个绊扣,腰上就多了双手:“娘子,你去了这一日,想煞我了。”

雀儿笑了,拿起梳子往他手上打:“我这才去了一日,你平日上书房回来时候也是极晚,你都不问问我想不想你。”

杜桐把雀儿转的面对着自己:“娘子,那不一样,在书房时候总是有事可做,这一回来这里,平日你都是笑着迎我的,今日却是我独对孤灯,哪里会不想呢?”雀儿­唇­边的笑容更大,杜桐的手往她半解的衣襟上伸进去:“娘子,今日你累了一日,何不早些歇息?”

虽说嫁为人­妇­也有一月之久,也晓得这些事是夫妻之间该做的,可是雀儿不免还是脸红了红,少女的脸上泛起的羞涩让杜桐觉得她的脸越发像是水蜜桃了,不由伸出手握住那桃尖,往桃子最饱满的地方咬了一口。

雀儿的手调皮的扯了根杜桐的胡须下来,杜桐拉住她的手,好像连呼吸都是甜的,雀儿翻个身,望着帐外的红烛,听着杜桐胸膛里的心跳,所谓岁月静好就是如此吧?

半闭着眼睛的杜桐突然开口问道:“今日有媒婆给二弟说亲,说的是宁家的姑娘,我听说,宁家五­奶­­奶­是你的姐姐。”甜蜜的气氛被这句话打破了,雀儿也知道这不过是夫妻间闲话家常,可是想到今日在娘家时候见到的凤儿,雀儿不知道为什么心口有些发闷,难道说真的永远都逃不过张家的人?

杜桐没有得到妻子的回应,睁开眼看见雀儿只是瞪着外面看,把她的脸转过来来对着自己,雀儿拿掉他的手,又转向外面,反复了两三次,杜桐放弃的把手收回成拳放在自己额头,过了很久杜桐都要睡着的时候才听到雀儿说:“张家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起了,当日那段公案,说什么的都有,但不管怎样,爹过世的时候确是贫病交加,当日没有雪中送炭,今日也无须锦上添花。”

雀儿一口气说完,觉得胸口那种郁闷已经散去很多,方才也是自己不该迁怒他,翻身想要对丈夫说话,见杜桐已经合上双眼,呼吸均匀,原来他已睡去,雀儿往空中翻个白眼,把被往他身上盖一盖,睡吧,今日还真是累了一天。

雀儿睡去时候,杜桐悄悄睁开眼,看着她的睡颜,那双灵活的眼被盖住,小巧的鼻子,往上是红润的­唇­,显得比醒着时安静许多,刚才的问话有自己没想到的地方,岳父死于贫困之中,换了个小肚­鸡­肠的,只怕要日日在自己耳边聒噪当日张家是如何对他们不起,可是雀儿从没主动说过,只有今日自己问起时才说了那么两句,别人的锦上添花雀儿不稀罕,自己就更不稀罕了,毕竟,娶的是妻子,不是家世嫁妆,不然当日就可以回了这门亲事,给她银子打发掉。

杜桐伸手抱紧妻子,雀儿在睡梦中往他怀里蹭了蹭,闻着她发上的幽香,杜桐急忙收敛心神,要定住,不然明日老师又要说自己沉溺了。

自那日后,不知道是雀儿的错觉还是真的,她觉得杜太太虽然还是那样不容亲近,可是比起自己初来时候又好一些,偶尔和她说起什么趣事,她也能笑一笑,而且家里有些小的家务,她也会告诉自己该怎么处置。

况且她嫁进杜家已经满月,有什么红白喜事,杜太太也会带着她出去应酬,虽说也有什么碎嘴的会在那里私下议论,杜家把烧火丫头当做媳­妇­,就该密密藏在家里,还带出来招摇做什么?

不过这些人也不是那种乡下没见识的村­妇­,私下再说难听的,当了面还要笑意盈盈,在这些人里面,雀儿偶尔也能见到凤儿,而她每次都是应答得体,一派大家风范。

作者有话要说:来点清汤。

不平

各家的酒席都是差不多的,雀儿赴过几次就明白了,都是那么几个人,请的戏班子也是那么几家,点的戏也是那么几出,连酒席上的菜味道都是一样的,只要是富家请客,总要去别人家请来擅长做某菜的厨子露一手。

抛开衣着礼仪,太太们最爱谈的也是家务人情,哪家太太这次为什么没来,因为和家里的姨娘生气,寻死觅活的,虽然有人去劝她,但多都是看笑话的,身为当家太太,哪有和妾室争风吃醋,寻死觅活的,自己无能还给别人看笑话。

哪家的儿子还没定亲,谁家有合适的姑娘,正好是一对,这中间雀儿常听到杜家二爷和宁家二姑娘被拉在一起,两人年貌相当,真是天生一对,不出意外的话,这门亲事就算定下了。

­奶­­奶­们虽然矜持一些,但遮遮掩掩也会讲些别人家的事情,雀儿知道,这是做杜家大­奶­­奶­逃不过的一环,每次都带着笑在听,知道了谁家的­奶­­奶­丈夫又纳妾了,还有最要紧的是怎么驭夫,让丈夫的心在自己身上,这时候总有些­奶­­奶­笑着说羡慕雀儿,杜家家训摆在那里,断没有纳妾的担忧。

雀儿每当遇到这种时候,只是说不敢而已,每次应酬完了,雀儿都觉得比当初在厨下做活还要累些。

幸好杜太太每次回去都只是闭目养神,不会拉着雀儿再说些什么旁的话,这日回去的车上,杜太太照例闭目养神,天有些凉,风从车窗上吹进来,杜太太眉头微微一皱,用手抱住胳膊,雀儿正看着外面,忙把帘子放下,解下斗篷给杜太太盖在身上。

杜太太放下手,头微微一歪,看来已经睡去,雀儿打个哈欠,回家的路还长,索­性­也睡一会,靠在车壁上正要朦胧睡去时候,听到杜太太开口说话:“车里有被子,拿出来吧。”

雀儿急忙睁开眼睛,有被子,放在哪里呢?杜太太已经直起身子,除了发微微有点乱,她神情和平常是一样的,把斗篷递给雀儿,雀儿接过斗篷,心里有些忐忑,难道说自己又做错了?

杜太太把座位掀起半边,原来里面是个小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条薄被,放下坐垫,示意雀儿坐到自己身边来,把小被子展开盖住她和自己。

这被子看起来轻柔无比,盖在身上极暖和,雀儿的手紧紧抓住被子的边,有些意外的看着杜太太,很奇怪她这时的亲切,杜太太说话还是那么轻描淡写:“你既进了杜家的门,就是我杜家的人,我自然疼的你,骂的你。”

雀儿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脸上露出笑容:“谢谢娘。”杜太太有些意外的挑起眉:“我骂你,你还谢我?”

雀儿觉得这时候的杜太太,虽然依旧严厉,可是这严厉就像绷不住一样,她悄悄的靠近点杜太太:“媳­妇­知道,娘只有把媳­妇­当自己的孩子,那里做错了,才会骂媳­妇­。”

杜太太的脸微微动了一动,声音依旧平静:“难道你不怕我乱骂?”雀儿笑的更甜了:“娘这样的人,怎么会无理取闹,乱骂媳­妇­呢?”

杜太太眼里闪过一丝柔和,结果还是什么话也没说,把被子捂紧,闭上眼睛继续歇息,雀儿大气都不敢出的,心开始砰砰跳起来,难道自己的话又说错了,婆婆不喜欢自己这样亲近她,而是要像小姑一样,严肃有礼的对待?

可是那样好闷?雀儿微微叹了口气,杜太太悄悄睁开眼睛看一眼雀儿,随即又闭上了,这个媳­妇­,虽然­性­格过于活泼了些,可是心地善良,不趋炎附势,人又聪明,除了出身,还真是没什么可挑的,难怪当日老爷会许了这门婚事。

雀儿是不知道婆婆心里在想什么的,车到杜家,雀儿扶着杜太太下了车,后车坐着的秋红夏青急忙跟上前来搀扶,杜太太走了几步才回头吩咐雀儿:“你先回去吧,这出来一日,也劳累了。”

雀儿行礼下去,秋红眼里闪过一抹光,随即又散去,恭敬的扶着杜太太往前走,却忘了有一瞬间手上的力气稍微重了点。

雀儿回到房里,杜桐还在书房没有回来,雀儿换了衣衫,坐在那里喝茶时候杜桐才打着呵欠进来,小冬和青宁上前给他解着斗篷,伺候他换了衣衫,又讨水来洗了脸杜桐才坐下道:“二弟拉着我在那问事情,这才回来迟了,他也是要娶媳­妇­的人了,还这样孩子气。”

雀儿想起那些席上的话,不由笑了:“我连日随娘出去做客,听的要定下宁二姑娘了,宁太太是见过的,就不知道这宁二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杜桐喝着茶,这些日子习惯了喝妻子泡的茶,别人泡的茶已觉得难入口了,听到妻子这样说,含笑道:“什么样的人,我不­操­心,我只­操­心,娘子你是什么样的人就成了。”雀儿白他一眼,初成亲时还有几分矜持,这些日子是越来越没矜持了,杜桐伸手握住雀儿的手:“娘子,你早些给为夫生个儿子是正经。”

小冬她们是早知道的,大爷回屋了,伺候他换过衣衫,就该退出屋,没有召唤不进去,雀儿说出的话软绵绵的:“你啊,都这样不知羞,不知道旁人会不会笑我?”杜桐的大拇指摩挲着她粉­色­的­唇­,轻轻点了点。

过了几日,宁太太上杜家来拜访,随身带着两个儿媳­妇­,宁大­奶­­奶­和宁五­奶­­奶­,杜太太带着杜杉雀儿在二门外迎接,行礼寒暄过,这才老的在前,少的在后,身后又跟着一群仆­妇­往厅里走去。

宁大­奶­­奶­是个一眼看去和蔼可亲的人,年纪比凤儿略大个三四岁,一双杏眼笑意盈盈,宁大爷屋里虽有两个人,但听得宁大爷去她们屋里的时候少,宁大爷大都在妻子屋里待着,宁大­奶­­奶­已经连生三个儿子,人人都说她有福气,不嫉妒。

相较凤儿嫁进宁家五年无所出,宁五爷身边也有别的伺候的人,但都待的时日不长久被打发了,有些嚼舌的都说凤儿­性­子容不得人,雀儿知道了这些内情,也对姐姐有了几分叹息,难怪她虽然也常常在笑,可是眼里的笑容就和宁大­奶­­奶­不一样。

况且人人都知道宁老爷内宠颇多,宁太太只生的两子一女,宁大爷,宁五爷和那位二姑娘,别的都是庶出,听说宁老爷最宠爱的是姓楚的姨娘,楚姨娘连生三个儿子,又生了宁大姑娘,比宁太太还多了一个儿子,说话做事也渐渐趾高气扬。

成天嚷着要给宁大姑娘寻门好亲事,东挑西捡,不是嫌人家不够配,就是人家嫌她女儿是庶出,年岁越拖越大,都十六了还没定亲,宁太太想和杜家对亲,对的是自己女儿而不是那位宁大姑娘。

楚姨娘极不服气,跑去找宁老爷哭诉,为什么不定给自家女儿?宁老爷耐不过她,就去和宁太太说,哪有姐姐没定亲,妹妹先定的,把大姑娘定给杜家,宁太太怎舍得换人,杜家家风甚严,嫁过去没有妾室之扰,这是多好的一门亲,怎能拱手让于他人,抵死不肯换,说已和杜太太说定,就是二姑娘,大姑娘的婚事,再慢慢挑吧。

宁太太不肯,宁老爷也没法,这嫁娶之事,还多是太太主张,只得去回复了心爱的楚姨娘,楚姨娘气的死过去几次,宁老爷千哄万劝,说定要给大姑娘找门做官的女婿,楚姨娘这才笑的开颜。

宁太太想着心事,面上酬答着,这门亲事一定,自己也可放心了,面上的笑容更盛,见那几个小的都站着,笑着道:“杜太太,你瞧我们两个老的在这里说话,也该放她们去逛逛,横竖有丫鬟伺候。”

杜太太微微一笑:“说的是,是我疏忽了。”她说话时候,雀儿已经起身,听了这话,重新行礼后和杜杉带着她们往园子里来,杜家的园子不算大,此时又是十二月边上,到处都萧瑟,只有一树红梅在那里半开不开,走了一圈,四人还是在亭子里坐下。

小冬带着丫鬟们已经布好茶和茶果,杜杉虽然懂事早,可是她不过是十岁的孩子,再者还有雀儿这个大嫂在,小姑子自然退一步。

雀儿亲自给她们倒上茶,四人坐在那里说些闲话,宁大­奶­­奶­笑着对杜杉道:“早听说杜家有请女先生给姑娘们教导读书和针线,杜家的姑娘,个个针线都是拿的出手的,方才见妹妹的一个荷包­精­致异常,也不知有没有这个福气,让我们瞧瞧你别的针线。”

杜杉是个孩子,难免会喜欢听好听的,听了宁大­奶­­奶­这话,脸上露出红晕:“做妹子的针线,不过粗陋而已,大­奶­­奶­要喜欢,等妹子去取几样来就是。”说着起身行礼而去。

谈论针线,这是雀儿不如的,不过带耳朵在听罢了,还在那里吩咐小冬去拿几样新到的南果待客,宁大­奶­­奶­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笑道:“杜大­奶­­奶­,可别忙了,怎么不叙叙姐妹情?”

雀儿眼里的光一敛,随即笑道:“宁大­奶­­奶­这话,我可是有些不明白。”有风,微微吹起凤儿的衣角,凤儿的眼并没离开雀儿身上,这个姐姐啊,雀儿心里叹气,听着宁大­奶­­奶­的声音缓缓道出:“我这话,不过是为五婶抱不平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都要过了十点才有心情码字,于是更得很迟,不行,一点要调整,熬夜太伤身了。

哭泣

抱不平,雀儿不由冷笑,她的眼从凤儿身上转到宁大­奶­­奶­脸上,宁大­奶­­奶­的­唇­还是只弯了那么一点点:“杜大­奶­­奶­,血亲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你和五婶怎么说都是一个娘胎胞里生出来的,再有天大的怨也该解了。”

宁大­奶­­奶­说话虽慢,雀儿也没打断她,宁大­奶­­奶­还当自己说的雀儿听了进去,伸手拉了凤儿的手,另一只手又去拉雀儿的:“容我托大说句,那些事都是老辈子的,五婶在家,闲了时也常对月伤心,对花流泪,深悔以前年纪小,不该不管自己的爹娘,妹妹你若见了,就是铁石人也要动心的。”

说着宁大­奶­­奶­鼻子一酸,眼里似乎有泪花闪动,说话时候还要把凤儿和雀儿的手拉在一起,当雀儿的手接触到凤儿那细­嫩­指尖的时候,雀儿似被开水烫到一样缩回自己的手,这个动作让宁家两位­奶­­奶­都愣住了。

雀儿那只缩回来的手的半握成拳收在胸口,眼看着凤儿,凤儿见到雀儿这样,已拿着帕子堵住了口,宁大­奶­­奶­本以为自己已经说转雀儿,那脸上本已绽开的笑都不及收回去,张嘴正要说话,凤儿已经哭出声来:“雀儿,我知道是姐姐当年对不起你,但如今我已知道悔了,爹爹的坟,我命人重新修过,过些时日,还想借娘进宁家来住,我是长女,怎能让你奉养娘?”

宁大­奶­­奶­也不去安慰她,看着雀儿道:“妹妹,你年纪轻,自然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只是你也该知道,没人能不做错事的,你姐姐又是个女流,不是个男子,若是男子这样做了,你怨他也是常事,女子家在家从父,出门从夫,她能说些什么呢?”

凤儿听了这话,越发觉得在这件事上自己做的没有错,为什么雀儿怪她,娘怪她,连一向疼爱自己的大伯母都皱着眉头说自己不中用,伤感之中又开始自怜自苦起来,哭的声音虽低,听起来苦痛异常。

宁大­奶­­奶­听的心酸,低头用手拍了拍她的背,抬头看雀儿时候,那泪珠也滚了下来:“妹妹,你姐姐哭的这么之痛,难道说就半点触不动你?”那句话宁大­奶­­奶­断断续续竟说了数次,才全部说完。

触动?雀儿一时不知道该相信她们还是该相信自己所见,但心里明白,若真有悔意,真有情意,为什么当初爹爹过世时候,不听凤儿说起要接自己和娘回张家,反而是要|­乳­娘告诉娘,凤儿已过继给了大伯父,对爹爹连守孝都只需守一年?

风吹着雀儿的发梢,吹下几丝乱发,雀儿看着面前哭泣的凤儿她们,突然发现哭的再痛,凤儿的头发也是一丝不乱的,乱掉的,不过是她脸上的妆容,脂肪合着泪水往下流,凤儿也没忘记用帕子把那些泪水擦­干­。

雀儿突然想大笑,这叫哭的难过吗?雀儿面前又浮起当日爹爹去世,一向极爱­干­净的娘虽照旧寻人来办丧事,礼仪如常,可是那头发,是怎么都梳不好,总是有乱发垂在下面,没有泪,比有泪的娘更让雀儿心疼。

“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宁太太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雀儿茫然的转头,身后是杜宁两位太太带着仆从,见哭的是自己的两个儿媳,宁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瞧,杜太太神­色­要镇定的多,但眼里也有一丝探询。

宁大­奶­­奶­见婆婆和杜太太来了,立即收了眼泪,用帕子点了点眼角,顺手还拉了凤儿一下,上前行个礼道:“方才不过是五婶看见园里景致,叹息年华易逝,心有所感,掉了几滴泪,媳­妇­不免有个物伤其类的意思,陪着白掉几滴泪。”

凤儿说话时候声音有些沙哑,但依旧行礼如仪:“媳­妇­不过有些伤怀,不想惊动了婆婆,是媳­妇­的不是。”是吗?宁太太分明不相信她们的说辞,眼已经看向一边站着的雀儿,雀儿出身如何,凤儿和她是什么关系,宁家上下都是清楚的。

今日宁太太带了两个媳­妇­过来,不光是应酬,还想借两个媳­妇­的眼瞧瞧雀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毕竟雀儿是长嫂,这长幼是有序的。

谁知倒听的丫鬟来报,说两个­奶­­奶­在园子里哭成一团,杜大­奶­­奶­也不晓得劝一劝,只知道站在那里发愣,宁太太已经有些得意,这小家小户出来的就是不会应酬,这样的事都不知道上前劝一劝。

和杜太太两人来到这里,听的宁大­奶­­奶­说的,凤儿感怀年华逝去如流水,这才哭了起来,宁太太的那分对雀儿的不满更深了,这人难道是草木做的,竟毫不感怀?这样蠢物,竟做了富家­奶­­奶­,杜太太也着实可怜。

杜太太的眼扫过雀儿,见她脸上分明写着倔强和不满,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毕竟还年轻,有些沉不住气,已经侧头对宁太太笑一笑:“宁五­奶­­奶­说的,怎么会是你的不是,明明是我媳­妇­的不是。”

这话似飞来一笔,杜太太笑的和颜悦­色­:“我媳­妇­是做主人的,放着两个客人在这里哭哭泣泣,没有半点悦客的举动,不是她的不是,还是谁的不是?”

说着杜太太轻唤一声:“媳­妇­。”雀儿上前行礼,杜太太对着雀儿道:“你今日该罚,哪有做主人是这样做的,还不快些去和宁家两位­奶­­奶­道歉?”

道歉?这又是为的什么,雀儿刚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就看见杜太太对自己使了个眼­色­,想起那日杜太太说的,她骂得自己,让自己道歉看似是给自己派不是,其实是在给自家台阶下,忙走到宁大­奶­­奶­跟前,弯腰行礼。

宁大­奶­­奶­忙扶住她,手已经拉住她的手:“杜大­奶­­奶­怎如此客气,本就是我们的不是。”宁太太见雀儿弯腰行礼,心似乎才平一些,宁大­奶­­奶­脸上虽在笑,眼里依旧冰冷,这杜太太端是好手段,也不知自己那个足肖婆婆的小姑子,嫁进杜家又是什么情形?

秋红夏青早带着小丫鬟们打上热水,雀儿卷起袖子,要伺候宁大­奶­­奶­重新梳洗,宁大­奶­­奶­怎么肯让她做这样的事,连拉带扯的止住,还是让丫鬟们接手了。

梳洗罢,杜太太和宁太太又回去,丫鬟们重新把茶果摆上,三人重新坐下,看着凤儿端着茶的手还在发抖,就算上了脂粉,也盖不住那泛红的眼圈,雀儿不知心里怎么想的,这嫁入杜家虽才短短两月,细细想起来,事情却比在乡间两年还要多,难怪凤儿会说,做了富家­奶­­奶­怎么会闷呢?

宁大­奶­­奶­就像刚才的事从没发生过一样,端着茶不时赞一赞这茶很好,这园子的景致真不错,看着那两株萧瑟的红梅,雀儿真不知道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是怎么来的?

杜桦已把绣活取来,她拿来的,大大小小都有十几件,难怪去了那么半晌,宁大­奶­­奶­饶有兴致的点着绣活,和杜桦说着这里绣的不错,哪里有些瑕疵,说的头头是道,杜桦只有点头听的份,偶尔也说一两句,就被宁大­奶­­奶­夸赞。

雀儿坐在那里,看着偶尔也和她们说一句两句的凤儿,并没忽视偶尔宁大­奶­­奶­看自己的眼光,除杜桦外,竟是人人都各怀心事,外面看起,又是和和气气,并没半点不妥。

用过晚饭,婆媳三人方才告辞,雀儿趁杜太太不注意的时候揉了揉脸,感觉脸有些僵,不知道是笑的还是冷风吹的。

刚把手放下,就见杜太太看向自己,雀儿急忙低头,难道说婆婆觉得揉脸也不是富家­奶­­奶­的做派?雀儿肚里在想,已经悄悄抬眼去看杜太太,杜太太什么都没说,只是往里面走。

此时已经晚了,冬日天黑的早,看来再去婆婆房里应个卯,就可以回房歇息了,雀儿打着算盘,伺候杜太太换衣衫,给她捧上了茶,就站到一边等着杜太太让自己退去。

杜太太的茶只喝半盏时候,就该把茶碗放下,遣自己回去,可是今儿杜太太的茶端在那里没有放到­唇­边,雀儿等的心焦,抬眼去看,正对上杜太太的眼,雀儿忙有低头,似乎瞧见杜太太笑了笑,把茶碗放到几上,雀儿还当杜太太要遣自己回去,忙站直身子,预备后退的时候杜太太说话了:“今儿下午在园里,究竟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疯狂寻找一个星期后,总算找到合适的房子了,于是定好16号搬家,宽带最快也要两天才装好,于是16,17,18这三天,预计没网,不能更新。

家事

这是怎么回事?雀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杜太太的手放在几上,眼看着雀儿,似乎一派闲适,见雀儿不回答,杜太太又开口了:“宁大­奶­­奶­是不是说了什么?”

雀儿咬下下­唇­,要怎么说呢?这么几个月,雀儿也慢慢了解些杜太太的心思,虽说她表面上对雀儿还是那样淡淡的,但雀儿能感到她在慢慢的教自己一些东西,想清楚了,雀儿开口道:“宁大­奶­­奶­确是说了几句,是媳­妇­自己没明白,五­奶­­奶­这才哭了起来。”

雀儿说的老老实实,寥寥几句,已经让杜太太明白前因后果,杜太太看着雀儿,眼里的神­色­开始转柔,许久才叹了一声:“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在。”

这话不知道是赞还是贬,雀儿的眼一闪一闪看着杜太太,杜太太招手示意她走近一些,雀儿跨前一步,离杜太太还有半步时候停下,杜太太头微微一侧:“你要明白,你是杜家的长媳,日后杜家是要靠你和桐儿撑住的,你虽然聪明,可有时过于实在是不成的。”

自从雀儿嫁进杜家,杜太太还是头一遭对她说这么长的话,雀儿点头:“娘,媳­妇­知道了,要虚虚实实,带眼识人才对。”

杜太太点一点头,雀儿看她赞同自己的话,继续说下去:“娘的意思,今日我就不该愣在那里,该劝说,但是还是不能答应什么叙姐妹之情。”

杜太太笑了出来,这次的笑和原来有些不同,连眼里都满是笑意:“你说的对,遇到这种事情,切记不可大怒,更不可拂袖而去,毕竟日后还要交往,伤了面子也可不好。”

面子?雀儿心底不由腹诽一句,面子能抵什么用?可是这样的话是千万不能和杜太太说的,她出身富家,嫁到富家,处理事情滴水不漏,人人的面子都能顾到。

就连十分刁蛮的杜二太太对这位大嫂也不敢多说一句,上次暗地讽刺雀儿出身婢女,被杜太太不软不硬的回了回去,杜二太太此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这样的人,能够接纳自己这个出身婢女的儿媳,雀儿知道这是她做的大让步。

杜太太说完,似乎也觉得自己今日说话说多了,用手遮住口打了个哈欠:“好了,你回去吧,我也乏了。”雀儿行礼预备退下,站起身时突然开口说:“娘,你刚才笑的很好看,和平时的笑不一样。”

说完雀儿的脸不由一红,急急退了出去,好像多留那么一会,杜太太就会把她抓过来骂。笑的和平时不一样?很好看,难道说自己不是每日都笑?杜太太顺手拿过一面镜子,对着镜子笑了笑,连自己都觉得,笑的很敷衍,没有半点那种美目倩兮的感觉。

究竟是为什么,自己笑的越来越僵硬了?杜太太放下镜子,抚上自己的脸,好像已经很久,从做当家­奶­­奶­那日开始,笑就越来越少,怕的就是别人来瞧自己的笑话,这样的自己,怎么会笑的开心呢?初见雀儿时候她脸上明媚的笑容浮现在杜太太眼前,这样的女子,日后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笑起来十分僵硬呢?这样,到底是好是坏?

秋红夏青见雀儿走了出去,这才带着小丫鬟进来伺候,见杜太太只是用手抚着脸,这种情形是从没见过的,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杜太太为何会如此,还是秋红咳嗽一声:“太太是不是要梳洗歇下?”

杜太太嗯了一声,坐直身子,由她们帮自己卸妆,秋红手上拿着篦子在给她篦头发,每晚临睡前,用牛角篦子篦足两百次,可以让头发乌黑光亮。

这个差事,秋红已经做了四五年了,从来不会出差错的,可是当秋红想起今日雀儿出门时候脸上的笑容,手上不由重了一些,看现在的情形,太太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儿媳。

杜太太的手在梳妆台上微微敲了一下,秋红这才发现自己扯下了几根杜太太的头发,忙低声赔罪,手上动作也开始放轻,杜太太看着镜中秋红的神­色­变化,人大心大,有些事自己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来往几回,杜家和宁家的婚事已经算议定了,只是一来已到年边,二来杜老爷出了趟门,要回来也是小年时候,忙忙碌碌行礼下聘也是件麻烦的事,宁太太和杜太太两人说定,等着杜老爷回来,过了年二月时候就行礼下聘,这事虽说只差一步,也绝少有人家这时反悔的,宁太太的一颗心总算落下。

杜三老爷纳的两个妾室,也传出喜讯,而且是双双有喜,这对杜三太太来说,是件大喜事,没有嫡子,庶子也是子,杜太太也为这个妯娌欢喜,送去一些养身的补品,杜三太太也带着那两个妾过来道谢。

看着杜三太太满面的喜悦,和平时说起子嗣时候的一些惆怅全不一样,两个妾因为有了身孕也无需像平时一样站着伺候,雀儿觉得心里有些堵的发慌,子嗣就如此重要吗?

若是自己没有生孩子,到时是不是也要这样为杜桐纳妾?雀儿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开始发慌,还有凤儿,成婚五年都没有身孕,她想认回自己,不定也是再找一个支持,雀儿有些明白凤儿的心,可是爹娘曾经吃过的苦?

雀儿又有些迷惑,不知道对凤儿,自己怎么做才是对的?是该认下她给她一些慰藉,还是照旧不闻不问?

雀儿的神情变化杜太太看在眼里,却不说破,依旧和杜三太太谈笑,年下家家事情都多,杜三太太坐了会也就告辞。

杜太太送她出去,回来还没坐下,吴妈就走上前:“太太,今日已经二十一了,给各家的礼都预备下了,还请太太过目。”说着把账本递上,杜太太看了几行,把账本递到雀儿手里:“你也该学着理家。”

雀儿忙躬身接过,杜家的亲戚故好甚多,今年又新添了几家,连送礼的账本都是厚厚一本,雀儿翻看几眼,就觉头昏眼花,什么宁家陈家张家王家方家吴家,个个都是这市面上有名有姓的人物,送的东西也大不一样,有厚有薄。

杜太太在旁喝着茶,眼不时瞟向雀儿,秋红见雀儿翻账本时候明显被震住,头不由扬了扬,这乡间女子,哪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

雀儿翻了一遍,翻不出什么道道来,递给杜太太,杜太太没有说话,接过账本,一家家交代清楚,里面也有增减的,秋红和夏青两人照吩咐把东西取出来,吴妈搭配好了再交与外面等候着的管家娘子,足足忙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把这些礼送出去。

雀儿已经看的目瞪口呆,杜太太这才喝着茶,把另一个账本递给雀儿:“你瞧瞧,这上面和方才的有什么不一样?”

雀儿接过,见也是这种送礼的账本,打开一看,上面记着的人家和方才那本帐有些不同,而且还新添了几户人家。

明白些许,看向杜太太:“娘,是不是每年都不一样?”杜太太点头,雀儿又道:“这是照了什么来呢?亲疏远近?”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前几天找房子太累了,于是今天睡了整整一天,掩面中。

雀儿在慢慢的接受训练,其实杜太太真的是个好人,或者不能说是好人,而是她是按自家人的标准来对待雀儿的。

年礼

杜太太这次既没点头,也没摇头,雀儿见婆婆不说话,低头思索了一会,抬头笑道:“我明白了,除了亲疏远近,还有各家的地位在里头,如这里楚家,他家四爷秋闱刚中举人,今年的礼就要比去年的厚重一些,还有这里王家……”

雀儿正说的滔滔不绝之时,突然住了口,杜太太看她一眼,雀儿双手绞在一起,小声的道:“娘,是不是我话太多了?”杜太太见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脸上的笑有些大:“你本就是个活泼爱说话的人,再说这些话都说的对,难道我还拘着你不成?”

雀儿脸上又露出笑,她笑的灵动活泼,杜太太想起那日雀儿说的,自己笑的很好看的话,呆了一下,毕竟是年纪不饶人,只是桦儿怎么也这样呢?想起那个沉静的女儿,杜太太眼里一黯,平日只觉得自己女儿沉静大方,有大家之风,今日见雀儿笑起来时,连眉眼都在笑,绝不像女儿样的,笑的时候只是­唇­微微一弯,难道真是自己管她管的过于严紧,一点也不像小孩子?

雀儿见杜太太皱眉不说话,忙收了笑容,等着婆婆训示,杜太太见她又是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心里倒生出一丝怜惜,摆手道:“今日忙了一日,你下去歇息吧。”

雀儿行礼退下,杜太太示意秋红她们也退下去,风从窗口吹进来,杜太太过了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似乎除了在娘家时候和姐妹们在一起,曾有过那样甜美活泼的笑容。嫁人之后上侍公婆,下待叔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就没有什么轻松的日子,不知不觉间,方家六姑娘成了杜家当家太太,人越来越沉静,笑也越来越少。

“娘”杜桦的声音响起,杜太太抬头,穿了一身粉­色­衣衫的女儿站在门口,杜太太露出慈爱的笑容,示意女儿走过来,杜桦见她和往常一样,这才走到她身边:“娘,女儿听丫鬟们说,你一个人闷在屋里,还当是嫂子冲撞了你。”

是吗?杜太太的眉头微微一皱,把预备行礼的女儿的手拉了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你大嫂她怎么会冲撞我呢?”

杜桦愣了一下,她对雀儿这个大嫂一直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守礼而不亲热,在她心里,一个出身为婢女的女子,就算再能­干­,也不过野人之流,一听到杜太太遣走雀儿之后就一个人坐在屋里,下意识之中,就认为是不是雀儿说了什么话冲撞了母亲?

谁知母亲竟这样反问,杜太太的眉挑起,看着面前的女儿,杜桦的脸上渐渐泛上红­色­,低下头什么话都没说。

杜太太拍了拍女儿的手:“好了,我知道丫鬟里面,难免有几个碎嘴的,纵治家再严,也不能把人人的嘴都堵上,只是你要明白偏听则暗,先入为主往往误事的道理。”

杜桦的脸越发红了,慢慢站起来,垂手应是。杜太太看着女儿稚气的脸庞,即便再做大人模样,她也不过就是十岁的孩子,示意她重新坐下后放柔声音道:“你要知道,女子一生就系于两家,夫家娘家,你大嫂既嫁进了杜家,就是杜家的人,看不起她,背后议论她,这样的人家怎能和睦?”

杜桦声音如蚊蝇般应了一声,杜太太拍拍她:“快年下了,先生也不拘着你们,没事的话,就去寻二姑娘三姑娘去,我这里事还多。”

杜桦嗯了一声,有些撒娇的道:“女儿刚才过来时,就是想和娘说一声,要去见二妹妹,听得她这些日子在和人置气。”

杜家这辈男丁虽多,女儿却少,杜杉比杜桦天真活泼许多,又是杜三老爷的长女,长辈们格外疼爱,当时没去世的杜老太太看得杜杉更是如眼珠子一般,现时妾已经有了身孕,生下个儿子来,虽不能撼动杜三太太的地位,有了儿子女儿总是要退一步,杜杉不悦的想必是这点。

杜太太微微一笑:“你做姐姐的,要多劝劝她,虽非同母,也是一父所出,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她都是做姐姐的,哪有做姐姐的不让着弟妹们的?”杜桦点头,起身行礼道:“娘,那我这就去寻二妹妹。”

说着匆匆走出去,杜太太的手轻轻敲了敲桌子,眼凛了凛,唤进来吴妈,继续问起过年时预备的东西来。

腊月二十三,说好了杜老爷今日到家,下人们已经把屋子打扫­干­净,对联也取了下来,重新刷上油,灶前的祭品已经摆好,就等着杜老爷回来带人祭灶。

等到他一回来,夫妻俩只说的几句,杜老爷就忙着换了衣衫,带着杜桐他们几个去灶前祭灶,点了香,把灶神的神像丢到灶里烧掉,要到大年初一,才要重新贴上灶神。

事情完了,回到上房还没坐下,就有管家来回这些日子杜老爷不在家,积压的一些事情,有些是杜二老爷就办了的,但有些要等杜老爷回来定夺。

等这些事情都忙完,已经是掌灯时分,杜老爷这才回房吃晚饭,杜太太已经预备好一桌酒席摆在房里给杜老爷洗尘接风。

夫妻俩这才能坐下来好好说说话,遣退伺候的人,杜太太亲自执壶,夫妻俩互道辛苦,说笑一会杜太太才笑道:“有人来给老二说亲。”说亲?杜老爷伸向菜的筷子停了下来:“老二还小,怎么这么小就有人说亲?”

杜太太用勺舀了勺花生给他:“老二都十五了,换在别的人家,这个年纪都成亲了,只有你,总说好好挑挑,才一直没给他们说了亲事。”十五了?杜老爷不由瞧杜太太一眼:“当日你嫁进来的时候不过才十六,没想到今日连老二都十五了。”

又说这话,虽房里只有他们夫妻两人,杜太太的脸还是红了一下,没接丈夫的话茬:“说的是宁家的二姑娘,我素日也见过,温柔可人,配老二那个活泼­性­子倒是好的。”

宁家?杜老爷迟疑一下,杜太太并没放过他脸上的那抹迟疑之­色­:“怎么,有什么不妥,论起来也是门当户对。”杜老爷思量再三,那些外面传的话,谁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况且也不是女眷该听的,再说宁家的儿子是那样,说不定姑娘又会好呢?

他眉头松开:“没什么,这挑媳­妇­的事,我做了一回主,这回就论到你做也没什么。”他说的轻描淡写,杜太太听在耳里却不是这样一回事,她面上依旧谈笑,心里已经定下,等过了年再遣人打听下宁家的事,等下了聘,再想反悔就难了。

过年人人是喜欢的,雀儿也不例外,更高兴的是,杜太太知道她思念陈氏,命杜桐去送年礼,顺便带着雀儿回去归宁。

这次的东西就比上次多多了,一担米,一只火腿,一篓南果,几盒点心,连柴都预备了一百斤,足足装满一车。

一大一小两辆马车到了陈氏门口,孩童们都赶来瞧热闹,陈氏听见声音,开门出去瞧是怎么回事,见到女儿女婿从一辆马车上下来,成亲后,陈氏还是头一遭见到女婿,见他伸手扶女儿下车,心已经放下大半。

杜桐扶着雀儿下车抬头看见陈氏,急忙行礼下去:“小婿见过岳母。”陈氏走前一步搀住他:“杜大爷怎这么客气?”

杜桐抬头笑时,一双眼里全是笑容:“岳母怎这样生疏,在家时母亲都唤小婿一声桐儿,岳母这样唤就可。”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