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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说话时候已经进了屋,跟来的那两个婆子是知道的,早去灶下烧水煮茶,三人坐在屋里叙话,陈氏再三要让杜桐坐到上座,长辈在前,杜桐怎肯,还是陈氏坐了上面,雀儿两人下面相陪。

陈氏和杜桐一问一递的说着话,雀儿看着屋里,依旧洁净,只是听不到­鸡­猪的声音,几上放着陈氏做的一副针线,雀儿顺手拿起,看着母亲细密的针脚,笑着对陈氏道:“娘这是给谁家做的生活?怎么没有养­鸡­猪了?”

正在和杜桐说话的陈氏停住,想了想才道:“我茹素已久,那些­鸡­猪本是给你养的,你现时既已嫁了,自然无需再养。”淡淡几句,听的雀儿手抖了一下:“娘,你还想着?”

话没说完,已被陈氏打断:“雀儿,我房里有几件孩子衣衫,是我新做的,你拿了去。”见雀儿还不起身,陈氏瞪她一眼,看来娘是有话要和杜桐说,雀儿这才站起身走进陈氏房里。

房里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只梳妆台,一只衣箱都是当年陈氏的嫁妆,木头是好木头,打扫的也很­干­净,上面的漆­色­都已脱落,衣箱当日是一共陪来四只,当日也盛过满满的衣衫,现在仅有的这只衣箱里面只有两件洗的发白的衣衫放在箱底。

两根长凳铺了几根木板搭成的铺就是当日雀儿在家睡的,上面整整齐齐放了一叠孩子的小衣小裤,用的都是最软的棉布料子,上面绣着鱼戏莲叶,喜上眉梢等鲜亮图案,颜­色­有红有绿,不管男娃女娃都能穿。

雀儿拿起一件在脸上感觉了一下,感觉不到针脚,不知道娘花了多少心思,雀儿放下衣衫,挑起帘子看着外面,陈氏正在和杜桐说着什么,杜桐一脸肃穆的在听,声音极小,雀儿竖起耳朵也没听到什么。

但雀儿心里的惶恐越来越大,想起娘曾说过的,要出家的事情,雀儿摔下帘子,猛的扑到她怀里:“娘,你不要出家。”

陈氏被吓了一跳,随即就笑着把雀儿扶住:“你这孩子,都嫁人,再过一年有了喜信,生个孩子,自己也就当娘,怎么还和娘这样撒娇。”

有喜信,生孩子?雀儿看一眼杜桐,脸红了一下,咬了下­唇­伸臂搂住陈氏:“娘,那些都是以后的事,娘要出家,我第一个不答应。”

陈氏眼里一黯,耐心的道:“雀儿,你现在嫁了,女婿也好,娘什么心事都没有,出家为你们祈福,你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雀儿已经哭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杜桐扶住她的肩,拿出帕子想给她把眼泪擦掉,雀儿的手一抬,不让他擦,双手还是搂住陈氏,声音哽咽:“娘,庵里清苦,娘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做女儿的怎么忍心让娘再去吃苦?”

她哭成这样,陈氏也有些心酸,只是拍着她的后背,婆子匆匆进来,见里面哭成一团,倒吓的把脚步缩了回去,杜桐抬头看见,喝道:“有什么事?”

婆子垂手道:“大爷,外面来了一辆马车。”马车?正哭的伤心的雀儿听到,想起那日刘三婶所说,把眼泪一擦,抬头道:“定又是张家人来羞辱娘,我要出门去和他们讲道理。”

说着挽起袖子就往外走,这把婆子丫鬟们都唬到了,小冬急忙扶住雀儿:“大­奶­­奶­,有什么事可要好好说,千万别动气,动气伤身。”雀儿哪里肯听,她甩开小冬的手就要往外走,婆子忙拦住:“大­奶­­奶­,小冬说的在理,动气伤身。”

这里还在拉扯,那头已经有人进门,是个管家娘子的样子,全身缟素,扫了一眼,估定陈氏就跪到她面前,放声大哭起来:“五太太,小的是大太太遣人报信的,老太太昨儿夜里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搬家真累啊,年纪不饶人了,这次搬过来足足睡了两天才觉得人舒服了些。

杜太太属于那种很传统的女人,媳­妇­嫁进来就是自家人,自己可以打骂,但在外人面前,就要维护她的体面,否则伤的是自家的面子。

吊丧

老太太没了?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老人没了?陈氏的身子抖了抖,最后一次见她,是五年前,那时候凤儿要出嫁,她命人把自己和雀儿叫到张家大院,表面上说的是让她们母女好好叙叙,实际上呢?

想起那日的情形,凤儿的闺房,四周摆满了箱笼,凤儿端庄的坐在那里,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似乎自己不是她的亲娘,而只是一个来恭贺她出嫁的亲戚。

丫鬟上了茶,瞧见陈氏的眼往那些箱笼上望去,笑着道:“五太太,这些是老太太置办的,老太太心疼三姑娘,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凤儿轻叱了一声,陈氏只觉得嘴里又酸又苦,女儿出嫁本是甜蜜的,自己却满是酸涩。

雀儿­性­子活泼,规矩了一会就伸手去摸盆上盖着的红绸,丫鬟急忙上前阻止:“五姑娘,这些是舅太太送给三姑娘添妆的。”舅太太,陈氏念着这三个字,凤儿的舅母,本该是自己兄长的妻子,可是陈家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

凤儿白丫鬟一眼,娇声道:“就你多嘴。”­奶­娘掀开帘子走进来,手里还端着几碟点心,利落的把点心放到几上,脸上笑的像春风吹过:“五太太,大太太对三姑娘就和亲生女儿一般,除了老太太置办的,还有这些,全是大太太一手办的。”

说话时候还推了那个丫鬟一下:“她们一共四个,都是要陪过去的,上年大姑娘出阁,也不过就陪了两个过去。”凤儿的脸上浮出一丝羞涩,低头下去,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接着又抬头对陈氏笑道:“婶娘,朱妈妈从小­奶­大我的,说话罗嗦了些。”

说着把拿起一碟桂花糕送到陈氏跟前:“婶娘还请用一块。”婶娘?陈氏口里顿时又酸又苦,算一下,这个女儿唤自己娘的次数也是可数的,木然的拿起一块桂花糕,凤儿已经转向雀儿:“雀儿,来”

雀儿自刚才丫鬟阻止她去摸红绸时候就乖乖站在那里,看见眼前的这碟桂花糕,手背在后面看向陈氏,陈氏心里的酸涩更重,顺手把雀儿抱了过来:“雀儿还在出牙,吃甜了不好。”

凤儿只是一笑把碟子放下,雀儿乖乖的偎在陈氏怀里,她知道娘这话说的奇怪,自己虽然还在出牙,但娘并没拘了自己不吃甜的,不过娘这样说就要听。

陈氏的手微微拍一拍雀儿,觉得自己的心平复很多,这才把自己带的那个小包裹拿过来:“你出阁,我没什么可送的,这是两件绣活。”凤儿的手还是那样规矩的放在那里,开­唇­笑道:“多谢婶娘记挂凤儿。”

机灵的丫鬟已上前接过那个小包裹,收到箱子里面去了,见凤儿并没打开那包裹瞧瞧,陈氏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那里是自己花了半个月的时日,细细绣成的一块方巾,一对枕头,方巾绣的是龙凤呈祥,枕头绣的是鸳鸯戏水。料子还是当日自己的嫁妆,当光吃净时候都舍不得把这几块料子当了,日后女儿们出嫁,总也要有拿得出手的一两件东西。

谁知连看都没看一眼,陈氏心里的失望渐渐蔓延,相对无言,再坐着也是无趣,告辞出门时候,陈氏这才把雀儿放下来,握住雀儿细细软软的小手,陈氏回头看了眼凤儿,这个女儿,的确不再是自己的。

张老太太还是那样威严,看着跟在管家娘子身后进来的自己,­唇­紧紧抿住:“你明白了。”陈氏把眼里的泪逼回去:“老太太的意思,做晚辈的明白了。”老太太挥手:“明白就好,也算了了件事,日后你和张家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陈氏把担心自己跌倒而过来扶住自己的雀儿微微推开,挺直身子,对着面前哭声哀哀的管家娘子道:“当日老太太话犹在耳,今日贵府遣人报丧,深表哀痛,不过我已将要是方外之人,红尘俗事,再无理会,还请回去多多劝慰贵府主人,节哀为上。”

陈氏这几句话让正在放声大哭的管家娘子的哭声噎在了喉咙里,她抬头看着陈氏,似乎不相信那个温柔宽厚的陈氏会说出这么绝的话,她迟疑一下:“五太太,死者为大,老太太当日纵然有不是,也是五老爷的嫡母,五太太的正经婆婆,哪里能说无瓜葛就无瓜葛呢?”

陈氏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抿住­唇­看着管家娘子,雀儿往前跨了一步,被杜桐握住她的胳膊拽住,雀儿有些恼,瞪眼看向他,杜桐已经开口了:“张老太太当日既已发过话,岳母以孝顺为先,自然不敢违,今日报信也是人之常情,不敢违命更是合理。”

管家娘子被杜桐这几句堵在那里,她是晓得杜桐的来历的,嘴张了两张,毕竟还是什么都没说,行礼起身而去。

雀儿已经拉住杜桐的袖子:“你为什么不让我去骂她一顿?她们都要把娘逼出家了。”杜桐拉住雀儿的手,雀儿的手掌心有层薄茧,手心一直很暖,相书上说,这样的人心热,杜桐­唇­边扬起一丝笑容:“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依礼来的,哪能随便就骂,打发走了就是。”

雀儿刚才不过是有些急怒,杜桐这样一说,她也就明白过来,咬住­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刚想说话,耳边却传来敲木鱼的声音,还有喃喃的念经声。

陈氏低垂眼帘,手里握着一串佛珠,嘴里喃喃有声,雀儿听出来她念的是往生经,想必是给张老太太念的。

依依不舍的告别了陈氏,回去的路上雀儿一直没说话,看来娘要出家的决定,是早也拗不过来,杜桐明白她的心思,扶住她的肩:“你也不要这样担心,寻个好的庵院,供奉多一些,岳母也不会吃苦,你也可常去看望。”

雀儿点头,杜桐拥住她的肩,见雀儿脸上忧虑的颜­色­一直没褪去,不由搂的更紧,在她鬓角亲了一下:“你还有我呢。”

雀儿­唇­边不由露出笑意,又想起今日陈氏给自己的那些小孩子衣衫,脸上的笑渐渐带了羞­色­,一抹淡淡的红显得她的容­色­更艳,杜桐的心神不由有些荡漾,可惜这是在马车中。

到了杜家,刚下马车就有个管家婆子走过来,行礼笑道:“大爷大­奶­­奶­回来了,太太吩咐大­奶­­奶­不用换衣衫了,要带大­奶­­奶­出门呢。”

出门?雀儿虽觉得奇怪,还是和杜桐到了上房,杜太太已经穿好了出门的衣衫,匆匆说了几句,杜太太就对杜桐说:“你先回房,我要带你媳­妇­去张家吊丧。”

雀儿掩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握紧一下,但还是低头垂手应是,杜桐还想说什么,杜太太的眼风扫来,杜桐也只得行礼退下。

婆媳两人出门上车,等车走出来,杜太太才开口:“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奇怪,的确奇怪,可是也不奇怪?雀儿略一思索,已经抬头道:“媳­妇­已嫁进杜家,是杜家的人,陪婆婆去吊丧,本就是媳­妇­的分内事,有什么奇怪的呢?”

杜太太的眼弯一弯,没有再说话,做当家­奶­­奶­,只有聪明是不够的,这个媳­妇­,看来不光只有聪明。

张家和五年前雀儿来的时候相比,除了当年的红绸变成了现在的白布,来往的下人们腰间系了孝,别的好像都一样。不对,还是有不同的,当时觉得张家的大屋非常的高大,而且极其奢华,可是看在今日的雀儿眼里,隐隐有破败之意。

张太太已经得了传报,在二门处迎出来,看见杜太太带了雀儿,张太太一双眼不由往雀儿身上细细看去,雀儿今日穿的是雪青­色­袄,湖蓝的裙,外罩浅蓝皮褂,虽是素­色­,不过也是外出吊丧的装束,不是孙女给祖母着孝的衣衫。

张太太再看她跟在杜太太身后低眉顺眼,心里有些明白,只是今日是主家,哪里好发火?彼此行礼过,领到灵前行了礼,请到堂前奉茶。

张太太和杜太太两人坐在那里叙话,雀儿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是屏息静气的坐在那里,张太太总算忍不住,笑着道:“容我说句不好听的。”杜太太浅浅一笑:“客随主便,请说。”张太太的眼看向雀儿,咳嗽一声:“杜太太平日是最知礼的,怎么今日倒有些失礼了?”

杜太太的笑容一点没减,也不答话,只是喝着茶:“张太太这茶味道轻,想是老君眉?”茶是老君眉不错,不过张太太怎肯让杜太太把话绕过去,还要再说,杜太太已经把茶碗放下:“家里事忙,先告辞了。”

张太太那容她走,站起身时,那声音有些不好听了:“祖母去世,孙女不着孝,这是哪家的道理,杜太太,我倒要请教下。”

过年

请教?杜太太的神­色­都没变化,手已经搭到雀儿手上:“张太太说笑了,贵府的姑­奶­­奶­们,不是都在灵前吗?哪里又来一位?”

说完杜太太才又看向张太太:“知道你家事忙,现时又是年下,容我们婆媳告辞。”张太太被杜太太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呛的再无话说,等听到婆媳这句,胸中这口气越发向上翻,见她们婆媳二人款款往外走去,跨前一步道:“杜太太,”随即就笑道:“其实我该称你亲家太太才是。”说话时候眼看着雀儿,张嘴就想再说什么。

杜太太怎容她说出别的话,脸上的笑越发轻描淡写:“张太太说笑了,我家大儿媳是什么来历,全城都知道,二儿媳,三儿媳都没定下,就算是侄子们,也没一个年纪和贵府姑娘们年貌相当的,况且也没听说过和贵府有议亲之举,这亲家太太的称呼,倒不知道是怎么说来?”

杜太太这番话滴水不漏,张太太看着站在杜太太旁边,恭敬扶着杜太太的雀儿,心略定一定,笑道:“五侄女,当日你出府时候还小,你小时候,我这做伯母的还……”不等她说完,雀儿抬头看她一眼,眼里的神­色­有几分冷峻,接着就继续低头,那手依旧没有放开扶着杜太太的手。

杜太太感到雀儿的手微微有些抖,拍一拍她的手,转头对张太太道:“贵府的事,是贵府的事,我家的事,自然也不劳贵府Сhā话。”说着杜太太再不等张太太说什么,和雀儿走了出去。

张太太气得心口有些疼,慢慢的过了很久才坐下来,下人们都在灵前忙碌,过了一会有脚步声传来,张太太还当是下人来回事情,挥手疲累的道:“我略歇一歇,有什么事吗?”

凤儿的声音传来:“伯母,没什么事,是侄女见伯母迟迟不回,特意来瞧伯母的。”张太太抬起眼,见凤儿花一样的脸上显得十分憔悴,着了孝服,越发显得可怜,张太太从小把她养大,也有那么两三分心疼,伸手出去想摸她的脸,离她的脸还剩一些的时候停下来,半天手才垂了下来:“你妹妹,她还是如此,伯母我帮不了你。”

凤儿心里的悲凉渐渐又浓起来,想起最疼自己的祖母已经去世,伯母虽对自己有那么几分疼爱,只是这几分疼爱能做什么,自己心里也不明白,她眼里酸涩更甚,半天才道:“是侄女命薄。”

命薄?张太太的脸不由沉了一下,凤儿说出口才觉不对,忙转口道:“侄女说错了,虽祖母去世,侄女还有伯父伯母,怎会命薄?”

凤儿这话说的言不由衷,张太太怎会听不出来,她也不想再多说,站起身道:“你总是我张家的女儿,难道还能让人欺了去?”张家女儿?凤儿连气都叹不出来,大伯父是怎样个人,自己难道还不明白,而伯母,只怕也是指望不上的?

一阵寒风吹过,虽在孝衣里面着了棉装,凤儿还是觉得冰凉彻骨,少了祖母,这娘家,只怕也是靠不住。

看着越离越远的张家,雀儿不知心里做什么想,这个记忆里只见过一次的嫡祖母,猛不防杜太太开口了:“虽说她不是你亲祖母,只是嫡胜于生,你这几日就着素服吧。”

雀儿的眼眨了眨,轻声的道:“媳­妇­知道。”杜太太想再说两句,还是没说出来,只是拍了拍她的手,雀儿已经抬头:“婆婆不会觉得媳­妇­委屈吧,虽说当日做的决绝,媳­妇­也是知道为人的道理,哪有嫡祖母去世,还要浓妆艳服?”

杜太太眼里闪过一丝光,垂下眼帘,什么都没说,快过年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忙碌。

这是雀儿在杜家过的第一个年,杜家人口众多,过年的步骤也要复杂许多,不光是扫尘祭灶这些,上下人等都要换新衣,再加上来往应酬,只觉得都喘不过气来。

总算到了腊月三十,一大早就换上新衣去祠堂拜影,人人都穿的花团锦簇的,杜老爷和杜太太两人各自领着男女,肃穆行礼。

杜桐随着杜老爷,雀儿跟在杜太太身后,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心里却害怕自己哪里出错,引人笑话,总算拜影完了,雀儿松一口气,还不能歇着,要服侍她们去吃团年酒。

别人都坐着,今日的雀儿要站着服侍,接过丫鬟们端上来的菜放到桌上,接着就斟酒送茶,总算不像第一次服侍一样不是倒了酒就是跌了筷。

杜二太太那双眼一直没有离开雀儿的身,今日过年,人人都是上下一新,穿金挂银的,只有雀儿上着月白­色­袄,下面白绫裙,外罩浅蓝­色­皮褂,袄上裙上褂上都没有一丝纹饰,头上一­色­都是银首饰,除了嘴上淡淡有点胭脂,别的妆容都没。

这样素­色­装扮虽然显得很好看,但在过年时候穿成这样,杜二太太的眉皱了皱,杜太太见杜二太太只盯着雀儿瞧,拿筷布了一筷菜给她放到碟里:“二婶想是有心事,还是嫌大­奶­­奶­服侍不周?”

说这话时,雀儿正从秋红手里接过一盆胭脂鹅脯,送到桌上之后拿起筷子给三位太太的碟里各自放了一块,见她动作和原先不一样,杜二太太的眼这才从雀儿身上转过来,笑着道:“大嫂教出来的人,哪会服侍不周,方才我只是算了算,侄媳嫁进来都四个来月,怎么都还没喜信?”

这话让本是人声鼎沸的席上顿时鸦雀无声,雀儿刚提起酒壶想给她们斟酒,把酒壶却似有千斤重,没有倒出酒。

杜太太微微咳嗽一声,雀儿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斟好酒,杜太太喝了一口酒把杯子递给一边站着的夏青,示意她去换个杯子来,这才笑道:“今日席上还有几位没出阁的姑娘家,二婶说这样的话,不好入姑娘们的耳吧?”

杜二太太看一眼,见杜桦杜杉杜杨她们虽个个低头装作没听见,耳根却都红透了,哼了一声笑道:“我只生了两个儿子,没养过姑娘,倒不知道这些,是我失言。”

说着一口饮尽,听了这话,杜三太太的脸­色­有些白,虽说那两个妾都有了身孕,但没生下来,谁知道是男是女?还是要多给送子娘娘烧几柱香,不得两男,总有一个儿子也好。

又喝了几杯,杜二太太渐渐问起宁家的亲事来,不知是酒多了呢还是故意说给人听的,开始没口子的夸起宁二姑娘来:“这姑娘我见过数面,温柔安静,斯文大方,家世也出众,若不是棣侄这边快说定了,我倒想定给栋儿呢,大嫂你真是好福气,这样好的姑娘都能被你寻到。”

是吗?杜太太笑一笑,雀儿此时已经镇定许多,照旧在旁斟酒伺候,手连抖都不抖一下,一时酒足饭饱,雀儿带着丫鬟们把残羹收掉,重新送上茶来,点心也摆了上来,这些坐完,雀儿才依旧站到杜太太身后。

杜太太喝了口茶,笑着道:“这娶媳­妇­只要姑娘好,家世不家世的也没什么,若真论家世,容我说句放肆的话,今日二婶也不会在这里了。”

杜二太太的娘家虽富,但若论起书香来,是远不及的,不过当日杜二太太的父亲和杜老爷的母亲有点远亲,杜家当日的生意上又出了点事,杜二太太的父亲伸手帮了一把,这才结的亲。

嫁进来后,杜二太太总觉得杜家上下对自己有些看不起,她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自然是别人越看不起自己,就越要抬着自己,除了嫁妆丰厚,还连生二子,越发觉得自己腰杆硬了,渐渐有些嚣张起来,杜太太是长嫂,自然不敢去逆,杜三太太是弟妹,少不得暗中给她些气收,谁知此时杜太太竟把这话说了出来。

当着众人,杜二太太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起来,杜太太把茶杯递给雀儿:“我今日酒喝的有些多了,大­奶­­奶­,你再给我斟些浓茶来。”雀儿去斟茶,杜太太才笑着对二太太:“酒喝多了,难免说了几句不爱听的,二婶别怪。”

这话是杜二太太最爱说的,倒无法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捏了捏手里的帕子,雀儿把斟好的浓茶送上来,杜太太一口饮尽,就闭眼打盹,似乎真的是酒喝的够多。

杜三太太拿着火筷把火里盖着的板栗取出来,亲自剥给杜桦她们,不时还和她们说笑几句,杜二太太想发作也寻不到人,只得咽了这口气,杜家守岁,瞧起来也是和和睦睦,上下一心。

拜客

守岁宴散,长辈们先走,雀儿又瞧着丫鬟婆子们把东西都收了,这才带着小冬她们回房,方才伺候着不知道,这一松下来,雀儿顿时觉得又累又饿,身上又酸又疼,细想起来,今日除初开席时吃了几口,喝了一杯酒,竟是从午时到现在都水米不打牙,难怪会如此疲累。

看来等会回了房还是要命小冬她们去寻些点心来,小冬掀起帘子,雀儿打着哈欠进屋,扑鼻而来的是饭菜的香味,雀儿本已饥肠辘辘,被这香味引得连疲累都不知道去哪了,立时就­精­神了。

桌上是空的,但这香味是没错的,顺着这香味望去,火炉上炖了个两层的竹笼,雀儿打开竹笼盖,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四道小菜,此时已经饿极,雀儿等不及拿筷子,用手抓了一个百合镶­肉­丸放到嘴里。

吃到嘴里才觉得极烫,小冬忙上前把竹笼取下,青宁把那四道小菜放到桌上,小冬递上筷子:“­奶­­奶­,这里有筷子,你慢些吃。”雀儿拿了筷子在手,不过几下,一盘菜已见了底,小冬又从第二层竹笼里端出一碗汤和一盘饺子。

雀儿夹了一个饺子进嘴,才想起小冬她们:“拿碗筷来,你们不也没吃吗?”小冬和青宁对看一眼笑了:“­奶­­奶­,奴婢们已经替换着去吃过了。”

说话时候,青宁年纪小,按捺不住打了个哈欠,雀儿一手拿筷往嘴里放菜,另一手拿着勺在舀汤喝,使劲嚼下嘴里的东西才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都四更了,再过一个更次天也就亮了,还有旁的事呢。”

小冬也着实撑不住,和青宁行礼下去,雀儿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肚子里面,这才觉得舒服很多,一吃饱就困,更别提雀儿今日累了一天,她拿过小冬放在那里的手巾擦了手脸,站起身往里面走去。

抬头就看见杜桐站在她面前,虽然睡眼朦胧,但­唇­边含笑,衣衫系的整齐,瞧来竟是站了一会,想起自己方才的吃相,雀儿不由有些害羞,张开嘴想惊呼,顿时又想起那些饭菜,这里除了房里伺候的人,就只有他们夫妻两。

雀儿的心思微微一转,就已明白缘由,本想捂住­唇­的手伸出去拉住他的:“那些饭菜,是你命人预备的?”杜桐微微点头,雀儿的心情顿时好到无法言说,杜桐的手细腻修长,雀儿牢牢握住,没再说什么话,­唇­边露出笑容,衬着她粉­色­的­唇­,那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之下显得更加甜美。

杜桐不由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往她­唇­上轻轻点去,雀儿­唇­上还带有方才饭菜的味道,有鹅­肉­饺的,百合镶­肉­的,杜桐­唇­上也有酒席之时,喝的那几杯花雕的味道,两人却浑然不觉,渐至­唇­舌交融,只觉对方­唇­舌无比甜美。

过了许久,雀儿才离开杜桐的­唇­,微带有一点喘息的道:“方才二婶说了,我们成亲都四个来月了,怎么还没喜信?”杜桐把她更搂紧一些,­唇­又覆了上去:“嗯,那我们就多努力,早日有喜信。”

雀儿的手搂住他的脖子,两人持续交缠,过了会杜桐把她放开,雀儿双眼迷离,杜桐看着窗外,话里带着叹息:“天亮了,我今日还要和爹出门拜客。”雀儿心里再有不满也知道不急在这一时,站直身子替他理着衣衫,只是那纽子,怎么扣也扣不好。

杜桐握一下她的手,外面已传来婆子的声音:“大爷起来了没,老爷命人来催了。”杜桐又低头往她­唇­上印了一下,小声的道:“你再歇会,今日事情不多,等娘叫你再出去,我走了。”说着就往外面走去。

雀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心里又甜丝丝起来,不过还是先打个盹,不然等杜太太来叫时候,一脸疲惫不是做媳­妇­的样子。

过年也是互相应酬拜客的好机会,自然也要归宁娘家,杜太太也不例外,雀儿是新媳­妇­,当然要跟着婆婆去。

正月初二一大早,杜太太就带着杜桦和雀儿坐车往方家去,方家虽在邻县,但从这里到那里,不过就是一个时辰的马车罢了。

出城后上了官道,车速明显快起来,雀儿不知道是心里害怕还是从没坐过这么快的车,渐渐觉得有些头晕,胸口处似乎也有些烦闷,想开窗吹吹风,不过自己对面坐的是杜太太,她正闭目养神,而坐在窗边的是杜桦,这个小姑子一向不和自己亲近,还是算了罢。

只是胸口那种烦闷怎么都忍不住,雀儿用手掩住口,悄悄发了两个恶心,杜桦开口问道:“大嫂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坐到窗边来吧。”这问话倒让雀儿吓了一跳,从自己嫁进来到现在,杜桦和自己说话的遭数,不过一两回,今日怎会这样?

杜桦已经起身,让雀儿坐到她的位子上去,雀儿刚要推辞,胸口那阵恶心又翻上来,只得点头谢过小姑,起身坐到那边,靠着窗,把帘子挽起来些,有凉风吹进来,顿时觉得好受一些,雀儿正在惬意,杜太太睁开眼睛,雀儿还当是风进来扰了她,忙把帘子放下。

杜太太却示意她把帘子再挽起来,雀儿心里松一口气,杜太太本想再问她几句,碍于旁边的杜桦是个没出阁的姑娘,还是压了下来。

车到方家,方太太迎了出去,姑嫂许久没见,拉着手叙了几句话,雀儿这才上前见礼,方太太见雀儿今日虽出来见客,但身上穿的还是很素净,只有身上的斗篷是浅红的,只微一转就明白了缘由,张家的事情已传的尽人皆知。

真讲起礼来,雀儿都不能出门拜客的,当年张家的事虽说是他家家事,不过兄长为富家翁,弟弟贫病而死,身后女儿要进杜家为仆才能活下去,做兄长的都能不闻不问,是非曲直也是人人心中有笔帐的。

当面不议论,背后是人人都说的,雀儿今日还能为张老太太这个嫡祖母着了素服,已属不易,方太太对杜桐本就疼爱,见雀儿这行动知礼,不由添了一分亲热,忙的上前扶住她道:“桐儿媳­妇­,你还是新媳­妇­,倒被小姑拉着来了,这是我做舅母的不是。”

雀儿上次见过方太太,不过那时方太太对自己不冷不热,这时这样亲热,有些想不到,但还是笑着回了,方太太又夸几句杜桦长高了,漂亮了,方太太的两个儿媳,方大­奶­­奶­和方二­奶­­奶­又给杜太太见礼,和雀儿,杜桦都见过,一大群人这才往里面走。

方家雀儿是头一次来,虽都是富贵人家,只觉得方家布置更为­精­致,最绝的是,等去了堂前说了几句,方太太就命儿媳带着杜桦她们往园中耍去,不要碍了她们老人家说话,方大­奶­­奶­领命往园里走。

一进园门,雀儿就惊住了,眼前小桥流水,太湖石的假山点缀其中,梅花开的正艳,两边的草却没有衰败,若不是山石上还有点点残雪,雀儿一时还当这是春日而非冬日。

方大­奶­­奶­见雀儿这样,面上不由露出得意之­色­,方二­奶­­奶­没有说话,反是杜桦笑道:“大嫂,外祖父曾在江南任职,这园子就是他卸职之后请的江南师傅修的。”

雀儿了然的点头,方二­奶­­奶­见杜桦和雀儿说的热络,回头看一眼杜桦,­唇­边露出一丝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笑容,此时已走到一个小亭之中,亭中已摆好热茶点心,方大­奶­­奶­招呼她们姑嫂坐下喝茶。

喝着热茶,吃着点心,听着方大­奶­­奶­说话,她是个很圆滑的人,眉间眼梢从不会带出一丝不耐,雀儿看着她的举动,肚里在思量,至于方二­奶­­奶­,话不多,礼数一点也不缺,只是那种感觉,就像初次和杜桦见面时一样。

当听到杜桦说这里风景不错,何不命人来吹几套曲子的时候,方大­奶­­奶­已经笑了:“桦表妹果然高雅,倒是愚嫂没想到。”说着就唤身边伺候的丫鬟去传家里伺候的来这里吹几套曲子,杜桦在后面加了一句:“记得只要箫管就好。”

方二­奶­­奶­手里端着茶,瞧着杜桦笑道:“桦表妹这样玲珑剔透,家里自然要有几个能唱合的人才好,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杜桦虽然端庄,但不是笨人,听出方二­奶­­奶­的话里有所指,眉微微皱了皱。

方大­奶­­奶­刚要打圆场,雀儿已经含笑道:“是呢,小姑为人聪明,我这做大嫂的还要时时请教。”方二­奶­­奶­又要说话,杜桦已经伸手握住雀儿的手道:“大嫂说什么呢?倒是我常问大嫂些事情。”

方二­奶­­奶­被这句话噎住,方大­奶­­奶­已经拍手道:“这样才叫姑嫂亲热。”雀儿今日着实没料到杜桦会时时维护着她,对杜桦感激一笑,已有人带着箫管坐到梅花下面,吹奏起来,吹的是梅花三弄,大家听一阵,赏过了,也就散了。

应酬一时,回到杜家,杜太太才下了马车就吩咐吴妈派人去请医生,倒唬住杜桦,紧紧拉住杜太太:“娘你怎么了?”杜太太一笑,挽住她的手:“我很好,是给你大嫂请的。”

给我?雀儿一愣,冲口而出:“娘,我不过是坐车有些晕眩,歇息一时就好,不用请医生了。”杜太太已经摇头,这当着杜桦,也不好说太细,只是带着她们往里走,刚走到一半,吴妈匆匆赶来:“太太,宁府来报丧,宁老爷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杜桐真体贴啊。

喜事

杜太太的眉微微皱起,新年大节的,怎么宁老爷就没了?这正不是个好兆头,想起和宁太太商量的那桩婚事,杜太太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此时已经到了堂中,宁府来报丧的还在那里侯着,杜太太见报丧的还着了一身的新衣,只是腰间缠了白布,想是事出匆忙,连孝都没来得及穿,报丧说的不过就是那几句话,杜太太叹息几声,遣下宁家的下人,这边就要张罗去宁府吊丧的事情。

杜太太一眼看见雀儿和杜桦都还在旁边等候,想起雀儿只怕是有了喜信,用手抚一下额,对杜桦道:“你陪着你大嫂回她房里去,我还要去宁府吊丧。”

雀儿迟疑一下:“娘,不然媳­妇­陪你去?”杜太太扶她一把:“不必了,你身子不舒坦,还是待在家里。”身子不舒坦?雀儿更觉得奇怪,自己不过坐车觉得有些头晕罢了,歇息一下就好,怎么就又是请医生,又是待在家里?

杜太太已经回头吩咐吴妈,杜桦拉一下雀儿的袖子:“大嫂,娘既然这样说,我们就告退吧。”雀儿跟着她行礼下去。

雀儿一回了房,就被杜桦命小冬她们替自己卸了头面,换了衣衫,安顿到床上躺好,被窝本是熏热的,屋里的火炉也是热的,杜桦还怕雀儿冷,又让她们往被窝里塞了两个熏炉才好。

雀儿看着杜桦坐在那里指挥,虽然年纪尚幼,但动作都是有条不紊,一时看呆,也没有推辞,直到自己被安顿好了雀儿才笑道:“劳烦大妹妹了,只是我实在没什么病,不过就是这几日累了些,歇一会就好,无需大动­干­戈。”

杜桦这才去接了丫鬟手里的茶,面上只微微一笑:“娘吩咐我陪大嫂回房,自然就要照依,娘既说了大嫂不舒坦,那大嫂就定是不舒坦。”杜桦这一串话绕的雀儿有些头晕,她这样也是好心,雀儿拢一拢被子笑道:“大妹妹生­性­孝顺,我做嫂子的,自然要多学着点。”

杜桦不由抬头看着雀儿,她对雀儿这般,不过是照依了杜太太的吩咐,雀儿既嫁了大哥,那就是杜家的人,不可以外人目之,今日这才有这些举动,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勉强的,听了雀儿这话,倒觉得她不是那种一朝飞上枝头就不知所为何来的女子,还有几分知进退。

雀儿说完话,不知是今日奔波累了,还是确实不舒坦,忍不住打个哈欠,打到一半想起杜桦在房里,忙用手掩住口,杜桦见状起身道:“大嫂既乏了,我就回房了。”说着弯腰行礼带着丫鬟走出门去。

雀儿忙让小冬送出去,自己就觉得头昏昏沉沉,索­性­放平身子睡觉再说,青宁把帐子放下,雀儿只一瞬就沉入梦乡,入睡那一霎还在想着等明日要回了杜太太,再回去瞧瞧陈氏,这还是头一遭离开陈氏过年呢。

迷迷糊糊中,雀儿似乎觉得有人进来,还把自己的手拉出去搁到什么东西上,三根手指放在自己脉上,看来是医生来了,雀儿想睁开眼睛,只是这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还听见周围有人说话,话里带着笑意,接着嘈杂声又转为宁静,雀儿重又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时分,雀儿猛的睁开眼,透过帐子往外看,帐外还有一点亮光,四周一阵宁静,这宁静的有些奇怪了,她摸摸身边,知道为什么奇怪了,床上只她一人,平日的枕边人并没在身边。

这可奇了,深更半夜的,杜桐怎么还没回房?她掀开帐子,伸手拿过床边的衣衫披起,这什么时辰了?伸手去拿床边的鞋,还是叫起人去问问。

也许是声音有点大,还没穿上鞋,就有人掀开帘子转进来,手里还端着烛台,走近一些发现是小冬:“­奶­­奶­,您是要喝水还是要别的?”

杜桐房里是分内外的,内间放着床铺,外间除了桌椅,还搭了张铺,预备的是夜里伺候的人睡的,只是虽然预备了,杜桐没成亲前,杜太太担心他血气方刚,做出点什么事来,不过虚设,等他成亲以后,又是新婚,自然继续空着。

小冬见雀儿只看着自己,急忙道:“大爷回来了,太太吩咐,让他拿了铺盖,到书房那里住几个月。”到书房那住几个月?雀儿有些恍神,难道自己真生病了,杜太太才让杜桐到书房去住?

小冬忙把烛台放下,上前扶着雀儿重新躺好,笑着道:“­奶­­奶­,您不是有病,而是有喜了,太太说,这头三个月是最紧要的,等过了三个月,再让大爷搬回来。”

说完小冬给雀儿掖好被角,转身去摸摸火炉,火炉还是热的,转身道:“­奶­­奶­,没什么事,奴婢也就再去睡了。”

雀儿的手拉着被子的角,有些迟疑的问:“我,真的有喜了?”小冬想笑又觉得这样太放肆了:“­奶­­奶­,您怎么连这个月迟了几日都给忘了,医生说您才坐上胎,这几个月还要好好歇息,太太让人不许扰着你,等天一亮,您醒了,才许大爷过来呢。”

说着小冬忍不住,用袖子遮住面,雀儿知道她也困了,再多问也不好,让她出去睡了,自己躺在被窝里,心里觉得有些不确定,伸手摸摸依旧平坦的小腹,自己真的怀上了?刚才应该多问小冬几句才是,心里这样想,挡不住困倦袭来,重又睡去。

雀儿睁眼时候,眼前是杜桐那笑眯眯的脸,看见她醒过来,杜桐一把抓住她的手:“雀儿,你想吃什么?酸的还是甜的,娘说酸姑娘,甜小子,头一个生个姑娘也不怕,杜家缺的就是闺女。”

雀儿刚刚醒来,就被杜桐这一大堆的话给问住了,眼不由连眨几下,小冬手里捧着水进来,笑着道:“­奶­­奶­,大爷今日天没亮就过来了,呆呆坐在这里等你醒过来,还吩咐厨房准备了一大些点心,有甜有酸。”

见雀儿一动要下床,杜桐赶紧上前扶住她:“都说过了,头三个月最要紧,你可不要随便乱动。”小冬和青宁两人已经噗嗤笑出声,雀儿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捶他一下:“我又不是豆腐做的,难道连下个床都不成?”杜桐见她弯腰要穿鞋,忙拿起鞋子给她穿上。

雀儿没缠过足,一双脚套在雪白的袜子里,杜桐穿鞋的时候捏了捏她的脚,赞道:“这样一双天足多好,光滑细腻,那双金莲日日被裹在裹脚布里,又尖又瘦,哪有半点趣味?”

雀儿脸上的红晕更甚,抬眼见小冬和青宁一脸躲也不是,站在那也不是的神情,瞪杜桐一眼,站起身来:“还要去给娘请安,快些梳洗。”

杜桐的手还是扶着她:“娘说你既有了身孕,孕­妇­贪睡,就不用再一早过去请安,等午饭时候再过去。”孕­妇­贪睡?雀儿低头看看自己平坦依旧的小腹,会不会是医生弄错了,自己并没有喜?

想到这里,她拽住杜桐的胳膊:“你说,会不会是医生弄错,我并没有喜。”杜桐已经伸手把她嘴巴捂上:“这医生行医几十年,医术是城中顶顶高明的,难道还会弄错?”说着拉过她的胳膊:“来,我来给你切下。”

雀儿伸手要去扭他,杜桐把她拉过来,小声的在她耳边道:“再说,难道你觉得为夫不努力吗?”雀儿一张脸更是红成一块红布。

梳洗完,用了早饭,杜桐又和杜老爷出门拜客,临走之时叮嘱小冬她们好好伺候雀儿,看着他叮嘱了又叮嘱,雀儿心里又觉得好笑,这都不劳他说,小冬她们自然就会做到,可是有了身孕,就不能回家瞧娘了,也不知道娘晓得这件喜事没有,心里欢喜不欢喜?

杜桦已经知道雀儿昨日的不舒坦是有了身孕,这些事虽是没出阁的姑娘不该问的,等午饭时候见了雀儿,那双眼还是往她腹部扫去,杜太太见她这样,微微咳嗽一声,杜桦这才坐好。

用过午饭,雀儿还陪着杜太太说话,吴妈就笑着进来道:“太太,亲家太太来了。”杜太太站起身,对雀儿道:“女人有了身孕,除了丈夫婆婆,最想告诉的就是自己的娘了,我吩咐人把亲家接过来住几日。”

这一喜比昨日雀儿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还喜欢,雀儿猛的站起来:“谢谢娘。”见她站起来过猛,杜太太的眉又皱一下,雀儿知道不对,不由吐吐舌头,这动作更不对了,杜太太的眉皱的更紧。

雀儿忙把脸上神情敛的有些端庄:“媳­妇­多谢娘体谅媳­妇­。”杜太太的眉这才放下,示意她跟着自己出去迎接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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