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君爱美人妾爱钱 >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邱蓉无奈地叹气,王妃跟王爷扛上了!劝是劝不了,唯有顺从她的意思,出门让小厮去大厨房拿膳食,总不能让她饿着。

用过午膳,何轻语一边看书一边继续等,又派人去兼葭院打探,免得她在这里枯坐苦等,他在那里风花雪月。一会儿打探的人回来,言庭羲不在兼葭院,也就是说他还没有回来。

这个男人八成又去见那位红颜知已了。何轻语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时辰,终于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总算等到人了,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撩开门帘,大失所望,来人不是言庭羲,而是言庭羲身边的栾华。

栾华眸中闪过一抹异­色­,躬身行礼道:“栾华见过王妃。”

“王爷什么时候回来?”何轻语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道。

“王爷有事出城了,这几天都不会回府。”栾华道。

聚集全身力气要打出去的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找不到言庭羲,满腔怒气没地方可以发泄,何轻语愤然回了隰桑院,满屋子找可以洪发泄怒气的东西,房里的东西很多,可是……桌上摆的茶具要三千两银子,多宝格里放的都是珍品,光那个白玉佛手就要八千两银子,最便宜的就是花梨木几上的那七彩­色­釉花瓶,可那也要六百两银子。

何轻语在屋里找了个遍,没一样东西舍得砸,悲愤莫名,为什么就没一个便宜点的、让她砸了也不心疼的东西呢?扑到床上拼命地咬被单,只能拿被子出气,全当是在咬言庭羲的­肉­。

“王妃,王爷不在府,你明天不就可以去酒楼了。”缇儿怯怯地提醒气到失去理智的何轻语。

何轻语眸中一亮,不咬被单了。只是她兴奋太早了些,正因为言庭羲不在府中,所以没有人撤消先前的那个命令,这六个人如影随行的跟着她,坚决不让她接近东瀛酒楼。

气得半死的何轻语最终没能忍住,砸了一块价值一千五百两银子的砚台,然后心疼了好几天。

东瀛酒楼不能去,何轻语想着许久没去定国候府看徐母,便让车夫调转马头往定国候府去了。正房内李氏等人正陪着徐母说笑,见何轻语过府探望来,都是满心欢喜。

徐伈和徐倩没等何轻语给徐母行礼请安,就围了过去,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的问她的近况。

何轻语自是满口说好,又跟徐倩道了喜。对于徐伈迟迟没许亲虽然有些奇怪,却也不好多问。

邱蓉笑道:“两位小姐,还是等我家王妃和老夫人见过礼以后再和大家续话吧。”

徐伈和徐倩笑着松了手,何轻语上前给各位长辈行礼,等何轻语请安完毕,徐母立即就把她搂在怀里,伸手在脸上细细摩挲了一遍道:“又长高了些,气­色­也好,你这个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何轻语陪着徐母说说笑笑,用过午膳后,徐伈被陈氏拖回了房。徐倩邀何轻语去她房里小坐,拿出一个红木小匣子,“这是前几日萍姐姐从琼州派人送来的,正打算过几天送给你,你来,就带回去吧。”

何轻语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套珍珠头面,笑问道:“萍妹妹,她现在怎么样?”

“她很好,就快要定亲了。”徐倩笑道。

“等她定了亲,告诉我一声,我可是要随礼的。”

“你放心,你那份礼是跑不了的。”

连谢丹萍都订了亲,这徐伈为什么还没定亲?何轻语犹豫了一下,凑到徐倩耳边问道:“你知道三妹妹为什么还没定亲吗?”

“我就知道你憋不住。”徐倩笑。

何轻语扭了她一把,“快说啦。”

“你也知道三伯母眼光高,一直在挑人,不是嫌人家门第太低,就是嫌人家家世不好,高不成,低不就,挑来挑去就耽搁了。”徐倩撅嘴道。

何轻语叹了口气,陈氏是长辈,她不好多说什么。拿过徐倩绣的荷包,把话题扯开。

何轻语在徐府盘桓了一天,用过晚膳后,天已漆黑,才在邱蓉的催促下,才坐着马车回王府。

“王妃,你快看,有人在放烟花。”添香兴奋地推了推昏昏欲睡的何轻语。

车夫知趣地停下马。何轻语打着呵欠往外看去,一朵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那刹那间的光亮,照亮了放烟花人的脸,是男人。

“砰”又是一朵灿烂的烟花升上了夜空,放烟花的男人随手丢下手中一只抓着的酒壶,人向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你们两个去看看怎么回事?”何轻语指挥那六大木头人中的两个。

两个人走过去查看了一下,转身回禀,“王妃,是个喝醉了的男人。”

何轻语皱眉,道:“这大冬天就这么躺在大街上,冻一个晚上肯定冻死,你们把他扶到前面的客栈去,帮他开间房。”

“是。”两个男人架起那个醉死过去的男人,送到了前面的客栈内,数了银两给掌柜的,让他帮忙照顾。

可掌柜见是个醉鬼,怕醉死在店里,不肯收留。无奈,何轻语只得让他们扶着醉鬼,绕两条街,把人送到她开的客栈去。

回到王府已近亥时,洗洗睡下了,这夜救醉鬼之事,何轻语没太在意,并不知道这位醉鬼是位医术高明的大夫。

又过了几天,到了十一月二十二日,小雪。

天公也知人间的节气,清晨,空中密密层层飘起了雪花,如玉蝶翩跹,似白絮飘舞,很快地上就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花。采薇往雕花银炉里丢了快梅花香饼,登时满室清幽。

“王妃,这场雪是今冬第一场雪,下得好大。”子衿笑盈盈地从屋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枝盛放的蜡梅。

“这是瑞雪兆丰年。”邱蓉笑道。

何轻语接过采薇递来的手炉,坐到榻上,问道:“你上哪里摘了枝这么好看的蜡梅?”

“葱泷院里蜡梅全开了,王妃要不要去看看?”子衿把蜡梅供在花瓶里。

“王妃,出去走走,消消食也好。”天气越冷,何轻语就越懒得动,除了去给太妃请安,就是窝在房里不出去,秦嬷嬷趁机劝她出去赏梅。

何轻语不想辜负她的好意,拢上雪帽,披上大红的斗篷,抱着银质雕花小手炉,带着添香、缃儿和缇儿往葱泷院去赏梅。走进葱泷院,迎面就是一方小池塘,池水里浮着一层薄冰,沿着­精­致的抄手游廊进入院中,满院的蜡梅,一枝枝一朵朵在寒风中摇曳生姿。

风雪如画,梅吐芳香。

“王妃,这里景致这么好,要不要抚琴一曲?”添香见林中建有一座小巧­精­致的圆亭,笑问。

“在这里抚琴到是一乐,只可惜不曾带琴出来。”何轻语叹道。

“奴婢这就去拿。”添香转身往院外跑。

何轻语哑然失笑,这个丫头总是说风就是雨,也不唤她回来,随她回去取琴,缓步走进圆亭。缇儿把随身携带的软垫放在石凳上,扶她坐下。

添香去的快,来得也快。把琴摆在亭中石桌上,何轻语纤指一拨,一曲梅花三弄,从指间流淌开来。一弄叫月,声入太霞;二弄穿云,声入云中;三弄横江,隔江长叹声;风荡梅花,欲罢不能。

“真不想到,王妃竟有这样的技艺的。”从梅林中转出三人,居中之人正是汾阳王最宠爱的静夫人,她披大红绣金撒花缎面出风毛连帽斗篷。

静夫人仗着宠爱居然穿上了只有正室才能穿的大红,也太目中无人,添香几个齐变了脸­色­。何轻语神­色­不改,盯着眼前突然出现在女子,微微扬­唇­,这是她嫁进王府两个多月后第一次见到这位静夫人。

静儿走进圆亭,她身边的婢女在石凳上铺好软垫,她优雅地在何轻语身边坐下,浅笑道:“王妃,我可以坐下吗?”

何轻语收回放在琴弦上的手,接过缇儿递过来的手炉,长长地指甲轻轻地叩着炉盖,发生清脆的声音,道:“你已经坐下了,又何必假装尊敬我的样子问这一句。”

静儿没想到何轻语说话会这么不客气,脸上略略有些僵,道:“请王妃摒退婢女,我有些话要跟王妃说。”

“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话,静夫人尽管直说。”何轻语微微垂下眼脸,实在不明白两人只见过两面的人,有什么话可说。

“我说的是跟王妃有关的事,王妃确定不需要摒退婢女吗?”静儿斜睇着何轻语。

“说的是与我有关的事,那就更不用摒退她们了。她们都是贴身伺候我的人,我的事,只怕她们比我还知道的清楚些。”何轻语娇笑道。

静儿微蹙了一下眉,道:“这事与王爷也有关系。”

“跟王爷也有关系啊!”何轻语眸光一转,“那就更不用摒退她们了,给她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乱传王爷的事。”

说了半天,何轻语就是不肯摒退婢女,静儿烦燥起来,道:“何轻语,我告诉你,你不要妄想六郎会喜欢你。”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从来就没妄想过他会喜欢我。”何轻语忍着笑,这才说了几句话,这位静夫人就沉不住气了。

“你……”何轻语的反应与静儿预期的不一样,让她原本准备好的说辞都没办法说出口。

“既然静夫人的话说完了,我说不奉陪了。”何轻语起身离去,沿着抄手游廊向院门外走去。

“王妃。”静夫人追了过来,在后面喊道。

何轻语微蹙眉尖,停步回头。站在不远处的静儿笑得一脸苦怪,她接下来的举动,更让何轻语吃惊不已,她翻过栏杆,跳进了小池塘里。

何轻语愕然,苦­肉­计?

“来人啦,快来人啦,静夫人掉进池塘里了!”静儿的两个婢女不拉静儿上来,反而往院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

何轻语叫添香、缃儿拉静儿上来,静儿坐在水中冷冷的看着她。这时院外几个粗使婆子听到喊声跑了进来,池塘的水不深,静儿离栏杆又不远,很快就被救了上来,两个婢女上前搀扶静儿。

静儿站在何轻语面前,抽泣地道:“王妃,妾身是个薄命人,孤苦无依,只想在府中安度时日,王妃为何这样容不下妾身,要下如此毒手,将妾身推进这冰冷的池水中?”

“你在胡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跳进池水里的。”添香嚷道。

“添香姑娘,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池水冰冷,我怎么自己跳下去,你要维护王妃,也不能说出这种冤枉人的话呀!”静儿声泪俱下。

“我没有,明明是你自己跳下池水的,你怎么可以冤枉我王妃。”添香据理力争,可那几个粗使婆子怀疑的眼神,很明显不相信添香所说的话。

何轻语冷眼看着静儿,抿紧了­唇­角,静儿这样直截了当的陷害,让她百口难辨。

静儿被扶回了兼葭院,她被王妃推下水的事情,立刻传遍了整个王府,同样也传到了刚进府门的言庭羲耳中。言庭羲脸­色­微沉,眯了眯眼睛,眸中­精­光若隐若现,缓缓地道:“拿我的贴子去请呼延太医过府。

言庭羲去隐铭居换了身衣服,才赶去兼葭院看静儿。

第三十九章

在得知言庭羲已回府,并已经去兼葭院安抚”受害人“静儿后,何轻语就一直在等他来兴师问罪,从午时初等到酉时初,从天亮等到天黑,等到华灯初上,寒风又起,雪花飘落。

“王爷来了!”丫鬟的声音有些颤抖。

总算是来了!就象悬在头上的剑终于落下来,心神安定,歪在暖阁软榻上的何轻语坐直身体,看着大步走进来的言庭羲,抿紧了­唇­角,做好的迎接他怒火的准备。

在房里服侍的添香一下跪在了言庭羲面前,磕头道:“王爷明鉴,静夫人不是王妃推下水的……”

“都下去。”言庭羲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没有起伏,听不出喜怒。

“王爷添香所言句句属实,王妃……”采薇几个也跪了下去。

“都下去。”言庭羲挥了挥手。

采薇几个跪在地上没动,她们不能让何轻语独自面对言庭羲的怒火。

“采薇,你们都下去吧。”何轻语眨了眨眼睛,告诉她们不用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采薇几个心里很明白,她们即使在场也说不上话使不上力,磕头道:“奴婢告退。”

待屋内人全都退了出去,言庭羲在椅子上坐下,沉默不语,烛火映照下的眼眸明亮如水。何轻语静静地与他对视,没有躲闪,坦然自若。

言庭羲勾起一边­唇­角,扬声道:“来人,传膳”

传膳。

何轻语眉梢一动,不是应该问她为什么要推静夫人下水吗?屋外忧心忡忡的婢女等了半天,等来了王爷传膳的命令,有片刻的惊讶,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刻把晚膳送进了房。

何轻语有一下没一下地数着饭粒,疑惑的目光不时扫向坐在对面的言庭羲,他这是在玩什么花样?眉尖微蹙,沉吟片刻,忽想到了现代侦探小说里,警察审问嫌犯时常用的招数,­唇­角微扬,浅浅一笑,隐隐透出几分讥诮,是想让她承受不了心理压力,不打自招吗?那他要失望了。

言庭羲胃口很好,动作优雅、速度极快地拨拉完一碗饭,又要了第二碗,继续埋头苦­干­。用完晚膳,婢女们送上养生茶,退了出去,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何轻语。”言庭羲喊道。

选沉不住气的人是他,有几分得意,何轻语微微翘了翘­唇­角,抬起头,已恢复了淡然表情,平静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穿着玄­色­的锦袍,细软的黑发用一根青玉钗挽在头上,整个人在烛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清朗俊逸。

“听说你砸了一方砚台?”言庭羲问道。

因为静儿的关系,何轻语差不多已经忘记言庭羲阻止她去东瀛酒楼的事,这下被他一提醒,激起了满腔的怒火,拍案而起,“言庭羲,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你说过你只看帐本,我不希望你食言而肥。”言庭羲抬眸看着她,­唇­边噙着一抹浅笑。

“我又没出去招呼客人,只当是南京城新开了一家酒楼,我去尝个新吃餐饭,难道也不可以吗?”何轻语厉声问道。

“好,后天沐休陪你去。”言庭羲避重就轻。

何轻语假笑一声,道:“妾身谢谢王爷好意,妾身不敢劳烦王爷相陪,只要王爷把那六个木头人调走,妾身就感激不尽。”

“京城最近不太平,他们会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不太平!

何轻语缩了缩脖子,坐回原处,小声地问道:“三皇子已经动手了?”

“十二月初一是六公主的寿辰,我们要一起去赴宴,记得打点好你我的衣裳和备好寿礼。”言庭羲回避了何轻语的问题。

“好的。”何轻语嘴上应着,眼睛巴巴地望着言庭羲,一脸的好奇。

可是言庭羲显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搁下手中的茶杯,起身道:“夜已深,你该沐浴歇息了。”

“让你失望了,还没死透。”言庭羲声音微弱地道。

“还剩下三次,省着点用。”青衣男子道。

言庭羲被侍卫安置在软榻上,扯了扯嘴角,道:“你要再不给我上药,那三次到是真得省了。”

“沉迷女­色­,死了活该。”青衣男子解开言庭羲的衣裳,包在胸前的白布上早已经被鲜血浸透。

言庭羲苦笑,皱紧了眉。

青衣男子嘴上骂着死了活该,手下倒没停,一会就帮言庭羲止住了血,又包扎好。

“呼延,谢谢你。”言庭羲苍白着一张脸。

“谢就不必了,你书房那壶酒我拿走了。”青衣男人说着出门,扬长而去。

雪整整下了一夜,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清晨,雪渐渐停了,何轻语坐着软轿去给太妃请安,不想在院门前遇到了言庭羲。

何轻语下了轿,屈膝行礼道:“妾身给王爷请安,王爷金安万福。”

言庭羲笑道:“王妃也金安万福。”

何轻语抿了抿嘴角,两人进门给太妃请了安。太妃拉了何轻语在身边坐下柔声道:“语儿,你既成了我们家的人,有些事也要告诉你知道。”

何轻语含笑道:“母妃请说。”

太妃指着坐在一旁的言庭羲,笑道:“羲儿他自小淘气,脾气古怪不说,还专做些让他老子生气的事。如今大了,去军中历练几年,又袭了爵,虽好了些,可是到底那­性­子还乖张。语儿啊,你们如今既然已经是夫妻,就该互敬互爱,才能恩爱长久。”

何轻语脸微红,瞄了眼在一旁泰然自若的言庭羲,低头道:“语儿明白的。”

“你是个懂事的,我就把他托付给你了。”太妃拍了拍何轻语的手,笑盈盈地道。

何轻语微微皱眉,不明白太妃今天突然说这番话是为了什么?口中还是应道:“母妃言重了,媳­妇­一定会照顾好王爷的。”

言庭羲眸光微闪,低头喝了口热茶。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太妃扭头唤有晴,“去把我前儿收拾出的那个小匣子拿出来。”

有晴答应着去了。

言庭羲笑问道:“母妃这是要拿什么好东西出来?”

太妃笑道:“不是给你的。”

言庭羲对着何轻语挤了挤眼睛,“如今母妃有了媳­妇­就不要儿子了。”

“你这泼猴,母妃疼你媳­妇­,你到吃起醋来了。”太妃笑骂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

何轻语只得陪着­干­笑了几声。

第四十章

有晴从里面拿来一个乌木镶银掐丝的匣子出来,太妃接过来打开,里面装着两个两指大小的同心锁玉坠,用红绳打了络子络着。

太妃拿起那玉坠,笑道:“这羊脂同心玉坠是王府传家之物,传给嫡长子嫡长媳。当年我进门时,我婆婆传给了我,如今我就把它传给你们夫妻俩,要好生戴着,日后传给你们的子媳。”

“代代相传,兴家旺族。”张嬷嬷笑首说吉祥话。

何轻语咬着下­唇­,捏紧了手中的丝帕,看着言庭羲,没有去接玉坠。

言庭羲起身,把两个都接了过去,挂了一个在脖子上,走到何轻语面前,亲昵地道:“媳­妇­,来,我帮你戴上。”

何轻语嘴角微微抽了一下,要不要叫得这么亲昵呀?当着太妃的面,不敢拒绝,只能任他所为。

“这玉有灵­性­,可压惊辟邪,防小人。”太妃捏了捏何轻语的手,意有所指。

何轻语心念一转,已知太妃所指,太妃是从宅斗里奋战出来的英雄,静儿那种小伎俩,要骗过她,简直是天方夜谭。何轻语虽不在意别人看法,不过太妃的好意,她愿意接受,道:“谢谢母妃。”

太妃见她明白话中之意,含笑点了点头,又问言庭羲,“对了,羲儿,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府了?”

“朝中无事,就散了。”言庭羲笑道。

太妃扭头对何轻语道:“语儿,下个月初一是六公主的寿辰,这寿礼可准备好了?”

“已经准备好了。”有邱蓉在,何轻语一点都不担心,小小地撒了个谎。

言庭羲挑眉,才过了一夜,她就准备好了?眸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精­光,这丫头摆明在撒谎,“不知道王妃都准备了些什么?”

何轻语以为言庭羲是怕她准备的太简薄,失礼于人,忙道:“一会妾身会把礼单送去给王爷过目。”

“夫妻之间就该有商有量。”太妃满意地笑道。

这时,府内管事媳­妇­丫鬟来回事,何轻语不当家,便知趣的起身告辞。回到隰桑院,邱蓉已把礼单拭了出来,何轻语翻看了一下,就让人送到隐铭居给言庭羲过目。

何轻语本以为言庭羲说沐休陪她去东瀛酒楼,只是说说而已,不曾想第二天,言庭羲遣人来请,说是去酒楼用午膳。

何轻语惊讶之余,也有些开心,只是这份开心在看到那一群花枝招展的美人儿时,荡然无存,笑容僵在脸上。

“妾身给王妃请安,王妃金安。”六大姬妾屈膝向她行礼,眼角眉梢带着几分妩媚的风情。

牛牵到北京还是牛,她却被他迷惑,生出了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何轻语忽略掉心底淡淡的失落,抬了抬手,道:“罢了,都起来吧!”

“是。”六大姬妾笑盈盈地站直身体。

略等了片刻,就看到言庭羲和方素琴并肩走了过来,何轻语率六名姬妾给他行礼。方素琴却故意把头偏开,无视何轻语的存在。

方素琴没有给何轻语行礼,言庭羲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却并没有指出方素琴的行为不合礼数,“人都到齐了,上车。”

依礼数,只有何轻语这个王妃才能与言庭羲共乘一车,可是方素琴却跟着言庭羲身后,上了第一辆马车。

六位姬妾看着何轻语,以为她会出言训方素琴,谁知,何轻语神情淡然地向第二辆马车走去。一只脚刚要踩上小木蹬,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刻意拖长了语调,娇嗲地加重的“六郎”,一阵恶寒,打了个哆嗦,差点一脚踩空。

“六郎!”静儿在婢女的搀扶下赶了过来,赶路赶得太急,苍白的脸上,染上红晕。

“静儿,你的病才好点,怎么又出来吹风?”言庭羲从马上跳了下,快步迎了上去,握住了静儿伸出来的一双柔荑,“这手都冰凉的。”

“六郎,静儿要随你一起去。”静儿娇羞的偎进他的怀里。

静儿的动作虽然轻柔,可还是让言庭羲好眉微皱了一下,道:“静儿乖,回去休息,等你身子好些,我再陪你去。”

“静儿的身子没事,六郎就让静儿陪你一起去嘛!”静儿在他怀里不依的撒着娇。

言庭羲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稍稍推开静儿,道:“好,我们上车。”

方素琴已在车上,自然不肯轻易让出位置。好在那驾马车够宽,并不拥挤。

何轻语上了第二驾马车,子衿和缃儿跟了上去。其他六位姬妾分别上了后面的那三辆马车,浩浩荡荡的队伍直抵东瀛酒楼。

因是用饭的点儿,东瀛酒楼里座无虚席,小二们穿着东瀛服饰来来回回的招呼着客人,掌柜的看到了言庭羲,忙迎了上去,行礼道:“小的给王爷请安,给两位夫人请安。”

掌柜的没看到走在言庭羲身后的何轻语,等看到时,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小姐,您来了。”掌柜的故意不称何轻语为王妃,而称小姐,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言庭羲斜了何轻语一眼,­唇­角微勾,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大的房间有空的吗?”何轻语问道。

“有,小姐,请随小的来。”掌柜的道。

“你带王爷他们先过去,我到后面看看。”何轻语看到方素琴和静儿一左一右地伴着言庭羲,知道她们肯定要坐在他的身边,她不想跟她们争座位,决定等他们坐好了再进去。说完也不等言庭羲同意,就领着子衿、缃儿还有那六个木头人往厨房走去。

看着何轻语远去的背影,言庭羲扬­唇­轻笑。

何轻语在后面转了一圈,卫生很­干­净,食材很新鲜,芷婷很生气,坐在酒窖里拉长了一张脸。

“芷婷,谁惹你生气了?”何轻语走进去问道。

“小姐。”芷婷站起来行礼,搬来椅子给何轻语坐。

为什么不高兴?是酒没酿好?“何轻语坐下问道。

“是昨天酒楼来了一个客人,只喝酒不点菜。今天一大早,他又来了,不卖酒给他,他就拿针扎人”芷婷气愤地道。

“好大的胆子,敢来这里喝霸王酒。”何轻语怒了,站起身,“你带我过去。”

“小姐,不能过去,他很厉害,丢出来的针能把人扎着动不了。”芷婷忙拦住她,不敢让她涉险。

“不用担心,有他们六个高手在,一定可以把那个坏蛋赶走的。”何轻语小拍了一下木头人的马屁。

芷婷还在犹豫,何轻语已把她拖出了酒窖,催促着她带路。芷婷拗不过何轻语,只得带着她们去找那个喝霸王酒的人。

拉开绘着樱花的纸门,扑面而来的暖气夹杂着熏人的酒气,一个青衣男人倒在塌塌米上,双手各抓着一个酒壶,一副喝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模样。

“咦,怎么会是他?”一个木头人诧异地道。

“何认识他?”何轻语问道。

“王妃,他就是那天放烟花的男人。”木头人过目不忘,一眼就认出是那日醉倒在街头的颓废男人。

“敢情我救了只白眼狼。”何轻语看着那一脸醉态的男子,那天太黑,没看清容貌,今天一看,长得还不错,面容清隽,还生了一双英气俊逸的眉毛。不过就算长得不错,也不能光喝酒不吃菜,这让酒楼怎么赚钱?最可恶的是一个人霸占一间房,从早喝到晚,他万一醉死了,钱没赚到他几个,还要赔钱给他家人!

何轻语微微眯了眯眼,“去拿桶冷水来。”

“是。”木头人之一领命自去,很快拿来了一桶水。

“大家退后一点。”何轻语向后退开数步,“把水泼到他头上,把他给弄醒。”

“是。”木头人之一毫不犹豫地执行何轻语的命令。

冰冷刺骨的水立刻让那个醉到不省人事的青衣男人跳了起来,瞪着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何轻语,哑着嗓子问道:“刚才是你让人拿水泼我的?”

“是的。”何轻语敢做敢认。

“你这个恶婆娘,凭什么拿水泼我?”青衣男子怒吼,双手一用力,那两个酒壶被他捏碎,壶中的酒洒了一地。

“凭我是这家店的老板。”何轻语躲到木头人之一的身后,探出小脑袋道。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青衣男子咒骂道。

“你才是个该死的男人。”仗着有六大护法在身边保护,何轻语毫不示弱地骂了回去。

青衣男子眉梢一动,手中捏着的酒壶碎片蓄势待发。对面房门打开,言庭羲走了出来,“呼延太医,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衣男子微眯起双眼,反问道:“这是酒楼,王爷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来喝酒可以,来闹事,就请你马上离开。”言庭羲脸­色­一沉,冷冷地道。

“王爷这是要以权压人,逼我离开。”

“不错。”言庭羲一副就是以权压人,怎么样的表情。

青衣男子冷笑,指着何轻语道:“你看上这个恶婆娘?”

言庭羲笑而不语。

“你才是恶婆娘。”何轻语回嘴道。

“恶婆娘,你不要以为他帮你,就是什么好人。他是这南京城有名的执绔子弟,最会仗势欺人,你别上他的当,误当他是好人,昏头昏脑的掉进他的狼窝……”青衣男子道。

何轻语把头偏开,­唇­角上扬,无声地笑了起来,这个呼延太医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居然敢当面骂言庭羲,胆子不小。

“大胆,你是什么东西,敢辱骂王爷。来人,把他拖去应天府,交给我爹,关进大牢。”方素琴不但打断男子的话,还搬出她爹。

青衣男子骂道:“丑八怪闭嘴。”

“琴儿。”言庭羲盯了方素琴一眼,眸光凌厉。

方素琴一惊,低头退回房间。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青衣男子道。

“慢走不送。”言庭羲挑眉道。

“恶婆娘,你千万别上他当。”青衣男子临走还不忘告诫何轻语。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已经晚了。”何轻语敛去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道。

“你已经上当了?”青衣男子一脸惋惜。

“是啊,在两个月前,我已经嫁给他为妻。”何轻语悲痛地道。

言庭羲皱了一下眉,嫁给他有这么惨?

“你是汾阳王妃?”青衣男子声音拉高了一度。

“难道我不象?”何轻语反问道。

“原来你就是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青衣男子不高兴地道。

“对,我就是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何轻语点头道。

“你有没有听过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青衣男子问道。

何轻语道:“你放心,下次绝对不会发生同样的事,看着阁下,我会绕道的。”

“那就多谢了。”青衣男子拱了拱手,往门外走去。

“慢着,你的酒钱还没付。”何轻语摊开手。

青衣男子摸遍全身,不但一文钱都没有,就连可抵帐的物件都没有。

“没钱,你也敢来喝酒!”何轻语冷笑。

“先赊帐,下一次一起付。”青衣男子道。

“本店概不赊帐。”何轻语挑眉道。

“他的酒钱我付。”一直看着何轻语和青衣男子对话的言庭羲开口道。

语调平坦,不见丝毫起伏,但是青衣男子却知道言庭羲生气了,­唇­角上扬,道:“我与王爷不熟,不敢请王爷为我付帐。恶婆娘,你说要我做什么抵帐?”

“你是太医?”何轻语问道。

青衣男子躬身行礼道:“在下呼延寒衣,乃是太医院院判。”

呼延寒衣突然变得有礼,让何轻语愣了一下,道:“能做到院判,医术应该不差,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言而有信的君子?”

“在下虽称不上君子,但是说话算话。”呼延寒衣道。

“好,我信你。”何轻语心里在盘算着计划,没有注意到某人的脸越来越黑。

“有眼光。”呼延寒衣斜了言庭羲一眼,道。

何轻语笑道:“今天遇上你太突然,这事我还没太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去找你。”

“拿你王妃的令,到太医院就能找到我。”呼延寒衣道。

“好。”何轻语点并没有,“芷婷,去拿两壶酒给呼延公子。”

呼延寒衣哈哈一笑,随芷婷而去。

“你可以过来用膳了吗?”言庭羲沉声问道。

“可以。”何轻语满心欢喜,忽略掉了言庭羲语气里的不悦。

第四十一章

蛋白炸鳗鱼、烤海胆、醋拌海蛎子、鲷鱼烧、鲍鱼牛蒡养生汤、芥末白菜墩、炸猪排、各种口味的寿司......

看着满满一桌的菜,何轻语惊叹不已,这个何方太厉害了,他上哪里找到这么多的食材?在这一刻,她真的很佩服那些穿越小说里的女主,她们可以凭一己之力把店从无开到有、从小开到大。反观她,要是没有何家那些得力的下人,没有定国侯府在背后撑腰,别说开这么多家店,光那家小面馆,就能让她劳心劳力,累到半死。

“王爷!”方素琴娇滴滴地换了一声,夹起了一个芥末白菜墩,送进言庭羲的嘴巴里。

“六郎,先喝碗汤暖暖身子。”静儿眼波流转,姿态娇媚地把汤送到言庭羲的嘴边。

“王爷......”

“王爷......”

除了何轻语,那九位都以喂饱言庭羲为己任,纷纷凑上前服侍她们共同的男人,满室的娇音俏语,柔情蜜意。言庭羲坐享齐人之福,那双狐狸眼完成了月芽状。而何轻语表情淡然地吃着寿司,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

喂着喂着,静儿突然情动,一声娇呼,偎进了言庭羲怀中,小手抚上他的胸。言庭羲眉尖紧皱,静儿再次弄痛了他的伤口,伸手拿起桌上的银箸,借机不露痕迹地远离静儿的手,笑问道:“静儿,你想吃什么?”

静儿指了指面前的寿司,“静儿要吃那个。”

言庭羲夹了一个喂给静儿吃,方素琴见状,偎了过来,娇声道:“王爷,琴儿也要。”

“好。”言庭羲公平对待,九位姬妾都得到了一个寿司。

静儿嘟起了小嘴,绷着一张脸。言庭羲伸出手臂一揽,把静儿揽了过去,另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凑上去,蜻蜓点水般地沾了一下那一抹红­唇­。

言庭羲当众调情,让静儿转怒为喜,双颊染上两团红晕,娇羞不已,­唇­角微微上扬,有几分得意,只有她才是六郎最宠爱的女人。

方素琴脸上的笑容一僵,手用力地捏着银箸,长长的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痕迹。其他的姬妾露出既羡慕又嫉妒的表情,唯有何轻语丝毫不受影响,专心致志地继续吃寿司,喝牛蒡养生汤。

言庭羲并不认为世上所有的女子都该青睐于他,但是对面坐着的那个,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看着他和别的女人亲热时,她却毫不在意,这样冷漠的态度,让他的自尊心多多少少有点受损,冷哼一声,恶意地问道:“王妃,你是属猪的?”

无视他语气里的讥诮,何轻语含着箸,很认真地回答道:“不,我是属鼠的。”

这个女人挺会装糊涂的,言庭羲暗恨,今天就是不让她装糊涂,“老鼠的食量有这么好?”

众人都听出言庭羲的言外之意,方素琴和静儿扑哧笑出声,其他人都掩嘴偷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何轻语放下箸,右手支着下巴看着言庭羲,假笑道:“王爷,妾身说个故事给大家听,可好?”

说故事。

言庭羲想起那个小游戏,应允道:“好。”

何轻语微微扯起了­唇­角,道:“佛祖经过多次的人生选择,终于在菩提树下领悟,达到超我境界。与他得道的艰苦经历一样,他的传道也非一帆风顺。有一次,有个男人用肮脏的话谩骂佛祖,打断了佛祖讲道。佛祖等他骂完后问他:‘如果一个人送礼物给另外一个人,收礼物的人却拒绝收下这份礼物,那么这份礼物该归谁?’那人回答道:‘当然应该归送礼的人。’佛祖笑道:‘好吧,我决绝接受你的脏脏话,现在把它归还给你。’”

故事说完,房内一片寂静。

言庭羲盯着何轻语,久久不语,眸光山说不定,由浅转深,又从深变浅,倏地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何轻语扁嘴,男人就是小气,他说别人就可以,别人说他,就生气。

静儿和方素琴反应最快,起身紧随其后。其他姬妾也纷纷起身,跟了上去。只有何轻语没动,举箸去夹鲷鱼烧。

“你还没吃饱?”言庭羲回头冷冷地盯着那个没有一点自觉­性­的女人。

在外贸要给男人面子,何轻语乖乖起身,垂眉敛目装恭顺。他们刚刚离开,隔壁房的门拉开了,身穿便装的醇亲王和几个人走了出来。

“王爷,这小子喜怒形于­色­,不足为虑。”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说道。

醇亲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言庭羲的步子并不很急,可是步伐很大,何轻语跟在最后,一路小跑,快到酒楼的大门口才追上他,略略喘息地道:“王爷,你还没付账!”

言庭羲恍如未闻,带着静儿和方素琴上了马车,其他的姬妾飞快地上了另外三辆马车。

这个该死的男人,带着他一票女人来迟霸王餐!何轻语恨恨地磨牙,气愤地爬上了第二辆马车。

“王妃,王爷他很生气。”缃儿担心地道。

“我也很生气!”何轻语咬牙切齿,那一桌菜至少要几百两银子,亏大了!

缃儿吐了吐舌头,低头不敢再说话。

马车缓缓地停在府门口,下车,各回各房。道黄昏时,言庭羲打发人送来了五百两银子,何轻语板一个下午的脸才解冻。

过了几天,到了十二月初一,何轻语因为昨夜核账核的太晚,早上就起迟了,正在梳洗,就听到外面的丫鬟通报道:“王爷来了。”

“你怎么这时候才起来?”言庭羲皱眉问道。

何轻语一边挑首饰,一边道:“公主请地是晚宴,又不是早宴,我这个时候起来有什么问题?”

“你动作快点,我们还要去给母妃请安。”言庭羲一脸不耐烦地在旁边坐下,顺手拿起放在木几上的书,《金匮要略方论》,再看木几上的另外基本,《备急千金要方》、《食疗新鉴》、《太平圣惠方》,皱起眉头,脸­色­微沉,“你看医书要做什么?”

“无聊翻翻而已。”何轻语虚言相应。

“你是想和护眼寒衣开药膳店。”言庭羲沉声道。

这男人太­精­明,本想等事情办成后才说的,现在瞒不住,何轻语乖乖招供,“南京城里没有专门卖药膳的店子,开一家的话,生意应该会很好。我保证只看账,绝不抛头露面。”

言庭羲没说话,算是默许何轻语开药膳店的事。

何轻语梳妆打扮好,换上崭新地朱红对襟雏凤毛长袄和牡丹绣花长裙,和言庭羲给太妃请安。闲话了几句,言庭羲就带着何轻语往府门外走。

何轻语不解地问道:“我们这么早就去赴宴?还是要去别的地方?”

“上车。”言庭羲根本懒得回答她的问题,一抬脚,上了马车。

何轻语翻了个白眼,扶着邱蓉的手,上了马车。马车走了半个时辰,还没停下来,何轻语被摇得昏昏欲睡,疑惑拧眉。这从汾阳王府去六公主府需要走这么久吗?掀了帘子一瞧外面的景致,才发现马车出了城,往城郊驶去,扭头望倚在靠垫上看书的言庭羲,“言庭羲,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成卫赏梅别院,六公主在那里设宴。”言庭羲的眼睛没有离开书。

赏梅别院,离城有三十里路。

何轻语一愕,“那今天不是赶不回城?”

“是的。”

赶不回城,他们就要在别院留宿,他们是夫妻,会被主人安排再同一间房!

何轻语怯怯地问道:“王爷,我可不可以不去?”

言庭羲抬头盯了何轻语一眼,挑眉道:“‘在外,我们是夫妻,只要是需要我出席的宴会,我都会以汾阳王妃的身份陪你出席,绝不跟你闹别扭,丢你面子。’这话是谁说的?”

何轻语低头回避他的灼人的目光,撅着嘴道:“我说的。”

“你这是要反悔?”言庭羲一双眼睛紧盯着何轻语不放。

何轻语抬眸,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给他,道:“知道了,我会陪你出席的。”

这时,马车一阵颠簸,剧烈地摇晃起来,何轻语被惯­性­甩了出去,撞进一具宽厚而温热的胸膛。

“语儿,你这算不算投怀送抱?”言庭羲稳稳揽住她的腰,­唇­边露出邪邪地笑。

何轻语伸手用力推开他,横了他一眼,冷笑道:“请王爷不要自作多情。”

言庭羲眸­色­微臣,拿起书,低头继续看了起来。何轻语扭头,撩开车帘看外面的风景。雪后初晴,阳光明媚,带寒意的轻风夹着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

马车缓缓地在赏梅别院前停了下来,院中种有数百株腊梅,千姿百态,争奇斗艳。葱泷院的腊梅跟这里的腊梅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

宽敞的正堂内已经坐了不少男男女女,有何轻语认识的,也有不认识。这次跟三皇子同来的是齐婉凝,她穿着浅金镶边粉蓝撒花缎面出毛对襟褙子,美艳动人。而陪在陈烁身边的女子,不是他的那个小妾,是常山王的十六岁的次女苏晴。

“老六,你们来晚了,一会要罚酒三杯。”身为主人家的李景明笑道。

“好。”言庭羲爽快的答应了。

何轻语上前给六公主见了礼,邱蓉送上礼单。六公主客气地向她道了谢,把礼单交给身后的女官,笑道:“这下人都到齐了,我们出去赏梅赋诗吧。”

第四十二章

何轻语认为赋诗作词是需要有天赋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出口成章,就像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学生,有人能考大学,有的不能考上,而她就是那个考不上大学的学生。更让她头疼的是,她穿越到这个时代,不能用唐诗和宋词来充数,只能往明清诗词发展,明清有名的诗人词人......

何轻语茫然,名字还能数出几个,可是他们写过什么诗词,尤其是有关于腊梅的诗词,完全没有印象。无奈,只能放弃剽窃的打算,可是随便赋诗一首,万一用错韵,或者用错词,是会贻笑大方的。她丢脸就算了,要是害言庭羲丢脸,那个小气男人,会不会气得当场掐死她?突然感觉到呼吸有点困难,可不可以装晕呀?

在何轻语的犹豫之中,一行人走到了园中。赏梅别院内的亭台楼阁都是依山形地势而建,整个建筑与树木、石头、清溪浑然天成,构成了一所极美的园林。

园中有个极宽敞的赏梅轩,里面摆着九张桌子,上面摆放着各种­精­致的酒水和点心,五个银炉将轩内烘得温暖如春,众人纷纷解下斗篷。

六公主是主人,和李景明居中而坐。三皇子左首第一张桌子,右首第一张是陈烁和苏晴。言庭羲和何轻语在左边第二张桌子边坐下,其他个人依爵位高低依次落座。

轩外,数百株腊梅迎风绽放,空气中飘荡着阵阵幽香。微风拂过,零星的雪花伴着花瓣自枝头坠下。有人赞叹道:“好花,好景,衬着这雪,越发好看了!”

赋诗不可能一挥而就,需要字斟句酌,慢慢思量,便有人出来表演才艺。最先上场的是苏晴,她要弹筝。婢女架好古筝,她向六公主行礼后,端坐案前,玉手纤纤轻抚弦上,一曲《凤求凰》从指间滑出。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顽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孽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无限爱慕怎生诉?妾弹一曲凤求凰。

苏晴模样娇俏,家世显赫,和陈烁可谓是天作之合。何轻语抬头去看坐在斜对面的陈烁,切没想到对上了他的眼睛。那一双墨瞳清亮幽深,蕴含无限深情,毫不掩饰的灼热爱意,吓得何轻语低下了头。今非昔比,他的深情,她无法回应。

一曲弹罢,苏晴退回到陈烁身旁坐下。陈烁的目光却并没有收回,苏晴委屈得撅起了小嘴。

第二个出来的男子,何轻语不认识。

邱蓉凑到何轻语耳边小声道:“博陵王世子袁弼。”

袁弼吹了一曲《长相思》,箫声缠绵悱恻。

第三个出来的蓝衣少女。

“东瓯国郡主郭兰汀。”

郭兰汀跳了个巾舞,持巾而舞,脚步轻盈,腰肢柔软,长巾挥洒有力。

“六姐姐,该我跳了吧!”坐在右首第二张桌子的黄衫少女站了起来,解下了身上外袍,露出了月白­色­的舞衣。

“长公主的女儿程瑶。”

乐声清丽委婉,节奏换慢悠悠。程瑶独立轩中,扭动柔软的腰肢,舒展宽广的衣袖,跳起了一支轻盈的绿腰舞。

她的身姿曼妙,令人称绝。不过,何轻语发现程瑶在跳舞时,目光总是不是向他们这个方向扫来,一双美目,秋波频传,含情脉脉,勾人魂魄。

她的目标是谁?

是言庭羲?还是三皇子?

言庭羲已娶正妃,程瑶身份尊贵,不可能屈居人下,就算是两头大业是不可以的,那么她看中的必是三皇子,若三皇子问鼎成功,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那是天下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位置。

程瑶一曲舞罢,赢得众人的称赞。

“羲哥哥,你觉得瑶儿跳得好不好?”程瑶莲步轻移,站在了言庭羲多喝何轻语的桌前,她只是为一个人而舞,她要的也只是言庭羲一人的意见。比起苏晴的《凤求凰》含蓄,她的问话显得太过直白,她根本无意掩饰对言庭羲的爱慕之情,就算他身边还坐着他的妻子。

何轻语没想到会判断错误,斜睨着身边笑得双眼完成月芽状的言庭羲,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让这么多女人为讨他的欢心,前赴后继。

“瑶儿的绿腰舞,轻盈之极、娟秀之极、典雅之极。”言庭羲称赞道。得到心上人的称赞,程瑶眉开眼笑,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座位。

才艺表演告一段落,大家开始吟诗。怕丢脸的何轻语借口内急,离席退出了赏梅轩。逃了出来的何轻语自然不会这么快再进去领着邱蓉和子衿在院中闲逛。

“哈啾!”何轻语太心急出来,忘记带手炉,被寒风一吹,冷得打了个喷嚏。

“王妃,奴婢去取手炉。”子衿转身匆匆而去。

邱蓉眸光一闪,道:“王妃,不如到那边稍坐一下。”

何轻语依言走到背风处等候,顺手摘下一朵腊梅花,扯下一片花瓣旱灾口中。柔柔的冬日阳光融去了花瓣上的积雪,滴滴水珠将朵朵梅花点缀的分外妖娆动人,正在欣赏美景的何轻语突然被人从后面揽入怀中,酒气扑鼻,大惊失­色­。

“语妹妹......”身后传来陈烁嘶哑的声音。

何轻语这才发现邱蓉已不知去向,挣扎道:“烁哥哥,你快放手。”今日不同往日,使君无­妇­,罗敷有夫,若被人看见,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放。”陈烁抱得更紧,将头枕在她的肩上,“语妹妹,你本来就是我的妻子,是言庭羲那个卑鄙小人仗势欺人,把你强抢了去。”

何轻语长吸了口气,道:“烁哥哥,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我已是他的妻,请你放手。”

“我不放,我不放。”陈烁在她耳边低声吼道。

何轻语被陈烁箍的腰都要断了,闭上眼睛,又睁开,拔下了头上戴着的金簪,用力刺向陈烁抱着她的收。金簪刺破了陈烁的手,血流了出来,滴在了何轻语粉红­色­的长裙上,斑斑点点。

“烁哥哥,放手吧!”陈烁就是不肯放手,何轻语不忍心再伤害他,只好苦苦哀求道。

“不,我不放,你是我的妻子,语妹妹,你是我的妻子啊!”陈烁忍痛道。

“烁哥哥,你这是要逼死我吗?”何轻语把金簪抵在了颈项上。

“不要,语妹妹,不要伤害自己,我放手,我放手。”再痛陈烁都能忍住,科室他舍不得让何轻语受伤。

陈烁松开了手,何轻语向前走了两步,转身看着痛苦、愤懑、绝望的陈烁,道:“烁哥哥,苏晴郡主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她。”

陈烁脸­色­惨白,身体晃了晃,像风中的残叶,摇摇欲坠,“语妹妹,你要我娶苏晴?”

“过了年,烁哥哥就要及冠,是该娶妻了。”陈烁身边除了三年多以前汉英宗指给他的那个良妾和两个通房丫头,再无其他女子,比起三皇子数妾和言庭羲九妾,陈烁已算好男人了。

“我不会娶她的,除了你,我谁都不会娶。”陈烁本就是一个认准了事就绝不更改的人,何轻语是他等了十几年的妻子,就算她已嫁他人­妇­,他的心意并没改变。

“烁哥哥,不要再说这种傻话惹­干­娘伤心,你我今世只能是兄妹。”何轻语怕陈烁再做出失礼的事,说完就决绝地转身快速离去。

“语妹妹......”陈烁向前追了两步,颓然蹲下,手背上的血还流,她没有包扎伤口,抱头痛哭。他知道何轻语说的是事实,他和她今世只能是兄妹。

在回赏梅轩的路上,何轻语遇上子衿。

“王妃,怎么就你一个人,蓉姐姐去哪里了?”子衿惊问道。

“我口渴,让她去倒水了。”何轻语撒了个谎,刚才的事,没必要让子衿知道。

子衿不疑有他,把手炉递给了何轻语,扶她回了赏梅轩。轩中欢声笑语,正在评论着各人所作的赏梅诗。何轻语出去又回来,除了言庭羲、三皇子和杨贽三人外,其他人都没留意道她神­色­有异。

经过评论,赏梅诗会夺诗魁的是酝王世子陈煀。这时,邱蓉悄悄地走了进来,过了片刻,陈烁也进来了,眼睛微肿。

梅也赏了,诗也做了,接下来就是去后山上泡温泉。何轻语身心疲惫,没有力气去爬山,而且有事要处理,带着子衿和邱蓉回了客房。

“蓉姐姐,你回醇王府吧,我不能再留你了。”挥退所有的婢女,屋内只有何轻语和邱蓉两人。

邱蓉跪在何轻语面前,磕头道:“王妃,世子他苦苦央求,女婢一时心软,才会答应他的,女婢知道错了,恳请王妃原谅女婢这一次,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蓉姐姐,如果你不愿回醇王府,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回乡。”今天的事,让何轻语无法再留下她。

邱蓉黯然,知道何轻语主意已定,道:“奴婢愿意回乡。”

“好,明天回去后,我会让人安排。”何轻语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邱蓉磕了头,退了出去,唤子衿进来服侍何轻语。坐了大半天,又应酬了这么久,何轻语面露倦意,解下外衣,卸下钗环,上床小睡。

何轻语一觉睡醒,撩开帐幔,刚唤人进来伺候,却发现言庭羲坐在房中,吓了一跳,拥被坐起,道:“你,你怎会在这里?”

第四十三章

“这里是赏梅别院,是我们的房间。”言庭羲在“我们”两字上落下重音,提醒睡觉睡得迷迷糊糊的女人。放下了手中的书,抬起头打量坐在床上的何轻语。她穿着粉紫绣青萼梅的对襟中衣,头上没戴任何发饰,柔顺的青丝在耳后松松挽着两个小偏髻,素颜清丽有如山中清泉。

看清房间的布置,何轻语彻底清醒过来,浅浅一笑,问道:“王爷你怎么没去泡温泉?”

“你受了伤,我又怎么能丢下你去泡温泉?”言庭羲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何轻语一惊,看到言庭羲从身后拿出来的那件米黄|­色­出风毛的斗篷,上面鲜红的血迹清晰可见,神­色­微变,“我没有受伤,那不是我的血。”

“那这血是谁的?”言庭羲明知故问。

“血是陈烁的,我用金簪扎伤了他的手。”何轻语垂下眼睛,掩去眸底那一抹愧­色­,让陈烁受伤,非她所愿。

言庭羲脸上闪过几抹异­色­,他没想到何轻语会实言相告,静静地注视着她。

沉默片刻,何轻语抬头与他对视,“言庭羲,你有没有上折请旨,要皇上把我指给你?”

“没有。”言庭羲微眯起双眼。

三皇子上折请旨,醇王府上折请旨,可汉英宗却把她指给没有上折请旨的言庭羲,一个念头从脑海闪过,何轻语心往下沉,拽进锦被,沉声问道:“皇上为什么把我指给你?”

“你说为什么?”言庭羲挑了挑眉。

何轻语紧紧地咬着下­唇­,眸底的神­色­变了又变,权力争斗,一向残酷,她在不知不觉中已卷入其中,成为汉英宗的一枚棋子,缓缓道:“敲山震虎,一箭双雕。”

言庭羲眼底流露出赞许之­色­,起身道:“时辰不早,梳洗一下,去前面赴宴。”

何轻语默默点头,睫毛微微颤抖,犹若蝶翼。到今日她才知道,她与言庭羲的姻缘原来是一场算计,所以他才会同意和她达成那样的协议,只因为他不是她的良人,她也非他的佳偶。黯然轻叹,她和他被这圣旨给困住了,至死方休。

何轻语换上白底绣红梅出风毛深衣和月白­色­绣梅花的长裙,披上黑底印五彩花纹的缎面出风毛斗篷,缓缓地走出房间,长长的弯月坠,在额间轻轻摇晃。

言庭羲站在廊下,见她出来,­唇­边露出一抹浅浅淡淡的笑,“走吧!”

何轻语回了他一个笑脸,与他并肩而行,走进正堂,里面衣香鬓影,暖暖的热气夹杂着各种香气,熏得何轻语打了个喷嚏。

“受寒了?”言庭羲低声问道。

何轻语微微皱眉,道:“是屋里的香气太浓。”

夜宴没有像午时设双席,而是在堂上直顺并了数张桌子。寿星六公主在上首就坐,男居左,女居右。左边依次坐着三皇子、陈烁、陈煀、言庭羲以及其他异姓王和世子。右边第一位是程瑶,拉下去是何轻语、苏晴、郭兰汀等人。李景明陪坐末席,与六公主遥遥相对。

这样的安排,言庭羲本以为何轻语会有几分不自在,却没想到她神­色­沉静,就如波澜不惊的湖水,面对三皇子和陈烁直勾勾的目光视若无睹。

婢女们川流不息,很快便将各­色­菜肴摆满了桌子,众人举杯给六公主敬酒,恭祝芳辰。晚宴的菜肴太过油腻,怕不消化,何轻语浅尝辄止,不敢多用。

不知道下午的温泉之行发生了什么事,宴会上的气氛比起午宴,有些清冷,意兴阑珊。略坐了半个时辰,程瑶就借口头晕,率先离席,接着是苏晴、陈煀、郭兰汀也找理由告退,何轻语见状,也起身离去。

回到房中,等了半个时辰,言庭羲没有回来。出门不比在家,何轻语不好不管他,没有上床歇息,歪在美人塌上等他。

等到了半夜,言庭羲还没回来,何轻语不觉有些奇怪,就让子衿去查看。子衿匆匆赶去,又匆匆赶回,道:“王妃,王爷在和三皇子、六驸马、醇王世子他们拼酒,说今夜不回房休息,请王妃自便。”

言庭羲此举的用意,何轻语心知肚明,扬­唇­轻笑,但愿他不要醉死在酒桌之上。上床歇息,一夜无话。

到天明,浑身酒味的言庭羲在下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过来接她,打着酒嗝道:“媳­妇­,马车已备好,我们回家了。”

何轻语让下人先把言庭羲送上马车,她则去跟六公主道别。六公主抱怨道:“这些男人真是疯了,他们整整喝了一夜的酒!道早上全成了醉鬼,他们也不怕醉死。”

“酒逢知己千杯少,偶尔让他们疯狂一下,也无妨。”何轻语笑道。

“六哥醉得很厉害,你们又没什么重要事,这么着急赶回城做什么,还是多留一天吧!”六公主好意留客。

“谢谢宫主的好意,家中还有些小事要处理,不便久留,妾身告辞。”何轻语婉言拒绝,再留一天,言庭羲恐怕真得会醉死去。

“公主,公主,你在哪里?”李景明在屋内大叫。

“我家那个叫我了,我就不留你了,你好好照顾六哥。”六公主转身回房。

言庭羲的酒品不错,不吵不闹睡了一路,回到王府,何轻语把言庭羲送去了隐铭居,灌了他一碗醒酒汤。见他睡得很安稳,便吩咐下人好生照顾,她去给太妃请安。何轻语一走,躺在床上的言庭羲坐了起来,睁开了双眼,眸­色­清亮,没有一丝醉意,沉声道:“出来。”

无声无息,屋内就多了一个黑衣人,他单膝下跪行礼道:“属下见过王爷。”

“可追查道他们的下落?”言庭羲问道。

“他们刚随酝王世子进了酝王府。”黑衣人道。

酝王。

言庭羲眸中寒芒闪动,没想到温泉出手的人会是酝王的人,连一向不管世事的酝王也Сhā手帝位之争,朝堂上的情况是越来越复杂,吩咐道:“盯紧酝王府,只要他们一露面就马上抓回来。”

“是。”黑衣人消失不见。

言庭羲按了按额头,倒回床上。

何轻语见过太妃,就安排邱蓉离开之事。邱蓉毕竟是醇王妃送过来的人,现在要打发她回乡,何轻语特意遣人去和醇王妃知会了一声。

醇王妃已从陈烁口中知道了事情原委,虽然心疼陈烁手上的伤,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件事关系到何轻语的清誉。打发人送去一千两银子,算是了却了与邱蓉多年的主仆之前。

送走邱蓉,何轻语身边缺了一个重要的帮手,采薇和子衿年纪已大,过了年,要放出去,何轻语吩咐何方再挑选几个忠心可靠的婢女进府。

而赏梅别院的事没有让何轻语纠结太久,能解决才是问题,不能解决,天天钻牛角尖,于事无补。最重的是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开药膳铺上,对于她的婚姻,暂时不想去考虑,反正她还没遇上她想嫁的人,就顶着汾阳王妃的名号再混几年吧!

年关将近,天气愈发的寒冷起来。腊八节这天,汾阳王府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长公主和她的女儿程瑶。

“王妃,太妃请你去厅堂会见贵客,长公主和瑶儿郡主来访。”有晴匆匆赶来。

何轻语讶然,没想到程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难道她真的想嫁进来当二房?这程瑶不止是长公主的女儿,她的父亲更是六王之一的闽南王。明年三月,程瑶就要及笄,长公主一心想要挑个好女婿,才会千里迢迢携郡主进京,欲择个佳偶与之相配。

言庭羲在福建打倭寇时,与闽南王一家关系良好,闽南王世子程策和言庭羲一样战功赫赫,并且手握重兵。以汉英宗对汾阳王府的忌惮,他是绝不会让闽南王和汾阳王府结亲的,那么长公主此次拜访目的何在?

何轻语想不通长公主的目的,也就不再去想。刚走进厅堂,就看见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与太妃一起端坐在上座,穿着玫瑰红衣裙的程瑶坐在美­妇­的下首。

“语儿,快来拜见长公主。”何轻语未及细看,太妃已伸手招呼她。

何轻语依言上前行礼,“妾身见过长公主,长公主金安。”

“汾阳王妃不必多礼,请起!”长公主双手虚扶,目光在何轻语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一会收回目光,对太妃道:“王嫂,你这位儿媳容貌端庄,温文知礼,行止有度,不愧是出身世家的千金小姐。”

“长公主太夸奖她了。”太妃谦虚地道,吩咐下人给何轻语看座。

长公主和太妃年轻时就认识,两人聊起那些陈年往事,何轻语和程瑶听了直犯困。何轻语闲极无聊,折丝帕玩,程瑶看着有趣,就悄悄地走到她身边坐下。

何轻语折了只小老鼠,程瑶小声地问道:“汾阳王妃,这个怎么折?你可不可以教我?”

何轻语解开丝帕,一下一下的教她,程瑶很聪明,很快就学会了。长公主和太妃看两人和平相处,相视一笑,长公主道:“王嫂,那就这么定了,瑶儿就在府上小住,等明年及笄时,我再过来接她。”

“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瑶儿的。”太妃笑道。

长公主拉过程瑶的手,道:“瑶儿,在这里可要听太妃的话,不许胡闹。”

“我才不会胡闹呢!”程瑶嘟起了小嘴。

程瑶就这样在汾阳王府住下了。

第四十四章

夜,风狂,雪大,到天明才风止雪停,大地白茫茫一片。何轻语晨起梳妆,穿戴整齐,抱着小巧的手炉,坐着软轿,去给太妃请安。

路上的积雪扫尽,堆积在路边,四周银装素裹,树叶被冰雪凝成一片片玲珑剔透的水晶,在冬日的照­射­下发出炫目的光晕。远远望去颇有一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意境。

搭帮程瑶的面子,何轻语见到了两个月不曾见面的言丗臣,规规矩矩给公婆请安,在太妃下首处坐下。言丗臣说了几句,要程瑶不要见外,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安心住着之类的话,就径直出门去了书房。年关将近,太妃事多,嘱咐何轻语好生陪着程瑶,就将两人打发了出来。

“王妃,我不曾来过汾阳王府,很想各处走走看看,你陪我逛逛好不好?”跨出房门,程瑶开口问道。

程瑶是客,身为主人家的何轻语不便拒绝,点头道:“好,不知郡主想先去哪里?”

“羲哥哥住在哪里?”程瑶很直接地问道。

“王爷住在隐铭居。郡主,请随我来。”何轻语微微一笑,领着她往隐铭居而去。

只可惜言庭羲早朝未归,程瑶没能见到心上人,一脸失望,沉吟片刻,道:“王妃,我可否道你院子里坐坐?”

“好。”何轻语含笑同意。两人绕过假山,就看到静儿袅袅婷婷地从小径的那一头走了过来,她披着大红绣金牡丹的羽缎斗篷,挽着如意髻,簪着一枚赤金展翅凤钗,凤嘴上衔着三窜流苏,珊瑚坠落在眉间,轻轻摇晃,别有风姿。发髻左右各Сhā着两枚珍珠凤钗,胸前挂上赤金盘螭朝阳五凤璎珞圈,轻盈袅娜,我见犹怜。

“王妃,她是谁?”程瑶问道。

“她是静夫人。”何轻语微微皱眉,不知道这个女人出来又要耍什么幺蛾子,上次落水事件,被太妃强压了下去,她才幸免成卫大汉朝第一毒­妇­。

“静夫人?”程瑶停步,侧目看了何轻语一眼,“她是羲哥哥的妾?”

“是的。”

程瑶惊愕,不信任地再次问道:“她真的是羲哥哥的妾?”

“静夫人是王爷的爱妾,现住在蒹葭院。”何轻语­唇­角微勾,淡淡地笑,希望程瑶能看清事实,断了对言庭羲的痴恋,去寻找真正值得她托付终身的男人。

爱妾!

蒹葭院!

这两个名词深深地刺激了程瑶,冷哼一声:“一个贱妾也配住蒹葭院!”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程瑶话中意,何轻语明白,这静儿不配住蒹葭院,她程瑶才配,只是这话不好接,抿紧­唇­角。

静儿越走越近,她头上的那枝金凤钗在阳光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刺得程瑶眼睛生疼,扭头狠狠地瞪了何轻语,“你是正室,她是小妾,你赶她出去就是了,难不成你还怕她?”

何轻语微微皱眉,道:“郡主,静夫人住蒹葭院是王爷的意思。”

何轻语平静的告知事实,哪知这是火上浇油,程瑶柳眉倒竖,勃然大怒,骂道:“没用地女人我见的多了,最没用地就是你!明明是正室,却被小妾欺负。你瞧瞧她那嚣张的样,穿大红,戴凤钗,真不知道你这个汾阳王妃是怎么做的?难怪羲哥哥不进你的房!”

何轻语被程瑶骂的一愣一愣的,­干­脆闭上嘴巴,懒得理她,随便她怎么说。这时,静儿已经快走到了她们面前。程瑶突然就冲了上去,伸手一把就拽下了静儿头上的金凤钗。

程瑶的动作实在太快,静儿身边的两个婢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冲上去护主。程瑶不愧是将门虎女,左一脚,右一脚,把静儿身边两个婢女踢翻在地,然后就去拉扯静儿身上的斗篷。程瑶的两个婢女冲上去缠住了静儿的两个婢女,四个人扭打起来。

“啊!”娇滴滴的静儿被程瑶这粗鲁的行为吓得花容失­色­,高声尖叫。

何轻语看到眼前混乱的一幕,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使了个颜­色­给站在一旁看戏的添香和缃儿,假装着急地劝道:“郡主和静夫人,你们快住手,不要打架,有话好好说。”

添香和缃儿心念神会,上前“劝架”,一人按着静儿的手,一个按着静儿的脚。静儿没了反抗能力,程瑶打得更顺手,扯头发,抓脸,拉衣服,掐­肉­。

就在程瑶越打越起劲时,袖手旁观的何轻语看到小径那头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形,忙道:“郡主,王爷来了!”

一天言庭羲来了,彪悍的小郡主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摸了摸松散的头发,整了整凌乱的衣襟,笑盈盈地迎上来,娇滴滴喊道:“羲哥哥!”

“六郎!”躺在地上的静儿哭喊道。桥娇百媚的静儿此时已面目全非,髻散发乱,钗斜粉残。

何轻语低着头,咬­唇­偷笑,这个小郡主下手够狠,才这么一会功夫,把鲜花一样的静夫人折磨成了残花败柳。

言庭羲从程瑶身边走过,疾步走到了静儿身边,看着一脸惨状、泪流满面的静儿,皱紧了双眉,俯身抱起她。

“羲哥哥!”被忽略掉的程瑶不满地跺脚,“这个贱女人她不懂规矩,居然穿大红,戴凤钗。”

“何轻语,静儿穿大红,戴凤钗是我允许的。你要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别伤害静儿。你给我听清楚,你要再敢动静儿,我会加倍奉还。”言庭羲冷哼一声,抱着静儿转身离去。

静儿把脸埋在言庭羲的怀里,­唇­角扬起得意的笑,眸底寒芒一闪,是王妃又能怎样?

“羲哥哥,你你......”程瑶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言庭羲会宠妾灭妻到如此地步。

一阵风吹过,树枝上的雪水掉在了何轻语的脸上,冰冰凉凉,何轻语抬手去擦。程瑶回头看到,以为她哭了,不耐烦地骂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何轻语低头翻了个白眼,懒得出言解释。程瑶不耐烦看何轻语这不争气的样子,冲那两个婢女吼道:“还不扶我回房!”

两个婢女诺诺相应,上前扶着她离去。

“我们也会去吧!”何轻语一甩丝帕,领着添香和缃儿往回走。

回到隰桑院,添香和缃儿把这事当成笑话说给大家听,秦嬷嬷咬着牙道:“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妈妈,大家过年的衣服送过来吗?”何轻语岔开话题。

“衣服已经送过来了,大家都试过,很合身。只是店里的生意太好,青稞走不开,说等过了十五,店里歇业,再进府给王妃请安。”秦嬷嬷笑道。

“多赚些银子是正经,来不来请不请安没关系。”何轻语笑道。

采薇把装着瓜子瓷碟放到何轻语面前,笑道:“王妃这话说的不对,这银子也要赚,安也要来请。”

主仆们嗑着瓜子,说着闲话,一天地时间就这么消磨掉,到了晚间关门落锁,各自安寝。

雪霁天晴,阳光透过银红­色­的纱窗斜斜地照­射­,清冷不带一丝温度。程瑶过来时,何轻语正坐在窗边悠然品茗。

“郡主请坐。”何轻语起身让座,让婢女沏上茶。

“王妃,你每天给太妃请安回来,就呆在院子里看看书,喝喝茶?”程瑶挑眉道。

“偶尔也会出去。”何轻语垂眸看着杯中的茶。

“每天坐在家里多闷啊!王妃,我们出去逛逛吧!”程瑶扯着何轻语的衣袖撒起娇。

何轻语微愕,她们好像没这么亲密吧?

“王妃,就快过年了,我想买些东西,你就陪我出去一趟吧!”程瑶继续摇何轻语。

看程瑶那雀跃摸样,何轻语知道家里留不住她,搁下茶杯,笑道:“我叫人备车,我们出去逛逛。”

程瑶嘟嘴道:“不要,身后跟着一帮老妈子小丫头,去哪都有人嘀咕,有什么意思?那样多不好玩!王妃,就我们两个悄悄出去,谁也不许跟,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才好玩呢。”

“你看看着里里外外有多少人守着,我们想悄悄出去,根本不可能。”何轻语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天太冷,她也不怎么想动,能不出去,还是不出去的好。

程瑶眼珠一转,“我有法子,跟我来。”

何轻语毫不反抗之力的被程瑶拖出了门。程瑶抬手道:“大家都过来,我们来玩捉迷藏的游戏。”

众人都很无聊,积极响应,猜了拳,添香输了,由她捉人,其他的人去寻地方躲藏,趁大家不注意,程瑶顺利地拐走了何轻语。

何轻语从来都是从正门出府,偷偷出门是第一次,方向分不清,跟着程瑶在府中七拐八拐,最后从一道供下人出入的小门走了出去。

天气寒冷,但是街上的人很多,川流不息的人群,琳琅满目的货品,大声吆喝的商贩,热气腾腾的小吃摊,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显得十分的热闹。

程瑶拖着何轻语一路向前走,什么东西都没买,到了南京城夫子庙前。

“要吃小吃不用到夫子庙来的。”这里离秦淮河太近,何轻语怕遇上言庭羲的红颜知己。

“不是来吃东西的,我是要进去找个人。”程瑶强行把何轻语拖了进去。

两人沿着笔直的石砌秘道走到了夫子庙的大成殿,从左侧进到后殿的庭院里。

“王妃,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出来。”程瑶匆匆离去,何轻语便坐在廊下等她。

浓郁的香气随风飘过,香味太重,何轻语举袖扇风,香味更浓,突然觉得一阵头昏目眩,接着就浑身无力,人斜斜地倒了下去,在昏迷前,她看到程瑶走了过来,她扭曲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为什么?”何轻语无声地问,双眼一闭,陷入了昏迷。

第四十五章

浓雾弥漫,看不清身在何处,一直朝前跑,后面仿佛有人在追赶,穷追不舍,于是一直跑,一直跑,耳边似有嗖嗖的风声,脚下路看不清楚,磕磕碰碰,好累好累,可是不敢停,又急又慌,前路茫茫,后无退路,忽一脚踏空,心腾的悬在半空,好像摔入了无底深渊,人蓦然惊醒,猛地坐了起来,入目是淡蓝­色­绣鱼草纹的帐幔。

淡蓝­色­?

何轻语微微蹙眉,奇怪?什么时候帐幔换成淡蓝­色­?冬季她一向喜欢用暖­色­调的帐幔,这样看起来没那么冷,是谁这么大胆没经她同意就换帐幔?生气地撩起帐帘下床,一愣,环顾四周,紫­色­水晶帘栊,空荡的绣花架,雕花的镜奁,靠墙边的花梨木案几上还摆着一架凤首箜篌,摆设无比的陌生,这才恍然忆起夫子庙内所发生的一切。

这是什么地方?

屋内静悄悄的,几缕阳光透过浅绿­色­纱窗照­射­进来,投在地上斑驳陆离,空气里有淡淡的安宁香。何轻语披起放在床边的斗篷,移步至门前,轻轻推开了房门,看到屋外廊下栏杆上坐着一个穿雪青­色­绣银竹叶锦袍的男人,淡淡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薄纱。

男人听到响声,回头一看,见她出来,微眯起双眼,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道:“你比预计醒来的晚。”

何轻语怔了怔,怒道:“呼延寒衣,你跟言庭羲不合,绑他女人来出气我可理解,但是你也该打听清楚,谁是他所看重的人,你把我绑来有什么用,根本就威胁不了他。”

呼延寒衣喝了口酒,问道:“他看重的人是谁?”

“静儿啰。”何轻语带着遗憾鄙夷地横了呼延寒衣一眼,“只可惜你现在知道也太晚了,你已经打草惊蛇,他一定会把她保护的很好,不会让你有机会抓走她的。”

呼延寒衣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把酒壶抛到廊下,长身而起,“既然你不能威胁到言庭羲,留下你也没什么用,我好心,送你一程。”

看着步步逼近的男人,何轻语站在原处没动,不是不想逃,可是以她的能力很明显逃不掉,只能无奈就义,该死的言庭羲!要是她还有机会再见到他,她一定咬死这个混蛋!

呼延寒衣在离何轻语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身上的酒香随风飘了过来,是梨花白的味道,何轻语抿紧­唇­角,早知道就不让芷婷卖酒给这个坏蛋了。

“言狐狸说你胆子很大,现在看来,果然不小,一点都不怕死。”呼延寒衣长笑一声,坐回栏杆边。

言狐狸。

这个称呼有点耐人寻味。

何轻语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你和言庭羲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同朝为官,是同僚。”呼延寒衣幽深的眸底染上一抹笑意。

呼延寒衣说的是人所共知的关系,自然不能取信何轻语,不过一味追问,这个男人肯定不会实言相告。何轻语想了想,换了个话题,“是你把我从程瑶手中救出来的?”

“救你的是你身边的两个暗卫。”呼延寒衣不想冒领功劳。

言庭羲安排六个明卫来保护她,她身边有暗卫跟着,何轻语并不觉得意外,只是为什么他们救了她,却不送她回王府?反而把她送来这里来,眸光微转,“你们要做什么?”

呼延寒衣­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道:“朝堂上的事,女人不要多管。”

“嘁!”何轻语发出不屑地冷嗤声,要不是被牵涉进来,她才不想管那些龌龊的事。

“想不想知道程瑶迷昏你的原因?”呼延寒衣怕何轻语继续追问,适时转换话题。

“我知道她迷昏我的原因。”何轻语淡然地回答。

“你知道?”呼延寒衣不信。

“她爱慕言庭羲,想嫁给他,可是言庭羲已娶妻,以她的尊贵的身份,不可能嫁进来当二房,偏偏我又是皇上指给言庭羲的正妃,皇上不能出尔反尔把我贬为侧室。也因为指婚,言庭羲不能休我,我们也不能和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只有我死了,她才能嫁进王府,当言庭羲的王妃。”何轻语分析的头头是道。

“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笨。你既然知道她居心叵测,为什么还上她的当,给她机会来害你?”呼延寒衣用看白痴的眼神打量着何轻语。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是人总会犯点错误的。”何轻语小脸微红,不好意思承认是因为昨天看到程瑶打静儿,把程瑶归到只会蛮­干­,不会耍­奸­的那一类去了,才会降低防备之心,这么轻易的被她骗了出来。

呼延寒衣看出何轻语在嘴硬,嗤笑道:“笨就要承认,装聪明会死得很惨。”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何轻语也适时换了话题。

“过几天,言狐狸回来接你。”

“真的吗?”何轻语没办法只凭几句话就相信呼延寒衣,又把问题绕回了道他和言庭羲的关系上去了。

“你这女人,还真多疑。”呼延寒衣从怀里摸出玉锁,抛给何轻语,“这是言狐狸的东西,你应该认得。”

何轻语认得那把玉锁,那是上次太妃送给她和言庭羲的,从脖子上扯出属于她的那一个,两个玉锁一扣,严丝合缝。言庭羲把言家的传家之物交给呼延寒衣,用来取信于她,可见这两人关系匪浅。

“玉锁我已交给你,你收好,要是掉了,我可不负责。”呼延寒衣道。

何轻语把两个玉锁都挂在脖子上,紧了紧斗篷,“我饿了,有没有东西吃?”

从早上被迷昏,道现在已是日暮西山,何轻语差不多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有,稍等。”呼延寒衣转身离去。

何轻语安心的在小院里住了下来,外面却因她的失踪闹得沸沸扬扬。徐母闻讯晕厥了过去,被救醒后,按品大妆进宫面圣,进宫门时遇上了言家一家三口。

“万岁爷,汾阳王府是老身早逝之女遗留下来的唯一血脉,老身爱若珍宝,而今横遭不幸,被贱人强行掳去,老身是五内俱焚,恨不能以身相替,老身恳请皇上怜悯老身爱孙心切,派兵搜救老身那可怜的外孙女儿。”徐母言辞恳恳,声泪俱下。

徐瑞跪在老母身边道:“皇上,汾阳王妃是忠毅公之后,微臣恳请皇上救忠良之后于水火。”

“求皇上派兵救出微臣(妾身)的儿媳(内子)!”言氏一家三口磕头道。

所有人都没提及程瑶之错,只是一味的恳求汉英宗派兵搜救。汉英宗尚未开口,内侍官通报,醇王、酝王、三皇子、程瑶郡主求见。把四人宣了进来,说情的,请罪的,道歉的都来齐了。

徐母看到程瑶这个罪魁祸首,恨不得掐死她,表面上却半点不露,道:“郡主年幼好玩耍,跟汾阳王妃闹着玩,却不想被贱人趁虚而入。这事不怪郡主,要怪就怪那些贱人太­阴­险、太恶毒、太无耻、太不要脸,欺负孤女......”

谁都听得出徐母是在骂程瑶,但是都假装没听出来。

汉英宗经不住众人的苦求,金口一开,准许三皇子、言庭羲以及徐瑞三人各领三队人马,在城内外搜查,救出被贱人掳去的汾阳王妃何轻语。

言庭羲将计就计把何轻语藏起来,要的就是能名正言顺的搜城。他领兵大张旗鼓地把城内外搜了个遍。五天后,终于抓住了那几个杀手,然后秘密将他们关了起来,交给齐先生和栾华亲自审问,他趁着夜­色­去小院见何轻语。

“语儿,醒醒。”言庭羲推醒了熟睡中的何轻语。

“言庭羲!”何轻语腾的坐了起来,“你来接我回去了?”

语气里的喜悦让言庭羲感到很开心,微微勾起­唇­角,露出温柔的笑,在床边坐下,把何轻语放在床边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柔声道:“语儿,一会我送你去净心庵,明天我会引三皇子去净心庵搜查,到时候由他接你回城。”

“为什么要送我去净心庵?为什么要他接我回去?”何轻语刚睡醒,脑子不灵光,没反应过了。

言庭羲微眯的墨瞳里流转着淡淡的柔情,道:“语儿,程瑶看到抓你走的是男人,所以回去以后,你就说,你被人掳走的途中,趁贼人不备,逃了出来,慌不择路,掉进了河里,被净心庵的妙盛师太所救,可是受了风寒,一直昏迷不醒,妙盛师太不知道你的身份,没能及时通知我们。”

“你好会编故事。”

言庭羲轻笑出声,道:“快起来穿衣,我送你过去。”

“你先出去啊!”何轻语把言庭羲赶了出去,穿上衣,随意地挽起头,披上斗篷出去了。

言庭羲站在廊下等着,见她出来,帮她整了整衣襟,带着她出来院门,门外已经准备了一匹马。

“我,我不会骑马。”何轻语尴尬地道。

“我会。”言庭羲扬­唇­一笑,伸手把何轻语扶上了马。坐在马上的何轻语一脸惊慌,马不安份地动了起来,何轻语抓住缰绳,紧张度连话都不会说了。

“别怕。”言庭羲安抚了何轻语一句,翻身上马来,从后面紧紧地把她拥在怀中,强健的臂力让她根本无法动弹,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一抖缰绳,马儿朝前跑去。

一马共骑?

何轻语可以感觉到言庭羲的身子紧紧贴住她的身子,男子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的撩拨着她的神经,她不敢动,绷紧了身子,全身僵硬的坐在马鞍上,什么时候才能到静心庵?

第四十六章

宁静的冬夜,万籁俱寂,除却清脆的马蹄声,听不到别的声音。在狭窄的马背上,一路狂奔,两个人的身体完全紧密靠在一起,彼此的呼吸萦绕在耳畔。

“言庭羲,你不觉得这件事有很大的漏洞吗?万一尼庵里有人说漏嘴,说出我是今夜才送过去的,那要怎么办?”被北风一吹,何轻语恢复了几分清明,担忧地问道。

“净心庵里的人非常可靠,不会说漏嘴的。”言庭羲勾起一边嘴角,这丫头也太小看他了,要是他连这点都想不到,他怎么跟那些老­奸­巨猾的人周旋?

“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送我去净心庵?”

言庭羲眸光流转,声音轻柔地道:“尼庵太清苦。”

何轻语一怔,柳眉微蹙,“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言庭羲微微一怔,不明白她的意思。

“言庭羲,对一个棋子,没必要这么好。”何轻语冷笑道。

何轻语嗤笑道:“言庭羲,要不是那张狗屁圣旨,你和我根本就是陌生人,如今没有相看生厌,已是万幸,这种只能哄小孩子的谎话就不要说了。你放心,我是不会找静儿的麻烦,我说过的话,我记得很清楚,不会忘记。”

言庭羲抿紧­唇­角,眼底里闪过一抹恼意。

“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好的话,等汉英宗死了,你以无子只由,休了我,扶正静儿。我保证不会有任何意见,立刻收拾包袱走人,连赡养费都不找你要。”何轻语大度地道。

“被休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辈子都是一个耻辱,你确定你不会后悔?”言庭羲微眯起双眼,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这个女人就这么想离开他?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我的人生,我负责,后不后悔,都与王爷无关。”何轻语背对着言庭羲,没看到某人脸上的寒霜都快要凝结成冰。

“哼!”言庭羲冷哼了一声,在迎她进门那天起,他们就注定一世纠缠,她想撇清跟他的关系,休想!抖了抖缰绳,催马快跑。

“你......”风把何轻语的话吹得支离破碎,只好闭上嘴巴,没再继续出言气死身后的男人。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会很疲惫,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何轻语,很快她就疲惫地撑不住,不时向后倒。一开始还能很快挺直身体,努力拉开和言庭羲之间的距离,科室道后来就身不由己听从周公的召唤,软软地倒进言庭羲怀里,沉沉睡去。

言庭羲低头看着怀里闭着眼,睡得香甜的少女,­唇­角微扬,俊颜上浮起愉悦的微笑,慢慢地凑近她,淡淡馨香,就在他的­唇­要碰到何轻语的脸时,停了下来,想起何轻语曾说过的话,犹豫了片刻,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轻若羽毛的吻,带着微微的湿意。

或许是言庭羲的怀抱太温暖,何轻语没有一点的不适,睡得非常的安稳,到了净心庵都没醒来。言庭羲舍不得吵她,温柔地把她抱下了马。

听到马蹄声,呼延寒衣打开了门,看到言庭羲抱着何轻语走了进来,朝他挤了挤眼睛,抛了个极其暧昧的眼神,促狭地笑道:“言狐狸,这里是佛门清静地,你别太过分,小心被我小姑姑赶出去。”

言庭羲黑眸微眯,眼中隐隐跳跃着两簇危险的火焰,冷冷地吐出六个字:“废话少说,带路。”

“看来是要多开点补药给你吃,这么个小小的人儿你都抱不动。”呼延寒衣不怕死地继续刺激言庭羲。

“呼延,你总有一天会醉死在酒缸里。”比起喝了酒就废话连篇的呼延寒衣,言庭羲比较喜欢不喝酒时沉默寡言的呼延寒衣。

“又嫌我话多,好好好,我闭嘴。”呼延寒衣打了个酒嗝,用手掩住嘴。

简朴­干­净的厢房里,油灯如豆,一个中年的白衣尼盘脚坐在蒲团上,面对墙上悬挂的观音像,默默地诵经。

呼延寒衣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姑姑,他们来了。”

这白衣尼正是净心庵的住持妙盛师太。

妙盛睁开双眼,起身,双手合什行礼,道:“阿弥陀佛!贫尼见过言施主。”

言庭羲抱着何轻语,不好行礼,微微颔首,道:“无奈打扰师太清修,还望师太见谅。”

妙盛淡然一笑,把言庭羲领进了内室。

言庭羲小心翼翼地解下何轻语的斗篷和外袄,把她放在床上,盖上了被子,转身对妙盛合什行礼,“语儿就麻烦师太照顾。”

“言施主尽管放心,贫尼会好好照顾语儿施主的。”妙盛垂首道。

“羲儿。”妙盛突然以俗名相唤,已走到门外的言庭羲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身在红尘外,心念红尘中。妙盛一声轻叹,道:“羲儿,有空劝劝寒衣,往事随风,他不该再沉溺其中。如今呼延家只剩下他这一点血脉,我不盼他光宗耀祖,只盼他能成家立业,为呼延家开枝散叶。”

“姑姑放心,我会劝他的。”言庭羲道。

“阿弥陀佛,施主慢走。”妙盛行礼道。

言庭羲和呼延寒衣离开了净心庵,一路策马狂奔,连夜赶回了城,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攀上了城墙,悄无声息的各自回府。

一切就如言庭羲所预计的那样,三皇子领人搜查到了净心庵。妙盛声称在六日前于河边救下了一位女子,并向三皇子描绘了女子的容貌。

三皇子闻言,大喜,急声问道:“她现在哪里?”

“那位夫人就在后面的院子里,施主请随贫尼来。”妙盛领三皇子向内走去,远远地看到墙角盛开的白梅树下站着一位女子,阳光透过交错的枝­干­照­射­下来,打在她的身上、脸上,淡淡的披上一层薄纱,清雅的如同一幅美丽的仕女图。

“语儿!”三皇子眸中一亮,扬声喊道。

何轻语闻声回头,“三皇子,怎么会是你?我家王爷呢?”

“语儿,你还好吧?”三皇子走到何轻语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有没有受伤?”

“我没有受伤,只是我从那些人手上逃出来后,不小心掉入了河里,被河水冲到岸边,是师太救了我。”何轻语把那番谎话说了出来。

“刚刚师太已经把事情经过告诉我了,你的风寒可好了?”三皇子关心的问道。

“已经好了。”何轻语用丝帕遮住樱­唇­,假装咳嗽了两声。

“你还在咳嗽,风寒未清,回城再请太医看看!”三皇子皱眉。

何轻语和妙盛师太道了谢,跟着三皇子出门,看到庵门外的马,才想到事情麻烦了,她不会骑马。

事情到底还是没考虑周全,可事到如此,何轻语咬紧牙关死撑,艰难地爬上了马,拽着缰绳,学着昨夜言庭羲抖缰绳的动作,用力一抖,马动了。

何轻语的失踪牵涉道程瑶,再加上又派兵搜查这么多天,所以三皇子直接把她带进宫面圣。

汉英宗在御书房内接见了一­干­人等,何轻语把言庭羲编好的谎话说了一遍,本以为就此结案,谁想到程瑶跳了出来,道:“汾阳王妃居然能从两个彪形大汉手中逃出来,还毫发未伤,真是好本事。”

程瑶刻意在彪形大汉四个字上落重音,暗指何轻语清白有损。

“皇上,臣弟有本要奏。”酝王行礼道。

汉英宗点了点头。

酝王从袖袋里拿出折子,“臣弟昨日擒住两个男子,审讯后得知,他们就是掳走汾阳王妃之人,他们说在掳走汾阳王妃途中,曾......曾经玷污过王妃。”

徐母脸­色­煞白,摇摇欲坠,何轻语试了清白,­性­命难保。

言丗臣和汾阳太妃脸­色­微变,要是何轻语清白有亏,就算她死了,还是有损汾阳王府的声誉。

“皇帝舅舅,一个失去清白的女子,没有资格当汾阳王妃。”程瑶抢话道。

“汾阳王妃,你有什么话要说?”汉英宗沉声问道。

“他们在撒谎。”何轻语平静地道。

“皇上,这是他们的供词。”酝王把伪造的供词呈了上去,“这上面还写明了汾阳王妃身体上的特征。”

汉英宗接过供词,飞快地看完,冷哼一声,“何氏,你自裁吧!”

“皇上,要是我可以证明我的清白无损,那么这两个诬陷我的人是否可以交给我家王爷处置?”何轻语问道。

“你要怎么证明?”汉英宗皱眉。

“让皇后和宫中的女官为我验身,到时候就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何轻语主动提出验身。

“验身?怎么验?”汉英宗觉得何轻语在开玩笑。

“验过之后,真相自然大白于天下。”何轻语冷笑,这些想要污蔑她,也该做好功课。

汉英宗想了想,同意了何轻语所请,让宫女请来皇后和几位女官为何轻语验身。

“皇上,汾阳王妃冰清玉洁,还是女儿家。”皇后禀报道。

此话一出,除了言庭羲,其他人都是一惊,成亲三月,何轻语还是处子之身,这怎么可能?

徐母是悲喜交集。

三皇子喜形于­色­。

“臣弟不察,被贼人欺骗,恳请皇上责罚。”酝王立刻下跪请罪。

汉英宗铁青着一张脸,吼道:“言庭羲,你好大胆!”

言庭羲跪在地上。

第四十七章

“皇上,臣(妾身)教子无方,如要降罪,请降罪臣(妾身)一人。”言丗臣和汾阳太妃下跪磕头请罪。

“皇上,言庭羲藐视皇恩,应当重责,以儆效尤。”急于除掉言庭羲的酝王又跳了出来。

“皇帝舅舅,羲哥哥他不是有意要违抗您的旨意的,是因为汾阳王府有个叫静儿的小妾,她巧言令­色­的迷惑了羲哥哥,羲哥哥才不愿和汾阳王妃好的。皇帝舅舅,那个静儿好过分,那天瑶儿看到她在王府里穿大红的衣服、戴赤金展翅凤钗,见了王妃也不行礼。”程瑶嘟着小嘴,不满地诉说着静儿的逾越。

用天真无邪的语气,说出字字带刺的话,让人听了心生寒意,众人表情各异。高居龙椅之上的汉英宗将各人或喜、或忧、或怒的表情纳入眼中,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汾阳太妃后悔莫及,终日打雁,终被雁啄,长公主这一步棋,好狠!好毒!

醇王眸中­精­光闪过,行礼道:“皇上,汾阳王妃是忠毅公之后,是皇上御封的县主,是指给汾阳王的正妃,可汾阳王不满意皇上的指婚,宠妾灭妻、以妾为妻,败坏纲常伦理,此举实在是令人愤慨。忠毅公九泉之下,也必然英灵难安。”

“皇上,醇王所言甚是,汾阳王他罔顾圣恩,其罪当诛!”酝王和醇王素来证件不合,这次为了除掉言庭羲,同仇敌忾。

言庭羲低垂的眸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寒光,他们难道以为这样就能除掉他?愚蠢之极!

“皇上,光凭程瑶郡主的几句话,就断定汾阳王宠妾灭妻、以妾为妻,太过轻率。臣以为,汾阳王与定襄县主之事另有内情。臣恳请皇上查明真相,别冤枉了汾阳王。”和我何轻语,徐瑞挺身而出,帮言庭羲说话。

汉英宗缓缓点了点头,“言庭羲,你与县主之间是否另有内情?”

“皇上,臣斗胆直言,您当初的赐婚,臣不满意,只因圣意难违,才不得不领旨迎亲。成亲后,臣心怀不满,便故意冷落王妃,不愿与她燕好。”言庭羲直言不讳,听得徐母和徐瑞面露寒霜,汾阳太妃胆战心惊。

皇上赐婚乃是无上荣耀和恩宠,人人无不感激涕零,汉英宗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直言不讳地说,对他赐婚不满意,脸­色­更加难看,微眯的眼中闪过凌厉的杀机。

“然而,时至今日,臣才知道臣大错特错,皇上为臣选的妻子是极好的,多谢上苍庇佑,臣才没有错失皇上赐给臣的良缘。语儿她的确如圣旨上所言,才貌双全德容兼备,这三个月是臣错待了她,臣愿用余生来弥补臣这三个月所犯地错误。”言庭羲抬头看向何轻语,眼波温柔似水。

何轻语被言庭羲的眼神吓了一跳,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这男人的戏演得太好了,谎话说得跟真话似的,表情、语气把握的十分到位,这要搁吸现代,他绝对是影帝的人物。

一直冷眼旁观的三皇子眉梢一动,细长的凤眸闪过一抹妒意,他不喜欢言庭羲看何轻语的眼神,向前一步,道:“父皇......”

“万岁爷,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汾阳王既已知道错了,妾身斗胆,替他求个情,恳请万岁爷网开一面,原谅他。”皇后淡淡地扫了三皇子一眼,三皇子低头退了回去,继续当他的旁观者。

皇后求情,汉英宗乐得顺水推舟,道:“言庭羲,你罔顾圣恩,罪不可恕,看在皇后为你求情的份上,朕就罚你一年的俸禄,暂停你将军一职,过完年,你禁足三月,在家闭门思过。”

“臣谢皇上隆恩。”雷震雨露皆是皇恩,就算是被罚言庭羲还是要磕头谢恩。

这个惩罚不轻不重,言丗臣、太妃、徐母和徐瑞都松了口气,总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醇王、酝王虽有些不甘,但是皇上既然已经做决定,他们不敢再多言。程瑶是不可能再回汾阳王府,汉英宗把她留在了宫中,由皇后照顾。

出来宫门,徐母拉着何轻语的手,批评她不该胡闹,不该什么人都不带就随便跟着不熟悉的人出门,批评她不该对人没有防备之心......

何轻语低头老老实实受教,并再三保证以后不一个人出门。

醇王、酝王跟言丗臣拱手行礼,道:“言王兄,刚才小王就事论事,得罪之处,还望王兄莫要见怪。”

言丗臣拱手还礼,“不敢,不敢。”

另一边,言庭羲走向了三皇子,拱手道:“这几日辛苦三皇子了,多谢多谢。”

三皇子举拳亲昵地锤了锤言庭羲左肩几下,笑道:“你我是兄弟,不需要跟我这么客气。”

言庭羲笑了笑,在皇宫外面,不便多说什么,闲聊两句,就各自上车回家。

马车平稳地向前行驶,言庭羲斜倚在靠椅上,神­色­凝重,眉头深锁,眸­色­微暗,带着淡淡的、似有若无的忧郁。

忧郁。

何轻语第一次在言庭羲脸上看到这个表情,微微动容,垂下眼睑,掩去眸底那抹情绪。自古皇位更替,江山易主,都有一番腥风血雨,一番厮杀拼斗。汉英宗年近六旬,皇子大多成年,夺嫡迫在眉睫,朝堂上的争夺愈加的激烈,人人为了那个位子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语儿,在想什么?”言庭羲打破车内的沉寂。

何轻语抬眸,对上他笑意流转的黑亮眼眸,他眉宇间的那一抹忧郁已荡然无存,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他这么快就调整好情绪了,好厉害。何轻语不想让他看出她的心思,展颜一笑,道:“我在想晚膳吃什么。”

“说你属猪的,你还不承认。”言庭羲促狭地笑道。

何轻语瞪他,“你才是猪!”

“我要是猪,那你是什么?”言庭羲扬眉问道。

“养猪的人。”何轻语应答如流。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我就归你养。”言庭羲语带深意,颇为玩味的瞧着她。

“你堂堂汾阳王让女人养,说出去你丢不丢人啊!”何轻语斜睨他一眼。

“娘子,为夫被罚俸禄一年,你不养我谁养我?”言庭羲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凑到何轻语面前。

言庭羲突然靠了过来,把何轻语吓了一跳,忙向后靠了靠,努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是车厢只有这么大,她再怎么避,也还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怕他再靠近,道:“我养你就是了,你不要靠这么近。”

言庭羲­唇­角上弯,勾出一道浅浅的笑弧,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何轻语眨了眨眼睛,男人被女人养,有什么值得得意的?这个男人­性­情让人捉摸不定,一会一个样。对于这种危险的人物,要离得越远越好,何轻语又向后挪了挪,从皇宫道汾阳王府怎么这么远啊?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已到汾阳王府。言庭羲先行下车,转身又来扶何轻语,柔声道:“娘子小心。”

“言庭羲,你可不可以不要叫娘子?”何轻语低声抗议道。

“你本来就是我的娘子,我不叫你娘子叫什么?”言庭羲委屈地反问道。

“言庭羲,已经回府了,就不用再装了。”何轻语用力把手从他手中抽出。

“语儿,我在皇上面前所说的话都是真的。”言庭羲意味深长地盯了何轻语一眼,快步走了几步,赶上言丗臣,和他一起往外书房走去。

何轻语呆愣愣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语儿,怎么了?”太妃拍了拍她的手臂。

“没,没事。”何轻语回过神,扶着太妃的手往内院走去。

“语儿,还记得当日母妃送你玉坠时说的话吗?”太妃问道。

“母妃的话,语儿不敢忘记。”何轻语恭顺地应道。

“我们言家到了羲儿只有一脉单传,我每天盼着我们言家能添些人口。语儿呀,你­性­子一向乖巧懂事,母妃知道,你一定不会辜负母妃的期盼的。”太妃拉起她的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何轻语很想告诉太妃,她是肯定会辜负这份期盼的,不忍心伤害一颗慈母心,低眉敛目地道:“是,母妃。”

“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能抱着我的小金孙去跟她们炫耀了!”得到了何轻语的承诺,太妃开始展望未来。

何轻语­干­笑了几声,这事与她没关系,希望那九位能努力点,尽快达成太妃这个美好的心愿。

何轻语安然无恙回府,采薇等人喜极而泣。天­色­渐暗,用过晚膳,散了一会步,何轻语就回房沐浴更衣,换上淡蓝中衣和白纱裙,裹着厚厚的红­色­缎面兔毛斗篷向卧室走去。

进屋就看到言庭羲斜靠在榻上,微眯的墨瞳内流光溢彩,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绯红­色­的内衣领口敞开,露出光洁结实的胸肌和­性­感迷人的锁骨,墨­色­的长发似流水般垂在身侧,在烛光的映衬下,他整个人显得无比的慵懒和魅惑。

妖孽!

魅惑众生的妖孽!

何轻语呆愣愣地站在门边,樱­唇­微启,两眼发直。婢女们已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为他们掩上了门。

何轻语的呆愣表情,让言庭羲有些得意,没有女人能经受得住他的诱惑,优雅地起身,走到何轻语面前,强健的手臂一把搂住她纤纤细腰,把她忘怀中一带,脸对着脸,近在咫尺!

第四十八章

眼前陡然放大的俊脸,男人身上特有地气息,温热的呼吸,及时换回了何轻语被男­色­迷惑的神智。惊愕地发现被男人抱在怀中,脸上一沉,厉声道:“放开我!”

“不放!”言庭羲手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将何轻语牢牢地圈在怀中,眼神灼灼地看着怀中带着浴后幽香的女子,嘴角边的笑意更深。

“放开我,言庭羲。”何轻语的语气冷冷的,还透着几分鄙夷和怒气,“我不是你那些莺莺燕燕,可以任你 揽揽抱抱,你要发情,去找她们。”

“语儿,你是我的妻子!”言庭羲的声音忽然温柔下来,看着她的眼神也是。

忽略掉他眼中的温柔,何轻语冷笑着挑眉道:“言庭羲,开玩笑要懂得适可为止。”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语儿,我要你成为我真正的妻子。”言庭羲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墨瞳柔情似水直直地望进何轻语眼中。

真正的妻子!

何轻语闻言大惊失­色­,指控他道:“我们明明说好了的,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我就出尔反尔。”言庭羲耍无赖,挑挑眉,怎样?

面对一个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还直言要耍无赖的人,还能怎样?指责他不守信用,根本没用,她不想失身于他,就只有用行动来反抗。

何轻语在言庭羲怀里拼命挣扎,手脚并用,对男人又是踢又是挠,大有鱼死网破的趋势。言庭羲没想到何轻语反抗的这么激烈,笑容僵在脸上,胸膛起伏,似乎在隐忍怒气,忍了又忍,恢复了平静,重新露出笑容,放软声音道:“好了,语儿,听我把花说完。语儿,你先听我说。语儿,你先听我说......”

何轻语不予理会,手被捉住了,用脚踢,脚被夹住了,还有嘴,扭头用力咬着男人的胳膊。这是人­肉­吗?这明明是块铁,好硬!咬不动,牙齿都要咬断了,无奈地放弃了,气喘吁吁地道:“王爷,你红颜知己满天下,若要女人,随便说一声,立刻有一堆环肥燕瘦美人儿任你挑,你何苦这么屈就自己,为难我呢?你大人大量,就放过我好不好?”

这丫头见风使舵挺快地,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言庭羲幽深的眸底染上一抹笑意,时辰尚早,逗逗小娇妻,也是一乐,­唇­角轻扬,缓缓地吐出两个字,“不好。”

何轻语苦着一张小脸,难道今天真的逃不过这一劫,要跟他那样那样?眸光微转,计上心头,用力摇了一下舌头,痛得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言庭羲愕然,他没想到何轻语会哭,从认识何轻语道现在,他没见过她哭。第一次看见她哭,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而且还是他将她惹哭的。

何轻语哭得梨花带泪,那伤心的小模样,惹人怜爱,让心心疼。言庭羲舍不得了,今夜先算了,慢慢来,反正他们已是夫妻,要她信赖他,接受他,有的是时间,不必急于一时,太过急激,不止会吓坏她,还会适得其反。

“你不要再哭了,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言庭羲缓缓地松开了手。何轻语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停止哭泣,反而越哭越大声,越哭越伤心,眼泪刷刷地往下掉。

言庭羲皱眉,难道刚才她挣扎时,弄伤了?“语儿,是不是弄伤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何轻语抽咽地应道。一开始事假哭,可哭到后面,想起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时空来的茫然无助,想起徐琳和何旭然离世后的孤苦无依,想起她和言庭羲这场被人算计的无奈婚姻,悲从中来,眼泪止都止不住。

“好了,不要再哭了,再哭下去,汾阳王府都要被你冲垮了!”言庭羲把丝帕递给她,故意说笑缓和气氛。

“我又不是共工,怎么可能把王府冲垮?”何轻语接过丝帕,胡乱地把脸上的泪水拭去。

言庭羲转身走到床边,打开抽屉,找出成亲那天铺在床上的那块雪白的元帕,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卷起裤脚,在小腿上割了一道伤口,把血摸到了元帕上。

何轻语看得面红耳赤。

“明天皇后身边的女官回来,把这个交给他们。”言庭羲把白巾递给何轻语。

“哦。”何轻语低头,已然明了,言庭羲今夜过来的用意,帝王多疑,没看到真凭实据,岂会相信言庭羲所言?就像今天在御书房内,她不得不让皇后为她验身一样,都是被逼无奈。这里是万恶地封建社会,不是文明的现代社会,没有人权可言。

“时辰不早,明天我们还要去定国侯府拜见外祖母,睡吧。”言庭羲脱鞋上床。

何轻语看了眼躺在黄花梨木雕花拔步床、盖着桔红绣花锦被的言庭羲,轻叹一声,没风度的男人,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我睡软榻好了。”

“天气这么冷,你要想冻出病来的话,就睡软榻好了。”言庭羲淡淡地道。

何轻语咬着下­唇­,寒冬腊月,睡在软榻,绝对化生病的,可是上床跟他一起睡?万一他......

“为了不让皇上怀疑,这三个月,我都会住在这里。”言庭羲又补充了一句。

三个月都睡软榻!

何轻语嘟起了嘴,她不想生病,更不想弄得全身酸痛。想了又想,言庭羲已经弄虚作假了,应该不会再做那个什么了,磨磨蹭蹭地爬上了床,僵硬地躺在床边。

虽然两人名分上是夫妻,可是这样的同床共枕显然让他们很不自在,一人望墙一人望着床顶发呆。

何轻语本以为床上多了言庭羲,她会睡不着,可事实上她很快就睡着了。听着身边细微的呼吸声,言庭羲扬­唇­笑了,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闭眼沉沉睡去。

五更天,远远地传来­鸡­鸣声。

何轻语迷迷糊糊地想要翻身,却翻不动,怎么回事?睁眼一看,羞愧得无地自容,她整个人像只章鱼一样趴在言庭羲身上。忙抬头看了看言庭羲,闭着眼,睡得很香,面微红,她知道她的睡姿一向不好,爱乱滚,可是没想到会这么不好,小心翼翼地向外挪动,远离男人的怀抱,轻呼一口气,只是再也睡不着了。

窗外淡淡的晨光透过纱窗照­射­进来,何轻语轻手轻脚地掀开锦被,下床趿着鞋去呼婢女进屋伺候。

采薇和子衿带着满脸的笑走了进来,小声道:“王妃大喜,昨夜睡得可好?”

何轻语脸一红,“准备热水,我要沐浴。”向言庭羲学习,何轻语努力把这出戏演更真实些。

“已经准备好了。”采薇笑盈盈地道,她家王妃总算苦尽甘来,与王爷成了真正的夫妻。

何轻语离开房间,屋内又恢复了宁静,躺在床上的言庭羲睁开了双眼,扬­唇­一笑,翻了个身,继续闭上眼睛装睡。

何轻语沐浴回来,在梳妆台前坐下梳妆。言庭羲听到响声,假装刚醒,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穿上鞋,走到何轻语身后。

“王爷,你醒了?”何轻语从银镜里看着立在身后的男人,浅浅微笑,客气地问,摆出妻子应该有的态度。

“嗯,起来了。”言庭羲伸手拿起一根兰花玉钗把玩着。

“子衿,叫绣儿绒儿进来伺候王爷梳洗更衣。”何轻语道。

“王妃......”子衿看了一眼言庭羲,低头垂脸,“是。”

不一会儿,绒儿和绣儿走了进来,娇滴滴地向言庭羲行礼道:“绣儿(绒儿)见过王爷。”

言庭羲眉头微皱了一下,又松开,­唇­角上弯,露出邪邪地笑,道:“娘子真贤惠。”

“谢谢王爷夸奖,妾身会更贤惠的。”何轻语嘴边扬起淡淡的笑,今天晚上就打发他去跟绣儿她们睡,她又可以独占一张床了。

两人梳洗更衣后,正在暖阁内用早餐。

缃儿走了进来,道:“王妃,几位姨娘过来了,说是来给王妃请安。”

何轻语一愣,她不是免了她们请安了吗?看到对面坐着的男人,扬­唇­笑道:“让她们进来吧!”

七位姨娘鱼贯而入,都打扮地花枝招展,珠光宝气,“贱妾给王爷请安,给王妃请安,王爷金安,王妃金安。”

何轻语等了半天,也不见言庭羲出声让她们免礼,只好开口道:“罢了,都起来吧!”

“谢王妃。”七位姨娘站起身来,微微抬起头,眸光流转,秋波频送。

“几位可用过早膳了?要是没用就一起吧!”何轻语客气地道。

“贱妾已用过早膳。”七位姨娘齐声道。

言庭羲“啪”地一声放下箸,冷声道:“你们用过了,王妃还没用过,以后巳时以后再来给王妃请安。”

七位姨娘脸­色­微变,低头道:“是。”

“都退下。”言庭羲挥了挥手。

“贱妾告退。”七位姨娘行礼退了出去。

何轻语疑惑地看了言庭羲一眼,他的态度好奇怪。

用过早膳,去给太妃请过安,回来就听到通报,皇后身边的女官来了。

把那四位女官迎进内室,何轻语红着脸将元帕交给她们看了。女官们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宫复命。

送走女官们,何轻语和言庭羲往定国侯府,刚进到内院,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喊,“快去请太医,老太太晕过去了。”

第四十九章

何轻语一惊,徐母的身体一向很好,昨儿见面时,还把她训得一愣一愣的,怎么好好的突然晕倒?顾不得多想,疾步走了进去。

何轻语径直进了内室,言庭羲隔着垂帘看到里面有很多人,不便贸然走进去,便留在了厅堂内。

屋内徐母双眼紧闭地靠在软榻上,李氏几个一脸担忧地围在塌边。陈氏站得稍远,额头上顶着个打包,满脸茶水,衣襟还有几片茶叶。

一看这情形,何轻语就知道惹祸的是陈氏,眼中闪过一抹怒意,身为晚辈,她不能训斥陈氏,忍怒上前去看徐母。

徐母是急怒攻心引致的昏厥,太医诊治后,醒转过来,瞪着陈氏,捶胸痛哭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我死后无颜去见徐家列祖列宗。”

李氏几人苦劝徐母息怒,只有陈氏不以为然地扁了扁嘴,在一旁小声嘀咕着。

何轻语皱眉,扯了扯徐倩衣角,两人走到一旁。何轻语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徐倩看了一眼被徐母搂进怀里的徐伈,叹了口气,凑到何轻语耳边道:“三伯母私下把三姐姐许给了通义郡王的次子刘建中,已经问名纳吉,今天郡王府的婆子过来送纳征之礼,老祖宗这才知道。”

何轻语愕然无语,南京城内最有名的风流公子有七位,这第一位就是通义郡王的次子刘建中,三皇子陈煜屈居第二,言庭羲排名第三。七人当中又数这位刘公子的名声最差,其他人不过是流连青楼画舫,保养几个花魁玩玩而已,而这刘公子不止包养花魁,还纳妓为妾,私养小倌。

何轻语实在想不通,陈氏为什么要把徐伈许配给声名狼藉的刘建中?

徐瑞兄弟、徐儒兄弟闻讯赶回,跟站在厅堂内的言庭羲打了声招呼,便进去看徐母。在得知陈氏把徐伈许配给了刘建中,而且已经无法退婚,徐璜怒极反笑,“想不到呀想不到,想不到我五品小官的女儿居然能高攀上郡王府家的公子。”

陈氏没听出徐璜话中的愤怒,上前表功道:“是呀,老爷,妾身为了把伈儿嫁进郡王府,可费......”

徐璜挥手一巴掌打断了陈氏的话,抬脚将她踢翻在地,转身跪在徐母面前,磕头道:“儿子不孝,累及家门。”

徐母老泪纵横,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是枉然。何轻语叹了口气,走过去帮着众人劝解,徐母看到她,更加伤心,将两人搂入怀中,“我两个可怜的孩子,你们怎么都这么命苦,所嫁非人,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通义郡王府是个火坑,可推她进去的是她的母亲,徐伈满腔的愤怒无处宣泄,偎在徐母怀中,哀哀垂泪,泪水打湿了徐母的衣襟。

徐璜拖走了陈氏,不让她在这里继续碍眼,免得气死徐母,哭死徐伈。身为叔伯的徐瑞、徐璩不便多说什么,嘱咐李氏和谢氏多劝解劝解,就领着子侄退了出来。

徐瑞笑着拱手道:“王爷,刚才多有失礼,还请王爷见谅。”

言庭羲心中了然,回门时,徐瑞称他为逸之,这次上门,徐瑞却改称他为王爷,显然是气他怠慢了何轻语,不愿再视他为一家人,笑道:“舅父,还是叫我逸之吧。”

“岂敢,岂敢。”徐瑞笑着做了个请地姿势,“王爷,请到书房用茶。”

“舅父请。”言庭羲微微一笑,随他同去。

“王爷,请用茶!”分主宾坐下,徐瑞客气地道。

“谢谢舅父。”言庭羲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好茶。”

“这茶是语儿差人送来的。”徐璩笑了笑,“语儿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怕我们这些做大人的担心,就算受了什么委屈,都藏在心里不肯说出来。”

言庭羲起身行礼道:“两位舅父,这事说起来,逸之感到非常惭愧,逸之这三个月故意冷落语儿,本意是想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却没想到还是让她陷入了危险之中。”

徐瑞眸底­精­光一闪而过,拿着杯盖拨弄着杯中的浮茶,“王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汾阳王府位高权重,手握重权,引起皇上的猜忌。为了保护家人,我一直表现的放荡不羁,风流成­性­。谁知,皇上多疑,不肯放过汾阳王府,步步紧逼,无奈之下,我只好投军,去建功立业,把兵权重新掌握在手中,让皇上不敢轻举妄动。”言庭羲合盘托出。

“王爷请慎言。”徐瑞淡然相应。

“不瞒两位舅父,汾阳王府盘根错节,有皇上、醇王等人安Сhā的眼线,语儿心地善良,为人单纯,我怕她会被害,才会故意宠妾灭妻。昨天在御书房,大舅父应该已经看得分明,就不必逸之再多说什么。伴君如伴虎,我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逸之希望舅父们能助逸之一臂之力,保护我们想保护的人。”言庭羲直言不讳。

“王爷,我只是个闲散侯爷,手中既无兵又无权,只怕帮不了王爷什么忙。”徐瑞推诿道。

“大舅父,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言庭羲勾起­唇­角,露出狐狸部的狡黠笑意,“以三舅父和四舅父的能力,若不是刻意为之,又怎么会在五品官上一呆就是十几年,不显山不露水,稳如泰山。”

徐璩放下茶杯,笑道:“王爷,这就足以说明,我们兄弟能力有限,成不了大器,在官场沉浮十几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

“语儿是我的妻子,保护她是我的责任,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言庭羲低头注视着茶杯,袅袅升起的热气,模糊了他­唇­边略显苦涩的笑,“尤其在上个月,我查到了岳父真正的死因,我就发誓,就拼去­性­命,我也要保护好语儿,她嫁的夫婿是可以托付终身的。”

徐氏兄弟脸­色­微变,徐璩皱眉问道:“什么真正的死因?”

“杀死岳父的不是东瀛浪人,而是皇上暗卫虎头营。”言庭羲沉声道。

“你有什么证据?”徐璩沉声问道。

言庭羲从袖里拿出两块三指宽的虎头铜牌和两份口供,“我追查了四年多,于上个月才查出事情的真相。当日,皇上是想除掉我父王,却没想到被岳父无意给破坏。”

徐氏兄弟看完了那两份口供,表情凝重。

“我可以带两位舅父去见他们。”

“不用了,逸之。”徐瑞把虎头牌和口供还给言庭羲,“皇上要除掉你,在我意料之中。我们也查到了蛛丝马迹,我会让儒儿去帮你。”

“谢谢舅父。”言庭羲诚心道谢。

“只要你善待语儿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感谢。”徐璩拍了拍言庭羲的肩。

“我会的。”言庭羲笑道。

“听闻逸之棋艺高超,可愿陪老夫下一盘?”正事谈完,徐瑞轻松地发出邀请。

“荣幸之至。”言庭羲欣然同意。

“我先过去看看三哥。”徐璩出门,打了个手势,让那些暗卫们无须再阻止人接近书房。

徐瑞与言庭羲下象棋,屡战屡败。他不服输,接连叫阵。言庭羲没有手下留情,谈笑间将他杀得片甲不留,溃不成军。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天­色­渐暗,徐瑞只得鸣金收兵,感慨万千地道。

“是舅父手下留情。”言庭羲谦虚地道。

徐儒笑道:“父亲难逢敌手,妹婿,以后要多来。”

“以后一定会常来向舅父请教。”言庭羲笑道。

见言庭羲和徐家的人相处的很融洽,徐母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也是在向言庭羲表明态度,何轻语不是孤苦无依的,定国侯府是她最坚强的后盾。

何轻语眸光微转,若有所思。

在定国侯府用过晚膳,夫妻坐马车返回汾阳王府。言庭羲斜靠在车厢中,一脸轻松惬意。何轻语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言庭羲突然搂住了她的腰,扑了过去。他的动作太快,快到何轻语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压在身上,红­唇­上传来温润的触感和淡淡的酒香。

这个该死的­色­狼!

何轻语用力要想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嗖嗖嗖”有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

“有刺客,保护王爷!保护王妃!”护卫的声音从车外急切地传来。

刺客!

何轻语被吓呆了,一动不敢动地躺在言庭羲的身下,小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襟。黑暗中言庭羲勾起了一边嘴角,柔声安抚她道:“语儿,别怕!”

不怕才怪了!

何轻语冲他翻了个白眼。

“嗖嗖嗖。”

无数利箭紧随而至。

车夫一边挥鞭击落不停­射­过来的利箭,一边迅速驱赶着马车前行。突然马儿发出一声惨叫,马车失去平衡,侧翻倒地,言庭羲抱着何轻语顺势滚出了车厢。

清冷的月光下,数十名刺客和护卫们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厮杀,刺客手中的刀上都闪烁着青绿­色­的寒光。

“保护好王妃!”话音刚落,言庭羲冲了出去,一把就抱住了一个刺客的咽喉,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那个刺客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言庭羲一松手,那刺客就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何轻语缩了缩脖子,躲在众多护卫的身后,看着那个已化身为死神的男人,杀死一个又一个刺客,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朝堂的争斗已经到了这种兵戎相见的地步了吗?

第五十章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街头已成了杀戮的战场。言庭羲身手敏捷,剑招­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招招毙命,所向披靡,每一次出手,都会倒下一名刺客。

当最后一名刺客倒下时,远处传来了城防军的马蹄声。留下护卫头领去与城防军交涉,言庭羲骑马带着被吓得半呆的何轻语返回王府。

王府外灯火通明,言丗臣和太妃站在门外翘首以待,看到儿子儿媳安然无恙回来,两人悬着的心才放下。

言丗臣和言庭羲去了书房,对手今夜之举,让他们必须改变应对之策。太妃送何轻语回隰桑院。一路上,何轻语始终保持沉默,任由太妃在身旁絮絮叨叨说着安抚的话。

回到隰桑院,何轻语就吩咐齐家的熬了几碗定神汤,给采薇、添香和缃儿喝,又让秦嬷嬷几个去安抚她们。她独自在屋内发呆,对于朝堂争斗,她很清楚,她帮不了言庭羲,不管是在现代,还是穿越到这个时代,她没有接受过这种教育。她不是谋略家,没办法灵机一动就能想出好的方法来化解危机。现在这种危险的局面,只能看言庭羲如何应对,如果他能成功保住爵位,她就继续当她的汾阳王妃。如果失败,那就是扯着萝卜带出泥,谁都逃不掉。想明白了,也就能够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何轻语起身唤子衿几个进来伺候,梳洗更衣,上床休息。她以为晚上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言庭羲会和言丗臣商量到很晚,不会过来跟她抢床,就放心大胆让婢女关门落锁。只是,她预料到了前面,却没有预料到后面。

言庭羲和言丗臣的确商量到近子时,才各自回房。但是言庭羲没有去其他地方,在暗卫惊讶的目光中,翻墙进入了隰桑院,然后像小偷一样溜进了房,悄悄地爬上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笑眯眯地伸手把睡得正浓的何轻语搂进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沉沉睡去。

睡到五更天,何轻语口渴,迷迷糊糊醒来,惊讶地发现被人紧紧地搂在怀里,这个该死的男人又占她便宜!气愤地甩开环绕在腰上的手臂,弯着手肘用力往后一顶,身后听到了男人的闷哼声,胸膛稍稍退开了些。

何轻语迅速翻身坐起来,“言庭羲,你起来,我们把话说清楚。”

“娘子,时辰尚早,再睡会,有什么话,等天亮再说。”言庭羲眯着眼,伸手又要去揽她的腰。

“啪!”何轻语挥手打开他的安禄山之爪,“言庭羲,你要留在隰桑院掩人耳目,我愿意配合,但是请你放尊重些,我不是你那些女人,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那让我感到恶心。”

“语儿,我好累,让我再睡一会。”言庭羲假装没听到她的话,把头埋进被子里,声音含糊地道。

何轻语怔了怔,想起昨夜的刺杀,想到朝堂上的争斗,没来由的心情酸涩,决定还是等他睡醒了再说,起身撩开帐幔,抬脚想要跨下床。

“这大冷的天,你起来要去哪里?”言庭羲抓住她的手,拉着不放。

“我口渴,要喝茶。”何轻语抽了抽手,抽不出来。

“你别动,我去给你倒。”言庭羲把何轻语扯回了床。

“不敢劳烦王爷,我自己倒。”何轻语努力地想要重新坐起来。

言庭羲坐起身,拉过棉被,把何轻语裹了个严严实实,“乖乖坐着,听话。”

何轻语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手脚都被裹住,动荡不得,只得看着言庭羲下床,点亮了床边的烛台,又从暖壶内拿出茶壶,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茶。

“谢谢王爷。”何轻语总算把手给挣脱开来,接过茶杯,喝了几口。

言庭羲等何轻语喝完茶,也喝了一杯,想上床再睡一会儿,却见何轻语已穿鞋下床,拿起放在衣架上的中衣,穿衣起床了。

“语儿,如果昨天那场刺杀,我不幸被杀死,你会不会难过?”言庭羲靠在床头,双手放在脑后,看着系衣带的妻子,开口问道。

何轻语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决绝回到假设­性­的问题。”

“这不是假设­性­的问题,而是一个事实。语儿,朝堂上的争斗已经没有退路,我随时有可能被他们派来的杀手­干­掉。”

“昨夜应该不是你第一次被刺杀了吧?”虽是问话,何轻语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言庭羲坐直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何轻语,郑重其事地道:“语儿,危险不仅限于府外,在府内除了你这个隰桑院,其他的院子里都有他们安Сhā进来的眼线,有些人我已经查出来,有些还没有。”

何轻语对此并不觉得吃惊,早在程瑶把她顺利带出王府,她就开始怀疑,现在听到言庭羲这么说,不过是证实了她的怀疑,淡淡一笑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难道你不怕我也是别人安Сhā进来的眼线?”

“你不是。”言庭羲肯定地回答。

“你怎么知道?”何轻语挑眉。

言庭羲抿­唇­不语。

“你查过我?”何轻语微眯起双眼。

“是。”言庭羲坦然承认。

何轻语很真诚地道:“言庭羲,你是不会死的。”

言庭羲没想到何轻语对他的能力这么的肯定,­唇­角上扬,刚要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却被何轻语接来的那句话,弄得哭笑不得。

“俗语说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何轻语皮笑­肉­不笑地补充,“言庭羲,而你就是那个祸害。”

“这算是表扬?”言庭羲挑眉问道。

“你要是觉得这么认为,你心理会舒服些,那就这么认为吧!”何轻语很大度地道。

言庭羲轻笑出声,看着何轻语开门走了出去,躺回床上。对于言庭羲突然出现在院中,隰桑院的下人们表现的很镇定,如常地服侍两人梳洗更衣,用早膳。

辰时正,两人起身去给太妃请安,早上的膳食颇对何轻语的胃口,就用多了些,胃胀着难受,不愿坐轿积食,一路走着去。言庭羲素来不喜坐轿,便陪她步行。

刚才隰桑院不远就看到静儿扶着婢女的手,匆匆向这边走来,她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看到言庭羲,迭声喊道:“六郎,六郎。”

何轻语止步不前,言庭羲向前走了两步,也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何轻语,“为什么停下来?”

静儿已走到言庭羲面前,抓着他的衣袖,焦急地问道:“六郎,静儿听说昨夜你遇袭,一夜难眠,你受伤了没有?”

“妾身不打扰王爷和静夫人说话,先行一步。”何轻语屈膝行礼,其实扶着子衿的手,从静儿身边走过。

“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受伤。”言庭羲解下斗篷披在静儿身上,“你身体一向不好,怎么还穿这样单薄?会冻病的,快回房去。我给母妃请安后,再去看你。”

言庭羲说完,就挣脱静儿的手,快步坠感何轻语。

“六郎,六郎!”静儿见言庭羲头也不回地走了,眸中闪过一抹恨意。

“夫人还是回去等王爷吧!”婢女劝道。静儿再不甘心,也不敢追过去惹太妃不悦,只得狠狠地跺了跺脚,返回了蒹葭院。

何轻语和言庭羲个太妃请了安,陪她闲聊了几句,就回了隰桑院。何轻语解下斗篷,去了暖阁,言庭羲步步紧随。何轻语很是无语,却也没法可想,他是汾阳王,这府里,他想上哪就上哪!

绿穗刚给两人奉上茶,就听到门外回道:“姨­奶­­奶­们来给王爷王妃请安了。”

何轻语抬头看了看沙漏,刚刚巳时初,昨天言庭羲让她们来请安的时辰,叹气道:“让她们进来吧!”

七个姬妾走了进来,行礼道:“贱妾给王爷王妃请安。”

“就你们七个?方氏为什么没来?”言庭羲眼底有一丝恼意,这个方素琴,昨日就没看见她,因为要去定国侯府,没来得及跟她计较这些,想不到她今儿还不来。

“昨天听说方氏姐姐受了风寒,想必今天还没好全,所以没来。”郑氏年纪最大,入府也最久,除方素琴和静儿各自为政,其他姬妾以她为首。

“洪氏,是这样吗?”言庭羲沉声问道。

“回王爷的话,不是的,方氏她不愿给王妃请安,她曾说王妃身份没有她高贵,不配让她请安。”洪俏丽的父亲与方素琴的父亲关系恶劣,她们两人在府中也是针锋相对,此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言庭羲冷笑一声,­阴­沉着脸道:“去把方氏给我叫来。”

何轻语不解,这男人要­干­什么?几个姬妾抿­唇­偷笑,王爷这是教训方素琴了。

等了一会,方素琴扶着婢女的手来了,穿着家常衣裳,发髻蓬松,钗环散落,一副刚睡醒的慵懒摸样。进门后,娇滴滴地给言庭羲行礼请安,却对何轻语这位王妃视而不见。

“来人!”言庭羲眸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寒光,他问都没问方素琴为何不来上房请安,直接吩咐一声:“把方氏拖出去,掌嘴三十。”

“王爷。”方素琴不服,恨恨地瞪了何轻语一眼,“为什么要掌妾身的嘴?”

“为什么?”言庭羲冷笑,“你不知道?好,掌嘴五十,本王倒要看你知道不知道?”

“王爷......”方素琴还要想说什么,可婆子们已把她强行拖了出去,屋外响起了清脆的巴掌声。

何轻语眉尖微蹙,盯了言庭羲一眼,瞧这架势,他是不打算宠妾灭妻,打算为她立威了。

可是有这必要吗?

卷三 第一章

掌嘴的轻重由行刑的人掌握,隰桑院里全是何轻语的人,恨方素琴不懂规矩,下手自然不惜余力,噼里啪啦一阵猛抽。才打了十几下,方素琴的脸就肿的老高,嘴边浮出了血丝。

方素琴一向认为她与其他姬妾要高贵,而且言庭羲待她也不错,便恃宠而骄不把众姬妾放在眼里,甚至对何轻语这个王妃也多次挑衅,何轻语不是会,被她当成了软弱可欺。昨天其他姬妾在知道言庭羲留宿隰桑院后,都赶过来伺候,方素琴却不肯来,见言庭羲没说什么,索­性­今儿也不来。等言庭羲派人叫她过来,她故意衣衫不整的前来,想凭借着这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引起言庭羲的爱怜,借此下何轻话的面子,却不曾想到言座羲二话不说就喊掌嘴,她是又气又病又伤心,一口气提不上来,晕了过去。

“王爷,琴夫人晕过去了。”添香走进来禀报道。

“拿冷水泼醒她,继续打。”言庭萎声音低沉,带着怒意。

言庭羲突然变得如此冷酷无情,七位姬妾心生警觉,偷偷交换眼神,打定主意,给王妃晨昏定省一定准时到,不能成为下一个被掌嘴的人。

何轻语畔中闪过一抹异­色­,瞧这阵势,言庭羲是要借机清理内宅,不便多说,抿了抿­唇­,端起茶杯,喝茶看戏。

五十巴掌打完,方素琴犹如半死之人,被两个婆子架进暖阁。看到方素琴被打得面目全非,花容月貌不夏存在的惨状,屋内整齐的响起抽气声。

言庭羲冷冽的目光从七位姬妾身上扫过,“这内宅之事自是归王妃管,可今日方氏无礼主母,本王看不过去,才会替王妃教训为个不懂规矩,妄自尊大的贱婢。以后你们谁敢逾越,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贱妾不敢。”七位姬妾胆战心惊地跪了下去,“贱妾一定会好好伺候王爷王妃。”

威慑众姬妾的戏演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何轻语不想再看下去,挥了挥手,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等暖阁内的人全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他们两人时,何轻语支着下巴看着言庭羲,低声道:“言庭羲,你不觉得你转变的太快,太刻意了吗?”

“吾已知所过矣,立改之,此乃大丈夫所为。”言庭羲学何轻语,支着下巴回视着她,挑挑眉,露出邪邪笑容,“识时务者为俊杰。”

何轻语眸兄微转,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没有人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皇权,就算是位高权重的汾阳王也一样,所以他用行动来表明他已“痛改

前非”。

“明白,以后在人前我们就假扮恩爱夫妻,晚上为了掩人耳目,你可以住到隰桑院。不过我们互不­干­涉,你住床,我住暖阁。要是你忍不住,可以去找绣儿和绒儿。”

“我家的娘子,真是好贤惠。”言庭羲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只可惜有了娘子这样的国­色­天香的美人在身边,为夫瞧不上那些庸脂俗粉。”

何轻语脸­色­微沉,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刚要开口说话,就听采薇在外面道:“王爷,同侍卫在院外,说有事要禀报。”

言庭羲起身走到门边,回头勾起一边­唇­角,“语儿,没必要养虎为患。”

何轻语一愣,想了想,明白他话中之意。见言庭羲出去了,采薇几个忙走了进来伺候。

何轻语道:“缇儿,去请秦妈妈过来。”

“是。”缇儿转身出去,去请秦嬷嬷。

秦嬷嬷进屋行礼道:“王妃,你唤老奴有什么事?”

“妈妈,我刚才问过王爷的意思,绣儿和绒儿当通房的事,王爷拒绝了。这事就这么算了,你尽快安排她们出府。”绣儿绒儿一心想当通房,没能达成她们的心愿,何轻语怕她们会心生怨恨,听从言庭羲的劝告,打发她们出府。

“老奴这就去安排。”秦嬷嬷一直都不赞成何轻语让绣儿和绒儿当通房丫头,把她们当贼一样防,每日派人盯着,不许她们走出院子一步,听到打发她们出去,自是高兴,转身就找王嬷嬷安排她们出去的事。两位嬷嬷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把人给送了出去。

处理好绣儿绒儿的事,何轻语想起今天的梅花图还没画,让采薇把挂在墙上的梅花图摘了下来,铺平放在小几上。

“这个九九消寒图,真是个麻烦事,每天都要画一次。”添香一边抱怨,一边调颜­色­。

“啪!”采薇给了她一巴掌,“你天天抱怨,也不嫌烦。”

添香吐了吐舌头,把调好的红­色­放在小几上。

“闲着无聊,才寻些事做,日子才过的快。”何轻语提笔沾上颜­色­,在一片花瓣上填­色­,先勾边缘,再一点一点的把花瓣填满颜­色­。

这是上个月冬至,何轻语特意让沈燕如画的素梅,一共八十一个花瓣,每天填一片花瓣,到九九共八十一天,冬天就过去了,天就该暖和起来。

快到用午膳时,言庭羲才回来,婶女服侍两人用膳,如今天黑得早,何轻语没有睡午觉了,起身到院子里散步。言庭羲跟了出来,和何轻语并肩而行,婢女们远远地站在后面。

“皇上派了三千禁卫军来保护我。”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后,言庭羲突然开口道。

何轻语一愣,停下了脚步,“那现在要怎么办?”

“外面,我自有应对之法。”言庭羲侧目看着她,“这内宅,就靠你了,你要想办不查出那些隐藏起来的眼线,解除内患。”

“这个……”何轻语觉得压力很大,“言庭羲,我能力有限,只怕帮不上忙。”

“娘子何必谦虚?”言庭羲挑眉,“再说你是本王的王妃,是这汾阳王府的女主人,你可以名正言顺的安排任何人。”

“这任何人里包括静夫人吗?”何轻语眸底闪过一抹促狭的光芒。

“汾阳王府除了父王母妃,其他的人,你可以任意娄排,包括我在内。”

“你这权力给得很大呦,你就不怕我到时候弄得一团糟,府里的人闹事?”何轻语半开玩笑地道。

“闹事的就全打发出去,再买不闹事的进来伺候。”

“这话是你说的,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事先没打招呼。”

言庭羲含笑点头。

散了一会步,言庭羲去了隐铭居处理事情,到晚上他又过来陪何轻语用晚膳,两人把话说开了,气氛很融洽。用过晚膳,言庭羲提议下象棋,何轻语上回连输几局,不肯应战。

“我让你双炮。”言庭羲大方地道。

何轻语心动,在言庭羲对面坐下,持黑子开局。就算言庭羲让了两子,何轻语依旧败北。

“不行,你要让我双车。”何轻语提条件。

言庭羲哑然失笑,“好。”

“这盘我一定会赢。”何轻语信心十足。只是这盘棋他们没能下完,静儿派碑女来请言庭羲,她又“病”了。

“语儿,我去去就回。”言庭羲起身道。

“言庭羲,天已经这么晚了,你就在那边留宿吧。”何轻语很高兴今夜没人跟她抢床。

言庭羲重新坐下,道: “语儿,如果你不喜欢,我不会过去。”

“我没有不喜欢,你去哪里,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干­涉。”何轻语笑道。

言庭羲深深她看了她一眼,见她表情平静淡然,对他毫不放在心上,眸底闪过一抹恼意,冷哼一声,起身去了蒹葭院。

当天夜里,言庭羲没有再做出翻墙而入的事,不过他也没留在蒹葭院,看过静儿后,就借口有事,回了隐铭居。

言庭羲走后,何轻语梳洗更衣,上床歇息,一夜好梦到天明。清晨,她刚刚起来,有晴走了进来,行礼道:“王妃,太妃请你过去一起用早膳。”

何轻语愣了一下,忙应了好,换上衣服,坐着软轿住太妃院子里去。进屋发现言庭羲已然在坐。

两人陪同太妃用过早膳,太妃笑道:“语儿,你嫁进府中有三个多月了,这家中的事,也是时候交给你了。”

“是。”昨天言庭羲说那话时,何轻语就料到太妃要把府中的事务交给她,毕竟她顶着汾阳王妃这个名号啊!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羲儿,你陪你媳­妇­去议事厅吧。”太妃靠回软垫上笑眯眯地看着何轻语,“我也是有媳­妇­的人了,是该享享清福,含饴弄孙了。”

“母妃放心,儿子会努力的。”言庭羲说这话时,目光盯着何轻语。

何轻语假装没看到,低头数衣物上的花瓣。

太妃看看言庭羲,又看看何轻语,真正是男才女貌,好一对金童玉女啊,开心的笑了起来。

言庭羲和何轻语辞了太妃,往议事厅走去。

“昨夜,我宿在隐铭居。”言庭羲小声道。

何轻语淡淡地道:“王爷宿在哪里,不用告诉妾身。”

“我要告诉你。”言庭羲象是在赌气。

何轻语看了他一眼,垂睑道:“妾身知道了。”

言庭羲抿紧­唇­角。

议事厅里站满了人,男的在左边,女的在右边,排队而立,衣衫整齐。言庭羲和何轻语先后进了议事厅,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众下人跪拜行礼道:“奴才(奴碑)给王爷,王妃请安。”

第二章

何轻语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不动声­色­地接过子衿奉上来的茶杯,低头浅啜,悠闲的品茶。

“回王爷的话,奴才已经把府上的管事们都集合起来,请王爷示下。”卢五勇是王府的大总管,等两位主子坐好,丫鬟们奉上香茶,半躬着身体上前回话。

“今天是王妃第一次理事,我只是过来看看。有什么话,你们只管回王妃,以后府中的事情,都交由王妃打理。”言庭羲拨弄着杯中的浮茶,平静地道。

“是,奴才领命。”卢五勇转身取过花名册放在何轻语面前,“这是府上人的花名册,请王妃过目。”

何轻语哥没有去翻看名册,神­色­淡然地喝着茶,并没有大权在握的喜悦。言庭羲看了她一眼,道:“从今儿起,王妃的话同我的话一般,你们可听清楚了?”

“回王爷,奴才听清楚了。”屋内二十多个管事齐声应答,没有丝毫的怠慢。

言庭羲品了一口茶,又道:“这府中之事王妃才刚接手,有些事情并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你们在,王妃料理起府中的事情应该没有难处才对。卢五勇,你说是不是?”

卢五勇与众管事儿们躬身行礼:“奴才(奴婢)不会辜负王爷王妃对奴才(奴婢)的信任,一定会尽心尽为办差。”

“那就好,你们不用再理会我。”言庭羲侧脸看着何轻语,“听王妃的吩咐就是。”

王妃嫁进王府已有三个月,可太妃一直没放权,她在突然让王妃管家。众位管事都是经过事的人,自然明白这其中意味着什么。

何轻语看了一眼这些人的神­色­,已猜到他们在想些什么,不过既然已经答应言庭羲会好好配合,她就要把这场戏演好,搁下茶杯,拿起丝帕,按了按嘴角,道:“今天没有什么事,只是来见见大家,互相认识一下,日后要劳烦各位的地方儿还很多,到时候还请各位尽心尽为的助我才是。”

卢五勇等人连称不敢,何轻语这几句开场白,是每家每户新主每上任时都会说的客套话,不可以当真。

“大总管,我要知道他们在府上领的是什么差事,。”何轻语直截了当地道。

“是,王妃。”卢五勇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王妃很明显缺乏耐心。

卢五勇指着站在左首第一位的男子,道:“王妃,他叫吴江,是府中的二总管,在府中领的差事是……”

何轻语皱眉,打断他的话道:“大总管,回话时该简单的就简单,该详细的就详细。我不想等你回完话,我什么都没听懂,更不想听你说一两个时辰的废话,明白吗?”

卢五勇一听这话,就知道选位小王妃不是那么好唬弄的,立刻点头道:“奴才明白。”

“明白就好,说吧。不明白的地方,我会问你的。”何轻语向后一靠,手指轻轻地敲了一下桌面。

卢五勇不敢怠慢,尽为做到该简单的简单,该详细的详细。在他回话过程中,何轻语不时问一句两句,句句切中要害,这让卢五勇对何轻语的敬畏之心更盛,回答起来愈加的谨慎扼要,就怕被何轻语驳了脸面,在众管事面前丢了这张老脸。

其余管事都安静地在下边站着,听到卢五勇回话愈加的谨慎,都暗自心惊,收起了几分对何轻语轻视,言庭羲一直保持很愉悦的笑容,十七对何轻语的评价又对了一个,主持中馈难不住她。

卢五勇回完了事,垂手站在一旁,静候何轻语的吩咐。

“辛苦大总管了。”何轻语淡淡一笑,“详细的事情,等我看过名册和帐本后再说。”

“是,王妃。”卢五勇躬身应道。

“就这样,都散了吧。”何轻语挥了挥手。

卢五勇给言庭羲和何轻话行礼后,领着众管事们依次退出议事厅。

这主母架子端太大好累,何轻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头看着坐在旁边看戏的男人,皮笑­肉­不笑地道:“王爷,妾身要回房看名册和帐本,王爷请自便吧!”

“我们一起回去。’言庭羲温柔地笑道。

何轻语垂下眼睛,对他脸上的温柔笑容视而不见,起身往门外走去,刚迈出门槛,就看到方素琴扶着婶女的手走了进来,她戴着深紫­色­的帷帽,厚厚的面纱遮住了她红肿的脸颊。

“妾身给王爷王妃请安。”方素琴行礼道。

见言庭羲没反应,何轻语只好抬抬手,道:“起来吧!”

“王妃,妾身来此是有话要说。”方素琴很直接地道。

“有什么话,进厅里来说。”何轻语可不想站在走廊上,吹着寒风跟她说话,转身回议事厅坐下,“有什么话,你说吧!”

“妾身昨天没去给王妃请安,是妾身不对,但是王妃做事应该一视同仁,不能只罚妾身一人。静儿她也没来给王妃请安,王妃为什么不罚她?”方素琴口齿不清地先认错再问罪,理直气壮地要何轻语给她一个说法。

何轻语愣了一下,笑了,斜睨着言庭羲,想看他会如何维护他的宠妾静儿,谁知言座羲一脸无辜地回视她。

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方寺琴又妒又恨,道:“王妃,处事不公,妾身不服。”

何轻语皱眉,昨天明明是言庭羲罚她,这女人不记恨言庭羲,把怨气发泄到她身上,算怎么回事?内宅之事言庭羲可以不闻不问,但身为主母的何轻语却不能不管,恨恨地瞪了言庭羲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要她处理,她就给他弄个­鸡­飞狗跳。,家宅不宁,清了清喉咙,道:“子衿。”

“奴婢在。”子衿恭敬地应道。

何轻语按了按额头,“三个多月前的事,我都有些想不起来了,子衿你帮我想想,那天姨娘们给我敬茶时,我喝了几杯?”

“回王妃的话,王妃一共喝了八杯茶,七杯是在隰桑院喝的,还有一杯是琴夫人当着太妃的面敬给王妃的。”子衿扬声道。

“那昨儿有几个姨娘来给我请安啊?”何轻语又问道。

“回王妃的话,只有七位姨夫人来给王妃请安,琴夫人是后来被王爷派人叫去的。”

“我喝了八杯茶,八个姨娘来给我请安,这数没错。”何轻语低头转了转手上的指环,“那刚才琴姨娘说的那个叫静儿的是什么人啊?”

“回王妃的话,据奴婢所知,那位叫静儿的姑娘是王爷的故人之后,暂居在蒹葭院。”子衿跟在何轻语身边这么多年,一听何轻语的问话,就知道何轻语的意思。

“这位静儿姑娘既然是故人之后,那就是王府的客人,吩咐下去,要她们要好好招呼,不可怠慢。”何轻语顺着子衿话道。

“王妃,那静儿不是什么故人之后,她是王爷今年八月里纳的小妾。”

何轻语主仆这三言两话的,就把静儿的身份从小妾变成了小姐,方素琴便急了,Сhā嘴道。

“琴姨娘,这位静儿小姐,她是小妾还是故人之后,我自会分辨,不用你来教我。”何轻语冷冷地道。

“你……哼。”方素琴冷哼一声,用力地绞着手中的丝帕。

何轻语指着在议事厅外躲躲闪闪看热闹的两个婆子,道:“两位妈妈请进来,我有话要问你们。”

何轻语的语气很平和,那两个婆子减了几分惧怕之心,走了进来,跪下道:“老奴给王妃请安。”

“起来吧!”何轻语抬了抬手。

两个婆子依言起身,站在何轻语面前。

“你们都是王府的老人了,可知道这妾室进门有什么规矩啊?”何轻语虚心请教。

“回王妃的话,纳妾的规矩是小妾坐小轿从侧门入府,不宴宾不见客,到正房给老爷主母请安敬茶,礼成后,方能定这妾室之名。”

“听两位妈妈这么说,我就明白,不知道琴姨娘听明白没有?”何轻语含笑注视着方素琴。

静儿没给何轻话敬茶,这礼不算完成,她既然不是小妾只是客人,客人自然无须伺候何轻语。

“妾身听明白了,但是这位静小姐拿的是姨娘的月钱,王妃难道不该管管吗?”方毒琴打定主意,要何轻语和静儿杠上。

“帐本我还没看,静小姐拿的是什么样的月钱,我还不清楚,等我看过后,不合规矩的地方自然是要改改的。”

“好,妾身就等着看王妃怎么改。”方素琴自议目的达到,行礼退了出去。

“辛苦两位妈妈了,赏。”何轻语大方地道。

子衿给两个婆子一人塞了五两银子,比两人的月钱还多,两人欢喜道谢,退了出去。

事情已经处理好,何轻语再次起身出门。言庭羲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两人刚到隰桑院,下人来报,应天府方大人过府拜访。

言座羲眸底闪过一抹寒光,“带他去偏厅等着。”

何轻语没理会他,经直走进暖阁,却不想言庭羲跟了进来,诧异地看着他,“你不去偏厅见你的岳父吗?”

“语儿,你什么时候改姓方了?”言庭羲挑眉问道。

何轻语一怔,自知失言,抿了抿­唇­,翻出搁在绣箩里快绣好的丝帕,低头绣了起来。

言庭羲歪在软榻上,目不转晴地看着她绣。何轻语绣的是朵绿萼梅,一会功夫,就绣好了,剪了线,从绣棚上拆了下来。

“这帕子绣的好­精­致。”言庭羲伸手就拽住丝帕一角,“我正缺帕子用。语儿,这块帕子送我了。”

“不行,”何轻语拽住丝帕另一角。

“你再做一块就是了,这块就给我了。”言庭羲拽着丝帕不肯松手。

“我的东西是不会轻易给别人的。”何轻语不肯松手。

“别人?”言庭羲眸­色­微沉,“语儿,我可是你的夫君,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我们不分彼此。”

言庭羲的话让何轻语不由打了个冷颤,手中一松,丝帕就被言庭羲拽了过去。言庭羲把丝帕放进怀中,扬­唇­得意地笑了起来,“语儿,我去见见那个姓方的,一会就回,你记得等我用午膳。”

“把丝帕还我。”何轻语追了出去,可那里追得上他,眼睁睁看着他扬长而去。

第三章

“王妃,王爷一会就回,你别站在廊下吹风,仔细冻着,还是进去等吧!”采薇见何轻语站在走廊上发呆,以为她舍不得言庭羲,笑着劝道。

何轻语白了采薇一眼,不屑地撇嘴道:“谁等他了。”

“是是是,王妃没等王爷,是奴婢说错了。”采薇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认错道。

何轻语看了眼其他人的表情,知道她们和采薇的想法一样,竭力解释道:“我真没等他,我是在想事情。”

“奴婢知道,王妃是在想事情,不是在等王爷。”何轻语是实话实说,采薇却当地是脸皮薄,一边扶她进暖阁,一边虚言应付她。

反正说什么她们都不会相信,何轻语也懒得再去辩解,歪在软榻上,想到言庭羲抢走丝帕的意图,以及这几天他的表现,眸底神­色­忽地沉了下去,闪过一抹怒意,这个男人居心不良!冷哼一声,她才不会上他的当,相信他的虚情假意,更不会象莞儿那样痴心错系,最后落得个泪尽而逝,心碎而亡的下场。

何轻语斜歪在软榻上,看着雕花水晶香熏炉内的白­色­轻烟袅袅升起,又渐渐的消失在空气中,微微眯起双眸,出嫁不由己,心却能由己的。即使嫁给他,也不表示要交出痴心,她和他只是共处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王妃,卢五勇家的送账册来了。”子衿走了进来,禀报道。

“叫她把东西搁下就是了。”何轻语根本就不想管王府的事,上午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搪塞之言,配合言庭羲演戏罢了。

子衿看何轻语脸­色­不好,不敢多问,出去收了卢五勇家的送来的账册,打发她下去。

到用午膳时,言庭羲哥没有依言回来,显然方素琴的父亲不是那么客易被打发走的。事不关己,己不劳心,何而且没有言庭羲在眼前晃,何轻语觉得更自在,用过午膳,小睡了半个时辰,就起来看王嬷嬷从店铺里带回来的帐本。

何轻语用了一个时辰,把几个店铺的帐核算完毕,看着那一大笔的收入,笑得眉眼弯弯,果然卖吃的最赚钱。说东瀛酒楼的那份丰厚的利润,就是小面馆的利润都比客栈要高出许多。要想赚钱,还得开酒楼,等过了年,尽快把东瀛酒楼的分店开起来,再去找呼延寒衣好好商量一下开药膳铺的事,赚钱才是硬道理。

何轻语正在为她发财大计浮想联翩时,有晴送来了王府往年送年礼的单子,把她从美梦中唤醒,面对现实。

何轻语和几位嬷嬷一起按着往年的惯例拟今年的礼单,就算再怎么不愿意管事,也得先把这个年应付过去再说!直忙到傍晚掌灯时分,才把礼单拟好。何轻语吩咐人去传晚膳,忽听到外边的小丫鬟道:“王爷回来了,王爷金安!”

何轻语脸­色­顿时晴转多云。

说话间,言庭羲已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个小竹篮,见何轻语脸­色­不好,关心地问道:“语儿,怎么气鼓鼓的?是在怪为夫失言,没回来陪你用午膳?”

“妾身没有生气,妾身是看帐册看累了。”何轻话垂下眼睛,掩去眸中的情绪,淡淡地道。

“话儿,不要生气,我是去给你找礼物去了。你送我丝帕,礼尚往来,我送你这个。”言庭羲把刚才带回来的篮子,放在何轻语的面前,双手按着篮盖, “语儿,你猜一猜这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不知道。”何轻语不配合。

言庭羲盯着何轻话,这丫头的确很懂得怎么扫人的兴致。她不愿猜,他只好揭晓答案,打开了篮盖,里面是两只小狗,一白一黑,甚是可爱。

可是何轻语看到那两只毛茸茸的小狗,俏脸瞬间变得煞白,在现代她曾被狗撕咬过,看到狗就害怕,就算那两只小枸只有巴掌大,也让她心有余悸,“拿走,快拿走。”

言庭羲讨她欢心不成,反把她吓坏,见状忙把竹篮交给缇儿提了出去。

“语儿,我不知道你这么怕小狗。”言庭羲愧疚地道。

“王爷不必在意,妾身没事。”何轻语恢夏平静,淡淡地道。

这时,婢女们把晚膳送了进来,两人对坐用膳,何轻语看帐册时喜欢吃糕点,并不怎么饿,慢腾腾地吃了一小碗饭。言庭羲中午似乎也吃得很饱,食量大减,只吃了两碗。

两人很默契的同时放下银箸,言庭羲笑着打趣道:“语儿真懂事,知道夫唱­妇­随。”

“妾身饱了。”何轻语低眉敛目,避开言庭羲热切的目光,“妾身还要看一会儿账册,王爷请自便。”

“饭后久坐,对身子不好,不如我们出去走走?”言庭羲提议道。

“妾身怕冷,不想去,王爷请自便。”何轻语态度冷瀵,拒人于千里之外。

“语儿……”何轻语不等他把话说完,已起身去卧房,留下一脸疑惑的言庭羲站在暖阁中。

言庭羲正要追过去哄她,屋外忽传来几声怪鸟的叫声,闻声­色­变,道:“语儿,帐册一天两天也弄不完,你别太心急,身子要紧,早些休息。”说完便匆匆回了隐铭居。

言庭羲突然离开,何轻语知道肯定有事发生,只是不知道究竞出了什么事,到底要不要紧?心神不宁,看了几页帐册,就看不下去,只得上床休息。这人虽睡着了,可恶梦不断,早上起来­精­神便有些不济。

第二天,大雪纷飞,寒气逼人,何轻语先去给太妃请了安,把礼单给她过目,再应付完来请安的八位姬妾,就去议事厅议事。太妃的管理水平颇高,内务打理的井然有序,虽然有些小问题,但是何轻语忽略不计,只依例行事,工作非常轻松。

处理完内务,何轻语坐着软轿回隰桑院,半道上被静儿派来的婢女给栏住,“王妃,我家夫人要见你,请你过去一趟。”

这口气嚣张的让跟在采薇身后的添香气黑了脸,若不是采薇拉着她,她只怕早就冲上去,给那个婢女一巴掌。

“来人,把她拖去交给卢五勇家的,让卢五勇家的教教她什么叫规矩。添香,你跟着一起去。”何轻语斜了那婢女一眼,人善被人欺,马喜被人骑,她虽没兴趣和静儿争宠,但是不表示,她就可以任人欺负,尤其是现在她暂时要管理王府,就更不能让人小瞧。

后面站着的婆子听命行事,堵住那个婢女的嘴巴,把她拖去交给卢五勇家的。有添香盯着,卢五勇家的不敢徇私。二十板打下来,那婢女差点死掉,血­肉­模糊地被人抬回了蒹葭院。

何轻语打婢羞主的举动,让府中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王妃终究是王妃,小妾终究是小妾,就算王妃再不得王爷宠,她还是这府上的主母,还是皇上指给王爷的正妃。那静夫人就是再有本事,她也成不了汾阳王爷的正室王妃。

何轻语回到隰桑院,才看了几页帐册。就听到子衿在外面扬声道:“王妃,静儿小姐求见。”

何轻语是动的双眸染上一抹笑意,对采薇微微颔首。采薇会意,笑着走出去相迎,道:“静儿小姐请进。”

静儿被为两声静儿小姐气得咬紧银牙,忍着气,往暖阁走。何轻语端坐在榻边,看着静儿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穿着月白­色­绣折枝蜡梅的锦缎面的对襟褙子,下系浅蓝­色­百褶裙,脚上是青缎掐金线绣双蝶的绣花鞋,

不施脂粉,苍白着一张小脸,娇娇弱弱,楚楚可怜。

何轻语眉梢微动,这副我见扰怜的模样哄哄男人到是可以,拿来哄女人可就用错地方了。

“静儿见过王妃。”静儿娇弱行礼地道。

“静儿小姐不必多礼,起来请坐吧!”何轻语抬了抬手,淡淡地道。

“王妃,静儿在八月就入了王府的门,比王她还早了一个月,请王妃称呼我为夫人。”静儿把夫人两字咬下重音。

何轻语盯了静儿一眼,对添香道:“不必上茶了,静儿小姐坐不了多久。”

静儿紧紧地咬着下­唇­,把那股怒气强行的忍了下去。

“不知道静儿小姐来找我有什么事?”何轻语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杯中的浮茶。

“王妃爱王爷吗?”静儿单刀直入。

何轻语没想到静儿的开场白会如此劲爆,愣了一下,措词道:“王爷是我的夫君,我很敬重王爷。”

“静儿爱六郎。”静儿的脸上柒上两朵红晕,平添了几分艳­色­,“现在我仍记得第一次见到六郎的情境,那天,六郎初捷,闽南王设宴款待各位将领,我随爹爹而去,一眼就看到站在丁香树下,穿着玄­色­织锦长袍的六郎,他在和闽南王爷聊天,­唇­边绽放的微笑,如碧海晴空般的阔朗。可是他的身份,让我不敢觊觎,只能默默的在远处看着他,关往着他,爱慕着他。直到爹爹在战场上救了他,他常来探望爹爹,我和他渐渐熟识。闲暇时,常常他弹琴,我跳舞,我们相处的很好,其乐融融。在爹爹因伤去世后,他答应爹爹照顾我。我守孝满了三年,他就接我进京,娶我过门。”

何轻语眨了眨眼睛,静儿炫耀和言庭羲深情厚意的,是想引起她的嫉妒吗?

“我和六郎两情相悦,何轻语,你不要以为你仗着皇上指婚,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是不会把六郎让给你的,我一定会跟你争到底。”静儿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走了。

何轻语皱眉,朝她宣战?

可是她不想应战啊!

第四章

对于静儿的宣战,何轻语并不怎么在意,爱情是排外的,女人为爱冲昏头脑看不清事实真相,口出恶言,她可以理解,但是对于言庭羲为了保护静儿,把她推出来当炮灰的恶劣行径,她也可以理解,但是绝对不会谅解。静儿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她就活该被利用?被算计?

越想起气,越想越愤怒,何轻语不由握紧了双拳,眸底的寒光闪烁不定,言庭羲把她当傻子,以为­色­诱她,讨好她,她就会上当,就会甘心情愿的被他利用?她之所以愿意配合他,是为了保住小命,等事情了结后,一定要好好跟他算算这笔帐。这该死的家伙,别以为她好欺负!

“王妃,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采藏轻轻地打开何轻语的手,看到她掌心里的小月牙,忍着心酸,柔声劝道。

何轻语吐出一口气,平夏心情,道:“我没有生气。”

“王妃别看帐本了,我们玩一会叶子牌吧。”添香上前凑趣,借此分散何轻语的往意力。

“哟,常输将军主动提出玩叶子牌,就不怕把月钱输光了?”采薇笑道。

“不怕,过年的红包比我的月钱多。”举香笑嘻嘻收拾桌子,“这点小钱,我也就不放在眼里了。”

“添香姑娘真是发财了,三两银子也能称之为小钱,这样的小钱,烦请姑娘多送点给我。”子衿抱着装叶子牌的匣子,笑着走了进来。

“有本事,你就赢去。没本事,就送点钱给我花。我是嫌少不怕多的。”添香把帐本收拾好放在匣子里,挑衅地横了子衿一眼。

子衿挑眉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别输了,不认帐,又要王妃替你付银子。”

“好了,别打嘴战,我们牌桌上见分晓。”何轻语知道几个婢女在哄她开心,不想让她们担心,顺着她们的意思,把烦心的事暂时放在一边,带着她们玩牌取乐。

玩了一会牌,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点算一下筹码,输的人又是添香。 “谢谢添香姑娘打赏!”采薇和子衿故意气她。

“不用谢。本姑娘愿赌服输,明儿再来,赢的一定是我。”添香信心十足地道。

“我们等着你来赢。”_众人笑应道。

“添香姐姐你每回都这么说,每回都输得­精­光。”缃儿笑着拆穿她。

“死丫头,我白疼你了,就知道扯我后腿。”添香在缃儿脸上拧了一把,飞快地进出门去,在缃儿追了出去,屋外传来她们吵闹的嘻笑声。

看着这几个真心待她的婢女,何轻语扬­唇­笑了起来,有她们在身边真好。见她开怀,采薇和子衿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王妃,传膳吧!”绿穗倒来水伺候何轻话净手。

“传吧,我也饿了。”何轻语净完手,在桌边坐下。

一时午膳传了进来,婢女们服侍何轻语用膳。用完膳,何轻语起身去院子里散步消食。看着天空中犹自飘落的雪花,和地上厚厚的积雪,道:“下这么大的雪,山路就更难走了。”

“咱们府里的庄子都离城比较近,没多少山路,王妃不用担心。”秦嬷嬷宽慰她道。

一阵北凡吹过,带来了淡淡的花香,何轻语寻觅花香,见廊下摆着几盏茶梅,正凌寒绽放,微红粉­嫩­的花瓣在风中摇曳生姿,恣意地散发着缕缕幽香。

一个婆子匆匆走发进来,给何轻语行礼道:“王妃,静夫人……”

“住嘴,这府上那里来得什么静夫人!”子衿打断她的话,厉声道。

那婆子一惊,忙改口道:“王她,静儿小姐的婶女和丽夫人的婶女在厨房打起来了。”

何轻语的头隐隐做痛,这事还有没有完?

“王妃,这奴婢之间的事,就让老奴过去看看。”秦嬷嬷开口道。

“辛苦妈妈了。”何轻语点头道。

秦嬷嬷领着人去了厨房,半个时辰后回来,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事情处理好就行,何轻语也懒得问事情经过和结局,王府里的事,她不想放太多心思去管,大面上过得去就成了。有空不如多看看医书,为年后开药膳店做准备。

八夜后,汾阳王府各院都点上了灯,昏黄的灯光映在皑皑白雪,形成了很怪异的图案。在隐铭居看了一天密报的言庭羲走出了房门,雪停风止,寒意却丝毫不减,抬头看着漆黑的天堂,微微眯起了双眼。今天,他虽没走出房门一步,府中发生的事却知之甚详,没有太妃在上面压着,那些人欺负何轻语年幼,便开始蠢蠢欲动。这个情况让他非常满意,就怕他们不动,只要他们动,他就好清理内宅,只有内宅安无忧,他才能全力应付外面那些人。

“王爷是不是在里面?”院门外传来了静儿的声音。

言庭羲眉皱了一下,又松开,转身走进了房,掩上门,走到桌边坐下,顺手抽出一本书,打开来看。

门外的侍卫没能档住静儿,听到由远至近的脚步声,言庭羲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静儿提着花梨木雕花食盒推开了房门,烛光中的言庭羲,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俊挺的五官如­精­心雕刻般的完美,映在静儿的眼中,心神俱醉,这个­精­致绝伦的男人,她绝不会让给任何人,他是她的!

“出去!”言庭羲冷冷地道。

“六郎,是静儿啦!”静儿的娇声千转百回,带着长长的尾音。

“静儿,怎么是你?”言庭羲抬起头,惊讶看着穿着一袭绯红衣裙的静儿,冬夜寒冷,滴水成冰,她却穿得这样的单薄,真是猜不透地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六郎,静儿听他们说,你一天都没出来,连午膳和晚膳都不曾用,静儿担心六郎的身体,特意做了几个小菜来陪六郎一起用。”静儿一双杏眼在烛光的映衬下,水汪汪的,对着言庭羲媚丝如丝,秋波频送。

“你身体不好,这么劳累做什么。”言庭羲轻叹道。

“六郎,静儿的身子早就已经养好发。”静儿走到言庭羲身旁,娇羞地低头,“六郎,我们成亲已经三个月了,我们可以……可以行礼了。”

言庭羲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精­光,扶着静儿的手臂,稍稍拉开了彼此的距离,“静儿,我也很想,可是你的身体要紧,我们来日方长。”松开扶着静儿手臂的手,伸手去开食盒的盖子,“静儿,你做了什么菜?”

静儿懊恼地咬发咬下­唇­,勉强笑道:“静儿做了­鸡­茸金丝笋,掬花鲈鱼,荔枝­肉­和红枣桂圆羹,还有一壶六郎最爱喝的酒。”

言庭羲看这过于丰盛的菜肴,不禁想起当日陪何轻语回门时,何轻语做的那个蛋炒饭和豆芽场。

静儿盛了碗红枣桂圆羹,递给言庭羲道:“六郎,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静儿做的什么都好吃。”言庭羲含笑道。

静儿抿­唇­笑,娇媚地横了他一眼,道:“那六郎可要多吃点,只要六郎喜欢,以后静儿还给六郎做。”

“这些事有厨娘做,我可不想静儿弄的满身烟火气。”言庭羲夹了块­鸡­茸金丝笋放进她的嘴里。

静儿倒了杯酒送到言庭羲嘴边,“六郎喝酒。”

言庭羲就着她的手一饮而耳,赞道:“好酒。”

“既是好酒,六郎可要多喝几杯才行。”静儿又给他倒了一杯。言庭羲来者不拒,那一壶酒全喝到下去,清亮的眸中泛起了酒意。

吃完静儿这份­精­心烹制的爱心菜肴,言庭羲道:“静儿,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回院子休息吧!”

“不要,静儿要在这里陪着六郎。”静儿不肯走。

“静儿,乖,听话,快回去休息,养好身体,上元节我陪你去看花灯。”言庭羲哄她道。

“我不乖,我就是因为太乖,所以什么人都敢欺负找。”静儿转喜为悲,掩面哭了起来。

“谁欺负你了?”言庭羲沉声问道。

“还能有谁,就是住在隰桑院的那个女人,她羞辱我。六郎啊,你可要为静儿做主。”静儿伤心地道。

“静儿别哭,别哭,我这就去帮你讨回公道。”言庭羲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看着言庭羲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静儿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侍卫在侧,这是她第一次在夜晚进入隐铭居,第一次身边没有人,这么好的机会,要不要抓住?眸底神­色­变化莫测,犹豫了一会,她转身回到房里。

案上,书桌,书架……依次找了下去,终于,静儿发现在古琴下面有暗格,打开暗格,里面藏着一本小册子,拿出小册子,快步走到书案前,拿来纸笔,抄了起来。

小册子很薄,只有几页,上面写着数十人的名字,静儿很快抄好,把小册子重新放回古琴下面,把抄着名宇的纸放进怀中,快速的离开了隐铭居。只是她没想到是,在屋顶上有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

言庭羲回到隰桑院时,何轻话还没睡,坐在卧室的软榻上,盯着烛台上的红灶发呆,“语儿,天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何轻语扭头看着言庭羲,垂下眼睛,掩藏起眸底那浓浓的恨意。

“语儿,明天到要去你娘家老宅,早些休息。”言庭羲向床边走去。

何轻语犹豫了一下,抬头问道:“王爷,昨天是什么事?”

“只是一点小事,已经处理好,你别担心。”言庭羲轻松地笑道。

何轻语怀疑地皱了皱眉,虽然不相信他的话,不过没有继续追问。男人决定不说的事,怎么追问都是狂然。他说处理好,她就当他处理好,起身往暖阁走去。

“不睡觉,你要去哪里?”言庭羲不解地问道。

“王爷睡床,妾身去暖阁那边睡。”何轻语淡淡地道。

言庭羲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道:“我睡暖阁,你睡床。”

何轻语停下脚步,垂睑道谢:“谢谢王爷肯礼让妾身。”

这一夜,言庭羲睡在了隰桑院的暖阁里,何轻语独占大床,一个辗转反侧半宵难眠,一个高床软枕一觉到天明。

第五章

雪后初晴的天空,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碧蓝湛洁。暖暖的冬日映在皑皑白雪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带着寒意的风,从帘缝里送来梅花淡淡的香气。

何轻语晨起梳妆,不同于那日回去祭拜何旭然的悲痛,今天回去比较喜庆,用现代的话说,今天要开一年一度的年终表彰大会,她这个何家家主要见为何家辛苦工作了一年的员工们。

这么大喜的日子,自然要盛装出席,大红­色­缎面白狐皮小袄,大红云锦盘扣直领对襟褂子,领口袖口都绣着折枝腊梅,石榴红棉裙。长长的青丝挽着梅花髻,云鬓紧致,珠钿疏落,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娇稍似出水芙蓉。

子衿打开脂粉,要往她脸上抹。

何轻语躲开她的手,道:“不用了,这样就很好。”

“胭脂香粉污颜­色­,淡扫娥眉最相宜。娘子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言庭羲走了过来,不吝词汇地夸奖何轻语。

何轻语假装没听见,低着头,往手腕上套镯子。

绿穗上前去伺候言庭羲。

“大清早的,谁惹她不高兴了?”言庭羲小声问道。

绿穗偷偷瞄了一眼何轻语,无声地道:“起床气。”

言庭羲勾起­唇­角,露恍然大悟的微笑,点了点头。一时梳洗完毕,用过早膳,两人就去给太妃请安。

“用过午膳,略坐坐就回,别太晚,早些回来。”太妃别的话都没说,单单叮嘱了这一句,那夜的刺杀让太妃心有余悸。

“是。”两人齐声答应,辞别太妃,出府门,上马车往何家老宅去。

四匹马驾辕的马丰宽敞舒适,床榻桌柜,茶点瓜果一应俱全。言庭羲上车就斜躺在宽榻上,靠着软软的锦垫,手枕着后脑勺,一副轻松惬意的慵懒模样。

何轻语靠在车厢边,撩开窗帘一角,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景­色­。马蹄踏在青石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平稳地向前行驶。

“语儿,喝杯茶。”言庭羲向何轻语献殷勤。

“谢王爷,妾身不渴。”何轻语礼貌而疏远地道。

“那就吃片橘子。”言庭羲把剥了皮的橘子递给何轻语。

“谢王爷,妾身不喜欢吃橘子。”何轻语的语气平淡没有起伏。

“香蕉很甜,尝一个好不好?”言庭羲掰下一个香蕉。

“谢王爷,妾身不喜欢吃香蕉。”何轻话还是那种拒人千千里之外的口气。

言庭羲眸光微闪,问道:“语儿,你喜欢吃什么?”

“谢王爷,妾身不想吃任何东西,王爷不必劳心费力照顾妾身。”何轻语垂下眼睑,声音依旧淡淡的。

言庭羲盯着何轻语,黑眸闪亮,看着妻子娇稍的容颜,“语儿,我是你的夫君,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谢王爷,妾身可以照顾自己,为劳王爷在百忙之中,还要抽出时间来照顾无关紧要的妾身。”何轻语低垂的眸底流露出深深地恨意,这个男人太过恶,利用她也就算了,他还想要她的心。

无关紧要!

言庭羲皱紧了双眉,刚要说什么。突然车轮象硌到了什么异物,腾地跳了起。何轻语不曾提防,身子没坐稳整个人向后倒去。言庭羲怕她撞到头,伸手搂住她的纤腰,想帮助她稳住,谁知那车夫又拉停马,惯­性­的作用,两人都没能稳住,向前冲去,重重挥倒在车内。

“哎哟!”何轻话一声低呼。

“撞到哪里了?”言庭羲扶起何轻语,着急地问道。

“鼻子。”何轻语捂着鼻子,泪水不由自主就流了下来,“好痛!”

“让我看看。”言庭羲拉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红红的鼻子,“还好没出血。”

车夫撩开车帘,全身颤抖地缩成一团,趴在车头,磕头认错:“王爷,王妃,路上有块大石头,小的没有留意到,害主子受惊,请主子责罚。”

“二十板子,回府后,自个去领。”言庭羲冷冷地道。“是。”车夫磕了个头,放下车帘,马车重新上路。

“你可以松开你的手了。”何轻话抽了几下,都没能把手从言庭羲的掌中抽出,脸一沉,冷冷地道。

“语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在气什么?”何轻语冷淡的语气里带着敌意,让言庭羲十分不解。

“王爷言重了,妾身是什么身份,妾身口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无依无靠,活该被人利用,被人算计,怎么敢生气?怎么敢生位高权重的汾阳王的气?”何轻语咬着牙,把带着怨气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她本想忍住不说,可终那股气堵在胸口,难受到极点,终是忍不下去。

言庭羲被何轻语的一番话说的面­色­­阴­沉,半响,才道:“语儿,在你心里,我是那种卑劣到会利用自己妻子的男人?”

“不是卑劣,而是人心使然。”何轻语冷笑,“我并不怪你利用我,算计我,但是,请你不要在利用我、算计找的同时,还幻想得到一些你不应该得到的东西。言庭羲,做人不该那么贪心的。”

言庭羲眸中闪过一抹痛­色­,张了张嘴,他要解释,可是马车停了下来,何府老宅到了,只好将到嘴边的话收回,另找机会再解释。

“请让让。”何轻语收敛了脸上的怒容,扯了扯嘴角,佯装起开心的表情,她不能让那些关心她的下人担心。她撩开车帘,就看到了笑脸相迎的芷婷、青稞和蓝秣,由她们搀扶着下了马车,往府门走去。

何方率何家近百名下人在府中恭候,行礼道:“奴才(奴婢)见过小姐,见过姑爷,小姐金安,姑爷金安。”

何轻语扬起­唇­角,露出真正愉悦的笑客,在这里,她不是汾阳王妃,她是何家的大小姐,抬了抬手道:“大家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下人们簇拥着何轻语和言庭羲从正厅前绕过,穿过井堂,走过垂花门,前往祠堂给何旭然和徐琳上香。就算府中没有主子居住,何宅内收拾依旧­干­净整洁。

言庭羲下跪磕头上香,道:“岳父岳母放心,小婿一定会好好照顾语儿,和她恩恩嗳嗳,白头到老的。”

何轻语蹩眉,可恶,这个男人连死人都要骗!用眼神割了他一刀,抿了抿­唇­,上前磕头上音。

给何旭然和徐琳上完香,两人回到正厅,何方率下人再次行礼。何轻语见到了南京城外几个庄子里的庄头,询问他们在路上的情况,又交待他们回去时,要更加注意,不要滑倒摔伤。对大家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开始发红包。

管事、庄头都是二十两的银元宝,其他人是十两的银元宝,都用金线荷包装着,荷包的花­色­、或样各不相同。光给银子,只会说主子大方富贵,可这样贴心的给每人都准备好上等荷包,就让大家觉得主子待他们是上心的,不只是拿银子打发他们,主子很重视他们。

“谢谢小姐,谢谢姑爷。”众人诚心诚意地道谢。

“不用谢,都是应该的,这一年辛苦你们了。”何轻语笑道。

“不辛苦,这都是奴才(奴婢)份内之事。”

“小姐,姑爷,已备好酒席,请入席吧!”何方家的上前道。

何轻语点头道:“好,入席。”

用过午膳后,何轻语依例坐着软轿巡视何宅各大院落。言庭羲没有同行,说是要到书房看书。何方陪他前去,进了书房,待婢女奉上热茶,言庭羲问道:“方叔,这里说话是否方便?”

何方人老­精­,一听这话,就知道言庭羲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方便让旁人听去,道:“姑父请稍等,待老奴吩咐一下。”转身出去,召来几个人守在了书房四周。

“不知姑爷有什么话要吩咐老奴?”何方进来道。

“方叔请坐。”言庭羲客气地道。

“姑爷不必客气,老奴站着就好。”何方半躬着身子站在言庭羲的面前。

“如今朝堂上的格局,方叔多少应该知道一些,不知道方叔对此有什么想法?”言庭羲问道。

“请恕老奴直言,老奴只是平民百姓,谁当皇上,老奴都没意见,只要太平就好。”何方实言相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老百姓对谁当皇上没多少意见。

言庭羲点了点头,不再拐弯抹角,道:“年后,我父王母妃要离京,我想请方叔动用何家的势力保护他们的安全。”

何方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道:“姑爷说什么,老奴不明白。”

“方叔,如果何家没有一定的势力,东瀛酒楼里那些食材是怎么来的?”言庭羲盯着何方,目光如炬。

“姑爷,有钱能使鬼推磨。”

“就算有钱,也未必能买到那么新鲜的食材,尤其有些东西只有东瀛本土才有,朝中的海运船中并没有这些东西。对此,方叔又要做何解释?”

“姑爷,海上有和船,老奴是花大价钱跟他们买的。”何方就是不承认何家还有隐藏起来的势力。

“语儿为什么不知道有这暗中的势力?”言庭羲换了种问法。

“小姐还未满十八岁,暂时没有……”何方惊觉失言,已然晚矣,老脸满是懊恼。

言庭羲勾起­唇­角,眸中闪过一抹­阴­谋得逞的笑意,道:“方叔,如今汾阳王府和何府­唇­齿相依,还请方叔助我一臂之力。”

何方抬头直视着言庭羲,道:“王爷,突然待我家小姐这么好,是不是因为发现我家小姐有利用价值?”

第六章

何方的话一针见血,称呼也由姑爷变成了王爷,是疏远,是嘲讽,是防备,更有着对言庭羲冷落何轻语三个月的不满。

“何家的势力在方叔故意让十七,不,绮儿去语儿身边时,我就已经有所了解。”言庭羲直视何方,目光清澈,神情担荡,“朝堂上的争斗日益尖锐,王府内眼线密布,可是皇上仍旧对我不放心,在醇王府和三皇子同时上旨请婚的情况下,却把语儿指给了我,皇上的目的不言而喻。以皇上多疑的­性­格,我若是欢天喜地接受了这个指婚,皇上不但不会满意,反而会更加忌惮找。冷落语儿既是为了保护王府,也是为了保护她。”

言庭羲说出了大部分事实,但是这显然无法取信何方,他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怀疑,沉声问道:“既然如此,王爷为何突然改变态度?让我家小姐身陷险境。”

“我的风流名声和语儿的绝­色­容颜,这样的谎言根本不会有人相信,皇上能容忍三个月,已是极限。而且不止皇上欲除我而后快,醇王、酝王同样嫌我碍事。他们要逼我出手,只有这样他们才有理由铲除汾阳王府。他们为了逼我出手,不惜将语儿拉入险境。”言庭羲黑瞳微眯,闪过一抹冷冽寒光

,“既然虚与委蛇已经没用,我就给他们致命一击。只是要同时对付这么多人,我的人手不足。方叔,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王爷,何家的势力只在民间,并不涉及朝堂,不让上位者觉得何家是一个威胁,既是生存之道,也是何家历代家主秉行的原则。”何方语气稍顿,“王爷,何家这点小小的势力只怕帮不了王爷的忙。”

言庭羲挑眉,问道:“方叔,当何家家主面临生命之危时,是否还会秉行这项原则?”

“王爷这是在拿我家小姐的­性­命威胁老奴?”何方冷冷地问道。

“不是威胁,而是事实。”言庭羲直视何方,“方叔,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何方久久不语,半响,长叹一声道:“王爷,这事太重大,老奴做不了主,还是请小姐来做决定。”

何家这一代只剩下何轻语,虽然她还没到何家家规规定接任家主的年龄,但是要动用何家暗中势力参与朝堂争斗,必须要得到她的同意。

派人把何轻语请进书房,何方把画情原委一说。何轻语胜­色­凝重,何家能屹立数百年不倒,改朝换代也不受影响,都是因为这份不显山,不露水、不引起上位者忌惮的势力。现在要把这份势力由暗转明容易,可是等事情了结后,若是失败,­性­命不保,也就不用多说。若是成功,由明转暗却艰难。暴露的不仅仅是何家势力,还把何家推到了风口浪尖,数百年的基业有可能毁于一旦。

何轻语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摒息片刻,缓缓地呼出去,睁开眼睛,眸光炯亮,“让父王母妃离京,调走他们的人手,太危险,我们不需要冒这个险,我们可发用其他的办法。”

“什么办法?”言庭羲问道。

“王爷,如果边境不平静,皇上会派你带兵出征吗?”何轻语挑眉问道。

言庭羲轻拍额头,真是该死,他和幕僚们都太过关注问题的表面现象,居然忘记了兵法中“围魏救赵”和“调虎离山”之计。放下手,扬起愉悦的笑容,看向何轻语的目光如同看着一个价值连城的珍宝,诚心道:“语儿谢谢你的提醒。”

何轻语垂睑,避开他的灼热目光,淡淡一笑道:“王爷容气。”

何方长舒了口气,小姐这法子好,既不用动何家的势力,又能化解汾阳王府的危机。

时辰已经不早,言庭羲又急需回府安排,两人便辞了何方,出宅门,上马车回王府。

一上马丰,何轻语就倚在靠垫上闭目养神,任由言庭羲笑得象个傻瓜似地盯着她看。

“语儿。”

“嗯。”

“语儿。”

“嗯。”

“语儿。”

何轻语睁开眼晴,看着言庭羲,­唇­边扬起一抹假笑,尽力用比较平和的话气问道:“王爷叫妾身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叫叫。”言庭羲痞痞地笑,清亮的眸中荡漾着万千柔情,“语儿的名字真好听。”

真是闲得无聊。

何轻语不满地横了他一眼,闭上眼睛,继续养神。

“语儿。”

这人还有完没完?

何轻语抿了抿­唇­,假装听不见。

“语儿。”

听不见!听不见!

“语儿。”

这个无聊男人要玩这幼稚的游戏玩到什么时候?何轻语咬了咬牙,继续装听不见。

“语儿。”言庭羲伸手握住了何轻语握拳的小手,将那她的小手紧紧地包裹在他的掌心。

何轻语一惊,睁开了双眼,他握得太紧,她的手抽不出来,脸­色­微沉厉声道:“放开我。”

“语儿,我不放,从你嫁过来那天起,你就是我的。”言庭羲盯紧何轻语,眼底有不容质疑的蛮横,“所以,你别想逃离我的身边。”

何轻语冷睨着他,“言庭羲,做人不要太过份,已经有那么女人爱慕你,为你心碎,少一个两个,无损你的颜面,拜托你高抬贵手,让我自生自灭可以吗?”

言庭羲脸上闪过一抹懊恼的神­色­,“语儿,你要怎么样才相信我对你的真心?”

何轻语嗤笑,鄙夷地看着他,道:“言庭羲,你有真心吗?”

“语儿,我待你的心可昭日月。”言庭羲正颜道。

“王爷深情,妾身无福消受。”何轻话嗤之以鼻,“这番话,王爷还是留着去对静儿说吧。”

“我对静儿没有男女之情,她只是故人之后,我纳她入门,只是为了方便照顾她。”言庭羲实情相告。

“你们的事,与我无关。”何轻话冷冷地道。

“语儿,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长相随,死当长相思。”言庭羲双眸直视何轻语,语出惊人,“你我生同衾,死问|­茓­。”

“男人的誓言如镜花水月,虚无飘渺。”何轻语冷笑,一字一顿,“言庭羲,我永远都不会相信你。”

言庭羲脸­色­骤变,何轻语话里的决绝深深地刺痛了他,“语儿,是不是要等到有一天,我为你生,为你死,你方才信我?”

这话说的严重了,何轻语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王府已到。何轻语回避了他的问题,也无视他眼中的期盼。

两人去见过太妃,陪着太妃闲话几句,何轻语回隰桑院休息,言庭羲去了隐铭居,正事要紧。反正他们已经是夫妻了,有一辈子的时间,让她知道他的真心,接受他的爱,不急在这一时。

何轻语一进屋,暖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水仙花香气,婢女们服侍着换下大衣裳,只穿着家常桃红绣花风毛窄裉祆,桃红绣风绫裙,坐在暖阁的软榻上翻看医书。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小年是祭灶是个大日子。俗话说女不祭灶男不拜月,这天就没何轻语什么事,到太妃院子陪着太妃抹叶子牌玩,输了个­精­光。

把太妃哄得笑开了怀,一高兴,赏了几件好东西给她,弥补了她的损失。何轻语也就高兴了,笑得眉眼弯弯。

言庭羲一早就被叫走了,晚上没有过来,何轻语不甚在意。静儿和方素琴这两个刺头没出来闹事,所有姬妾都老老实实的呆在院子里。

腊月二十四,府中的婆子媳­妇­丫鬟们都在忙着扫生,缇儿一边扫一边唱:“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蒸枣山;二十八,贴年画;二十九,去买酒;年三十,吃饺子;年初一,躬脊儿……”

何轻语在房里练字,听她唱的有趣,推窗笑道:“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往年都不曾听你唱。”

“是张嬷嬷教奴婢唱的。”缇儿跑到窗下道。

“这小调挺好听的。”何轻语笑道。

见何轻语喜欢,缇儿唱的越发的起劲。添香几个不服输,把知道的小调都唱了起来,院子的歌声此起彼伏,非常的热闹。

二十五日,言世臣在书房里写好了春联,安排着给各院子送过去贴上。秦嬷嬷、文嬷妨指挥着婢女们贴福字、贴窗花,言庭羲派来保护何轻语的那四个木头男负责贴春联,往树上挂五颜六­色­的绢花。

言庭羲中午来时,院子焕然一新,红红火火的,花团锦簇,一派过年的欢乐景象,眸光微闪,笑容灿烂。进屋却没看到何轻语,“王妃去哪里了?”

“回王爷的话,王妃去大厨房看人磨豆腐去了。”采薇忍着笑,回话道。

言庭羲哑然失笑,走进暖阁,在何轻语常坐的位置上坐下,随手拿起放在旁边的书,是一本医书,微微皱眉,她对开药膳店就这么热心?放下医书,随手又拿起一本,却是一本佛经,双眉皱得更紧了,她要是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他可怎么办?

“这是王妃常看的书?”言庭羲拿着佛经问采薇和缇儿道。

“回王爷的话,佛经是太妃的,因为字太小,太妃看着费神,王妃准备重新抄了份大字的给太妃。”采薇道。

言庭羲松了口气,扬­唇­笑了。

第七章

何轻语回来的时候,差不多是用午膳的时辰。婢女们服侍两个人用过膳,奉上养生茶,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语儿,摩豆腐好不好玩?”言庭羲笑问道。

“还秆。”何轻语低头看着茶杯中浮浮沉沉的茶叶。

“看了大半天,知道怎么做豆腐了?”

“知道。”

“有没有白己动手磨豆腐?”

“没有。”

“语儿喜不喜欢吃豆腐?”

“喜欢。”

“晚膳叫他们准备豆腐宴好不好?”

“好。”

言庭羲眉梢一动,抬头看挂在墙上的消寒图,“这九九消寒图不象市面上卖的,是谁的手笔?”

“沈先生。”

“语儿的琴棋书画都是跟沈先生学的?”

“是。”

何轻语的回答简单到不超过三个字,言庭羲眸中闪过一抹无奈,“语儿,就这么不愿意跟我说话?”

何轻语抬头看着他,正颜道:“言庭羲,我的意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你没必要摆出对我情真意切的样子。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你不需要演戏,我也没有兴趣陪你演戏。”

“语儿,我没有演戏。”言庭羲肴些气极败坏,为什么他说的话,她就不肯相信?“语儿,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

“言庭羲,重夏的话,我不想再说。”何轻语不耐烦地皱起了眉,不想再多说什么,起身往卧房走去。

言庭羲身形一闪,堵在了门口,手按着门框,栏住她的去路,“语儿,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照做。”

何轻语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向后退了三步,稍稍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挑眉问道:“真的我说什么,你都会照做?”

言庭羲郑重地点点头。

“一朝天子一朝臣,等汉英宗驾崩,新帝登基,王爷给我一封休书。”何轻语看着言庭羲瞬闻变成铁青的脸­色­,心里有些许的快意,扬起了­唇­,“以后我们路归路,桥归桥,井水不犯河水,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上一次何轻语说要他休了她时,言庭羲只当她在开玩笑,虽然有点生气,但并不在意。可是这一次,何轻语居然说出了汉英宗驾崩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让他意识到何轻语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言庭羲盯着何轻语,向前逼近一步,眸­色­­阴­沉,“语儿,你死了这条心,我是不会给你休书的。你要改嫁,就等我死了,守完三年孝再嫁。”

说完,言庭羲转身离去。

对于言庭羲的态度,何轻语不甚在意,这男人在女人方面无往不胜,她的拒绝,伤了他的自尊。淡淡一笑,唤采薇几个进来服侍,卸下钗环,上床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何轻语都没见到言庭羲。除了静儿,其他姬妾们每天都来给何轻语请安,从她们口中,何轻语得知言庭羲没有去她们的院子,一个人住在隐铭居,这有些出乎何轻语的意料之外。

一晃就到腊月三十,依例,何轻语要随言庭羲入宫朝贺。天刚亮,何轻语就起来按品大妆,大红绣金鸾凰祥云枝的大袖翟衣,罩着金绣团凤文褙子,肩上披着绣金祥云飞凤的霞帔,围着玉革带,戴着重重的双凤衔球鸾凤冠,雍容华贵。

穿着这么繁琐厚重的宫装,顶着足有十公斤重的凤冠,何轻语几乎迈不出步子,采薇和子衿扶着她往院门走去。刚一出院门,就看到身穿绯­色­朝服的言庭羲走了过来。

言庭羲上下打量了何轻语一番,笑道:“我家娘子穿什么都好看。”

何轻语­唇­角微扬,一抹冷讥的笑转瞬即逝,这男人又在演戏,要演大家一起演,低眉敛目,装出乖巧恭顺的模样,柔声道:“能得到王爷夸奖,妾身备感荣幸。”

“不是夸奖,这是为夫的由衷之言。”言庭羲笑的如沐春风,眸光清亮如水。

“王爷,时辰不早,还是快进宫去吧!”何轻语被凤冠压得脖子酸痛,恨不得快点进宫朝贺,快点回来,卸下这个华贵的重负。

府门外车马仪仗早巳备好,一路疾驰,几乎没有停顿,一番颠簸之后,停在官门之外,下车换轿。先见汉英宗,再见皇后,又去拜见了徐佩,何轻语累得差点虚脱,唯一感到庆幸没有遇到那些熟人。

这么庆幸却在出宫门那一刻被打破了,他们遇上了进宫的程瑶。

“羲哥哥!”程瑶娇滴滴拉长音的功力和静儿有得一拼。

何轻语留意到言庭羲的眼神,平静无波。

言庭羲拱手行礼,“郡主。”

“羲哥哥,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瑶儿知道错了,瑶儿不会再淘气啦!”程瑶委屈地扁起了嘴。

“郡主,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没等程瑶反应,言庭羲就把何轻语抱上了马车,跟着他也跳了上来,“回府。”

“羲哥哥,羲哥哥。”程瑶追了过来,没有言庭羲的命令,车夫不敢停车,马车快速的从程瑶眼前消失不见。

“爱时如珍宝,弃时如瓦砾。”何轻语斜睨了言庭羲一眼,“男人啊,真是无情。”

“她从来都不是我的珍宝。”言庭羲扬­唇­微笑,深情款款地看着何轻语,“我的珍宝是语儿。”

何轻语冷哼一声,又在花言巧语骗人,把头偏开,撩起窗帘一角,看外面的景­色­,不理他。

言庭羲摸了摸下巴,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呼延那小子的主意不错。

从宫里出来,两人就直接去了言氏祠堂。

“语儿,再忍耐一下,等祭礼完就可以回房换衣了。”言庭羲看着脸­色­苍白的何轻语,小声道。

何轻语微愣,她没想到言庭羲会注意到她的不适。

言氏一族的男人们去祠堂祭祀了先祖,接着女眷们随太妃进行祭祀。祭祀完,言庭羲陪何轻语回房换衣,卸下那重重的凤冠,她长舒了口气,捏着酸病的脖子,道:“差点被凤冠压死。”

“大过年的,不要胡说。”言庭羲脱下了朝服,口穿着蓝­色­的中衣,歪在软榻上。

何轻语扁了扁嘴,取下手腕上的金镯。用过午膳,下午没什么事,何轻语想着晚上要守岁,就上床补觉,言庭羲则去了隐铭居,过年这几天是关键时刻,不容有失。

八夜后,言庭羲过来接何轻语,两人换上新衣服坐着软轿住忠禧堂去。言世臣和太妃已然在座,都穿喜庆的衣彩,满脸地堆笑接受着族中小辈们的行礼。等着府里的各等仆­妇­们都行完礼,才开席,男人女眷自然是分开的。

何轻语挨着太妃坐下,言世臣宣布开席后,婢女们鱼贯而入,上菜上水、漱口、布菜……

菜肴太过油腻,大鱼大­肉­,何轻语浅尝辄止。吃罢晚宴,留了盘全鱼在桌子上不撤下去,象征年年有余。婢女们就把果品糕点端了上来,女眷们坐在一处说着话,讨太妃欢心,­精­迷,讲笑话,其乐融融。

往年在徐府守岁,有徐侦姐妹陪坐说笑,何轻语不觉得无聊,而如今她是王妃,高高在上,没什么人敢跟她说笑,就是说,也都是些讨好的谄媚之语。何轻语兴趣缺缺地坐在旁边,嗑瓜子,喝茶。

临近子时,一个婆子进来通报护国寺的钟声就要响了。等了一会,似乎有钟声传来,却不真切。言世臣发话,让下人把准备好的鞭炮放起来。

有晴带着婢女们把早就包好的饺子送了进来,一人一碗的趁热吃。

“咯”的一声,何轻语吃到包金币的饺子。男的那边吃到舍币的是言庭羲,众人上前说吉祥话。明知是刻意而为,何轻语还是高兴的接受了她们的祝福,至于早生贵子这一句,她当没听到。

下人摆好天地桌接神,由言世臣带领着举行仪式,接神踩岁后,各家各房回房休息。

大年初一,何轻语又换上华丽厚重的宫装,顶着那足有十公斤重的凤冠随太妃进宫朝贺。

皇后在宫中设宴款待各府王妃、夫人。

大年初二,依习俗,是女婿给岳父岳母拜年,因何旭然和徐琳已经过世,就不必回何府了。五位郡马回府拜年,言庭羲被五个姐夫灌得大醉,醉熏熏地抬回了隙桑院。

喝醉了的言庭羲很乖,任由何轻语折腾他。帮言庭羲脱要带着酒味衣裳何轻语累出了一身汗,坐在床边大喘气,没有注意到那个明明已醉到不醒人事的男人,­唇­边露出了一抹­阴­谋得逞的笑。

床被言庭羲占了去,何轻语只好委屈的到暖阁的榻上睡觉。五更天,听到远处传来­鸡­鸣,何轻语迷迷糊糊翻身,却发现翻不过去,睁开眼,入目是言庭羲那张放大的俊脸。愕然,她怎么会在床上?

这个该死的男人,他昨夜是在装醉。

何轻语用力地要把言庭羲推开,可是那里推得动,气得咬牙,“言庭羲。”

某人装睡不应。

“言庭羲,你给我起来。”何轻语手脚并用。

继续没反应。

何轻语眸光微闪,嗲声嗲气地道:“王爷,快醒醒啊。”

“语儿……怎么了?”言庭羲含糊出声,惺松的睡眼微微睁开一条细缝。

何轻语冷笑,“言庭羲,谁准你把我抱上床的?”

“娘子,是你说你睡床,为夫尊重你的意思把你抱上床的,有什么错?”言庭羲一脸委屈。

第八章

男人绝对比女人更会装无辜,明明强词夺理,还能说得理直气壮。何轻语盯着一脸委屈的男人,怒极反笑,“真是辛苦王爷了半夜不睡,把妾身抱上床。”

“不辛苦,服侍娘子是为夫的本份。”言庭羲看着她眸底蕴含的怒意,扬起了­唇­,他宁愿她生气跟他吵,也不愿被她冷漠相待。

“堂堂汾阳王甘愿为女人伏低做小,真是有出息。”何轻语拿话刺他。

“娘子,这是闺房之乐。”言庭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趁机表白,“能让为夫伏低做小的唯有娘子一人而已。”

何轻语被闺房之乐这四个字恶心到了,她承认她演戏演不过他,尤其是躺在床上,窝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她没法象他那样坦然自若,把谎话说的跟真的一样,沉默片刻,淡淡地道,“ 我内急。”

言庭羲不疑她撒谎,松开了手。何轻语迅速翻身爬起,从他身上迈过去时,假装不经意地用力跺他一脚,可惜蚂蚁踩大象,男人不觉得痛,反觉得是夫妻间的情趣,狐狸眼往上一弯,薄­唇­轻轻的勾起,­色­迷迷地看着她。

何轻语气馁地横了他一眼,抿紧­唇­角,掀开帐幔,下床穿衣,开门走了出去。看何轻语没有转进屏风后面小解,而是走出了房言庭羲就知道上了她的当.眸中闪过一抹懊恼,这个小骗子!

何轻语在暖阁内坐了一会子闷气,天­色­渐亮阳光衬着雪光透迂窗纱映照进来。

采薇和子衿进来词候,看着何轻语愣了一下,笑得一脸古怪。何轻语不解地盯了她们几眼,“你们在笑什么?”

“没笑什么,没笑什么。” 采薇和子衿低下头,勉强把笑忍下去。

洗漱完毕,何轻语在梳妆台坐下准备梳妆,这时她明白她们在笑什么了。从清晰可鉴的银镜里,她看到白­嫩­的颈脖上,有两个很明显粉红­色­吻痕。

“言庭羲,你这个王八蛋!” 何轻语第一次出口成脏,恼羞成怒,从绣凳上跳了起来,要去找言庭羲算帐转身看到他倚在门边,笑得象一只偷了腥的猫。

“言庭羲!” 何轻语冲到他面前,然后发现身高上占据不到任何优势,向后退开一步,指着脖子,“你为什么要占我便宜?”

“我没有,那是蚁子咬的。”言庭羲敛去笑容,一本正经地道。

“这大冬天的,那里来的蚊子!”何轻语怒斥。

“有蚊子,我都帮娘子打死了。娘子,你看。”言庭羲伸出手,掌心有一只扁扁的蚊子,“娘子,这蚊子好可恶。”

何轻语看看蚁子,又看看言庭羲,看看言庭羲,又看看蚁子,好家伙,敢情他早有准备。无赖,真是个无赖!何轻语咬了咬牙瞪着面前的男人,

“我这里不是蚁子咬的,这被狗咬的。”

被骂成了狗,言庭羲也不生气,把掌中的蚊子吹了下去,笑得十分的惬意。怕何轻语气恼,采薇和子衿不敢笑,只是那肩不停地抽抽,忍笑忍得肚子痛。

正月要走亲访友何轻语和言庭羲没多少空闲时间在房里耳鬓厮磨。用完早膳,言庭羡换上新衣,到前面去接待着来拜访的亲戚和朋友及官员。何轻语也是从早忙到晚的接见各府各院的女眷,客气话说的口­干­舌燥,回到隰桑院主在榻上装哑巴,任言庭羲在旁边自说自话。言庭羲毫不气馁,没话找话。呼延那小子说烈女怕缠郎,他就缠住她,让她没路可逃。唯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何轻语提高了警惕,他再没有找到机会将她搂入怀中亲热。不过来日方长,他总有一天会再亲芳泽。

初八,多日不见情郎的静儿忍捺不住情思,在言庭羲去隰桑院的路上拦住了他 ,双目水光粼粼地望着他,哀怨地问道:“六郎,是不是不要静儿了?”

“静儿,在说什么傻话,六郎怎么会不要静儿。”言庭羡上前搂着静儿的肩,“上元节,六郎带静儿上街看灯好不好?”

“可以吗?”静儿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妾室不能随便上街,关在府中就如同笼中之鸟。

“静儿不相信六郎的话。”言庭羲挑眉。

“静儿相信六郎。”静儿脸微红,娇羞地偎进他的怀中,没有看到男人眼中那转瞬即逝的寒光。

初九,定国候府设宴,何轻语随言庭羲过府赴宴,徐侦的夫婿,徐伈的未婚夫刘建中和徐倩的未婚夫郑衍,也是座上宾。虽然徐璜看到刘建中,表情僵硬,挤不出一丝笑容,但是没办法拒绝他上门。

用过午宴,姐妹们到徐伈的院子喝茶聊天。饶紫云极没眼­色­的跟了过去。

众姐妹不怎么理会她。她在旁几次三番相要Сhā嘴搭腔都被徐伈用话岔了过去。

饶紫云坐着没趣便告辞离去她一走,徐请笑道:

“过年街市很热闹,咱们姐妹们悄悄出门玩耍去,光坐着在这里好无聊。”

徐伈拿眼瞪她,“大过年的,街上车多人多,万一磕着碰着了,可怎么好?”

徐倩沮丧地嘟起了小嘴撂出可怜兮兮的模样。何轻语知道徐倩自定了亲,就被谢氏拘在家里绣嫁妆,这几个月只怕是闷坏了,笑握着她的手,道:

“这宫里的宫女太监,每个月还有两天出宫逛逛。我们见天困在家里太闷,今儿难得天气好,我们不走远了,就在附近逛逛,大不了多带一些人跟着就是了。”

“我们再把大嫂子和二嫂子叫起,人多热闹。”徐侦心疼幼妹,帮腔道。

“那里是人多热闹,姐姐摆明是责不罚众。”徐伈拆穿徐侦的意图。徐侦笑着伸手拧徐伈的脸,“坏丫头。”

姐妹四个就去寻秦氏和詹氏,家中有客,秦氏不便同行,詹氏年龄和她们相仿,也是喜欢热闹的人也愿意出门逛逛。五人就戴好出门的帷帽,蒙着面纱,带上婢女婆子,悄悄的从西北角角门出去。

徐倩一向最喜欢路边的各­色­轻巧小玩意儿,边走边看,走到一个摊边,看到摊上按着各种泥娃娃,随手拿起穿着红袄绿裤的男娃娃,点了点男娃娃的小鼻子,笑道:“二嫂子,你看这个娃娃跟二哥哥好象。”

詹氏接过去,看了看,笑道:“真的和相公有几分象。”

“该不会是照着二哥哥的模样捏的吧!”徐伈笑道。

徐侦凑到詹氏耳边道:“二嫂子,这么娃娃既然这象二哥哥,你把它买下送给二哥哥,二哥哥一定喜欢。”

詹氏含笑点头,身边的丫鬟忙把钱数给摊主。姐妹们也各挑了个喜欢的 再接着往前逛,没走多远徐倩又看上扎在茅草垛上的风车。她买了个极大极花的拿在手上。偏偏今天没起风,风车纹丝不动,倒是减了几分乐趣。

逛了两条街,徐侦是有身孕的人,便觉得有些疲惫.姐妹们走进路边一家茶楼。

姐妹们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一壶茶和几碟点心。茶楼内的大厅有位少女正在卖唱,清脆悦耳的江南小调传到了各人耳中茶客们的谈话声低了下去,安静地听那个长得有几分姿­色­的歌女唱小曲。

“那不是谢家的三公子吗?”徐倩的目光在厅内扫了一圈.看到一个熟人。

谢拓也看到了她们,笑着走了过来,“语妹妹,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何轻语笑着起身道。

何轻语这一桌都是女客,谢拓不方便就坐,说了几话客套话,就要回座。

这时,茶楼进来了一群游荡子弟,这此人也不喝茶,进门就去调戏那个歌女,言语下流,不堪入耳。

那歌女约莫十六七,容貌清秀,被这班公子哥儿一调戏,满脸惊慌,小曲唱不下去。为歌女­操­琴的中年­妇­人听不下去,站了起来出言阻止他们。

那带头闹事的男子听到­妇­人的呵斥,冷笑一声,骂道:“你这贱­妇­,竟敢顶撞我,来人,把她给绑了回去。”

那男子所带的打手们,听到他的话,齐声答应,上前就要去抓那­妇­人。

“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歌女颤声问道。

“小娘子,本公子还能­干­什么,本公子看上你了。”那男子­唇­角一勾,露出邪笑,走到歌女面前,抬起那歌女的下巴,凑上去就要亲她的嘴。那歌女岂肯听从,挥手就去打那公子。

那男子早就料到歌女会动手,一把就扣住了她的手,“瞧瞧这小手又白又­嫩­,一定很可口。”

“放开我,你们这些流氓,这天子脚下,你们目中可还有王法。”那­妇­人已经被那此打手抓住。

那­妇­人的怒骂,那男子充耳不闻,嘻笑着将那歌女扯进怀内,放肆轻薄,“小娘子,你若乖乖的从了我,少不得给做个小夫人,若是不依我,老子玩你几日,就把你卖到青楼去,被千人睡,万人骑。”

“呸!”歌女满脸怒容,啐了那公子一脸唾沫。

那男子大怒,用力将歌女推了出去,歌女脚步不稳,向后连退数步,撞上了何轻语她们的桌子,詹氏忙扶住徐侦,何轻语拉着徐倩跳开。

桌子翻例在地,徐伈慢了一步受到了波及,桌子倒下时撞到了她的小腿,一个踉跄,眼看她就要挥倒在地,幸好站在她身旁的谢拓,扶住了她 免了她的跌例之灾。

徐伈受到了惊吓,花容失­色­,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含羞向谢拓道谢。

何轻语上前扶起那歌女,抬头看着那男子,“这位公子,不要欺人太甚。”

那公子张大嘴,怔怔地看着何轻语,口水流了出来绝­色­大美人为什么进门时没注意到?有这美人在前,其他的女人都是粪土。

谢拓眼中闪过一抹怒意,走到何轻语身边,冷眼盯着那男子。那男子眼中只看到何轻语,讨好地笑道:“这位美人姑娘要是想要为这歌女打抱不平,不如就拿你抵换好了。”说罢,他伸手,想要摸何轻语的小脸。

谢拓脸­色­一沉,伸年抓住那男子不安分的年,怒目而视,手指一用力,那男子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额头上冷汗直冒,人往下跪。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那男子欺弱怕硬连忙求饶道。

“滚!”谢拓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那男子连滚带爬地往楼外跑。那­妇­人被那此打手甩在地上,爬了起身来看那歌女,“小豆子,你有没有受伤?”

那歌女扶着那­妇­人,道:“娘,小豆子没事。”

­妇­人松了一口气,两人走到何轻语和谢拓面前,行礼道:“多谢公子夫人伸手相助。”

何轻语侧开身子没受他们的礼,取下一个金镯递给那个叫小豆子的歌女,道:“姑娘,快带你娘去看大夫吧。”

“这个小豆子不能要。”小豆子推辞道。

“拿着吧,我不缺这个。何轻语把金镯硬塞给了小豆,手上的金镯玉镯叮当作响。

小豆子眼中含泪,和她娘一起道:“谢谢夫人,公子和夫人的大恩大德,小­妇­人(小女子)无以为报,日后每日必在佛前上三炷香,请佛祖保估贤伉俪祝寿绵长。

何轻语脸微红,道:“大婶,姑娘,你们误会了,我和他只是朋友,不是夫妻。”

谢拓俊脸也染上红晕。

“对不起,对不起。”那­妇­人和小豆子为猜错两人关系道歉。

“没关系,快去看大夫吧,以后别来茶楼唱小曲,另找别的事做。何轻语道。

待那­妇­人和小豆子离开茶楼,茶楼的掌柜才让小二过来收拾被推翻的桌子椅子。众人都没了再坐下去的兴致,结帐出门。

姐妹们回到府中,闭口不谈此事。

初十,何轻语随太妃去护国寺烧香拜佛,放生祈福。

十一,言庭羲去了方素琴的院子。

十二,他去了罗兰儿的院子。

十三,他走进了莫玲玲的院子。

十四,他去了蒹葭院。

“静儿,明天我先进宫赴宴,你去清江楼等找,等我赴了宴,再陪静儿去观灯。”妾不能随便出府,静儿手中的名册迟迟没有送出去,言庭羲故意给她一个出府的机会,好借机引出藏在她身后的人。

“好。静儿乖巧地应道。

言庭羲扬­唇­笑了,眸中­精­光闪过。

第九章

正月十五,上元节。

清晨,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在空中旋舞着轻盈落下,何轻语倚窗边看婢女们往树技上挂彩灯,又逢元宵佳节,喜庆团圆,眸­色­微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除了静儿.其他姬妾们陆陆续续来请安,方素琴、罗兰儿和莫玲玲三人的娘家就在南京城内,言庭羲允许她们今日可以出府回娘家过节。

既然言庭羲同意了,何轻语自然不会有半点意见,还大方的准许其他姬妾入夜后上街观灯,难得出门的姬妾们欢喜地向何轻语道谢。

何轻语浅笑盈盈,只要她们不来找她麻烦,她也不会去为难她们。

入夜,皇宫内灯火通明,宛若白昼。元宵佳节,汉英宗在宫中设宴款待诸王。

“汾阳王,汾阳王妃到!”内侍响亮的声音传入殿内,众人都朝殿门口望去。

因是夜宴,无需按品大妆,言庭羲没有穿绯­色­的蟒袍官服,一袭玄­色­锦袍,更显得他俊秀挺拔,风流飘逸,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顾盼之际,隐隐带着三分笑意。

何轻语身穿桃红缎银狐皮小袄,外罩鹅黄|­色­缎面银狐对襟褂子,下系着一条松花­色­长裙。如墨青锋挽着新月髻,发髻上点缀着­精­巧细致的小花饰,­精­巧别致,戴着鎏金镶红宝石的小凤钗,凤嘴衔着三串流苏,中间那串流苏直垂到额间,下面坠着小小的弯月形玉坠,左鬓边斜Сhā了朵指头大小的红梅,越发显得她杏脸桃腮,粉妆玉琢。

两人并肩而行,宛若一对金童玉女!

陈烁眸中闪过一抹痛­色­,藏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拳,握得掌心发疼,她本该是他的妻子她的笑,她的美,她的好都是属于他的!

何轻语随言庭羲在事先安排好的位置上坐下抬眼一看,陈烁坐在斜对面。两人的目光有片刻的相对,何轻语偏开了头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

陈烁神­色­黯然,举杯饮尽杯中酒。

言庭羲伸手握住何轻语放在桌上的小手,用挑衅地目光横了一眼陈烁。何轻语斜睨他一眼,没有挣扎,大庭广众她不能给他难堪。

除体弱多病的大皇子,汉英宗的十五位皇子全部到齐。三皇子身边带着侧妃和子和夫人齐婉凝,他是七位成年皇子中唯一没娶正妃的皇子。

“瑶郡主到!”伴随着内侍官响亮的声音,程瑶在五六个宫女的陪伴下走进大殿,她穿着一袭粉红绣富贵牡丹袄子,石榴红盘扣对襟褂子,绣花桃红长裙,挽着垂挂髻,戴着两朵蝴蝶形的珠花,眉目如画,艳光四­射­。

程瑶没有去她的座位,径直走了言庭羲和何轻语面前,挑着眉,傲慢地道:“羲哥哥,找要跟你坐,叫这个女人走开。”

何轻语瞪目结舌,猜不透程瑶究竟是嚣张到不分场合,还是别有用心,故意出言羞辱汾阳王府?

言庭羲脸­色­­阴­沉如墨,原本带笑的狐狸眼,凝结成冰,语带威胁地道:“瑶郡主,注意你的用词,你口中的这个女人,她是本王的妻子,是我纷阳王的正妃,谁要敢时她无礼,休怪本王不客气。”

程瑶露出难过的表情,一双美目蒙上水雾,樱­唇­轻颤,脸­色­煞白,“羲哥哥,你……”

“皇上驾到!”内侍官的通报声打断了程瑶的表演,她快速走向属于她的位置,端庄地坐了下去,浅笑盈盈。何轻语扬­唇­笑了,原来人人都会演戏,还都演得入木三分。就是想不明白程瑶演这出戏究竟意喻何为?

“皇后娘娘驾到!”

……

“徐嫔娘娘驾到!”

……

穿着明黄|­色­服饰的汉英宗带着他的大小老婆抵达大殿,登上了玉台,驾坐在龙椅之上。

山呼万岁!

汉英宗满脸笑容,双手虚扶道:“众卿平身!”

众位王爷、王妃、侧妃、世子和郡主刚起身,汉英宗又道: “朕自即位以来,承蒙众卿家辅佐,上天眷顾,四海升平,恰逢元宵佳节,特备酒宴宴请众卿家,望众爱卿不负朕望,为朕分忧,保我大汉江山万年!”

“谢吾皇万岁!万万岁!”环佩叮当作响,众人再次下跪行礼。

宫人们鱼贯而入,奉上珍味佳肴,琼浆玉霹。站在汉英宗左侧的内侍宫双掌一击,大殿内丝竹之声悠然响起,打扮艳丽的歌舞姬们涌入殿中,翩翩起舞进殿内。

何轻语始终保持沉默,心无旁鹜地认真吃菜。可惜她不想惹事,不代表别人不会找她麻烦,唯一令她没想到的是,跳出来找她麻烦的不是程瑶,不是一直拿恶狠狠的眼神凌迟她的齐婉凝,而是苏晴。

在各府的郡主争先恐后表演后,苏睛走了出来,盈盈下跪道 :“小女愿为皇上献上霓裳羽衣舞,恭贺皇上万寿无疆。”

“准!”汉英宗笑眯眯地道。

苏晴跪在原处没动,小女还有一个请求,恳请皇上答应。”

“什么请求,说来听听。汉英宗心情愉悦很好说话。

“小女听闻汾阳王妃琴技高超,琴音绕梁三日而不绝,小女想请汾阳王妃为小女­操­琴,恳请皇上恩准。” 苏晴道。

何轻语愕然,什么时候有这传闻?她怎么不知道?

“汾阳王妃,你就为晴郡主­操­琴一曲吧!” 汉英宗问都没问何轻语是否愿意,就直接开了金口。

皇上之言就是圣旨,何轻语不敢违抗,起身走到殿中,向汉英宗行礼领圣。宫女们很快就将琴摆好,何轻语坐下试了试音,对苏晴道 :“睛郡主,开始了!”

“好!”苏晴盯了何轻语一眼,独立殿中,摆出妖娆的姿势。

《霓裳羽衣曲》全曲共三十六段,分散序、中序和曲破三部份。以何轻语现在的琴技,她无法驾取此曲,只是箭在弦上,只能硬着头皮上。

六段散序抚完,中序是一个慢板的抒情乐段,中间有几次由慢转快的变化,苏晴按乐曲节拍载歌载舞,时而腰肢轻拧,旋转媚笑横生,时而玉臂软舞,半遮芙蓉俏面。

曲破又名舞遍,是全曲Gao潮,繁音急节,乐音铿锵,从散板到慢板,再逐渐加快到急拍。何轻语十指在琴弦上翻飞,竭尽全力,额头渗出薄汗。忽听到一缕清越的萧声悠扬响起,微微侧目,言庭羲已走到她的身旁,长身而立,执一枚玉箫在­唇­边吹奏。

有言庭羲以箫声相助,弥补了何轻语在琴声上的不足,何轻语没有当众出丑,送给言庭羲一个感激的眼神,扬起­唇­角,笑靥如花。

何轻语感激的眼神看到陈烁和三皇子眼中,却成了媚眼,两人脸­色­­阴­沉了下去,一个猛喝酒,一个捏酒杯。

曲到结尾.已然转缓,余音袅袅。苏晴一个旋转,结束了这个舞蹈,跪下道:“皇上.汾阳王夫­妇­鹣鲽情深,琴箫合奏,艳冠古今。小女的舞有画蛇添足之虞,恳请皇上恕罪。”

何轻语眉尖微蹙了一下,苏睛的话,让她有种怪异的感觉。

“晴儿不必过谦,你跳的颇有唐朝盛世之风,好好好。汉英宗捋了捋胡须,“醇王世子陈烁在何处?”

陈烁没提防被叫到名字,继续喝着闷酒,在内侍的提醒下,方才起身离席。

“晴儿天资聪颖、娟秀娴雅,特赐婚醇王世子陈烁择吉日完婚。”汉英宗金口一开,把苏晴指给陈烁当世子妃。

醇王夫­妇­和常山王夫­妇­还没起身,陈烁已当场拒婚,“臣斗胆,恳请皇上收回圣谕。”

汉英宗先一怔,几乎以为听错,片刻回过神来,盯着陈烁沉声问道:“陈烁你说什么?”

“皇上厚爱,臣感激不尽。但是,臣已心有所属,实难从命。陈烁直言道。

“你心有所属?”汉英宗冷冷地扫了一眼,站在言庭羲身旁的何轻语,何轻语顿觉一股寒气从心里透出,瞬间寒彻全身。

“是,臣心有所属,此生非她不娶。”陈烁磕头道。

“你喜欢的是哪家闺秀?说出来,朕给你指婚。”汉英宗明知故问。

陈烁斜眼看了看何轻语,神情黯然,他喜欢的人已为人­妇­,在这大殿之上,他如何说出她的名字?

“陈烁,你看中的是谁说出来,朕帮你指婚,必让你满意。”汉英宗又道。

陈烁抿紧­唇­角,不发一言。

宫人们鱼贯而入,奉上珍味佳肴,琼浆玉霹。站在汉英宗左侧的内侍宫双掌一击,大殿内丝竹之声悠然响起,打扮艳丽的歌舞姬们涌入殿中,翩翩起舞进殿内。

何轻语始终保持沉默,心无旁鹜地认真吃菜。可惜她不想惹事,不代表别人不会找她麻烦,唯一令她没想到的是,跳出来找她麻烦的不是程瑶,不是一直拿恶狠狠的眼神凌迟她的齐婉凝,而是苏晴。

在各府的郡主争先恐后表演后,苏睛走了出来,盈盈下跪道 :“小女愿为皇上献上霓裳羽衣舞,恭贺皇上万寿无疆。”

“准!”汉英宗笑眯眯地道。

苏晴跪在原处没动,小女还有一个请求,恳请皇上答应。”

“什么请求,说来听听。汉英宗心情愉悦很好说话。

“小女听闻汾阳王妃琴技高超,琴音绕梁三日而不绝,小女想请汾阳王妃为小女­操­琴,恳请皇上恩准。” 苏晴道。

何轻语愕然,什么时候有这传闻?她怎么不知道?

“汾阳王妃,你就为晴郡主­操­琴一曲吧!” 汉英宗问都没问何轻语是否愿意,就直接开了金口。

皇上之言就是圣旨,何轻语不敢违抗,起身走到殿中,向汉英宗行礼领圣。宫女们很快就将琴摆好,何轻语坐下试了试音,对苏晴道 :“睛郡主,开始了!”

“好!”苏晴盯了何轻语一眼,独立殿中,摆出妖娆的姿势。

《霓裳羽衣曲》全曲共三十六段,分散序、中序和曲破三部份。以何轻语现在的琴技,她无法驾取此曲,只是箭在弦上,只能硬着头皮上。

六段散序抚完,中序是一个慢板的抒情乐段,中间有几次由慢转快的变化,苏晴按乐曲节拍载歌载舞,时而腰肢轻拧,旋转媚笑横生,时而玉臂软舞,半遮芙蓉俏面。

曲破又名舞遍,是全曲Gao潮,繁音急节,乐音铿锵,从散板到慢板,再逐渐加快到急拍。何轻语十指在琴弦上翻飞,竭尽全力,额头渗出薄汗。忽听到一缕清越的萧声悠扬响起,微微侧目,言庭羲已走到她的身旁,长身而立,执一枚玉箫在­唇­边吹奏。

有言庭羲以箫声相助,弥补了何轻语在琴声上的不足,何轻语没有当众出丑,送给言庭羲一个感激的眼神,扬起­唇­角,笑靥如花。

何轻语感激的眼神看到陈烁和三皇子眼中,却成了媚眼,两人脸­色­­阴­沉了下去,一个猛喝酒,一个捏酒杯。

曲到结尾.已然转缓,余音袅袅。苏晴一个旋转,结束了这个舞蹈,跪下道:“皇上.汾阳王夫­妇­鹣鲽情深,琴箫合奏,艳冠古今。小女的舞有画蛇添足之虞,恳请皇上恕罪。”

何轻语眉尖微蹙了一下,苏睛的话,让她有种怪异的感觉。

“晴儿不必过谦,你跳的颇有唐朝盛世之风,好好好。汉英宗捋了捋胡须,“醇王世子陈烁在何处?”

陈烁没提防被叫到名字,继续喝着闷酒,在内侍的提醒下,方才起身离席。

“晴儿天资聪颖、娟秀娴雅,特赐婚醇王世子陈烁择吉日完婚。”汉英宗金口一开,把苏晴指给陈烁当世子妃。

醇王夫­妇­和常山王夫­妇­还没起身,陈烁已当场拒婚,“臣斗胆,恳请皇上收回圣谕。”

汉英宗先一怔,几乎以为听错,片刻回过神来,盯着陈烁沉声问道:“陈烁你说什么?”

“皇上厚爱,臣感激不尽。但是,臣已心有所属,实难从命。”陈烁直言道。

“你心有所属?”汉英宗冷冷地扫了一眼,站在言庭羲身旁的何轻语,何轻语顿觉一股寒气从心里透出,瞬间寒彻全身。

“是,臣心有所属,此生非她不娶。”陈烁磕头道。

“你喜欢的是哪家闺秀?说出来,朕给你指婚。”汉英宗明知故问。

陈烁斜眼看了看何轻语,神情黯然,他喜欢的人已为人­妇­,在这大殿之上,他如何说出她的名字?

“陈烁,你看中的是谁说出来,朕帮你指婚,必让你满意。”汉英宗又道。

陈烁抿紧­唇­角,不发一言。

醇王夫­妇­已跪在陈烁身旁,道:“皇上赐婚,是莫大的荣耀,微臣一家深感皇恩浩荡。回家后,必择良辰吉日迎娶晴郡主过门。”

“常山王,朕赐的这门婚事,你可愿意?” 汉英宗问道。

“皇上赐婚,无上恩宠,臣愿领旨。”常山王纵是有再多不满,也不敢抗旨,磕头谢恩。

陈烁与苏晴的婚事就此拟定。

苏晴幽怨地看了陈烁一眼,垂睑谢恩。陈烁面如死灰,被醇王妃强行拽回了席上。

小小Сhā曲过后,歌舞再起。

突然看到程瑶长身而起,何轻语端茶杯的手一颤,溅了几滴茶水在桌面。

“别怕,有我。”言庭羲凑到何轻语耳边小声安抚。

何轻语苦笑,苏晴是她惹的祸,程瑶是他惹的祸,他们俩就是两个祸头子。

“皇帝舅舅,瑶儿要为皇帝舅舅抚琴一曲,祝皇帝舅舅福寿安康。程瑶娇笑地站在殿中,不过,瑶儿一个人不够热闹,瑶儿想请汾阳王妃随着我的琴声即兴跳舞,皇帝舅舅,你说好不好?”

何轻语无语凝噎,要不要轮番找她麻烦啊?

第十章

“准瑶儿所请。”汉英宗抖着胡须,笑得老­奸­巨猾,“汾阳王妃你就随瑶儿的琴声起舞,恭贺联福寿安康吧。”

苏晴、程瑶都是未出阁的贵女,在宫宴上展现才艺,引人注目,实属常情,可是何轻语是有夫之­妇­,又贵为汾阳王妃,刚才汉英宗直接开口要她抚琴,不容她拒绝,对她,时汾阳王府都是一种轻侮。现在程瑶又再次挑衅,而汉英宗又再次同意要她跳舞,其目的已昭然若揭。

一再退让换来的是再三的轻侮,何轻语忍无可忍,再也无法顾忌什么­妇­言­妇­德,正要起身严辞拒绝。言庭羲早她一步,起身朗声道:“皇上,贱内她不会跳舞。微臣提议,不如让贱内抚琴,微臣与瑶郡主跳一支抵足舞,恭贺皇上福寿安康。”

殿内因言庭羲的话,安静了下来。抵足舞,是祈福的舞蹈要求舞者脱鞋起舞。言庭羲是男人,他脱鞋跳舞,只会被说成放荡不羁。可程瑶身份尊贵,又是女儿家,不比那此歌舞姬,岂能当众­祼­露玉足?

何轻语不错眼地看着言庭羲,他这一招够毒,汉英宗想要羞辱汾阳王府.他­干­脆什么脸面都不要,不止让她抚琴,他还跳舞,这算不算置之死地而后生?

汉英宗脸­色­一僵,他本以为言庭羲会断然拒绝让何轻语跳舞,那么他就可以借机问罪,说言庭羲不臣之心,不愿他福寿安康,再一次警告汾阳王府,可现在这个情况,他只得放弃最初的打算,道:“今日是元宵佳节,城内火树银花,正是灯明月明的好景致朕就不留诸位爱卿了,都出宫观灯去吧!逸之和瑶儿的抵足舞就留待下次再看。”

这场无趣的夜宴到此结束,众人都可卸下面具回家,不用在这里演表面上的亲密戏。

马车拐过两道弯,将皇宫抛在了车后,一直面无表情的何轻语突然放声大笑,笑得花枝乱展,笑得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语儿,语儿。言庭羲被何轻语近似癫狂的笑声给吓倒了,一把抱住她,语儿,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我没事……” 何轻语把头抵在他的怀里,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重复的说着这三个字,在这个没有人权,君主至上的古代,心中的愤恨,她无法说出口。

言庭羲眸­色­微沉,搂紧因为哭泣而全身颤抖的何轻语,沉声道:“语儿, 你放心,今日之事,他日我必当加倍奉还于他。”

何轻语倏地停止的哭泣抬起头,用质疑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言庭羲,汉英宗是九五之尊,掌握生杀大权,他凭什么说可以加倍奉还?谋权篡位,岂是象嘴上说的那般容易?

言庭羲看懂了何轻语眼中所要表达的意思,拿起丝帕,轻柔地拭去她满脸泪痕,低声道:“皇上年近六旬,身体怯弱,而皇子们都已长大成|人了。”

何轻语眸中一亮,想到表面上与言庭羲不和的呼延寒衣,心中了然,谋权篡位是不容易,可换个人当皇帝,难度应该少很多。不是她太狠心,而汉英宗太过份,她的终身大事被他搅和的已经不如意,他居然还纵容人来当面羞辱她,还故意当众赐婚,逼陈烁的说出她的名字,好借机指责她名节有损,这个恶毒的老匹夫,让他寿终正寝,真是便宜他啦!

“不气了?” 看着何轻语略显红肿的双眸,言庭羲柔声问道。

何轻语抿了抿­唇­,伸把他手上的丝帕扯了回来,靠在软软的锦垫,看着小木桌上的油灯发呆,听到车外不时传来的烟花爆竹声,不由轻叹一声,这阖家团圆的佳节,她却无人可以团圆,古代的爹娘已离世,现代的父母远在另一个时空,脸­色­微黯,悲从中来。

见何轻语脸上露悲容,言庭羲以为她对刚才的事还是无法释怀,眸中闪过一抹心疼,道:“娘子,今夜是上元佳节,随夫君我一起去赏灯,如何?”

何轻语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微微颔首。

明月如霜,寒风似水,冬日的萧瑟,丝毫不减元宵节的热闹,城内灯火通明,街上人来人来,长街两旁搭着戏棚子,吹拉弹唱,说书,演百戏,变戏法,打把势卖艺,叫卖的小贩,来来往往赏灯游玩的人群,熙熙攘攘,非常的热闹。

一些大户人家还不时的燃放烟花爆竹,加上满街的各­色­花灯,­色­彩斑斓的珠帘,街上不要说是马车,就是轿子都走不过。言庭羲和何轻语下了马车,顺着人流的方向走,侍卫们不着痕迹地挡开人群。

各­色­争奇斗艳的灯笼将整个街道映照得宛若人间仙境,何轻语默默地看着路边的彩灯,突然想到了辛弃疾的那首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阐珊处。”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阐珊处?念到这一句,何轻语不由侧目看了看走在身旁的言庭羲,眸光闪动了一下,抿了抿­唇­。

言庭羲看到何轻语的心情似乎好些,温柔一笑,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人多别挤散了。”

何轻语感受他掌心的温暖,微微垂睑,坐在一群各怀心思的人中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太累,容她暂且靠靠他吧!

“娘子我们去猜几个灯谜玩玩。言庭羲提议道。

“好。”何轻语抬眸笑道。

两人朝着人最多的那个灯谜台走去,周围的人热情地向他们介绍,这灯迷台上有上百个灯谜,摊主言明若是猜到一道灯谜,那灯自可领去。若是连着猜对十道灯谜,就可得到那盏­精­致的七彩琉璃灯和二两银子。

这奖赏对普通老百姓来说,非常丰厚,人人争先恐后的抢着猜灯谜。何轻语不在乎那二两银,却很喜欢那盏造型别致的琉璃灯。

言庭羲想到静儿还在清江楼等着,在没查清情况之前,不便冷落她,笑道:“娘子这此灯谜难不住你,那盏灯肯定是你的。”

何轻语挑眉,“对我这么有信心?”

“那当然,你可是我的娘子。”言庭羲信心十足地笑道。

何轻语斜了他一眼,这猜不猜得中谜语,跟她是不是他娘子有什么关系?

“主子,主子,有人已经猜出六道灯谜了。”添香心急地扯了扯何轻语的衣袖。

听到有人猜出六道灯谜,何轻语怕琉璃灯旁落,顾不得再搭理言庭羲,走了过去。

“保护好主子。”言庭羲吩咐了那此侍卫一句,离开灯谜台,往清江楼而去。

这个台上设的都是字谜,共十行,每十盏灯挂一排,猜谜的人由第一盏猜到第十盏,前易后难。

“湖心残月照扁舟,打一字。”何轻语下花灯上贴的灯谜纸,略一沉吟,迷底是“剧”字。

“风雨空中雁阵斜。何轻语扯下第二个灯谜纸,“‘佩’字。”

“水映横山落残红。”

“绿。”

先前那位猜中六道灯谜的姑娘被第八道灯谜给难住,铩羽而归。

何轻语这一排的第七个谜面是:“海棠开后落残梅。”

何轻语微微蹙眉,这个谜语有点难度。

“主子,您快猜啊!”添香不懂猜,只会催。

子衿拧了她一把,“闭嘴,别吵主子。”

“是个‘淌’字。”有人Сhā嘴道。

何轻语听这声音很熟悉,回头一看,是谢拓,扬­唇­一笑,道:“拓三哥。”

谢拓眉眼含笑地注视着她,道:“语妹妹真是好兴趣,在这里­精­谜玩。”

“我可不是在玩,我是要赢那盏琉璃灯。”何轻语指着台上那散发着七彩流光的琉璃灯,笑道。

谢拓眸中闪过一抹异­色­,问道:“猜对几个了?”

“你刚刚帮找猜时第七个,还刺三个,你要帮我一起猜。”后面的更难何轻语担心猜不出来。

“好。”谢拓扯下了第八个灯谜纸,谜面是:“孤峦叠嶂层云散。”

“语妹妹,可猜出来了?谢拓笑问道。

何轻语想了想,道:“可是个‘崛’字?”

谢拓含笑赞道:“语妹妹好厉害。”

“是这谜语太简单,那里是我厉害。”何轻语向前走了几步,扯下第九个灯谜纸。

“默许,打一字。”何轻语偏头看着谢拓,“拓三哥,你猜这是什么字?”

“这个难不住我,既是无言许字无言,就是午字。”谢拓笑道。

何轻语挑挑眉,扯下最后一个灯谜纸,上面只有一个字,“编。”拿着在谢拓面前晃了晃,“这个难不难得住你?”

“这个?”谢拓摸着下巴,故做沉思。

“快猜了,再不猜,灯就被别人赢走啦!”何轻语看到另一边有位公午已猜到第八个,急了。

谢拓笑了起来,伸手想要象小时候一般拧拧她的小耳朵,伸到一半,又垂了下来,道:“这是个‘笨’字。”

十道灯谜全都猜对,何轻语去摊主那里领来琉璃灯,看着它变幻莫测的光影,开心地笑道:“谢谢你拓三哥,要不是有你帮忙,我肯定赢不回这盏琉璃灯。”

“语妹妹越来越客气了,你派人送来了那么多年礼,我岂不是也要跟妹妹说声谢谢?”谢拓笑道。

何轻语笑了起来,目光扫过人群,这才发现她的夫君汾阳王言庭羲并不在人群当中。

第十一章

“ 王爷去哪里了?”何轻语开口问道。

谢柘停下脚步,看着近在咫尺的何轻语,目光落在她挽起的新月髻上,幽深的眸底染上一丝落寞。

“回主子的话,王爷有事先走了,让属下们好好保护主子。”侍卫小头领恭敬地禀报道。

何轻语眸光微闪,回头对谢柘,笑道:“柘三哥,我要回家了。”

高挂的花灯和似水的月光衬得何轻语幽深的双眸清然澄净,那灿烂的笑容,鲜活生动,谢柘略略别过头,扬­唇­笑得温和,“语妹妹慢走。”

何轻语屈了屈膝,领着子衿和添香,带着那一群侍卫向外走。刚挤出人群,就遇上了徐伃和詹氏,两人手上各提着一盏画着鸳鸯的灯笼,说说笑笑地往这边走来,那恩爱的模样,真正是羡煞旁人。

“二哥哥,二嫂嫂。”何轻语笑盈盈地唤道。

“语妹妹?”两人惊讶地看着何轻语,“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轻语被他们问得一愣,“我在这里猜灯谜。”举起手中的灯,“赢回了一盏七彩琉璃灯。”

徐伃和詹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何轻语一直在这里,那刚才清江楼上和言庭羲在一起的女人是谁?

“怎么了?”何轻语问道。

“没什么。”徐伃和詹氏怕何轻语伤心,不敢让她知道言庭羲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这花灯好漂亮。”

何轻语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道:“我这花灯没二哥二嫂手上的鸳鸯花灯漂亮。”

徐伃和詹氏眸­色­微沉,脸上闪过一抹忧­色­。“语妹妹。”

“好了好了,语儿不打扰二哥二嫂花前月下,先行一步。”何轻语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带着她身后那一堆人快迅离开。

“这个言庭羲实在是太过份了,刚才那女子必是他的那个叫静儿的宠妾。”徐伃想到城中的传闻,立刻肯定了静儿的身份。

“语妹妹若是知道这事,一定会很难过。”詹氏眼泛泪光,看着何轻语离去的方向,“语妹妹好生命苦啊。”

徐伃满脸怒容,恨声道:“齐大非偶,他根本就不是语妹妹的良配。”

詹氏一惊,道:“夫君慎言,语妹妹的婚事可是皇上指的。”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就算汉英宗乱点鸳鸯谱,身为臣子也不能出言指责。徐伃眸­色­微沉,长叹一声,道:“娘子,我们回去吧。”

这灯是没心思赏了,夫妻攥手离去,却不曾想他们的对话,被一旁的谢柘全听了去。

原来传闻都是真的,原来她是在强颜欢笑。谢柘眸底闪过一抹­阴­霾,转身离去,消失的拥挤的人群之中。

不管这三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思,何轻语是提着那盏琉璃灯,坐着马车回了王府,梳洗一番,上床歇息。

这边何轻语在床上舒舒服服睡觉,那边言庭羲在街上辛辛苦苦演戏。好不容易陪静儿赏完灯,两人回到府中,言庭羲和颜悦­色­地把静儿送回兼葭院,急冲冲赶回隐铭居。

呼延寒衣在屋中已等候多时,他手里抓着一壶酒,坐在椅子上,脚搭在书桌上,喝得不亦乐乎。

“你少喝点酒。”言庭羲皱眉。

呼延寒衣挑眉,呛声道:“你自己的事还管不过来,我的事,你少管。”

“今天多亏是我去盯,要是让那些小子去,只怕查不出幕后之人来。”呼延寒衣表功。

言庭羲眸光一闪,“是谁?”

呼延寒衣勾起一边嘴角,“贵妃娘娘。”

言庭羲一惊,片刻释怀,贵妃娘娘乃是大皇子生母,大皇子虽然体弱多病,可是他也是汉英宗的儿子。就连一向摆出不理世事态度的酝王都出来惹是生非,更何况是曾经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她有野心是正常的。

“你那个小妾,要对付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宝贝王妃。贵妃娘娘许诺,只要她盗出名册,新帝登基后,就扶她当王妃。”呼延寒风补充了一句。

“她以为凭一本名册,就能令那些人听从她的指挥,拥护大皇子称帝?”言庭羲冷笑,“愚蠢至极!”

“这里面最愚蠢的就是你那个小妾,就算大皇子登基称帝,贵妃娘娘以生母之尊当太后,他们也不可能赐死先帝指给你的王妃。更何况她做了这样的事情,不被灭口就已是万幸,还想当你的王妃。啧啧啧,言狐狸,你上哪里弄来一个比猪还笨的女人?这样的谎言也相信。”呼延寒衣毫不客气地嘲笑言庭羲。

言庭羲瞪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言狐狸,我一直都想问你,你要照顾那个女人,给她找户好人家,备上厚厚的嫁妆就是,为什么要纳她为妾?”呼延寒衣皱眉问道。

“裴健说她身体不好,嫁入别家,怕没有子嗣,会被夫家休掉。”言庭羲解释道。

呼延寒衣拍案大笑,直笑得言庭羲的脸变成了铁青­色­,才止住笑,道:“言庭羲,是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还是你被那个恩怀蒙蔽了心智,这样漏洞百出的谎言,你也相信。”

“我的确是相信裴健的话,才纳她入门,可是后来,她提出那些非份的要求,使我对她产生了怀疑。”言庭羲眯了眯眼睛,眸中­精­光若隐若现。

“狐狸终究是狐狸,警觉­性­还是蛮高的,她跟你耍手段,还是太­嫩­了些。”呼延寒衣大笑道。

言庭羲揉了揉额头,道:“明天我要开始禁足,你行事要格外小心。”

“我只是个小小院判。”呼延寒衣不甚在意地喝了口酒,“又好酒贪怀无大志,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

正事谈完,言庭羲想起妙盛师太的话,道:“呼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已为人­妇­,难道你真要为她一辈子都不娶妻?”

“时辰不早,我先走了。”呼延寒衣扯了一下皱巴巴的衣衫,转身离开,消瘦高挑的身形隐入浓浓的夜­色­中,从密道中离开了汾阳王府。

每次说到这个事,呼延寒衣就会回避,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他放下往事?言庭羲皱眉,起身推开窗,仰天看了已西斜的满月,掩上窗,夜静更深,他不想去隰桑院吵醒何轻语,在隐铭居歇下了。

晨起梳妆,何轻语用过早膳,先去给太妃请安,再去议事厅听管事们说家中事务,卢五勇等人处事­干­练,再加上何轻语不想多管,只是过去点个卯,虚言问几句罢了。

刚回到隰桑院,八名姬妾过来请安,还没打发走她们,就听到外面秦嬷嬷问道:“静儿小姐过来有什么事吗?”

静儿没有理会秦嬷嬷的问话,径直走了进来,她一袭大红­色­绣缠枝牡丹丹凤朝阳的云肩,粉红­色­对襟立领缕金牡丹凤凰刺绣褂子和浅黄竹菊万字福寿刺绣长裙,挽着凌云髻,戴着八翅凤钗,俏脸含春,­唇­角带笑,端是风情万种。

“王妃可知昨夜六郎陪谁一起赏月观灯?”不等何轻语说话,静儿就大摇大摆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洋洋得意地挑眉问道。

屋内的人都不是笨蛋,都听出了静儿话中之意,静儿摆明了告诉众人,昨夜言庭羲陪她一起赏月观灯。众姬妾脸上顿时露出嫉恨的表情,目光落在何轻语身上,看她如何惩处这个不知尊卑的小妾。

当知道言庭羲昨晚是去陪静儿时,何轻语有些许的失落,不过很快就抛开了,早就知道言庭羲不是可以依靠的人,现在更证实她的想法没错,昨夜脆弱已经过去,人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平静地抬眸直视静儿。

静儿在两人视线相接后很快调开目光,何轻语从她那一闪而过的眼神中看到了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不甘、不屑和不满。静儿爱言庭羲,把她当成敌人,不甘心言庭羲娶了她,不屑她嫁给言庭羲,不满她成为言庭羲的妻子。静儿渴望并妒忌着她的名分和地位,迫切想要拥有她现有的虚名,成为言庭羲的妻子。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这虚名,她不想要,她根本无意成为言庭羲的妻子,可在圣旨的桎梏下,她和言庭羲将永远捆绑在一起,没有解脱,至死方休。

何轻语微微勾起­唇­角,略带苦涩地笑道:“王爷陪谁赏月观灯,是王爷的自由。没什么事,你们就都下去吧,我乏了。”

说完,何轻语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卧室走去。

静儿狠狠地咬牙,这个不要脸的臭女人,还真是会端架子,扬声道:“昨天,王爷陪我在街上赏月观灯。”

何轻语充耳不闻,径直走进卧室,将门关上,这妻妾争宠的戏,她不想演。

“以恩换情,焉能长久。”方素琴不屑地斜了静儿一眼,出门自去。

洪俏丽走到静儿面前,“静儿小姐,做人最紧要的是认清自个的身份,别太得意忘形。”

“你跟她说那么多做什么?”郑氏扯了扯洪俏丽的衣角,“我们走吧,别吵着王妃休息。”

几个姬妾出门各自回院子歇息。采薇几个­阴­沉着脸,毫不客气地把静儿请了出去。静儿在隰桑院外站了片刻,转身往隐铭居找言庭羲。

何轻语在卧房内听到外面没了声响,开门走了出来。

“王妃!”秦嬷嬷担忧地迎了上去。

“妈妈,别担心,我没事。”何轻语淡淡地笑,“叫他们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王妃,要去哪里?”秦嬷嬷问道。

何轻语笑道:“我去店里转转,天天闷在这院子里,好无聊。”

“王妃出去逛逛也好。”秦嬷嬷出门吩咐人去前面备车。

一盏茶的功夫,下人通报,车已备好。

何轻语带着子衿、缃儿和添香三个丫鬟和四个婆子,以及那六个木头人,出了王府大门,坐车往街上去。

第十二章

何轻语坐着马车,在街上转悠,先去布店,再去成衣铺和胭脂铺,再去清江楼,到小面馆坐了片刻,午时正方去东瀛酒楼。

是用餐的时辰,东瀛酒楼内高朋满座,掌柜看到自家主子来了,忙吩咐小二去收拾雅间。东瀛酒楼的生意如此红火,让何轻语坚定了开分店的信心。虽然朝堂上硝烟弥漫,暗潮涌动,虽然还不知道言庭羲在这场争斗中是输是赢,但是何轻语不想过多的去考虑。都说人无运虑必有近忧,何轻语却认为,人要是常常远虑那就尽是近忧。

酒足饭饱,何轻语决定回老宅找何方商量开分店的事,却不曾想,在大厅会遇上独自来卖唱的小豆子和刘建中。

“哈哈,好俊的小妞。”刘建中站在小豆子的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一双三角眼,闪着­色­迷迷的光。在他的身后,站着七八个凶神恶煞的打手,这让酒楼其他客人敢怒不敢言。

何轻语眼中闪过一抹怒意,这就是陈氏为徐伈选的好夫婿。抬了抬手,示意掌柜上前去劝阻。

“刘公子。”掌柜上前陪着笑道。

刘建中瞪了他一眼,“滚一边去,别打扰二爷我办正事。”

“小的不敢打扰二爷办事,只是二爷要在这里办事,伤着旁人是小事,万一伤着自个了,小的没法向我家主子和候爷交待,还请二爷给小的几分薄面,就这么算了吧。”掌柜圆滑地笑道。

刘建中挥手给了掌柜一巴掌,骂道:“二爷我凭什么给你这狗东西面子?”

掌柜的被刘建中打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何轻语怒不可遏,对那六个木头人道:“你们几个去好好教训那个无耻之徒。”

刘建中所带的人都是乌合之众,木头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丢出了酒楼的大门。除了刘建中只是皮外伤,那六七个打手,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酒楼的食客们早就看不惯刘建中,见有人出手教训他,大声叫好。

刘建中刚要说几句狠话,可一看到几个木头人身上戴的腰牌是汾阳王府的,再一看被婢女婆子簇拥着的何轻语,屁都没放一个,就领着那六七个打手灰溜溜地走了。

何轻语摇头叹气,她不明白陈氏到底看上了刘建中那一点,要瞒着家人把徐伈许配给他。

小豆子捡起地上断了一根弦的月琴走了过来,给何轻语行礼道,“承蒙夫人再次相助,夫人的大恩大德,小豆子今生今世都不知何以为报。”

“小豆子你不必这样客气,只是你应该知道,你来这些地方就会遇到这些恶人的,你为什么还要独身前来?”何轻语没有看到小豆子的娘同行。

“我爹爹病了,弟弟也病了,娘要照顾爹爹和弟弟,做旁的事挣不了几文钱,唯有卖唱希望能多得些赏钱,好给爹爹和弟弟看病。”说道最后,小豆子红了眼眶。

何轻语黯然,这真是越穷越病,越病越穷。

虽然闹了场风波,但是在座的食客还是把碎银放进小豆子的铜盘上,子衿在何轻语的示意下,拿出两锭各十两的银子放到她的铜盘上。

小豆子收拾好东西,把那二十两银子放在何轻语面前,跪下磕头道:“夫人,俗话说长贫难顾,小豆子上回已经收了夫人的金镯,这次不能再收这个银子。小豆子妾夫人答应小豆子,让小豆子在这里卖唱挣钱。”

小豆子有志气,愿意自食其力,何轻语乐见其成,和掌柜打好招呼,让他多多照顾小豆子。

小豆子欢喜地跟何轻语道了谢,拿着碎银子去抓药。何轻语则回何家老宅找何方,商量开分店的事。

何轻语在外面乐不思蜀,言庭羲在隰桑院内望眼欲穿。静儿不知事发,到隐铭居向言庭羲撒娇告状。事情还没到摊牌的时候,言庭羲虚与委蛇,可在听到静儿去向何轻语炫耀昨夜他陪她观灯一事,知道麻烦大了,何轻语肯定会误会他又宠妾灭妻,忙三言两语打发走静儿,赶去隰桑院找何轻语解释。

谁知何轻语不在房中。

婢女们言道王妃出门,尚没回。

再问王妃去了何外?

婢女们答曰,王妃只说去街上逛逛,并没有说去哪里。

这个时候出门,又不说去哪里,她果然生气,言庭羲­唇­角勾起一道愉悦的浅笑。昨夜他怕吵着何轻语,没有过来,凌晨接到齐先生写的密信,稍稍耽搁了一下时间,虽然错过了向何轻语解释的好机会,但是知道何轻语对此事并不是无动于衷,言庭羲很高兴。

心急要见佳人,可是芳踪难觅,闷生在房中,让言庭羲真正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连午膳都没好好用。

直等到夕阳西下,才听到门外小丫鬟道:“王妃回来了。”

言庭羲本想到门前去迎她,想了想,斜靠在软榻上,顺手抽出一本书,假装在看书。

“王妃,王爷一直在房里等你。”采薇迎了出去,扶着何轻语的手,小声道。

何轻语神­色­淡淡地走进暖阁,看到斜躺在软榻上的言庭羲,愣了一下,这男人真有本事,书倒着也能看,微微垂下眼脸,行礼问道:“不知道王爷找妾身有什么事?”

言庭羲放下书,看了看何轻语的脸­色­,没有愠­色­,轻咳一声,挥了挥手道:“你们几个先下去,我有话要跟王妃说。”

采薇几个没动,看着何轻语,何轻语点了点头,她们方行礼退了出去。

“语儿,过来坐。”言庭羲拍了拍软榻,笑道。

何轻语抬眸看了他一眼,走到离他最远的一张椅子坐下了。见她不肯过来,言庭羲也不恼,提起放在高几上的琉璃灯,笑道:“我家娘子好厉害,果然一个人就把琉璃灯给赢了回来。”

听出言庭羲在一个人三字上落下重音,何轻语挑了挑眉,她就不信昨夜的事那些侍卫没告诉他,淡淡地道:“不是我一个人赢回来的,柘三哥帮我猜了三道谜语,要不然,这盏灯就被别人赢走了。”

何轻语心底无私,回答的十分的坦然。言庭羲没再纠结着不放,搁下灯笼,笑着起身走到何轻语身旁,躬身给何轻语行礼道:“为夫没陪娘子一起猜谜,请娘子不要生气,为夫在这里给娘子陪个不是。”

“王爷说笑了,妾身没有生气。”

何轻语说的是大实话,言庭羲却以为她在堵气,眸底的笑意更深,继续逗她,“娘子,你是妻,静儿是妾,我去陪她,不陪你,娘子真的不生气?”

“妾身真的没有生气,王爷请放心,妾身自知身份,绝对不会­干­扰王爷的事,王爷愿意找谁就可以找谁,妾身没有任何意见。”重复的话说过来说过去,何轻语烦了。

何轻语的语气里明显透着不耐烦,言庭羲叫苦不迭,逗过头了,忙解释道:“娘子,我陪静儿,是因为她盗走了我一份名册,为了引出她幕后的人,我才会假借陪她观灯,放她出府。”

那个口口声声说爱言庭羲的静儿,居然是别人安排进来的眼线,那么她在王府所作所为,都是在演戏?可是静儿所表现出来的妒意,不象是假的,何轻语怀疑地看着言庭羲,“言庭羲,你会不会搞错了?”

“没有搞错,已经证实。”言庭羲沉声道。

“言庭羲,静儿当别人的眼线,肯定有苦衷的,你还是再查清楚一些,把事情的严重­性­告诉她,她会反思的,不会再当人家的眼线的。”何轻语眸中染上一抹淡淡的同情之­色­,以静儿在府中的那些表现,就可以知道她爱言庭羲爱疯了头。爱情是排他的,她爱他,肯定不愿他身边有其他的女人,唯一的方法,就是让言庭羲失去王位,这样她才能和他双宿双飞。只是这方法是错误的,言庭羲失去的不仅仅是王位,还有生命。

“语儿,你不必为她说话,她没有苦衷。”言庭羲微眯的双眸,闪过冷酷的寒光。在纳静儿入门时,他就已经明确告诉她,她不会成为他的正妻。何静儿却不死心,胆敢觊觎正妻之位,伤害何轻语,盗取名册,做出背叛他的事,他绝不原谅她。只是言庭羲并没有意识到,如果他不是顾念恩情,答应纳静儿入门,让静儿觉得既然她能进王府门,她就能当正妻。如果不是他在觉察到静儿不安份后,没有约束,而是一再纵容,静儿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何轻语不了解事情的全部,不好多说什么,换了个话题道:“言庭羲,这王府内,究竟有多少别人的眼线?”

“到昨天为止,一共查出三十七个。”

查出来的就有三十七个之多,那没查出来的不知道还有多少,王府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是灭项之灾。虽然不惧死亡,但是有活下去机会,她还是愿意活下去。

何轻语抬头盯着言庭羲,表情严肃地问道:“言庭羲,你老实说,这场争斗,你的赢面有多大?”

言庭羲勾起­唇­角,信心满满地道:“我不会输。”

“言庭羲,光有信心是不行的,必须要有实际行动。”何轻语不满意言庭羲的回答。

“宫中有呼延寒衣照应,只要有风吹草动,他就会通知我。栾华在军中坐阵,不会出什么问题。齐先生也已赶去边境,只要边境不太平,皇上就没有心思再死盯着我不放,到时候我们行事会更方便。”言庭羲不想何轻语太过担心,坦然相告。

听到言庭羲计划周详,何轻语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了些。

第十三章

屋外北风渐紧,竹叶被吹的沙沙作响,还有半个多月就立春,可这冬季寒意却丝毫不减,冰冷刺骨,明天只怕又有一场大雪。用过晚膳,何轻语和言庭羲一人端着杯养生茶,坐在暖阁内说话。

“语儿,过完年,你这个当家主母,是不是该整顿内宅,那些不服管教的人,该打发的打发,该处置的处置?”言庭羲吹开冉冉上升的水雾,浅啜一口热茶,悠悠地道。

何轻语一怔,抬头盯着他,“静儿也要打发走吗?”

“是。”言庭羲眸中寒光一闪,对于背叛他的人,他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你不再查证一下吗?”何轻语觉得静儿有苦衷。

“呼延亲眼目睹。”

“他那么爱喝酒,醉眼朦胧的,看错也有可能。还是再查证一下吧!”事关重大,何轻语觉得还是慎重一点为好。

言庭羲抬头看着何轻语,道:“没有这个必要。”

男人真绝情。何轻语不满地横了言庭羲一眼,道:“既然如此,你大可自己动手,为什么要我出面打发她?”

“你是主母,掌管内务,整顿内宅,名正言顺,不会引起她们幕后那些人的怀疑。”言庭羲从袖袋里取出一张写满字的纸,“上次你我成亲,母妃打发走了二十个,这十七个是这几个月查出来的,‘新官儿上任三把火’,娘子,就辛苦你把火烧起来。”

何轻语把纸接过去,用心记下了那十七个人的名字,把纸递还给言庭羲,为了活下去,她必须下狠手清除掉这些眼线,正颜道:“我会想办法的。”

言庭羲把纸凑到烛火上点燃,烧成了灰烬。杯里的茶渐凉,杯中升起水雾渐渐淡去,何轻语低头看着茶水,默默地想事。

“王爷。”采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何事?”言庭羲沉声问道。

“王爷,同侍卫在院门外求见。”采薇禀报道。

“语儿,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言庭羲走了出去。

不知道又是什么事?何轻语皱了皱眉,转身走进卧室。

“王妃,床铺好了,你现在就睡吗?”子衿和缃儿见何轻语进来,忙上前搀扶。

“不,叫她们备热水,我要先沐浴。”今天在街跑了一天,虽然没出汗,何轻语还是想洗洗。

“原本就预备好了热水,给王妃沐浴的,奴婢这就去准备。”缃儿答应着下去。

子衿从箱子里取出一套崭新的粉红­色­绣白梅的睡衣,“王妃,穿这套可好?”

“什么时候又做了套新睡衣?”何轻语笑问道。

“过年前,青秣送了几套新衣进来,这套就是那时候做的。”子衿扶何轻语在梳妆台坐下,帮她把钗环卸下,拿着梳子,把何轻语散开的头发一点点梳理顺滑。

言庭羲进屋时,何轻语已去沐浴,看着梳妆台上摆放整齐的金簪玉钗和戒指镯子,心中一荡,扬起了­唇­角,解下锦袍,穿着白衣的睡衣半靠在床头。

等了一会,何轻语披着粉红­色­披风走了进来,半湿的青丝松散的挽在脑后,用一枚白玉兰花簪别着。烛火朦胧,佳人如玉,何轻语那张白­嫩­似雪的小脸越发粉­嫩­晶莹。言庭羲看的痴了,恍惚如在梦里。

何轻语见言庭羲靠在床头,转身往暖阁走去。

“语儿,你要去哪里?”言庭羲惊讶的问道。

“去暖阁睡觉。”何轻语头也不回走了出去,把纤柔美丽的背影留给一脸沮丧的言庭羲。

采薇几个跟在何轻语身边十几年,知道何轻语决定的事,是无法更改的,对于她和言庭羲之间的事,她们不敢多劝,低头退出了卧室。

“唉!”言庭羲挫败地闷哼了一声,当初为了迷惑众人,他错过了与她洞房花烛之夜,现在他拗执的小妻子,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他。事情是他起的头,他自然亲自解决,他一定会纠正她对他的三观,让她忘记过去一切不愉快的事情!

言庭羲­唇­角勾起一道好看的笑弧,他有信心,也有足够的耐心,等让她心无芥蒂,心甘情愿的接受他。

夜阑人静,万簌俱寂,各院的灯火相继熄灭,躺在软棉棉的锦被中,言庭羲能清晰地分辩出属于何轻语的独特香气,拥着清幽甜美的少女芳香,沉沉睡去。

暖阁内,何轻语躺在软榻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言庭羲这一个多月来的表现,和刚才显而易见的意图,让她清楚的认识到,言庭羲是不会再遵守当初的约定。微微蹙眉,翻了个身,趴在软榻上,造成他毁约的原因是什么?是静儿的背叛?还是……

今夜她装聋作哑躲过一劫,明晚怎么办?他不愿遵守约定,难道她就只能束手就擒?何轻语苦恼在软榻上翻来覆去,三更以后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当第一抹阳光照亮东方天际,言庭羲就睁天了眼,他从小习武,警觉心和体力,都是极好的,洗漱更衣,去院子里练剑。

何轻语如常在辰时起床,梳洗更衣,隔窗看着在清冷的晨光中练剑的男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缓缓垂下眼脸,掩去眸底夏杂的情绪。

秦嬷嬷看了一下何轻语的脸­色­,开口道:“王妃浪子回头金不换,王爷如今……”

“妈妈,我饿了,传早膳吧!”何轻语知道秦嬷嬷是好意,可是言庭羲有太多的女人,她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何轻语不肯听劝,秦嬷嬷忧心地皱了皱眉,这么下去,王府什么时候才有小世子?何家什么时候才有小公子?她一边退出房去传膳,一边打定主意要去请徐母好好劝劝何轻语。

传来早膳,言庭羲净了手走了进来,在何轻语对面坐下,看着何轻语眼下淡淡的­阴­影,道:“娘子昨夜睡的好不好?”

“劳王爷惦记,妾身睡的很好。”何轻语垂下眼睛,客气地道。

“今天晚,娘子睡床,为夫睡榻。”

何轻语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他这意思是,他愿意继续遵守约定!

言庭羲夹起一点小菜放在她的碗里,笑道:“一会我们一起去给母妃请安。”

“好。”何轻语低头继续用膳。

这时,门外传来子衿问话的声音,“琴夫人今天怎么这么早?”

“昨儿,我娘家送进来几盆花儿,我特意挑了两盆开的最好的,亲自送过来给王妃摆,子衿姑娘瞧瞧,放在哪里好?”方素琴浅笑道。

子衿看跟在方素琴身后的两个婆子手里抱着两盆花,花树约有两尺多高,苍紫的枝上,深绿­色­的叶间,锦簇着或白紫­色­的小花,浓郁的花香处处散溢。

“谢谢琴夫人,这两盆花就先放在这里吧!琴夫人请厢房奉茶。”子衿把方素琴引去厢房。

何轻语微微挑眉,方素琴一向高傲,今天居然送花过来付好她,太不寻常,眸光微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搁下箸,笑道:“我出去看看。”

“用完膳再去。”言庭羲道。

“我吃饱了,王爷慢用。”何轻语漱了口,拭了拭嘴角,起身去厢房。

“妾身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金安。”见何轻语进来,方素琴放下茶杯,起身,双手叠放在腰间,给她行礼。

“琴夫人免礼。”何轻语双手虚扶,走到上首位子坐下,“琴夫人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王妃,妾身有一句话不吐不快,若是失礼之处,还请王妃恕罪。”方素琴恭顺地道。

“有什么话你说吧!”何轻语淡笑道。

“妾身认为,王爷虽然是众位姐妹的夫君,但是王爷他首先是王妃的夫君才对。那个静儿无名无份地跟着王爷,霸占王爷,于礼不合。”方素琴跪在何轻语面前,“为免王府成为南京城的笑柄,妾身斗胆,恳请王妃整顿内宅,重肃门风。”

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光明正大,看似几分道理,可是却没什么说服力。何轻语盯着跪在地上的方素琴片刻,道:“琴夫人此主,深得本王妃之心,这内宅是该整顿整顿了。”

方素琴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冽的­精­光。

“我还要去给太妃请安,你下去歇着吧!”何轻语挥了挥手,方素琴起身退了出去。

子衿皱眉着:“王妃,这个琴夫人她不怀好意。”

“我知道。”何轻语笑,扯了扯衣角,“走吧,该去给太妃请安了。”

子衿扶着何轻语走出房门,主仆俩看到方素琴一步三加头的往外走,都忍不住笑了起。门帘一响,言庭羲从屋内走了出来,“王妃在笑什么?”

何轻语斜了他一眼,扬­唇­道:“你这些如夫人全是聪明人。”

“王妃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言庭羲挑眉问道。

何轻语笑而不语,扶着子衿的手往外走。言庭羲快步跟了上去。两人给太妃请过安后,何轻语就去议事厅理事,言庭羲禁足在家,闲得无聊,就跟着一起去了。

“奴才(奴婢)给王爷、王妃请安,王爷王妃万福金安。”两人走进议事厅,二十几个管事齐刷刷地下跪行礼。

两人在上首的椅子上分左右各自坐了,何轻语坐定后,扫了众人一眼,轻咳了一声,接过婢女奉上的热茶。

每月的十七日,是汾阳王府发放月钱的日子。既然要清理内宅,那就由发放月钱为由,开始找碴。何轻语放下茶杯,屈指敲了敲帐本,“卢大管家,这兼葭院的月钱是不是错了?”

第十四章

听到何轻语的问话,卢五勇心里一紧,瞄了一眼言庭羲,道:“回王妃的话,这月钱……”

“卢王勇,这内宅的事,王妃说了算。”言庭羲Сhā嘴,怕卢五勇没明白何轻语的意思,回答错误,这戏唱不下去。

卢五勇没有几分能耐,也能当不上这王府总管,听话听音,他虽然不知道这府里的风向怎么突然就变了,但是王爷要变风,他肯定跟着转舵,上前一步躬身道:“请王妃容奴才再看看这帐本。”

何轻语似笑非笑地盯了他一眼,示意子衿把帐本给他。卢五勇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道:“回王妃的话,这月钱是算错了,多算一份给静儿小姐。”

“只算错了这一个月?”何轻语挑眉问道。

卢五勇一愣,难道王妃要找麻烦的不是静夫人,而是帐房?低头假装翻了翻前面的帐页,道:“回王妃的话,这几个月的月钱都算错了。”

“为什么会出这样差错?”何轻语脸­色­一沉,“谁是帐房主管?”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走了出来,“奴才丁安见过王妃。”

丁安,三十七岁,九年前进王府,一年前由帐房副手升任帐房,一向给人的印象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却不曾想他原是酝王安排进来的眼线。

这人隐藏的很深,挖他出来真的很不容易!

何轻语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润了润喉,道:“丁安,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兼葭院的月钱,会比其他院子多出一倍?”

“回王妃的话,兼葭院的月钱是王爷定下的。”丁安道。

何轻语斜眼看着言庭羲。

言庭羲托着茶杯的手轻轻的放在膝盖上,“七月兼葭院住的是裴小姐,八月兼葭院内住的是静夫人。”

身份不同,待遇不同。言庭羲话里的意思很明确,丁安是在妄自揣测主子的意思。一直很镇定的丁安神­色­间有了几分惊慌,跪下道:“王爷、王妃,是奴才办事不周,奴才该死……”

“王府不要自作主张的奴才。”何轻语打断他的话,侧目看着卢五勇,“卢大总管,即日起免去丁安的差事,从此王府永不复用。将他与王府签订的契约还给他,让他收拾好他随身的东西,马上离开王府。”

“是,王妃。”卢五勇答应了一声。

丁安被架了出去,他以为他是妻妾之争的牺牲品,却没想到他的身份已经暴露。

“虽说府里不差这几个钱,可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打发走丁安,何轻语接下来要对付的是静儿,“大总管,你说说,这多发下去的银子,要怎么办?”

“回王妃的话,依奴才愚见,这个月的月钱扣发,上几个月多发的,请静夫人退出来,把帐平了。”刚才何轻语­干­净利落的打发了丁安,震慑住了卢五勇,回话更加的恭敬。

“这个主意还不错。”何轻语低头喝了口茶,“那么,你就找几个人去把这银子收回来,把帐给平了。”

“是,王妃。”卢五勇退出房,点了四个年轻媳­妇­,带进来给何轻语看。

“这四个不错。添香,你跟着她们一起去,要好好跟静夫人说话,知道吗?”何轻语笑盈盈地对添香道。

“奴婢记下了。”添香福了福,领着那四个媳­妇­子,往兼葭院走去。

兼葭院门紧闭,添香走到门口,停下脚步。

一个媳­妇­上前把门拍得震天响。

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一个小丫鬟从里面探出头来,不高兴的问道:“谁这么大声敲门?要是惊吓到夫人,仔细你们的皮。”

“呸!你这小蹄子作死啊!少在老娘面前轻狂!王妃屋里的添香姑娘来了,快进去通报静夫人,慢了一步,仔细老娘揭了你的皮!”那媳­妇­啐了小丫鬟一口,骂道。

内宅中的人最懂得审时度势,何轻语是这府里的主母,大权在握,而静儿只是一个失宠的姬妾,两者之间的实力悬殊,他们当然选择站在何轻语这一边。

那小丫鬟仗着静儿的势,并不惧怕,冷笑道:“刘家嫂子,好大的口气,你就不怕闪了舌头。”

刘家的飞起一脚,将那小丫鬟踢翻在地,“小贱人,还不快去通报,耽误了正事,王妃饶不了你。”

那小丫鬟被吓住了,爬起来就往里面跑去。

添香得到何轻语的暗示,是来特意过来找碴的,不会等静儿答应,就抬脚进门,不紧不慢的跟着那个小丫鬟后面。等静儿听到通报,从正房里走出来的时,添香已经走到了门口。

看到静儿从正房走出来,添香怒火中烧,大户人家的规矩,妾室是不能居正房的。妾室平时只能住在东厢房,正房里的卧室,是男主子留宿时住的。而且妾室就算是服侍男主子就寝,也不能在男主子的身边过夜,等房事过后,这些妾室必须返回东厢房歇息,这是妻妾最根本的区别。

添香不守规矩走了进来,静儿同样很生气,看见添香穿的是二等丫鬟的服饰,怒问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敢乱闯兼葭院!”

见着静儿满脸怒气,横眉冷对的样子,添香扬­唇­一笑,道:“奴婢给静夫人请安。”她嘴上说着请安,人却没动,连头都没有低下,毫无畏惧地与静儿对视。

“你是谁?闯到我兼葭院来想­干­什么?还有没有规矩?”静儿冷冷地质问道。

“静夫人认不认得奴婢没什么打紧的,只要夫人知道这府上真正的主子是谁就行了。”添香冷笑,“丁安擅自作主,这几个月的月钱多发了给夫人,奴婢奉命来请夫人把这几个月多发的月钱退回帐房。夫人,请交银子吧!”

“奉命?”静儿的目光冷冷透出几分凌厉,“你奉的是谁的命?”

“静夫人要是不肯交出银子,那就不要怪奴婢无礼了。”添香根本就不回答她的问题,挥了挥手,“你们进房去,把银子给我翻出来。”

“是。”那四个年轻的媳­妇­领命往正房走去。

“站住!”静儿厉声喝道。

那四个媳­妇­停下脚步,看着添香。

“夫人是愿意交银子了?”添香不无遗憾地问道。

静儿被气得胸前起伏不定,咬着牙问道:“何轻语在什么……”

“啪”的一声,静儿只觉得腮边火辣辣的疼。

“我这一巴掌是替王爷教训你,身为妾室,不知尊卑,胆敢直呼王妃名讳!”添香毫不手软的给了静儿一巴掌。

“你这该死的贱婢,居然敢打我!”因为言庭羲的纵容,府中下人的巴结,静儿是以王府女主人自居,被添香打了这一巴掌,是怒不可遏,指着添香,“我要告诉六郎,打死你这贱婢。”

“啪!”添香又给了静儿一巴掌,冷冷地道:“王爷是你的主子,注意你的称呼。”

被添香一连打了两巴掌,静儿气得暴跳如雷,骂院子里的婢女,”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把这个贱婢给我绑起来!“

兼葭院里的人都呆若木­鸡­的站在院中,添香那两巴掌太震撼,她们已经吓懵了,听到静儿的话,才惊醒过来,拥上前来绑添香。

添香使了个眼­色­给刘家的,稍微挣扎了几个,就束手就擒。刘家的很机灵,忙跑出兼葭院去议事厅通风报信。

听到刘家的回报,何轻语一惊,糟糕,派错人了!只想着让添香把事闹大,却忘记添香不懂的适可而止。这时后悔已然晚矣,何轻语急急忙忙赶去兼葭院救人。

还没走进兼葭院,就听到院内传来静儿的怒骂声,“打,给我狠狠地打,打死这个贱婢!”

何轻语听心惊­肉­跳,冲进院中,就看到添香被绑在廊下的柱子上,一个粗壮的婆子正掌她的嘴。添香不知道被掌了多少下,人已昏迷,脸颊肿起,嘴角边挂着血丝。

“添香!”何轻语跑了过去。

“六郎!”静儿看到跟在后面的言庭羲,一声娇唤,扑了过去。

言庭羲向左侧闪开,静儿扑了个空,诧异地看着他,“六郎?”

言庭羲看都没看静儿一眼,道:“来人去请大夫。”

“六郎,那个贱婢她打我。”静儿以为言庭羲为她请大夫,带着哭腔告状添香的状。

“去搬两把椅子过来。”言庭羲还是没理静儿,扭头对身边的几个下人道。静儿虽然不太聪明,但是言庭羲这么明显的态度,还是让她明白事情有些不对劲,站在那里,怯怯地看着言庭羲,脸上堆满悲戚和无助。她可可怜兮兮的模样,非常惹人怜爱,只可惜,言庭羲冷着一张俊脸,看都不看她一眼。

子衿几个解开了绑着添香的绳子,就近把她扶进了西厢房。何轻语跟着进去,等添香在床上躺下后,才走了出来。

下人已经在廊下摆好了两把椅子,言庭羲和何轻语坐下。何轻语斜着眼看着言庭羲,道:“这件事,是你处置,还是我处置?”

“你是本王的王妃,是这府中的当家主母,这府里的事情,都是你说了算。”言庭羲正颜道。

静儿惊愕地瞪大了双眼,言庭羲这是要把她交给何轻语处置?

“静儿,王爷的话,你可听清楚了?”何轻语挑眉问道。

“六郎!”静儿不死心,娇声喊道。

对静儿的呼喊,言庭羲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

第十五章

如果静儿不是眼线,如果刚才没有在门外听到她那狠毒地叫打声,如果添香的脸没有肿的跟猪头似的,那么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的确很惹人怜悯。

可惜没有这么多如果,何轻语目光纠结地盯着站在台阶下,扮娇弱的静儿,叹了口气,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既要做贼,就别扮挂人啊!

因为添香擅作主张,把事情弄到如此地步,何轻语也不知道接下来要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她看着静儿不说话。她不说话,言庭羲看着她也不说话。两个主子都不说话,卢五勇等人自然也不敢多嘴,这兼葭院内安静的都能听到雪融化的声音。

静儿站在那里,没有跪下,更没有请罪认错,她就那么俏生生站在那里,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言庭羲。

这么看来看去,事情也解决不了呀,还是快点把事情给了结了,回暖阁去,这里寒风阵阵,快冷死了人。何轻语抬手,用丝帕掩着嘴,轻咳了一声,开口问道:“大管家,我是什么人啊?”

卢五勇没提防何轻语问出这么人所共知的问题,愣了一下,不过他毕竟为奴多年,知道何轻语问这话必有用意,低头哈腰地道:“回王妃的话,您是王妃,是这王府的主母,是奴才们的主子。”

“那添香又是什么人啊?”何轻语继续问道。

“添香姑娘是王妃身边的人。”卢五勇算是明白何轻语的意图了,小王妃是要以打婢辱主来解决掉静夫人,只是这理由是不是太直接,太明显了?很容易让人看出是王妃故意陷害静夫人。

卢五勇的顾虑,何轻语是一点没有,她就陷害了怎么样?只要能快点把这件麻烦事给解决掉,就算因此会成为南京城的有名的妒­妇­都行。这宅斗太费脑子,她还是喜欢数数金子银子,那个简单。

何轻语用力一拍椅子的扶手,冷冷地道:“添香是我的人,有人居然敢出手教训她,这个人是压根儿就没有把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大总管,你说这种不知尊卑的人,该怎么处置?”

这不知尊卑这罪名,定得着实有些牵强,添香虽然是何轻语身边的人,可这事儿毕竟是服侍王爷的人,静儿教训一个小婢女,算上什么大事。

不过,谁掌权,谁就有说话权,王妃说静儿不知尊卑,她就不知道尊卑。何况王爷对此也没意见,卢五勇更加不会蠢到为了个已经失宠的小妾,去得罪大权在握的王妃,顺着何轻语地话道:“王妃所言甚是,象这种不知尊卑的人,依奴才愚见,应该杖……”

卢五勇本意是想把静儿杖毙,为何轻语出气,讨好她,可是转念一想,这静夫人虽说失了宠,可是她毕竟王爷的恩人之女,万一王爷只是想小惩大诫,他说杖毙,有可能会惹怒王爷,忙改口道:“杖她三十大板,送去城外庄子圏着,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这何轻语给静儿定了这么个不着调的罪,卢五勇又说了这么重的处罪,按理说,静儿也该出声说道说道了,辩解辩解,可是她硬是不发一言,睁着一双幽黑的眼眸哀怨地盯着言庭羲,等着她的六郎来保护她,为她评理。

言庭羲看都没看静儿一眼,他的目光就没从何轻语身上别开过,眸中隐隐有一丝笑意,他的王妃办事“雷厉风行”,罪名定的虽不怎么好,可能管用就行。

何轻语刚要接话,就看到见大夫进了门,这静儿的事暂停,起身先去看添香。等大夫看了病,拿了赏钱离开,添香上好药,被送回隰桑院,已过去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子衿扶着何轻语的手,重新把她送回摆放在廊下的椅子上坐下。何轻语看着台阶下哭得跟泪人似的静儿,才知道,静儿不是不说话,而是不愿意在她面前说话。她刚一进西厢房,静儿就对着面无表情的言庭羲,声泪俱下的诉说对他的爱意,控诉何轻语的无耻。

言庭羲坐在椅子上,微眯起双眼,深敛在眸底的光芒让人难以臆测他的心思。

静儿见她说了这么多话,言庭羲都不为所动,哭得更伤心了,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流下,很有美感,那楚楚可怜的神态对男人有着巨大的杀伤力。

看到静儿的哭像,何轻语想起她哭走来时,那副涕泣横流的邋遢样,对静儿哭得这么美,感到很不可思议,她是怎么办到的?静儿的眼泪,显然打动不了下了狠心的言庭羲,他连眼皮都没抬起。

“好了,不要再说了。”听着静儿不停的说着车轱轤话,何轻语头隐隐作痛,不耐烦打断她。

被打断话的静儿,伤心欲绝地瞪着何轻语,“是你,是你这个狐狸­精­迷惑了六郎,还故意陷害我,你不得好死!”

静儿这话一骂出口,不知尊卑的罪名真的名副其实了。卢五勇知道,王妃可以名正言顺地严惩静夫人,有些幸灾乐祸的扯了扯嘴角,妾跟妻斗,死有余辜。

何轻语愣了一下,紧紧地咬住下­唇­,把几乎要逸出来的笑声强忍了下去,这位贵妃娘娘的眼光真是太强悍了,找这么愚蠢的人来当眼线,难道进府才半年多,就被言庭羲给查出来了。

“来人,把她的嘴堵上!”说这话的不是何轻语,而是一直没出声的言庭羲。

静儿不敢置信地看着言庭羲,婆子们一拥而上,把她的嘴给堵上了,还顺带把她的手给绑了起来。

静儿不敢相信言庭羲会如此绝情,泪如雨下。而何轻语非常理解言庭羲的心情,爱得越深,恨得越深,被最爱的人背叛,是个人都受不了,何况骄傲的汾阳王,最重要的是静儿的背叛,不仅会让言庭羲处于危险当中,还会连累到汾阳王府被抄,甚至整个言氏家族土崩瓦解。

“大管家,我家添香伤的可是脸。”何轻语斜了静儿一眼,“何况打了板子,山路崎岖,还怎么往庄子里送?”

“裴氏口舌生非,依府上规矩掌嘴五十。谩骂主子,罪加一等。”卢五勇立刻照何轻语的意思,改了处罪,对静儿的称呼也由静夫人改成了裴氏。

何轻语点头道:“就依大管家所言,掌嘴一百下,小惩大诫。”

一个粗婆子走到瘫坐在地的静儿面前,抓住她的衣襟,把她提了起来,挥手一巴掌下去,静儿半边脸就肿了起来。那力度之大,让何轻语心都跟着颤了一下。上次打方素琴,只听到声音,没这么直观,她还不觉得,现在看到画面,觉得掌嘴不太人道。

“这就不忍了?”言庭羲伸手握住何轻语放在椅子上,有些冰冷的小手,低声问道。

何轻语斜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卢五勇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这府里的风向是真正的转了,此时不讨好王妃,更待何时?上前一步道:“王爷,王妃,这几个助纣为虐的家伙……”

深谙说话技巧的卢五勇,说话只说一半,既起到提醒作用,又没自作主张。

言庭羲扫了一眼跪在院中发抖的婢女们,冷笑道:“关进柴房,找个人牙子来,把她们都贱卖出去!”

“王爷饶命啊!”

“ 王爷饶命啊!”

求饶声不绝于耳。

“言,王爷……”何轻语看着可怜,想帮她们求情。言庭羲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何轻语不好再劝,同情地看着那些被强行拖出兼葭院的婢女们。

“王爷,王妃,裴氏晕过去了。”粗壮婆子禀报道。

“用水泼醒,继续掌嘴。”言庭羲冷冷地道。

何轻语叹了口气,爱之深,恨亦深。男人的心也伤不起啊!

静儿被水泼醒,堵在嘴中的布团也被取了下来,怕她呼吸不畅,断了气。

粗壮婆子继续挥手,一下一下地打她的巴掌。

”六郎,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六郎,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是静儿呀!六郎……“静儿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何轻语再次叹了口气,做人糊涂成这样,真是无可救药,好心去点醒她,让她当个明白人吧!“住手,你们都出去一下。”扭头看着言庭羲,“王爷,请你也出去一下,我有些话要跟静夫人说,”

言庭羲不解地看着何轻语,“你要跟她说什么?”

“一些私房话,你先出去嘛,一会我再叫你进来。”何轻语推了扒他手臂。

静儿被绑着,言庭羲不怕她对何轻语不利,依言把人都带出去。

何轻语走到她面前,蹲下来问道:“静儿,你盗走他的名册,你还想要他怎么待你?”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静儿吃惊地问道。

何轻语听不清她说什么,道:“静儿,你既然有胆背叛他,出卖他,就必须承受他的怒火。”

“我没有背叛六郎,出卖六郎,我那么爱六郎,我怎么可能背叛六郎。”这句话,静儿说的很清楚。

“你盗走他的名册,充当别人的眼线,让他置身危险之中,就是背叛,就是出卖。已经这样,你还要说你爱他?”何轻语鄙夷地问道。

“贵妃娘娘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六郎。她说只要等到大皇子登基,就下旨赐死你,让我当六郎的王妃。”静儿辩解道。

第十六章

话一说出口,静儿也知失言,只是话说出口,就收不回来,她眸底那抹懊悔转瞬即逝,又恢复了怒目圆瞪的表情。

何轻语是彻底被赐死这两安给怔住了,就算她占据了汾阳王妃这个位置,她也罪不至死吧!这位置又不是她强要的,也不是言庭羲愿意给她的,她和言庭羲都是被那张圣旨所误,说到底他们也是受害者。这个看起来这么娇娇弱弱的女子,心肠怎么这么狠毒?嫌她碍事,等大皇子登基后,下个旨让她和言庭羲和离,或者让言庭羲休妻,为什么要她的命?爱人没错,可爱人爱到不惜害死无辜的人,就太过份了!

何轻语脸­色­一沉,语带嘲讽地道:“敢情是王爷误会你的一片痴情了。”

静儿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肿大了一倍的脸上全是愤怒和恨,目光 冷厉,“何轻语,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法子迷惑了六郎,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六郎会知道你险恶用心,知道我对他所做的一切。到时候,我会让你这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何轻语看着一脸戾气、品出恶言的静儿,扬­唇­冷笑,人蠢无药诊,在这个时候还能说这种话,真是人头猪脑,废话也别说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掌完嘴,把人往庄子一送,这事也就了结啦。

何轻语转身要去院门外唤人进来,只是她还是低估了静儿对她的恨,她这刚一转身,静儿就一头撞了过来。何轻语没有提防,静儿又是用尽全力。“啊!”的一声,没稳住的何轻语,整个人扑向大地。

这时一道身影闪过,接住了何轻语倒下的身子。而静儿就没这么幸运,她身体本就弱,又被掌了十几巴掌,刚才还用尽了全力,所以在撞倒何轻语后,她力竭,重重地摔了下去,她手被绑在身后,这次也挣扎不起来,狼狈地趴在地上,红肿地脸贴地泥土,大口地喘着粗气。

何轻语没感觉到疼痛,缓缓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久违的脸,“绮儿!”

见何轻语要摔倒,充当暗卫保护她的十七情急之下现身相救,只是十七没想到,四年没见,何轻语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这让十七有些感动,小姐居然还记得她!记得她这么个小小的婢女,眼眸有些许的湿润,唤道:“小姐。”

站在院门外的言庭羲听到何轻语的叫声,快步走了进来,看到被十七抱着的何轻语和躺在地上的静儿,走过去扶起何轻语,“王妃,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何轻语摇了摇头。

静儿的脸­色­更灰暗,眼中的泪水滴滴往下落,打湿了地上的泥土。是她在地上趴着,六郎为什么不来扶她,却去扶那个什么事都没有的小狐狸­精­?又气又恨,人一下就晕厥了过去。

静儿的晕厥没有让言庭羲有丝毫动容,他盯着十七身角上的灰尘,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十七把静儿撞倒何轻语的事说了出,掐去前面静儿和何轻语的对话,只把静儿说何轻语迷惑他的那句话说了出来。十七回答言庭羲的问话的态度,让何轻语脸上异样的神­色­更加凝重。

言庭羲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厌恶地盯着静儿,薄­唇­齿微启,冷冷地道:“卢五勇,你立刻把她送去鹰潭庄,叫老东头找两个婆子好生伺候着。”

“是,王爷。”卢五勇低垂的眼中­精­光闪过,言庭羲的言外之意,他明白,沉沉地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婆子把静儿拖了出去。等静儿再醒来时,已经在马车上了。

曾经热闹的兼葭院就这样空置了,何轻语有些唏嘘地和言庭羲一起回隰桑院,一路上不时看到躲躲闪闪的身影。何轻语勾起­唇­角,那浅浅的笑容里隐隐透出几分无奈,以妻妾争宠之名清除了两个眼线,又打发了一堆掩人耳目的下人,办法虽好,明天,不,只需要几个时辰,她的善妒之名就将在城中传扬开来,她就要当妒­妇­了!

回到院中,何轻语没有陪言庭羲一起进暖阁,而是扶着子衿的手,去下人房看添香。添香正坐在床上,得意洋洋地在跟照顾她的两小丫鬟,炫耀她的机智。何轻语笑骂道:“都变猪头了,还这么聒噪。”

“王妃,那个静儿,你怎么处置的?”添香好奇地问道。

“掌了嘴,送到城外庄子里静养。”何轻语淡笑道。

“王妃就是太心软,象静儿那样的恶­妇­,王妃应该要好……”子衿举手拍在添香的后脑勺上,打断了添香的怨言。

何轻语笑了笑,拍了拍添香的手,“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不要当差。我叫齐家的多做点好吃的给你吃。”

“奴婢谢谢王妃!”添香喜笑颜开,扯到了脸上的伤,痛得呲牙裂嘴。

何轻语起身回了暖阁,进屋后,没看到言庭羲,何轻语也懒的问,斜靠在软榻上,闭上眼睛,眉尖微蹙。

子衿忙问:“王妃,要不要热茶?”

“不用了我想眯一会。”昨夜没睡好,今天又劳累了大半天,何轻语觉得很疲倦。

“王妃略躺一会儿,只别睡着了。”采薇抱过锦被给可轻语盖上,“一会该用午膳,王妃等用过膳再睡吧。”

“恩,我不睡,只略歇歇。”何轻语听到言庭羲进门的脚步声,闭上眼睛没动,她不想应酬他。

言庭羲对着采薇和子衿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等两个婢女退出房,言庭羲在软榻边坐下,柔声问道:“语儿,生气了?”

“有什么可生气的?我可没那么的气­性­,我只是乏了,想歇歇,请王爷,别吵妾身。”何轻语翻身,用背对着言庭羲。

言庭羲想了想,道:“二七……绮儿的事,我可以解释。”

“没这必要。”何轻语淡淡地道。

何轻语说没有必要,可言庭羲觉得有必要,他也不管何轻语愿不愿意听,就把当年被东瀛暗子刺杀的事说了出来,俯下身子道:“我派十七去你身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查实是你否是东瀛的暗子。”

何轻语听到他说他怀疑她是东瀛暗子时,怒了,猛地坐起身,不料她起的太急,额头一下子碰到了言庭羲的鼻子。

言庭羲鼻子被撞痛,眼泪差点掉出来,捂着鼻子,可怜巴巴地道:“语儿,为夫鼻子好痛!”

何轻语冷笑,“何活该,谁让你凑这么近说话的。”

言庭羲放下捂鼻子的手,苦笑道:“好好好,是我活该。娘子,为夫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你就别生气好不好?”

何轻语瞥了言庭羲一眼,“我是有那么一点点生气,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再生气没必要,何况绮儿刚才也救了我。”

不想再跟言庭羲多说,何轻语重新躺下,拉好锦被,闭上眼睛,道:“王爷没什么事,就请出去吧,妾身要歇会。”

“我不吵你,我在这里看书陪你。”言庭羲随手拿起一本书。

言庭羲坐在一旁,何轻语无法安心歇着,重新坐了起来,想了想,道:“言庭羲,其实静夫人并不是想害你,她只想当你的王妃,陪在你的身边而已。等事情解决后,你还是接她回府吧!”

言庭羲抬头直视何轻语,道:“语儿,我留她一命,只是顾念他父亲的那一箭之恩。”

“静儿她只是用错了方法,既然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你就原谅她吧,别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片情意。”何轻语叹道。

“我和她没有情意,让她进门,是我一时糊涂。”言庭羲眸底寒光闪烁,握紧了手中的书。

“你这么­精­明,怎么可能会一时糊涂?”何轻语质疑地问道。

何轻语的褒奖他­精­明,言庭羲很高兴,但是用质疑的口气说出来,却象是贬意,皱眉道:“语儿,我是人,也会犯错。”

“哦,那你是怎么一时糊涂,纳她进门的?”何轻语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本意是想认她为义妹,以兄长的身份照顾她。可是她父亲说她身体娇弱,恐嫁到别家没有子嗣,夫家会以无子为由休弃她回娘家,求我纳她入门。我当时也没想太多,就答应下来,现在想来,是我被她算计了。”言庭羲实言相告。

“七出之条里,的确有无子这一条,她父亲有这种担忧很正常啊!怎么会让你觉得被算计了?”

“她嫁过去是嫡妻,就算她没有所出,她可以夫纳妾,妾生之了,同样是她的儿子。无子不能成为休妻的理由。”言庭羲解释道。

“就算她不会因为无子被休,可是她喜欢的人是你,当然不愿意嫁给别人,就算她算计了你,这也情有可原。”何轻语帮静儿说话。

言庭羲冷哼一声道:“凡是喜欢我的女人,我都要纳进门,这王府只怕住不下。”

这南京城喜欢言庭羲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要全纳进门来,这王府起码要扩建一倍以上。

“但是,静儿和那些女人不一样,你也喜欢她啊!”

“我什么时候说喜欢她了?”言庭羲皱眉,“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蒹葭院,原是为你准备。”

何轻语不相信,“不可能吧!”

“语儿,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言庭羲微微勾起的薄­唇­,笑着问道。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静儿会住进去?”何轻语反问道。

“就是因为她一再央求要住进去,我才会怀疑她别有用心。”言庭羲应答如流。

第十七章

以蒹葭院的位置来看,的确是给正妻居住的院子。何轻语相信言庭羲没有撒谎,但是为什么静儿会住进去?在明知道她别有用心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上一个妾住进为正妻准备的院子里?

这个不正常的现象说明了什么?

说明言庭羲是真的很爱静儿。

嫡室正妻,是男子予以所爱女子最大的尊重。可言庭羲的正妻是汉英宗定了,言庭羲没办法改变,他对静儿内疚,才会抵不住她的央求,让她住进蒹葭院。给不了她正妻之名,让她住进正妻的院子,算是一种补偿。

爱之深,恨亦深。因为太爱静儿,所以言庭羲才无法原谅她的背叛,才会怀疑她对他的爱情是一场算计。

本是妻,却成了妾。静儿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才会想要扭转这个局面,只是用错了方法,反而让言庭羲误会。一道圣旨,害苦三个人。要是没有个指婚,就好了!

没有指婚!

一个大胆的念头从脑海里冒了出来,何轻语微沉的眼眸,亮光一闪,伸手紧紧地拽着言庭羲的衣袖,有些激动地问道:“言庭羲,你说静儿的那个办法可不可行?”

“什么办法可不可行?”何轻语在想事情的时候,言庭羲一直含笑看着她,听到她的问话,有些不解。

“就是,让新帝下旨取消我们的指婚,再把静儿指给你当正妃啊。”

言庭羲脸上笑容一敛,沉声问道:“你刚才就是在想这个?”

“是啊!”何轻语点头,“言庭羲,这个办法应该有可行­性­。你想,这改朝换代,新人新作风,我们说不定可以说服新帝下旨,到时候拨乱反正,我们就各回各位,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谁皆大欢喜了?”言庭羲脸­色­铁青,狐狸眼半眯着,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当然是你欢喜,我欢喜,静儿欢喜啊!圣旨解除你和我的指婚,你和静儿就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也就不用这么辛苦地挤在你们中间,被她记恨。”

言庭羲带着怒意的目光直直地逼视着何轻语,咬牙再次重申道:“我和静儿没有男女之情。”

何轻语见言庭羲额头上青筋突起,怕他爆血管,忙安抚他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和她没有男女之情,没有男女之情,你别生气,别生气。”

言庭羲一听何轻语的口气,就知道她在哄他,没有相信他的话,道:“语儿,在纳静儿入门之前,我就告诉过她,她只是妾,所以她在提出要住进蒹葭院时,我才会怀疑她别有用心。怕她伤害到你,我派人在暗中保护你,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是她自己跳到池塘里,而不是你推下去的。”

何轻语眉梢一动,盯着他的眼睛,抿紧­唇­角。

“语儿,我承认,在接到指婚圣旨那一刻,我是很生气,很不满,但那不是对你。言氏一族在朝为官,几代辅佐陈氏皇室,没有不臣之心,却被处处提防,处处被算计。在父王交出兵权后,还要用指婚的方式来敲山震虎,让人寒心。”

何轻语静静地看着他,继续保持沉默。

“皇上多疑,他认定我不会满意这个指婚的,如果我没有任何怨言的接受你,他会认为我对你的好,是假的,是在迷惑他,他会更加忌惮我。为了降低他对我的戒心,我故意表现出对这个指婚的不满,故意宠爱府中姬妾,故意同意在与你成亲前纳静儿入门,并且让静儿住进蒹葭院。语儿,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掩人耳目。”言庭羲握住何轻语的手,“语儿,我希望你能谅解这几个月来所做的事情,不要再跟我计较了,好不好?”

何轻语抽出手,道:“言庭羲,我能够谅解你为保护家人做出的牺牲,但是我不愿意跟你在一起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些事情,而是,我不喜欢和那么多女人抢男人,我的男人只能有我一个,而你有太多的女人。”

“语儿,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事,你是正妃,是我的妻,她们不过是姬妾,根本无法动摇你的地位的,你无须在意她们。”

“我是不在意她们。”何轻语顿了顿,“我不在意她们的原因,不是因为我是妻,她们是妾,她们无法动摇我的地位,而是因为我不在意你。如果我在意你,我或许会象静儿一样,不择手段的除掉她们。”

在言庭羲惊愕的目光中,何轻语掀开锦被,穿鞋下了软榻,向门外走去。

“语儿,你在意的男人是谁?”言庭羲问道。

何轻语回头看着他,苦笑道:“能一心一意待我的男人,就是我在意的男人。只可惜这辈子,这注定只是一个梦。”

言庭羲双眉紧锁,若有所思。何轻语见他不再说话,出门叫婢女传膳。用完午膳,言庭羲去了隐铭居,何轻语等了盏茶的时间,上床小睡,睡了大约半个时辰,起来看帐本。既然答应言庭羲整顿内务,就不会失言于人。

府中内务最重要的三件事就是管好库房、帐房和厨房。厨房的一个采办,两个二等管事都是已查出来的眼线。厨房的水很深,一下就有三个眼线。

何轻语带着子衿和添香在暖阁内翻看厨房的帐本,要想打发人走,就要找到这些人的差错,既可以名正言顺,不露痕迹,又可以不引起他们幕后之人怀疑赶走他们。

“王妃,你看这笔帐,真是太离谱了。”添香把帐本拿到何轻语面前,指给她看,“一斤牛­肉­,要一两三钱银子,这牛不是吃草长大的,是吃银子长大的。”

何轻语冷笑,道:“把差错登记好,明儿,再找他算总帐。”

一笔一笔的帐查下来,这亏空的数目很是惊人,一年帐目出入有六百两。这六百两银子对于汾阳王府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寻常人家,这就是天文数字。

夜里言庭羲没有过来,何轻语不甚在意。沐浴更衣,上床歇息,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何轻语如常去给太妃请安后,再去议事厅处理内务。昨日何轻语“雷厉风行”的处理了丁安,把静儿赶去了庄子,又卖了一院子的下人,震慑了整个王府,下人们目光里多了几分敬畏。

处理完几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之后,何轻语道:“大厨房的大管事,你来说说这厨房的例菜规矩。”

大厨房的大管事上前一步,道:“回王妃的话,太妃和王妃都各自有小厨房,不用大厨房,这大厨房主要管的是府中其他人的全部饮食。按照惯例,几位夫人是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各院的一等丫鬟和管事嬷嬷、外院的一等管事是三菜一汤,二荤一素;各院的二等丫鬟和嬷嬷,二等管事是二菜一汤,一荤一素;三等丫鬟和嬷嬷、三等管事是一菜一汤,无荤。其余的粗使丫鬟、婆子、小厮则是到饭堂吃饭。”

“这规矩定的还不错。”何轻语笑道。

“这是太妃定下来的规矩。”大管事道。

何轻语眸中闪过一抹异­色­,道:“太妃定下来的规矩自是好的,只是有些人却暗地里破坏了这处规矩。”

议事厅内一片肃静,知道今天又有人要倒大霉了。

“子衿,把我们昨儿抄出来的那些拿出来,问问大管事,是怎么一回事?”

子衿把那一叠纸交给了大管事。

大管事越看脸越白,看完最后一条,跪了下去,磕头道:“奴才督查不严,请王妃责罚。”

“你是大管事,事情多,不能亲历亲为,才会被下面的人蒙骗。我这次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但是以后切不可再如此。”厨房油水重,谁不贪?何轻语决定放他一马。

“奴才一定尽心尽力,核对好每一笔帐目。”大管事忙保证道。

“这几个采办和管事你打算怎么处置?”何轻语问道。

“请王妃示下。”大管事道。

这问题又抛了回来,这个人留着没用。

何轻语一拍桌子,骂道:“这样的小事,都要我来处置,你这大管事还是别做。”

“王妃饶命,奴才不敢了。”大管事求饶道。

何轻语皱眉,扭头对卢五勇道:“把他的职给撤了,换个老实的去管厨房,那几个采办和管事一并赶出府去,永不录用。”

“是,王妃。”卢五勇应道。

“大总管,新的采办找好后,我要亲自过目。”何轻语又道。

“是,王妃。”

何轻语­干­净利落的把事给处理好,就起身回房,她刚走到隰桑院门口下人赶来禀报,“王妃,定国候的儒大­奶­­奶­和伃二­奶­­奶­来访。”

何轻语院子也没进,就赶到前面去见她们。

“妾身给王妃请安。”秦氏和詹氏笑吟吟要以国礼给何轻语磕头。

何轻语忙伸手拦下了她们,“两位嫂嫂,快不要这么多礼。”

三人分主宾坐下,何轻语先问候了徐母、李氏等人,又闲聊几句家常。何轻语笑问道:“两位嫂嫂今日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们就是来看看妹妹。”秦氏笑道。

“劳两位嫂嫂挂念,语儿一切安好。”何轻语客气地道。

詹氏和秦氏对视一眼,问道:“语妹妹,听说昨儿你把府上的一个小妾送到庄上去静养了?”

“是一个叫静儿的小妾,不懂尊卑,以下犯上,惹恼了我,禀明了王爷,把她送去庄子里静养些时日,也让她懂懂规矩。”何轻语知道她们担心的是什么,刻意点明,这事是禀明了言庭羲的。

秦氏和詹氏脸上露出了放心的表情,略坐了坐,婉拒了何轻语留饭的邀请,告辞离去。何轻语打发了几件回礼,又单独给徐母备了礼,让两人一起带回去,给徐母问安。

第十八章

接下来的几天,何轻语都没见到言庭羲,只知道他一直呆在隐铭居,没有去任何一位姬妾院子里,也不肯见来隐铭居找他的姬妾。对此,何轻语没有任何想去改变的意愿,她宁愿就这样顶着汾阳王妃的名份活下去,也绝不会委屈的成为言庭羲后院中的几分之一。每日如常的去给太王太妃请安,如常的去议事厅理事,如常的接受姨娘们的请安,如常的查看帐册。清理眼线的工作则暂停了,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太急容易引人怀疑。

这一天午后,何轻语正坐在桌案边抄写佛经,酝王府派人下贴子请太妃与她二十二日去酝王府赏花。

酝王府和汾阳王府并无过密的交往,又有上次在御书房的事,两府之间,心结颇深,互不往来。这次突然下贴来请,却是何故?

依何轻语的意思,直接回了不去。但是酝王的身份摆在那里,又如此郑重下贴来请,不去似乎不好,沉吟了片刻,换了衣裳,去找太妃。

太妃看着帖子,笑道:“他来请,我们就去,有吃有喝又有戏看,且乐呵乐呵一日。这朝堂上的事,无须我们女人­操­心。”

何轻语笑应了,派人去酝王府回信。

到二十二日这一天,天气晴朗,各府女眷们皆打扮得珠光宝气,花技招展。酝王府的花园内,繁花似锦,酝王妃搭了丫鬟的手穿行其中,或与这个贵­妇­说笑几句,或听那位千金奉承一二。

醇王妃也在其中,神­色­淡淡,坐在那里小口地品茶,在她身边坐着的是常山太妃、常山王妃和苏晴。

说笑间,就听下人禀报,汾阳太妃和王妃到了。贵­妇­千金们抬眼看去,就见汾阳太妃和何轻语搭着丫鬟的手慢慢地走了进来。

酝王妃笑着迎上前道:“想不到太妃和王妃一起来了,这真是我们莫大的面子。”

“我如今在家闲着没事,这把老骨头都快坐僵了。早就听说你们家的花儿开得极好,接了你们家的帖子,我哪能不来呢?”太妃笑道。

“是太妃您赏脸,要不然我们这小破园子,哪里能请得动您?”酝王妃笑道。

“哎哟哟,若您这园子还叫小破园子,那我们家那园子岂不成狗窝牛棚了?”太妃打趣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

“­干­娘。”何轻语上前给醇王妃行礼。

“哎。”醇王妃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伸手拦住她行礼,拉起她的手,“语儿呀,上回你让人送来的那糕点很好吃,不甜入口就化。”

“­干­娘要喜欢吃,明儿语儿再让人做好送过去。”何轻语笑道。

“要多做些,烁儿也很喜欢吃。”醇王妃笑道。

何轻语看了一眼苏晴,笑道:“一会语儿把方子给晴郡主,到时候让晴郡主做给­干­娘和烁哥哥吃。”

苏晴感激地看着何轻语。

“晴儿,还快谢谢汾阳王妃!”常山太妃轻轻推了推苏晴。

“晴儿谢谢汾阳王妃。”苏晴屈膝行礼。

“晴郡主别客气,等你跟烁哥哥成亲了,我还得叫你一声嫂子呢!”

何轻语拉起苏晴的手,笑道。

苏晴娇羞的低下头。其他人又凑趣了几句,气氛越发的融洽了。

接着郑王妃、博陵王妃、程瑶和勇义郡王妃等人都先后到了。客气了几句,就随酝王妃到厅堂,分主宾坐下。酝王妃坐上方左边一席,汾阳王太妃和常山王太妃相陪。醇王妃坐在右边一席,常山王妃和博陵王妃相陪。左边第二席是醛王妃,相陪的是郑王妃和东瓯王妃。

按品级高低,何轻语应该陪醇王妃,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被安排坐在右边第二席,陪她的是程瑶和通义郡王妃,这让何轻语感到无比郁闷和疑惑。下面就是其他郡王妃和各位郡主。

酝王妃命上席开戏,管家媳­妇­带了十几个丫鬟依次奉上­精­致的菜肴。酝王妃客气地道:“酒菜浅薄,请各位将就些用吧。”

众人忙笑称不敢。

下人呈上戏单。酝王妃点了一出,让汾阳王太妃和常山太妃点,两人谦辞了一下,各点了一出喜庆戏。戏单传到各个席面上,也都点了戏。

台上戏子们装扮好,咿咿呀呀的开唱,热闹非凡。其他人还可以互相说说话,讨论一下戏唱的好坏。而何轻语看看左边,是板着脸的程瑶,再看看右边,是满脸假笑的通义郡王妃,算了,她还是吃菜看戏吧!

酒宴上名酒执炙,腊味野珍,戏台上乐声悠悠,轻风微拂,其乐融融。酒味清甜极易入口,却后劲十足。酒过三巡,何轻语脸上发烫,头也晕晕的,见众人把酒言欢兴致很高,没人注意到她,悄声退席到厅堂外醒酒。

毕竟是在别家做客,何轻语也不便走远,就在厅堂外的小花园沿着小径散步。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吹得是李白的《长相思》。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悉不眠。越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地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

笛音充满了忧伤,声声诉说着相思之苦。

是谁在吹笛?

何轻语一时好奇,凭声去寻吹笛人。沿着游廊向前寻去,转了两个弯,就看到廊下坐着位穿蓝­色­锦袍的男子,他手持一支玉笛,轻缓吹奏。

待看清那人,何轻语已知不妥,转身要走。

“语妹妹,就这么不愿见到我吗?”陈烁忧伤地问道。

“世子若念昔日兄妹之情,就不该做出这样有失礼数的事。”何轻语冷冷丢下这句话,带着子衿和缃儿快步离去。

陈烁手中的玉笛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陈煀从游廊深处走了过来。“相见不如不见,你这又是何苦?”

“何妹妹本来是我的妻子,是言庭羲那个混蛋强抢去的。”陈烁低吼道。

陈煀冷笑着反问道:“陈烁,你真是个傻子。言庭羲犯得着为了个女人得罪你又得罪陈熠吗?”

陈烁一愣,说不出话来。

“好好想想皇上的用意,想想你父王的立场,别再这么糊涂。”陈煀捡起玉笛,把它放在陈烁的手中,转身离去,留陈烁在原处慢慢想。

何轻语又气又恼地往回走,在厅堂门口遇上了程瑶。

“汾阳王妃这是去哪里了?脸­色­怎么这么差,何千万要小心身体。这身体不好,可就没办法服侍男人,到时候,府上的姬妾就会再增加很多的,帮着王妃服侍男人。”程瑶恶毒地道。

何轻语冷睨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今儿本宫才知道长公主这家教源出何地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程瑶不解地问道。

“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何轻语吟出四句诗,迈步走了进去。

程瑶还没反应过来,她身边的婢女脸­色­微变,道:“郡主,她说您是……”

“我是什么?快说啊!”

“她说您是妓汝。”婢女低头小声道。

“何轻语!”程瑶怒吼一声,冲进厅堂。

厅堂上的人都被程瑶这声怒吼给惊住了,齐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身为主家的酝王妃忙起身离座,迎上前去,“瑶儿,这是怎么了?”

程瑶怒目瞪着何轻语,“何轻语,你居然敢诋毁我母妃,我们到皇帝舅舅评理去。”

“好啊,我正想请教请教皇上,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张口闭口说服侍男人,这礼义廉耻还要不要了?”何轻语厉声问道。

厅内戏台上的戏子看到厅堂出事了,停了管弦,厅内一片寂静,众人看向程瑶的眼中都露出鄙夷的神­色­。

程瑶看到众人的目光后,才觉察到刚才那番话有多么不妥。酝王妃察言观­色­知她已后悔,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只是一场误会,没事了,大家都请回座吧!”

众人依言重新落座,乐声再起。何轻语抽空看了眼太妃的神­色­,见她并无不悦,放心继续看戏。

又唱了两出折子戏,就见婢女们端着放着粉彩春燕蝶恋花纹盅的大红雕漆托盘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东西?”常山太妃笑问道。

“这是极品雪蛤炖银耳汤,我怕味散了,不好喝,每盅单独炖出来的,各位尝尝可合品味。”酝王妃略带炫耀地道。

婢女们将汤盅放在众人面前,揭开盖子,食物的香味飘散出来。何轻语凑到盅边刚要喝,却闻到除了食物的香味外,还夹杂着一股只要闻过一次,就不敢忘记的味道。

绝子丹的味道!

这雪蛤银耳汤内有绝子丹。

酝王妃为什么要害她?

“汾阳王妃你怎么不吃啊?”程瑶开口问道。

何轻语眸底闪过一抹异­色­,轻轻放下汤匙,淡淡笑道:“吃得太多,这会子吃不下了。”

“这么好的东西,错过了可惜。王妃多少尝点,味道不错。”通义郡王妃笑道劝道。

通义郡王妃脸­色­僵了一下,“谢谢王妃好意,妾身吃自己这盅就行了。”忙低头喝汤,不敢再说话。

何轻语侧脸看着程瑶,笑盈盈地道:“那这盅给瑶郡主吃吧,权当刚才本宫出言无端,惹恼郡主的陪礼。”

“不,不用了。”程瑶别开脸,回避了何轻语的目光。

戏台上正在唱《还恩草》,何轻语脸上的笑意更深,唱得好,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第十九章

众人都喝了那雪蛤银耳汤,唯何轻语的那盅没动,酝王妃眸底闪过一抹异­色­,笑道:“怎么这汤不合汾阳王妃的口味吗?王妃怎么连尝都不愿尝?”

没有酝王府的人参与,这盅掺了绝子丹的汤,绝不会摆在这里,她何德何能,让这么多人联手对付她!何轻语心里对她们已恨之入骨,脸上却半点不露,扬­唇­笑道:“今天的菜都太好吃了,我贪嘴吃多了些,这雪蛤银耳汤是一点都喝不进了。”

“这菜能得到王妃的喜欢,真是太好了。”酝王妃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摆了摆手,“既然这汤王妃喝不下了,就撤下去吧,我们到园子里赏花喝茶去。”

众人都起身,随酝王妃去园中。汾阳太妃回头唤了声,“媳­妇­。”

何轻语上前数步替代有晴扶着汾阳太妃,太妃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何轻语淡淡地笑了,“母妃,明儿我们在花园里也种些迎春花吧。”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喜欢,想种多少就种多少。”太妃笑道。

婆媳俩说笑着和众人一起走进了园中长廊,在廊下坐下,婢女们奉上热茶。众人夸了几句园中花草,又有人说起各家的未出阁女儿,那些郡主、县主们娇羞走到出长廊,去园子里看花。

何轻语端起茶杯,假装喝茶,借机掩去嘴角那抹冷讥的笑意,这个酝王妃还真是百无禁忌。

这时园外传来了一声尖锐的惨叫声,接着是嘈杂的喧闹声。众人不由一惊,面面相觑,又不好问什么,酝王妃的脸­色­微沉,遣身边的嬷嬷去探听。

汾阳太妃与何轻语对视一眼,笑道:“已叨扰了这么久,该回去了。”

“怎么现在就走,我还备下了好些玩意儿呢。”酝王妃留客道。

“我如今年纪大了,等闲是不出门的。今日要是不来,怕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现已玩了这么久,好吃的吃 ,好戏也听了,这好玩的就罢了。我这身上实在困乏了,只能先告辞了。”汾阳太妃客气地道。

汾阳太妃要走,醇王妃也称家中有事,向酝王妃辞别,常山太妃、醛王妃等人也称身子不适,一个接一个的告辞离去,只有郑王妃,通义郡王妃、程瑶三人留了下来。那个打探消息的嬷嬷进来,在酝王妃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酝王妃冷笑一声,挥了挥手,让屋内的婢女退了出去。

“我早说了这法子行不通,你们偏不信,这下打草惊蛇了,日后再要对付她,只怕是难上加难了。”酝王妃不满地责备面前的三个人。

“真没想到那个小贱人还有几分见识,居然能闻出汤里掺了绝子丹。”通义郡王妃骂道。

酝王妃冷笑,“别忘了醇王妃是她的­干­娘,她从小又是养在定国候老夫人身边的。那两个女人整治内宅的手段,可比我们强多了。”

程瑶一听这话,急了,道:“那怎么办?不可以让她生下嫡子的。三月份我就及笄了,我一定要嫁进汾阳王府,汾阳王府的爵位只能由我的儿子来继承。”

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把话说的这么直白露骨,让已为人­妇­的三个人都觉得不好意思,对视一眼,暗自庆幸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不是嫁进自家!

“瑶郡主,你别急。离你及笄还有两个月,我们一定会想到好法子的。”郑王妃笑着安抚她道。

“什么好法子?”程瑶抓着她的手,不停地摇晃,“你快说,你快说是什么好法子?”

郑王妃只是那么一说,这一时之间那里就能想什么好法子,把手抽出来,陪笑道:“瑶郡主,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不可再象这次一样,事情没成功,反而引起她的警觉。”

“没错没错,这事我们是要好好地谋划谋划,寻个万全之策方可。”通义郡王妃笑着帮腔。

“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行,反正我是一定要嫁给羲哥哥的,除了我,没有人配得上羲哥哥。”程瑶傲慢地站起身,“我先回宫了,你们想好法子,让人进宫通知我。”

“哼。”程瑶的傲慢引起了三人的不满,要不是顾忌到她身后的势力,三个同样身份尊贵的人是不会理会她的。

“今天多谢王妃款待,我们也先回去了。”郑王妃整了整衣襟,起身道。

酝王妃送走郑王妃和通义郡王妃,回房歇息,进门就看到桌上摆着粉彩春燕蝶恋花纹盅,而酸王一脸铁青地坐在桌边,脸­色­微变,挥了挥手,婢女们退了出去。

“这盅汤里你放了什么?”酝王沉声问道。

“王,王爷……”酝王妃目光闪烁。

“说!”酝王目露凶光。

酝王妃胆怯地低下头,小声地道:“是绝育的药。”

“这是要给谁喝的?”酝王的脸­色­由青转黑。

“汾阳王妃。”

酝王愣了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长公主临走时,让妾身帮助瑶儿想法嫁进汾阳王府,可是不把何轻语给弄没了,瑶儿她没办法嫁过去。”酝王妃解释道。

“你这个蠢货,皇上要是愿意让闽南王和汾阳联姻,就不会把何氏指给老六,皇上是绝对不会让瑶儿嫁进汾阳王府的。”酝王骂道。

“可是瑶儿如果嫁进汾阳王府,就是可以拉拢汾阳王和闽南王一起帮王爷对付醇王啊!”

对牛弹琴,不如不弹。酝王不想再跟酝王妃罗嗦,瞪了她一眼,忍着满腹的怒火,咬牙问道:“你做事之前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妾身觉得这只是件小事,所以就没跟王爷商量。”

“小事?”酝王差点被她气死,“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你在府中下药害来做客的汾阳王妃,这会是小事?那言家父子皆容你们这般算计?到时候,不是拉拢,反而有可能让汾阳王府和醇王联手。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是……”

“还可是什么!瑶儿的事,你少掺合,在家里好好呆着,不要再给我惹事生非。”酝王说罢,拂袖离去,到外书房去找幕僚商量对策。

酝王妃扁扁嘴,小声嘟喃了几句,就叫婢女进来把汤盅里的半盅汤倒掉。

离开酝王府,在马车上,何轻语告诉太妃汤里有问题,只是并没言明那汤里放的是绝子丹,但这也足以让太妃怒火狂升,骂道:“这些狗东西,欺人太甚。”

“母妃,不必为她们生气。她们敢动手,我们也可反击的。”何轻语眸底凝结着冷冽的寒意,这一次她绝不轻饶她们。

太妃紧紧地攥着何轻语的手,“语儿,这件事绝不能善罢甘休,必要让她们付出惨痛代价。”

“语儿不会放过她们的。”何轻语回握太妃的手,肯定地回答。

“语儿,外宅的事,我们女人家不方便抛头露面,回府后,我去找太王说道说道,你也去隐铭居瞅瞅羲儿。”太妃伸手把何轻语垂下的碎发挽到耳后,“别抹不开面子,他是你的夫君,本就该在前面替你挡风遮雨。夫妻同心,方能齐力断金。”

何轻语心知太妃说的是事实,这外面的事,还是要靠言庭羲,微微颔首。

回府后,婆媳各自去找各自的夫君。

虽然言世臣对汉英宗把何轻语指给言庭羲为妻,非常不满意,但是他是个极其护短,又极重嫡庶血脉的人。既然何轻语已嫁了进来,他就当她一家人,而原配王妃所生嫡子和继娶王妃所生嫡子是有区别,所以在得知酝王府想要害死何轻语后,索然大怒,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冷笑道:“老夫这把剑,很久不曾见血了,这次就拿这些狗头来试剑。”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太妃促狭地问道。

言世臣挽起一朵剑花,雄心勃勃地道:“廉颇虽老,能抵百万雄师。”

太妃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言世臣,柔声唤道:“圣俞!”

圣俞是言世臣的字,太妃已多年没有喊过,今日唤出,让言世臣心中一荡,“雁如!”

老夫妻温情脉脉凝视对方,久久不语。而隐铭居这边是另一番景象。

言庭羲听到侍卫通报何轻语要见他,愣了一下,数日不见,她主动来找他,所为何事?眸底闪过一抹期盼,道:“请王妃进来。”

何轻语走进房间,言庭羲端坐在书桌后,手里握着一本兵法书,似乎在专心看书,事实上从侍卫通报到何轻语进来这么长一在段时间,他一页书都没有翻,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妾身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何轻语裣衽行礼。

言庭羲放下书,凝视面前一袭红衣的少女,眼中染上一抹笑意,道:“语儿,你不用这么客气,你找我有事?”

“今天我和母妃去酝王府赴宴,发生了一些龌龊的事情,让我心情非常的不好,我想要请你出手帮我对付她们。”何轻语直言不讳。

“是什么事?”言庭羲声音低沉,透着些微寒意。

当何轻语把在酝王府所发生的事说完,言庭羲嘴角扬过一抹淡淡的微笑,只是那抹笑意却不及眼底,锐利的眼神带着噬血的残暴,浑身上下充斥着浓浓的杀气,“够有胆,敢动我的女人,找死。”

何轻语一愕,很想提醒他,她不是他的女人,不过,现在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整死那三个女人。

“你要先对付谁?”言庭羲沉声问道

“通义郡王妃。”要同时对付三家,太困难,何轻语在路上就想好了第一个要对付的人。

“为什么选她?”

“酝王是汉英宗的兄弟,要对付他,太引人注目。程瑶背后有长公主和闽南王撑腰,实力太过强大。只有通义郡王实力最弱,最容易对付,除掉他不会引起他们太大的警觉。”何轻语扬­唇­冷笑,“这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一步一步折断他们的爪牙,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言庭羲脸上露出一抹赞许的神­色­,嘴上却故意问道:“通义郡王府和定国候府有姻亲,你对付通义郡王府,就不担心惹恼定国候府?”

何轻语盯了言庭羲一眼,“如果刘建中死掉,三舅舅他会送份大礼来感谢我。”

“这样的话,徐伈可就成了当望门寡。”言庭羲挑眉。

“就算当望门寡,也比嫁给渣男好。”何轻语冷笑道。

“渣男?”言庭羲不明白这个词。

“象刘建中那样的就是渣男。”

这解释跟没解释一样,言庭羲也不纠结,道:“我会让你如愿以偿收到三舅舅的大礼。”

“需要我做什么?”何轻语不是那种把事情推出去的人。

“我想吃蛋炒饭和豆芽汤。”

何轻语一愣,“你说什么?”

“我想吃你亲手做的蛋炒饭和豆芽汤。”言庭羲目光清亮,直直地盯着她,“可不可以?”

何轻语认真地看着他,片刻才道:“好,晚上你过来,我帮你做。”

言庭羲扬­唇­一笑。

“妾身告退。”何轻语起身行礼。

“语儿。”言庭羲欲言又止。

何轻语转身看着他,道:“王爷有话请直说。”

“这事先不要告诉定国候。”话到嘴边,言庭羲改了口。

“我知道。”何轻语笑着点头,转身离去。

待何轻语走远,言庭羲敛去脸上的笑容,道:“通知他们今晚子时过来。”

“崩崩”隐身在暗处的暗卫敲了两下,示意已领命。

何轻语出了隐铭居,扶着子衿的手一路往隰桑院走去。从假山小径穿过去,远远的看到那边纜­乳­芟掠屑父龉苁孪备疚г谝黄穑小声议论着什么。

何轻语没怎么在意,偏偏有几句话传进耳朵里,不觉着生了气。

“原来那有这么麻烦,按原来的规矩行事不好吗?这规矩可是太妃定下的,是不可能有错的。偏偏有人自以为了不起,把这规矩改来改去,当真是不把太妃放在眼里,还连累我们多做多少事儿。”其中有一个人不满地道。

“就是,把个厨房弄的跟铁笼似的,害得我们是一点油水……”正要抱怨的一个媳­妇­子看到了走过来的何轻语,扯了扯那媳­妇­子的衣袖,话锋一转,“别说了,我们还是快去做事吧!”说完转身就走。

“怕什么,她不过是只狐媚子,依仗着王爷这几天宠她,就得意忘形,明儿失了宠,还不是和蒹葭院里一个下场。”那个媳­妇­子背着这边,没有看到何轻语。

说别的也就算了,“狐媚子”这三字,素来是内宅大忌。何轻语脸­色­微沉,冷哼一声,“去把卢五勇给我叫来。”

那媳­妇­子听出是何轻语的声音,直愣愣地转过身来,看着一脸冷笑的何轻语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章

子衿扶着何轻语从那媳­妇­子身边走过,有个机灵的媳­妇­已从房内拿来坐褥铺好,陪笑道:“王妃,这是极­干­净的,王妃将就坐坐。”

“多谢。”子衿笑着点点头,扶何轻语稳稳地坐下。

又有一个媳­妇­捧来了­精­致的新茶,子衿接过茶,奉给何轻语。接过茶杯,何轻语没有喝,一手托着茶杯,一手用杯盖拨弄着杯中的浮茶。

何轻语一直不出声,淡定地坐在那里,­唇­边那抹浅笑显得高深莫测。那个媳­妇­子被这长久的沉默给吓住了,咽了咽口水,跪了下去,磕头道:“王妃,奴婢知错,请王妃大人大量,饶过奴婢这一回。”

没有一个主子能够容忍下人骂她“狐媚子”的,何轻语更加不容许有人这么诋毁她名誉,这个女人既然有胆骂她狐媚子,就要该有被她惩罚的认知。没有这个认知也就算了,还敢拿话来拿捏她,看来这场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会是谁?目的何在?

卢五勇在匆忙赶来的路上,已有人把事情的经过说给他听,心思是转了又转,赶到何轻语面前,气喘吁吁地行礼道:“奴才给王妃请安。”卢五勇给何轻语见礼,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那个媳­妇­子,是太妃屋里的人。

何轻语盯了一眼卢五勇,把茶盏送到嘴边,浅涰一口,把茶杯递还给子衿,用丝帕按了按嘴角,淡淡地问道:“她叫什么来着?”

“回王妃的话,她娘家姓刘,夫家姓周,她在太妃院子里当差。”卢五勇是在告诉何轻语这媳­妇­是有后台的,何轻语要是动了她,有可能会得罪太妃。

后台!

没错,这个周家的肯定有后台,没有人撑腰,她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辱骂王妃是狐媚子,只是这个后台绝对不是太妃,那么会是谁呢?是谁这么大胆,把手伸太妃身边去了?

问,不一定问的出来,而且也太费事。再说这事要是处理的不好,容易引起太妃误会,不如让太妃去查指使之人。想到这里,何轻语淡淡一笑,问道:“周家的,你刚才在跟那几个人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周家的脸上的慌乱的表情转瞬即逝,片刻间她就镇定了下来,她是太妃的人,王妃要敢责难她,那就是跟太妃过不去,那就是天大的不孝。

“怎么不回话?我的话你没听见?”何轻语脸上的淡笑依旧,只是语气已透着丝丝寒意,“还是觉得我这个皇上赐婚的王妃说的话,不用听?”

周家的再无法镇定,磕头道:“王妃恕罪,王妃恕罪,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求王妃饶过奴婢这一回,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周家的只是一味的求饶,她辱骂何轻语的话,不敢再说出口。何轻语冷冷地盯了她一眼,“缃儿,你来告诉大管家她说了什么。”

“是,王妃。”缃儿上前一步,把周家的所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

“大管家,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置?”何轻语淡淡地问道。

“对主子不敬,杖三十,免三个月的月钱。”卢五勇回答道。

“不敬?”何轻语眸光一闪,辱骂主母,以上犯上,尊卑不分,仅仅一句“对主子不敬”就完事了?他这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何轻语不悦的看了卢五勇一眼,“大管家,你在这府中当差当了多少年了?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吗?”

卢五勇一听这两句问话,要还不明白何轻语的意思,他这大管家白当了。这再有面子的奴婢,她还是奴婢,仗的都是主子的势,而太妃也绝不会为了一个奴婢去折损王妃的面子。

不等卢五勇回答,何轻语站起了身道:“大管家是府上的老人,做事儿一向稳当,想的也很周全。这样的小事该怎么处置,你就自己拿主意吧。”

子衿上前扶着何轻语的手,主仆缓步向前走去。

卢五勇在她身后道:“奴才会按府中的规矩好好管教于她,这等琐事让王妃­操­心实在是奴才的失职,奴才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嗯。”何轻语淡淡地应了一声,领着婢女们返回隰桑院。至于卢五勇处置周家的过程,她没有兴趣知道。不过结果却让她感到有些惊喜,原来周刘氏的妯娌周张氏也是眼线之一,她受到周刘氏的“拖累”和周家人一起被送去了城外的庄子。至于那上抱怨捞不着厨房油水的媳­妇­子,则被赶到浆洗房里当粗使婆子,让她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祸从口出。而那个指使周刘氏辱骂何轻语的人,却没有查出来,这人隐藏的很深。

“哎哟!今儿这一天,真是把我累死了。”一回隰桑院,何轻语就开口抱怨,等采薇和缇儿服侍她把那件厚的正装脱掉,高高挽起的发髻散开,才觉得轻松,按了按酸痛的脖子,“采薇,热水弄好没有?我要沐浴。”

“早就准备好了。”何轻语每次出门后,回来必然要洗澡,采薇不用她吩咐,早就备好热水。

“让齐家的弄一碗米饭凉着,一会给王爷做蛋炒饭。豆芽摘好,做汤。”何轻语一边往浴室走,一边道。

采微几个相视一笑,道:“是,王妃。”

何轻语走进浴室,等采薇几个退了出去,掩上门,才褪掉身上的衣裳,坐进飘满梅花花瓣的大浴桶里。室内水气弥漫,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花香,疲惫的身体浸泡温热的水里十分舒服,惬意地眯起了双眸。

当何轻语带着浴后的清香走进暖阁时,言庭羲已在房中等候多时,略愣了一下,扬­唇­浅笑,“王爷,你来了。”

“我等不及要尝语儿的手艺,所以就过来了。”言庭羲笑道。

“请王爷稍等片刻,妾身这就去做。”何轻语见他没有提及刚才的事,到也乐得不提,转身要出房。

“语儿,你刚沐浴,又累一天,今天就罢了,明天再做给我吃。”言庭羲可不想再独坐空房等佳人,忙出言劝阻。

何轻语着实有些累,也就没有坚持,在言庭羲对面坐下,笑问道:“王爷,时辰不早,不如叫丫鬟传膳吧?”

“来人,传膳。”言庭羲扬声道。

晚膳不多时就传了进来,采薇几个伺候着两人用完膳,奉上养生茶,退出了房。

言庭羲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抬头看了看何轻语,欲言又止。低下头又啜了几口茶,再抬头看着何轻语,皱紧了好看的双眉,话还是没问出口中。

“王爷,究竟是什么话让你这样难已启齿?”何轻语看不下去了,主动开口问道。

言庭羲把茶杯放在桌上,道:“语儿,你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何轻语被问得一愣,“什么想法?”

“就是你的男人只能人你一个的想法。”何旭然有三房妾室,徐家的男子都纳有妾,在这种环境下生活的何轻语,怎么会有如此荒诞的想法?言庭羲百思不得其解。

何轻语一怔,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他?总不能告诉他,她来自未来,那里是一夫一妻制。突然想到在现代社会那些包二­奶­的、那些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男人,神­色­黯然,­唇­边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在现代明文规定要一夫一妻制,尚且还有男人无法遵守。在这个男人纳妾,上秦楼楚馆是合法社会,要男人只有一个女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她还是别去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一个人­干­­干­净净的过日子吧!

“我有洁癖,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喜欢用。男人也是一样。”何轻语给出了答案。

“你嫌弃我?”言庭羲脸上闪过一抹受伤的表情,她把他和东西同等起来,这让他无法接受。

何轻语无视他脸上那抹受伤的表情,道:“王爷,你已经有那么多女人和红颜知已,少一两个爱慕者无损你的颜面,就不要在意我古怪的想法了。”

那么多女人和红颜知己!

言庭羲苦笑,她那里是有什么洁癖,更不是有什么古怪的想法,而是她是在吃醋,她在吃那些女人的醋。他认为他找到了答案,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开心,“语儿,我是有过许多女人,可我从来没有在意过她们,她们更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位。”

“王爷,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说的很清楚,我不想再重复。”何轻语不耐烦地起身向卧室走去,“天­色­不早,妾身要休息了,王爷请自便。”

“语儿!”言庭羲伸手抓住了何轻语的衣角,“语儿,嫁给我为妻,你是否后悔过?”

后悔?

对圣意难违,是汉英宗强行把她指给他为妻的,她根本就没有后悔的机会。既然没有后悔的机会,就权当她没有后悔吧!因此,何轻语摇了摇头。

看到何轻语摇头,言庭羲有些欣喜,她不后悔嫁给他,她果然是在吃醋,他忽略了他们是指婚的这个事实,柔声问道:“语儿,我今天可不可以留下来?”

何轻语眸光微转,知道他误会了她的意思,淡淡笑道:“王爷要留下,就只能睡软榻。”

言庭羲愕然,“语儿,你刚才说你不后悔。”

“言庭羲,我不后悔,是因为我没有机会后悔。”何轻语用力把衣角抽了出来,“言庭羲,你事事­精­明,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你始终不明白呢?”

“你要我明白什么?”言庭羲皱眉。

第二十一章

真是个大­棒­槌!

想了这么多天,都没想明白。

何轻语偏头直视言庭羲认真的双眸,就看在他愿意想这件事的份上,再跟他谈一次,把问题彻底解决,免得隔三差五来这么一回,他不累,她累。

走回原处坐下,何轻语正颜道:“言庭羲,不是我要你明白什么,而是事实上没有一个女人会容忍她爱的男人有别的女人。女人要的是两个人相依相伴,互为彼此的唯一,不管风雨飘摇,不管外面有多少诱惑,两个人都能坚定地携手渡过每个春夏秋冬,不离不弃。”

“可是,自古以来男人就是三妻四妾。”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闺中怨­妇­,抑郁而终。所有才会有妻妾相争,嫡庶相残,几败俱伤的惨剧。所以才会有知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的心碎。”何轻语不忿的冷笑道。男人娶三妻四妾,无关情爱,不过是贪心不足,偏偏还有那些愚蠢的女人为了讨男人欢心,争得头破血流。

“你不能一概论全,也有妻妾和睦,夫妻情深,妻贤夫荣,一门和气的。”

“那都是假像,妻妾从来都不相容,这世上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都不会心甘情愿地与人共享丈夫。”

言庭羲微眯起双眼,“语儿,你应该知道,就算贵为公主,在礼法上,也无法阻止丈夫纳妾。唐朝房玄龄的夫人,妒嫉成­性­,喝醋一事,贻笑天下,你难道要效仿她?”

何轻语挑眉道:“言庭羲,这个你大可放心,我不爱你,所以我不会效仿房夫人,阻止你纳妾的。皇上若还要再赏赐你美人,你大可全部收回府中,我定会笑脸相迎。更何况房夫人并不是嫉妒那些女人才喝醋的,她是宁死也不愿与别的女人共夫。爱是一心一意,容不得三心二意,爱如果可以朝令夕改,便不值得珍惜。爱一个人时,会希望对方也同样爱你,只对你哭,只对你笑,任旁人再好,他的眼中只有你。”

言庭羲脸上闪过几抹异­色­,眼­色­由浅转浓,似有什么东西在眸底化开,又凝结。

“我知道,我说的这番话,在世人看来是天理不容,于礼不合的,但是这是每个女人心中所想所求的。”何轻语轻叹一声,“愿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女人要的其实不多。”

言庭羲扬了扬眉,眸光清亮地盯着何轻语,柔声问道:“语儿,你不爱我,是不是因为我有太多女人。”

何轻语一怔,吐出一个字,“是。”

“如果我送走她们,独爱你一个人,你会不会爱上我?”既然已经知道问题所在,言庭羲立刻解决问题。

何轻语惊愕地张大了嘴,他这是要为她散尽红颜,搏她欢心?

“语儿,你会不会爱上我?”言庭羲执着地追问道。

何轻语盯着言庭羲的眼睛,直言不讳地道:“言庭羲,我不敢爱上你。”

“为什么?”言庭羲惊愕,爱上他有这么可怕吗?

“因为爱上你,付出的代价太大。你现在可以为我散尽红颜,可是以后你还是可以再纳姬妾。而我呢,一旦付出真心之后,就再难抽身。我怕到时,你的背叛,会让我万劫不复,会让我玉石俱焚。”何轻语笑得悲苦,笑得无奈,说的却是实言,从来都是痴情女子负心汉。

言庭羲面­色­­阴­沉,“语儿,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不可信。”

“言庭羲,不是你不可信,而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改变的就是人心。”何轻语叹了一声,“而且,我也不相信你会爱上我。”

“为什么我不会爱上你。”

何轻语偏着头笑问道:“你爱我什么?”

“你是我的妻子。”言庭羲伸手握住何轻语的手,“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

他爱她,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这个理由无法令人信服,何轻语挑挑眉,问道:“那若是别的女人嫁给你为妻,你也会爱上她吗?”

“我只知道我的妻子是你,我爱你就够了,至于别的女人,我不曾娶,无从谈及爱与不爱。”言庭羲狡猾地回避了何轻语的问题。

“言庭羲,这府里还住着八位你的姬妾,难道你一个也不爱?”

“不爱。”言庭羲毫不迟疑地回答,“她们都不是我要纳进来的,三个是皇上指的,四个是同僚送的,一个是母妃给的。”

“我也不是你要娶的。”何轻语闲闲地提醒他道。

“语儿,妻与妾是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还不都是女人。”何轻语明知故问。

言庭羲眸底划过一抹宠溺的笑意,正颜道:“妻,­妇­与夫齐者也。明媒正娶,委以中馈,传承子嗣,生同衾,死同|­茓­。妾……”

采薇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王爷,同侍卫有急事求见。”

“语儿,我先出去看看。”言庭羲松开何轻语的手,起身走了出去。

何轻语看着晃动的门帘,若有所思。

片刻,言庭羲又走了进来,笑道:“语儿,父王有事找我,你早些休息。”

“嗯。”何轻语点了点头,看着门帘又重新落下。

“王妃,夜深该歇息了。”采薇和子衿来伺候何轻语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何轻语久久无法入眠,她很清楚,她与言庭羲的婚姻是今生无法更改的事实,她爱不爱他,这辈子,她都注定要以汾阳王妃的身份生活下去。言庭羲那番话,她让她记起了一个她忽略很久的问题,继承汾阳王府的爵位必须是她这个正妃生出来的嫡子,而何家的家主,同样也要她生的儿子才能继承。生儿子的事,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也就是说她必须要跟言庭羲同床。

同床?

她嫁进王府已有几个月,言庭羲一直都没有强迫与她同床,这也算是一种尊重吧!在封建礼教的束缚下,或许也只能先婚后爱。

他说爱她,她应该相信吗?天下间,没有做妻子的不希望得到丈夫的爱。所以,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什么目的爱她,在不能逃避的情况下,她愿意接受他的爱。只是她应不应该爱他呢?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去爱丈夫!

要爱上言庭羲,其实还是什么困难事。只是爱一个人就要把心托付出去,这太冒险,万一丢失怎么办?

远处传来三更鼓响的声音,夜已深,何轻语打了个呵欠,睡觉吧!她才十六岁,身体还没有发育好,不用这么着急跟他上床生孩子,慢慢来,看他的表现再决定,是否把心托付出去,这爱可不是嘴巴上说说就可以的,何况说爱的男人劣迹斑斑,要她轻易相信,不可能。

何轻语闭上眼睛,渐渐睡去。

翌日清晨,何轻语去给太妃请安,婆媳俩正坐着闲聊,五郡主府上的人赶过来报喜,五郡主昨儿夜里不舒服,请大夫一瞧,有两个月身孕了。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太妃双手合十,把五郡主怀孕的功劳全归功给了送子观音。

“恭喜母妃(太妃)。”何轻语和屋里的婢女婆子忙给太妃道喜。

“同喜同喜。”太妃满脸笑容,“明天我要去护国寺添香油钱,多谢菩萨保佑,希望这次生个小子。”

“有太妃这么诚心为五郡主祈福,五郡主这次一定可以一索得男。”张嬷嬷笑颜。其他人跟着凑趣,太妃笑得合不拢嘴。

何轻语若有所思地端起杯子,浅啜一口香茶。

­操­完女儿的心,太妃又要­操­心儿子媳­妇­的事了,笑吟吟地看着何轻语,道:“语儿,你和羲儿也要努力些,快点生个孙儿给我这老太太抱啊!”

何轻语用力咽下差点喷出嘴的香茶,努力维持平静面容,低眉顺目,轻柔地应道:“是,母妃。”

“这就好!自打你们成亲后,我就天天盼着抱孙儿,语儿,你一定不会辜负母妃的期盼的,是吧?”门帘一响,言庭羲走了进来,太妃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羲儿,你说呢?”

“母妃说的是。我们不会辜负母妃的期盼,会努力的。”言庭羲看着他的妻子,笑得意味深长。

何轻语低头,假装没听到。

“头胎就生个大胖小子,以后再有弟弟妹妹也好照顾。”连影都没有的事,可太妃却已经在畅未来了。

“是小子还是闺女都没关系,重要的是呣子平安,健健康康就好。”言庭羲笑应道。

“先开花后结果也好,儿子好是好,可还是闺女跟娘贴心。”太妃笑道。

“那就生一对龙凤胎,有儿有女。”言庭羲陪着太妃说得热闹,而何轻语根本就不想搭理这一对明显已经处于不正常范围内的呣子,坐在那里闷声喝茶。

几个嬷嬷也在一旁凑趣,越说越玩,都已经扯到小世子满月的事去了。何轻语嘴角微微抽搐,再说下去,就该她喝媳­妇­茶了。

“我该去佛堂给菩萨上香了,你们就退下吧!”太妃见何轻语不肯说话,只当她害羞,笑着结束了话题,赶他们出去。

“是,母妃。”何轻语和言庭羲行礼退了出来。

“昨夜父王找你什么事?”何轻语用眼角余光看了一下跟在身后的婢女们,小声问道。

“是有关于府中眼线的事,父王的意思是,既然酝王已经开始动手,我们也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直接把那十一个人全打发出去,让那些幕后的人知道,他们那些­阴­谋诡计,我们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要除掉他们轻而易举。”言庭羲低声道。

何轻语长舒了口气,道:“这几天为了想合理的理由赶人,可费了我不少­精­神,这下好了,一劳永逸,谢谢父王。”

“这些天真是辛苦我家娘子了。”言庭羲笑道。

“你知道就好。”何轻语微微挑眉。

言庭羲笑出了声,两人并肩走进议事厅。

议事厅内,四大管家垂手而立。外宅内院的管事们、嬷嬷、媳­妇­子、婢女依次站在厅外。有近百人之多,但是很安静,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等两人在厅内椅子上坐下,婢女奉上热茶,卢五勇才上前道:“王爷、王妃,奴才已经把府上的人都集合起来,请王爷王妃示下。”

“本王府中不留欺凌背主之人。卢五勇,这名单上的这些人全部送到兵部去,就说我的话,把他们全都送到南疆为奴,永远不许再回来。”言庭羲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纸,卢五勇上前恭敬地接了过去,“把他们的家人也全部逐出府去,遣到鹰潭庄去做粗活,永远不许再回府上当差。”

“是,王爷。”卢五勇应了一声。

那十一个人有的是二等管事,有的是三等管事,有管事嬷嬷,也有在姨娘面前当差的婢女,一听言庭羲说的话,就知道事发。而言庭羲连处置的话都说了出来,就表明不容他们辩解,挣扎了几下,就被堵了嘴,一脸死灰地架了出去。

“这背主的下场,你们都看清楚了,自个掂量掂量。”言庭羲说完,就领着何轻语走出了议事厅。

离开议事厅没多远,就见何轻语身边的文嬷嬷匆匆赶来,“王妃,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何轻语一惊。

“胭脂庄,绸缎铺和成衣店三处突发大火。”

“可伤到人?”何轻语忙问道。

“人到没有伤到,只是受了点惊吓。”

何轻语松了口气,道:“没伤到人就好。子衿,叫他们备车,我要过去看看。”

“来人,拿我的帖子,去应天府报官,让应天府好好查。”言庭羲开口道。

一个铺子失火,可以说是意外,三个铺子同时失火,必是人为。何轻语想了想,点头道:“让应天府查更好。倒省了我的事,那我就去看看沈先生她们怎么样了。”

“你小心些。”言庭羲嘱咐道。

“知道。”何轻语领着子衿、缇儿带着文嬷嬷等人出门去看沈燕如和青稞。

店铺里的人都只是受了点惊吓,没什么大事,可见放火的人不想伤人。只是铺面损失惨重,里面的东西几乎都烧光了,店铺也烧得面目全非。

“这事让大伙受惊了,现在店子没法开,你们要回家看望家人的就先回家看望家人,有想出去游玩的也可以出去游玩。一个月后等店铺重新开张,你们再回来。”何轻语对众人道。

“是,小姐。”众人齐声应道。

何轻语处理好了事情,就回了王府,自有王府的管事去应对应天府的盘查。

第二十二章

汾阳王府声势浩大地把十一个眼线往兵部一送,引起了朝堂上的震惊,对这个十一个人的身份,大多数的人都猜出了几分。

与汾阳王府交好的,自是担心不已。

与汾阳王府交恶的,则是幸灾乐祸。

那些眼线的主子们,除了震惊,就是心痛,这么多年的谋划,在没有发挥大的作用前,就这样忘掉了。还废得这么直接,言庭羲这小子是在向他们下挑战书吗?

汉英宗震惊之后,想到是他安排在汾阳王府的那些眼线,他们究竟是没有被发现?还是发现了故意没处理?言庭羲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是挑衅还是示弱?有意召言家父子来问话,试探一备,可言世臣已告老,而言庭羲又被他禁足,两人都不可奉召,唯有作罢。

早朝在君臣的各怀心思中散了,走出大殿,­阴­沉的天空上乌云密布。

入夜后,突降大雨,寒意倍增,风亦不止,吹得屋外的芭蕉叶哗哗作响。言庭羲和何轻语用过晚膳后,坐在暖阁里说话。

“言庭羲,我们还是先维持现状吧!”何轻语没有罗嗦,没有解释,直接对言庭羲提出这个要求。

“好。”

言庭羲答应的这么爽快,让何轻语不敢相信,她的这个要求跟她以前提的那个约定,都是对夫权无视的挑战,可谓是胆大妄为,不知死活,可是言庭羲两次都答应了她。上一次,还能理解为他是为了静儿,那么这一次呢?

“语儿,怎么了?”言庭羲问道。

“言庭羲,为什么你会答应我这么无礼的要求?”何轻语把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

言庭羲失笑,原来她还知道她的这要求很无礼,微眯双眸,“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何轻语略一沉吟,明了他的意思,垂睑浅笑。

言庭羲起身到多宝格里拿来象棋盒子,“语儿,我们来下盘棋。”

何轻语接过棋盒,道:“下棋可以,但是你要让我双炮。”

言庭羲宠溺地看着她,­唇­角轻扬,“好,就让你双炮。”

就算言庭羲让了两个子,何轻语依旧惨败,放下棋子,叹了口气,道:“我输了。”

言庭羲把棋子摆好,道:“时辰尚早,我们再来一局,这一局你可要用心点,说不定能赢我。”

“下一局肯定是我赢。”何轻语扬扬眉,不服输地道。

话是这么说,可连弈了五局,连弈连败,浓浓的困倦袭来,何轻语掩嘴打了个呵欠,“言庭羲,我困了,这棋我们明天再来分输赢吧。”

“好。”言庭羲眉眼轻扬,笑得如沐春风,明夜之约已定。

夜已深,唤婢女进来伺候着梳洗更衣,一个睡床,一个睡榻。各自安歇,一夜无话。雨下了整整一夜,至天明方停。太妃依言要去护国寺添香油,何轻语劝阻不了,又婉拒不掉,无奈只能同行。

虽不是初一十五,来护国寺上香的人也是不少的,上香请愿,求签问卦的人络绎不绝。何轻语随太妃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诚心祈祷。

太妃又托主持将抄好的佛经供奉上佛前,还签下了一千两的香油,这么大手笔一是为感谢菩萨保佑五郡主怀孕,二是求菩萨庇护,让何轻语早日怀孕。一事不烦两主,佛祖成了送子观音。

住持引着两人往后面的禅房去听大师讲经,何轻语不耐烦听,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刚转了个弯,迎面看见走来的那一行人,她后悔了,她还不如在禅房里听老和尚念经。

“真是想不到汾阳王妃也来拜佛求神。”程瑶­阴­阳怪气地道。

“佛前众生平等,象瑶郡主这样的人都能来,本宫就更应该来了。”何轻语笑盈盈地回击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我是那样的人?“程瑶怒问道。

”瑶郡主是怎么样的人,瑶郡主还是应该把谁都清楚吗?怎么反倒问起本宫来了。“何轻语一副好笑的表情。

程瑶不屑地冷哼一声,道:“何轻语,你有什么可得意,羲哥哥才不会喜欢你,配得上羲哥哥的只有我。”

何轻语哑然,真不知道程瑶哪里来的这份自信,斜睨了她一眼,算 了,没必要跟她做口舌之争,抿了抿­唇­,迈步从程瑶身边走过。

程瑶眸底闪过一抹­阴­狠,突然伸出脚来,好在何轻语知道她不是什么善心人士,一直提防着她,并没有绊倒,反而还用力地踩了程瑶一脚。

何轻语是卯足了劲踩下去的,仿佛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哎哟!”程瑶大叫一声,“好痛!”

何轻语­唇­边愉悦的笑意一闪而过,装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瑶郡主,对不起,我眼神不好,没看到你伸出来的脚,是不是踩伤了?要不要去请大夫看看?”

“不要你假好心。”程瑶怒目而视,眼角痛得一直在抽搐。

“对不起,真对不起,本宫还是故意的,郡主你是最宽宏大量的了,就别跟本宫计较了吧。”何轻语道歉道得没一点诚意。

“何轻语,你别得意,你等着,我一定会禀明皇帝舅舅砍了你的脑袋。”程瑶撂下狠话,怒气冲冲地在婢女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

何轻语看着程瑶远去的背景,微眯起了双眼,­唇­边露出一抹诡异的浅笑,走到角落边,看了看四周,除了子衿、缃儿两个木头人,没有其他人,“绮儿,你在吗?”

“叽叽。”隐身暗处的绮儿发出两声鸟鸣。

“绮儿,可以帮我做点事吗?”何轻语问道。

“奴婢领命。”绮儿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领命?

何轻语微愕,绮儿什么时候成了她肚子里的虫了,她都还没说去做什么事呢!

等太妃听完经出来,停了半个上午的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何轻语陪着太妃坐着马车返回王府,隔了很远就听到程瑶的怒骂声,撩开窗帘往外看。程瑶豪华的马车侧翻在地,她站在路边,婢女撑着把伞在给她遮雨,只是雨势太大,一把油纸伞遮不了多少雨,她全身大半淋湿,站在寒风中冷得发抖。

“母妃,瑶郡主的马车翻了,我们要不要搭她一程?”何轻语故意问道。

太妃斜靠在软垫上,半眯着眼,听到何轻语的问话,连眼皮都没抬,淡淡地道:“我们人小力薄,有心助人,也是力不从心啊!”

何轻语扬­唇­一笑,道:“瓦上霜太高,我们还是扫扫雪就好。”

太妃睁开眼,伸手在何轻语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笑骂道:“坏丫头,做了坏事,又来装好人。”

何轻语小脸微红,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马车从程瑶面前驶过,扬长而去。

第二天,从宫中传来程瑶感染风寒的消息,何轻语勾­唇­一笑,眼底渗出冷冽的寒光,这个该死的程瑶,她最好是一病不起,一命呜呼。

接下来的几日,府内府外都很平静,八位姬妾很安分的呆在府中,除了来给何轻语请安,几乎不出院门。至于她们是真安份,还是另有所图,就不得而知了。

何轻语和言庭羲同出同进同吃同住,早上一起去给太妃请安,一起去议事厅调停府中杂事,晚间或对弈几局,或琴萧合奏,相处的十分融洽。

二月初三的早晨,应天府的衙役过府通报,放火的那些人已经抓到,不过何轻语知道抓的只是替罪羊,而还是那些真正的幕后之人。去应天府过堂的事,何轻语无须出面,自有王府下人去打点一切。

二月初五,大雨倾盆,定国侯府传来的噩耗,陈氏已于昨夜丑时三刻病逝。

虽然陈氏过完年后就一直卧病在床,但是仅仅半个月人就没了,着实快了些,这会是什么病?

何轻语倏地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把脑海里冒出来的那个可怕念头抛开,不会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陈氏还生有一双儿女,徐璜再绝情也不会害死陈氏,用她的死来拖延徐沁的婚事。

再说拖延三年对婚事没有任何影响,除服后,徐沁还是要嫁给刘建中。想到这里,何轻语对刚才冒出来的那个念头,感到无缘羞愧,她怎么能怀疑那么循规蹈矩的三舅舅呢?

换好素服,何轻语坐马车赶去徐府,言庭羲因在禁足,不方便前去。

灵堂上,徐倢、徐偃、徐沁兄妹三人都是一身缟素,而徐沁更哭得跟泪人似的。饶紫云虽然已经做了徐偃的二房,但是徐偃还没有正妻,这事没过明路,她没有资格出现在灵堂之上。

看着伤心欲绝的徐沁,何轻语叹了口气,不管陈氏再怎么不好,终究是徐沁的生身之母,痛失亲娘的滋味她尝过,那是锥心之痛。

拜祭了陈氏,又安慰了徐沁几句,何轻语去看徐母,徐母歪在榻上,闭目养神,身上盖着玄­色­绣素花的银狐皮毯子,小丫鬟坐在脚踏上,拿着美人拳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捶着。

“外祖母。”何轻语小声唤道。

徐母睁开眼,看到是何轻语,笑着坐起来:“我的宝贝儿来了。”

见徐母气­色­­精­神都不错,何轻语放了心,偎进徐母的怀里,娇滴滴地道:“外祖母。”

徐母挥了挥手,待屋内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小脸,问道:“语儿,你什么时候生个曾孙给外祖母抱啊?”

何轻语一愕,哭笑不得地道:“外祖母,这个时候说这个不合适吧!”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打从陈氏进门,徐母就不待见她,要不是徐偃长得象老定国侯,只怕连这点地位都没有。而今人死了,徐母开心还来不及,这内室又没外人在,她才无须掩饰内心所想。

“外祖母,人已死,您就别再生她的气。”何轻语在徐府住了这么多年,早就看出徐母待陈氏不过是表面亲热,要不然为什么徐家四房,就三房有庶子?而且生下庶子的那个还是徐母指给徐璜的姨娘。

“我们不说她。”徐母拉着何轻语的手,“语儿啊,外祖母年纪大了,什么都不盼,就盼着你快点给外祖母生个小曾孙。”

“外祖母。”何轻语装害羞地把头埋进徐母怀里。

“语儿,你跟外祖母说实话,你跟王爷同床了吗?”徐母不打算放过何轻语。

“外祖母,我……”何轻语不知道要怎么跟徐母说,她和言庭羲现在的情况,为难地蹙起双眉。

徐母正颜道:“语儿啊,不要犯倔,虽然这个婚,不如你的意,但是既然已经嫁给他了,就要趁早生个儿子。这世间的女子,在家靠父兄,出嫁虽然要靠丈夫,但是这丈夫是靠不住的,儿子才是你一生的依靠,有了儿子,就算他有再多的妾室,你也无所畏惧。”

何轻语低头不语,这就是古代的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人永远要依附男人生活。

“语儿,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千万不要在这件事上犯糊涂,一定要早些生下嫡子。”徐母苦口婆心地劝道。

何轻语抬眸,看着徐母苍老的面容,不忍她这么大年纪还要­操­心这些事,道:“外祖母,语儿知道了,语儿一定会尽快生个小曾孙给外祖母抱的。”

徐母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这才是外祖母的乖宝贝。”

何轻语在定国侯府呆到申时末酉时初,才坐马车离去。回到王府天已经黑透,下马车,进府门,就看见站在廊下等她的言庭羲。

“怎么这时候才回来?”言庭羲笑着迎上前去。

“陪沁妹妹多坐了一加,”何轻语笑了笑,“王爷用过晚膳了吗?”

“没有,等你一起用。”

何轻语微微挑眉,两人回隰桑院。用过晚膳,聊了几句闲话,各自安歇。

二月初八,立春。言庭羲在家禁足,何轻语穿着正式的春季朝服,随皇后到城外的“春场”迎春。这本是喜庆的一天,可就在举行迎春仪式时,汉英宗接到湖广承宣面政使司传来的八百里急报。

湘江河水暴涨,河堤数段塌方,附近十几个村子,万顷良田一息之间尽成泽国,数万百姓流离失所。

汉英宗草草的结束了迎春仪式,率文武百官回商议治水一事,朝堂大事,­妇­人参与不了。何轻语回城后,没回王府,直接去了何家老宅,让何方派人去查看河家在湖广一带的生意和商铺中人的安危。

第二十三章

君臣共议了足足一个时辰,汉英宗才最终确实去湘江治水救灾的人选——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谢柘。谢柘领旨,并将于三日后赶赴灾区。

朝堂后所发生的事,言庭羲了如指掌,只是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在禁足,是不可能外出的。端起青瓷茶杯,看着杯口袅袅升起了白烟,微微眯起了双眸,眼中­精­光若隐若现,所有的事情都会接踵而至,胜负将定。

夕阳西下,余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地上的光影斑斑驳驳,四周静悄悄的,暖阁内弥漫着淡淡的幽香,言庭羲惬意地坐在暖阁内品着香茗,享受着这难得舒适的闲暇时光。

“王妃回来了。”门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

言庭羲放下手中的茶杯,走了出去,站在廊下,抬眸看着走进来的何轻语,薄­唇­勾起浅浅弘度,露出淡淡的笑意。一抹余霞映染在他的脸上,­精­致的五官上镀上了一层绯­色­的光晕。柔顺的黑发用白簪束起,松散的垂落下几许鬓发在晚风中飞扬,宽大的衣袖亦随风而荡,宛若临风御虚的仙人。

何轻语愣了愣,轻叹一声,怪不得静儿和程瑶为了他不择手段,他根本就是个蛊惑人心的妖孽男人,让女人甘愿为他痴迷,为他心碎。

“怎么了?”言庭羲柔声问道。

“没事,只是有点累而已。”何轻语垂下眼睑,淡淡地道。

“你不用这么担心,朝廷会派人过去治水救灾的。”言庭羲安慰她道。

“年年治水,年年水患不断。水没治好,到是富了一大批贪官污吏。”何轻语嘲讽地道。

“这次不会。”言庭羲伴着她往室内走去。

“难不成这次会派个清官去?”何轻语­唇­边露出一抹讥笑,“就算这会子是清官,难保不会见财起意,成贪官。”

“派的是谢柘。”言庭羲斜着眼睛看着何轻语,“他算不算清官。”

何轻语挑挑眉,“以柘三哥的为人,应该能抵挡住金钱的诱惑,这次百姓们有福了。”

言庭羲眸­色­忽地沉了下去,抿紧了­唇­角。

何轻语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由着采薇和缃儿服侍着脱下那身繁琐的朝服,又卸下重重的凤冠,长及腰身的秀发随意地挽起一个松散的偏髻,用白玉兰花簪束着,换上家常穿的月白­色­撒红梅的缎面出风毛对襟短袄,慵懒之中,自有一股妩媚动人的风姿。

言庭羲微眯起双眼,看着笼罩在朦胧烛光下的何轻语,有一种不真实感,仿佛一瞬间她就会消失不见,心一阵慌乱,失声喊道:“语儿。”

“哎。”何轻语正在取手腕上的玉镯,顺嘴应道。

等了良久不见言庭羲说话,何轻语诧异地回头看着他,“你刚才唤我做什么?”

名分早定,她已是他的妻,又怎么会消失不见呢?就算消失不见,他也能将她那回,她是他的,谁也休想夺去。言庭羲释怀,扬­唇­一笑,道:“我饿了。”

何轻语哑然,扭头对缃儿道:“缃儿,王爷饿了,快去传膳吧!”

“是,王妃。”缃儿转身出去传膳,采薇也捧着朝服走了出去,屋内留下何轻语和言庭羲面面相对。

一会,缃儿传来了晚膳,两安静地用完膳,喝完养生茶。

言庭羲不等何轻语反应过来,就拉着她的手,道:“饭后久坐,对身子也不好,我们出去走走。”

“天这么晚了,王爷这是要去哪里散步?”何轻语发现言庭羲拽着她往院门外走去。

“趁着这半弦月­色­,我们就园子里走走。”言庭羲道。

“王妃,晚风凉,还是披上斗篷吧。”子衿拿着斗篷从后面赶来。

“好丫头,比本王细心。”言庭羲看了子衿一眼,微微一笑。

“奴婢不敢当,只是王妃今日劳累了一天,奴婢恳请王爷不要回来太晚,让王妃早些休息,明儿还要去定国侯府吊唁。”子衿垂头恭敬地说。

“本王知道,你们都不用跟着,本王会照顾好王妃的。”言庭羲接过斗篷,亲手帮何轻语披好斗篷,牵起她的手。

何轻语狐疑地看了言庭羲一眼,这人想­干­什么?

夜凉如水,弯月如钩,夜间的花,在如水的月光下绽放,空气里萦绕着淡淡地花香。两人不约而同地在一片竹丛边停下脚步,一阵晚风拂过,竹叶摇曳,飒飒作响。几下竹叶随风落下,言庭羲伸手接住一片,问道:“语儿,你可会用这竹叶儿吹曲?”

“不会。”何轻语斜眼看着他,“难不成你会?”

言庭羲­唇­角微扬,卷起竹叶,举在嘴边,一曲悠扬的《长相守》从­唇­齿间流淌而去。

相思长,相思短,相思无限极。相思苦,苦相思,相思损容­色­日日长相思,夜夜长想念,相思空何益,不如长相守。长相守长相伴,相伴结发同枕度,黄泉共为友。

乐声曲折婉转,如泣如诉,如丝如缕,宛如天外之音,言庭羲吹得情真意切,志在感动何轻语,却不想,他一曲还没吹完,一缕琴声忽起,缠缠绵绵地与他遥相呼应。

何轻语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这抚琴的必是八位姬妾之一,这么多天,言庭羲一直留宿在隰桑院中,不曾去过她们的院子,而她又免了她们请安,要见言庭羲一面,就更难了,也难怪她们相思成灾,情难自禁。一首琴曲诉衷肠,盼君与妾长相守。

怜卿薄命甘为妾,对言庭羲的这八个姬妾,何轻语心里很矛盾,垂下眼睑,掩去眸底复杂的情绪,道:“知音难求。妾身就不打扰两位的兴致。先回房歇息了。”说罢,转身就走。

“语儿,”言庭羲抛掉竹叶,抓住她的手臂,“我们一起回去。”

“王爷,人家以曲相邀,你就不要辜负美人意了,快去吧。”何轻语用力拂开他的手,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妾身可不想落个独宠专房的恶名。”

何轻语没留意到她这番话里透露出的丝丝醋意,可言庭羲却听了出来。眸底染了一抹笑意,嘴上却叹道:“汾阳王府早已是悍­妇­当家,娘子这会子想要撇清,已然晚矣。”

“王爷这话可要说清楚,妾身可从来就没有拦过王爷,王爷爱去哪里去哪里,别拿妾身说项。”何轻语不知是有意,还是真得没有听出言庭羲的戏谑之意,脸­色­一沉,生气地道。

“那些地方,自是我不愿意去的,与娘子何关。我说错话了,娘子不要生气。”见何轻语动怒,言庭羲心喜,低声下气地哄她。

何轻语看了他一眼,径直往隰桑院走去。言庭羲打了个手势,让不远的暗卫去查是谁扰了他的兴致,害他没能一诉衷肠。

“王爷,抚琴的是兰夫人。”查探回来的暗卫禀报道。

刚才那里的确离罗兰儿的院子比较近,言庭羲皱了皱眉,挥手让暗卫退下,悄声返回暖阁,在软榻上睡下,一夜无话。

晨起梳妆,用过早膳,给太妃请安后,何轻语去了议事厅,言庭羲去了隐铭居。

从议事厅回来,何轻语刚端起茶杯,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听到外面小丫鬟道:“兰夫人来了。”

何轻语皱了皱眉,道:“请她进来吧。”

罗兰儿神­色­肃然地走了进来,屈膝行礼道:“委身给王妃请安,王妃金安。”

“不必多礼,起来吧。”何轻语淡淡地道。

“妾身今日前来是有事求王妃,恳请王妃答应。”

“是什么事?你说,能答应你的,我一定答应。”何轻语眉梢一动。

“身为妾室,本应该服侍王爷和王妃,可如今王爷不进妾身的院子,王妃又不要妾身前来伺候,妾身留在府中无用,妾身自请归家。”罗兰儿不卑不亢地道。

自请归家。

好一招以退为进。

何轻语眸光微笑转,道:“你要自请归家,本宫做不了主,你自去跟王爷说。”

“内宅之中,以王妃为尊,这样的小事无须劳烦王爷。”

“你是王爷的妾,又不是本宫的妾,你的去留王爷做主。”何轻语放下茶杯,站起身拂了拂衣襟,“本宫要去定国侯府吊唁,就不陪兰夫人去隐铭居找王爷了,兰夫人请自便吧。”

何轻语说走就走,罗兰儿不敢拦她,恨恨地咬牙,忿然回了院子。

在隐铭居看密报的言庭羲得知此事,冷笑一声,脸上浮现一抹怒意,她自请归家,这是在威胁谁?起身出了隐铭居,去往议事厅,一进门便让人把卢五勇叫来。

“王爷,奴才给您请安了。”卢五勇应声而入,看着言庭羲­阴­沉的脸­色­,请了安之后便乖乖地站在地上,不发一言,静等言庭羲的吩咐。

“找个人牙子来,把罗兰儿房里的人都贱卖出去!把罗兰儿送到鹰潭庄去。”

“啊?”卢五退回呆愣了一下,这兰夫人犯了什么事,把王爷惹火了,没听到风声啊!

“怎么?你没听明白。”言庭羲冷冷的问道。

“是,奴才听明白了,奴才这就去叫人牙子来。”卢五勇忙应道。

“这会儿先把那个院子关起来,叫你女人带着人亲自去清理东西,一样东西也不能少,除了她们随身的衣服可以带走,其余的都给我搁在那房里。”

“是,奴才领命。”卢五勇匆匆地出去,一边叫他家的那个去办事,一边去叫人牙子。

卢五勇家的带着八九个有力气的婆子急匆匆的赶到罗兰儿住的院子,进门就叫人把院门关好,又把各自忙的闲的婢女婆子都叫出来,在院子里站好。

罗兰儿从东厢房里走了出来,不悦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奴婢只是照王爷的吩咐在做事。”卢五勇家的淡淡地回道。

罗兰儿一惊,难道是早上的事王爷知道了,“我要见王爷。”

“夫人,王爷没说要见您,请您好好的呆在房里,不要妨碍奴婢办事。”

“何轻语,你这个贱人,你陷害我。”罗兰儿岂肯听她的话,一边叫骂,一边向着院门外跑,“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王爷是不可能这样对我的。”

卢五勇家的使了个眼­色­,两个强壮的婆子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不容她反抗,就将她推进房中锁了起来,任她在房中把东西砸得砰砰作响。

等何轻语从定国侯府回来时,罗兰儿院中的婢女们已经全部被贱卖出去了,而罗兰儿也被送去鹰潭庆幸与静儿作了伴,事已成定局,何轻语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情绪低落。

罗兰儿被送走,罗家的人忌惮汾阳王府的权势,问都不敢问一声。何轻语情绪更加低落,几天不肯搭理言庭羲。

停灵七日后,陈氏葬入了徐家祖坟,徐家出殡之日,恰逢谢柘离京。依礼数,何轻语是无须去送葬的,只是徐沁伤心欲绝,不能自持,何轻语和徐倩不放心,唯有陪她同行。

死者为大。

谢柘礼让站在路边,等定国侯府的送葬队伍经过,这时汾阳王府的马车从他身边驶过,何轻语撩起了窗帘,快速地说了一句,“柘三哥,一路保重。”

谢柘没想到会遇到何轻语,眸光一亮,何轻语微微颔首,放下窗帘。

“语妹妹,保重。”谢柘低声自语。

“大人,时辰不早,该起程了。”送葬的队伍已走远,可谢柘站路边发呆,侍卫不得不目前提醒道。

谢柘收回目光,翻身上马,扬起马鞭,“起程。”

就在谢柘起程的第二天,陕西都指挥司送来八百里急报,邠州数县均有山贼出没,过往商贾行人都被杀害,请求进行派兵剿灭山贼。

酝王和醇王都想将这份功劳抢下,更想借机掌握兵权,两人在大殿争论不休,最终醇王为陈烁争得了这次带兵剿匪的机会。

在醇王看来,让陈烁率三万大军去剿灭区区数千山贼,必是手到擒来,却没想过陈烁从没领兵打过仗,他是否能够胜任?

陈烁还没率兵出发,边境又传来鞑靼人突然增兵的消息,而福建的急报也几乎同时到达,有倭寇在近海做乱,袭击过往船只,杀人夺物。

汉英宗看着这两份急报,心急如焚,偏偏这时,御史又上奏折弹劾通义郡王,说他抢占良田,欺行霸市,还纵子行凶,强抢民女,致人丧命,罪大恶极,法不容恕。

汉英宗正没地方出气,见状勃然大怒,从重处罚,通义郡王被夺了爵位,贬为庶民,而那个强抢民女的刘建中被判了个斩首示众。

第二十四章

通义郡王被夺走爵位,贬为庶民,并不在言庭羲的意料之中,不过这给了徐沁退婚的机会。徐沁无须以望门寡的身份待字闺中,她可以另行挑选夫婿。

这个消息传到定国侯府,徐瑞三兄弟呆愣住了,徐瑞和徐璩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徐璜身上,眸底闪过了一丝难过。

“做错了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徐璜平静地放下茶杯,站起身,“大哥,我这就去让人把婚退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人死黄泉难扶起,事情已走到这一步,多说无益,徐瑞叹气点了点头。徐璜出门自去,徐瑞和徐璩面面相对,无话可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同样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还有汉英宗,山洪年年暴发,他已习以为常。可邠州山贼作乱,鞑靼人和东瀛人又在边境虎视眈眈,这让他寝食难安。山贼派了陈烁去剿匪,胜负难定。鞑靼人要派兵威摄,东瀛人要派兵去讨伐,可是谁领兵前去?

当年带兵打败鞑靼人的是先汾阳王、先博陵王和先东瓯王,而今博陵王府和东瓯王府的兵权,他千方百计才夺到手,这次又岂能再将兵权拱手相让。

让东瀛臣服大汉的是言庭羲,派言庭羲去打东瀛人,驾轻就熟,肯定手到擒来,可是让他前去,犹如放虎归山,前番布置就全然白费了。

朝中将领大多都出自这三个王府,不值得信任,大汉有雄兵百万,却无良将可用,这要如何是好?看着在下面吵成一锅粥的文武百官,汉英宗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全是些没有地东西。

朝堂上的这些事情,与禁足在家的言庭羲没多大关系,他正百无聊赖地靠在软榻上,看着何轻语坐在窗台下拨拉着算盘算账。

“语儿,你这帐到底还要算多久?”言庭羲单手支着下巴,对着何轻语眨眼睛,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王爷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找你那些美人儿,她们一定会热情欢迎你的。”何轻语头也不抬拨弄着算盘,三个店铺被烧,损失惨重,要想办法把钱赚回来才行。这些都是她让人去弄的调查报告,她要找出一个比卖吃的更赚钱的生意。

言庭羲走到何轻语面前,伸手盖住她的账本,正颜问道:“语儿,这么多天了,你要就不理我,要就对我冷嘲热讽,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何轻语抬头看着他,“我没有生气。”

“你说谎,”言庭羲盯着她的眼睛,“你在生气,从我把罗兰儿送走那天起,你就在生我的气。”

何轻语搁下手中的毛笔,坦然回视他,“言庭羲,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的那些姬妾,以她们的家世和才貌,她们完全可以嫁到好人家里当正室,可却因种种原因成为了你的姬妾。在这件事上,她们其实也很可怜,你这么绝情地把她们赶出府,送到庄里居住,等于毁了她们所有的希望。我知道你这么做原因,有部分是因为我,所以我不知道我该怪你喜新厌旧,为了我这个新人,抛弃那些旧人。还是该怪我自私自利,愚蠢的去为难像我一样身不由己的她们。”

言庭羲轻叹一声,道:“对不起,语儿,如果我打开始就能洁身自好,你现在就不用这么烦恼了。”

何轻语错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居然会认识到这是他的错误,这太不可思议了。

“语儿,其实她们进王府并不是完全身不由己,她们都有她们的目的,不过,既然她们已经进了府,不管怎样我都会妥善安排她们的。你不必为她们日后的处境担忧,更不必为了她们委屈求全。”言庭羲走了过去,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语儿,以前的事,是年少糊涂做错了,但是请你相信我,从今往后,在我左右除了你之外,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言庭羲的怀抱,温暖而炙热,却让何轻语感到莫名的惊慌,挣扎着想要逃离。言庭羲收紧手臂,让他 的妻子更近地贴在怀中,闻着她散发着淡淡梅花香气的秀发,心醉神驰,­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温柔的浅笑,蹭在她耳边轻声道:“此生我定会疼爱你,只疼爱你,语儿,今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言庭羲的深情表白,让何轻语不得不承认她有一丝的心动,但是她不敢相信他,挺直身体,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道:“言庭羲,你先松开手,我有话问你。”

言庭羲有些意外,有些失败,何轻语被他这样拥在怀中,不能保持理智和冷静,难道他对她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他非常留恋着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感觉,但是不想把两人之间和谐的关系弄僵,慢慢地松开手,“你要问我什么?”

“言庭羲,你如此迁就我的原因是什么?”何轻语把垂在额间的碎发挽在耳后,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

言庭羲扬起­唇­角,露出蛊惑人心的笑容,“傻丫头,我这不是在迁就你,而是因为爱你,所以才愿意为你散尽红颜。”

“你爱我什么?”虽然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言庭羲的表现是很不错,温柔体贴,对她千依百顺,但是要她轻易相信他,不可能。

“爱你的固执,爱你的无理取闹。”言庭羲伸手用力地捏了一下何轻语的小鼻子,“语儿,爱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爱由由而发,爱上了就是爱上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何轻语抛出第三个问题。

“不知道。”言庭羲诚实地回答道。

“不知道?”何轻语扬声重复他的话。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我只知道,当听到暗卫说你被程瑶骗出府去,陷入危险之中时,我的心很乱。第一次感到害怕,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你,我才知道我不能失去你。”言庭羲深情专注地凝视何轻语,“语儿,此生此世,我只爱你一人。”

何轻语不是入定的老僧,对爱情心如止水,言庭羲的话触动了她的心弦,只是,对于一个风流浪子,让她如何敢敞开胸襟对他的爱有所回应?垂下眼睑,回避了他的目光,淡淡地说:“王爷,妾身的帐本还没看完,就不陪王爷说话了,王爷请自便。”

言庭羲愕然,他说了这么多,她就给他这么个反应,这让他情何以堪?

何轻语无视言庭羲的目光,继续拨拉着算盘算账,男人的甜言蜜语,听听就好,不可信,不能当真。

“王爷,同侍卫在外有急事求见。”子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去看看是什么事,”言庭羲说着走了出去。从同侍卫手中接过密报时,看了一下,脸­色­微变,走回房去。

何轻语抬起头,看到言庭羲一脸凝重,心中一惊,问道:“出什么事了?”

“瓦刺大军突袭边关,驻防将士节节败退,已经连丢了两座城池。”言庭羲实言相告。

“这是真的边关告急?”何轻语知道鞑靼和东瀛的事是言庭羲弄出来的。对瓦刺之事,是半信半疑。

“是真的边关告急。”言庭羲皱紧双眉,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真的打仗了!

何轻语倒吸了口冷气,南京城离边境虽远,但是任由瓦刺大军一路打下来,情况会变成什么样?谁也无法预料,这么危机关头,汉英宗会放下对汾阳王府的成见,让言庭羲带兵出征吗?

言庭羲看出了何轻语的想法,道:“皇上是不会让我带兵的,他会派安远大将军出征。”

“安远大将军都七十多岁了,他还能带兵吗?”何轻语怀疑安远大将军老的连马都有可能上不了,别说远赴边境与瓦刺军作战。

“朝中这么多大将,除安远大将军,其他的皇上都不信任。”言庭羲嘲讽地冷笑。

“万一安远大将军打败了,怎么办?”何轻语不屑地挑挑眉,“皇上他御驾亲征?”

言庭羲眸中一亮,“好主意。”

“啊,”何轻语愣了一下,她说什么了?

“我去隐铭居,晚膳再过来。”言庭羲起身出门,往隐铭居去了。

何轻语回过神来,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言庭羲不是打算把汉英宗弄出南京城,再弑君吧?

言庭羲把汉英宗给哄出南京城,不是为了弑君,而为了对付酝王和醇王,可是汉英宗还没糊涂到忘乎所以,他虽动了动心思,但最终被醇王和文武百官给劝阻了。

迎击瓦刺大军的主将,如言庭羲所料,汉英宗派了七十多岁的安远大将军,瓦刺大军和邠州山贼危害很大,安远大将军和陈烁没有耽搁,立刻各自点兵出发,一赴边关,一去陕西。

三皇子上折请求去边关对付鞑靼人,汉英宗准奏,并杨贽和李景明为副将,三个从没上战场的人,第一次出征。

去福建对付倭寇的主将,在酝王的强烈争取下,汉英宗同意让队煀前去,这又是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人。

把所有麻烦事解决好,汉英宗正要去后宫搂着刚册封的贵人,亲热亲热,平空又冒出两件大事,一件是长公主在来京途中遇袭,下落不明。一件是酝王府突发大火,酝王妃受惊过度,昏迷不醒。

第二十五章

长公主是在杭州府外遇袭的,汉英宗派郑衍前往杭州,责令杭州知府务必找到长公主,严惩凶徒。酝王府失火之事交于应天府追查,汉英宗处理好事情,返回后宫,一口茶还没喝,皇后身边的内侍官匆匆赶到,“万岁爷,瑶郡主服了药后,突然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皇后娘娘……”

汉英宗一听程瑶出事,顾不得喝茶,急忙往皇后的寝宫赶去,太医院的太医全部到齐,不等他们行礼,汉英宗开口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瑶郡主的药中掺有乌头。”太医院院使禀报道。

汉英宗不懂医,但也知道乌头有剧毒,服用过多可让人丧命。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长公主下落不明,若程瑶再出事,闽南王那里,不好交待。

程瑶绝不能出事,汉英宗瞪着面前一堆太医吼道:“救不回瑶儿,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皇上怒,臣子惊,太医们惊慌失措地下跪请罪,呼延寒衣也随众人跪了下去,只是那微扬的­唇­边有一抹诡异的浅笑转瞬即逝。

汉英宗一边严令太医全力抢救程瑶,一边让人追查药里为什么会有乌头。在太医们的全力救治下,程瑶在昏迷了一天一夜后,清醒过来,只是乌头的毒影响了她的心智,人变得痴痴傻傻的。

“程瑶变傻了,以后她不会再来找麻烦了。”言庭羲得到密报,很高兴地来跟何轻语分享这个喜讯。

“是你让人做的?”何轻语惊愕地问道。让程瑶变傻,比让她死还要难受,这个可怕的男人,下手还真狠毒。

“没错。”言庭羲勾起­唇­角,眸底是冷冽的寒光,“接下来就该是另一个人付出代价了。”

“你还要对付谁?”何轻语看着眼前的男人,咽了咽口水。

言庭羲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贵妃。”

何轻语这才知道贵妃已经用名册,胁迫过言庭羲。而言庭羲假意应承了她,现在则是他报复她的时候了。程瑶被他弄傻了,贵妃又会落到什么下场呢?

贵妃的下场在一天后出来,宫中追查到下毒的是贵妃身边的宫女总管红苴,贵妃已失宠多年,汉英宗对她的那点情意早就随着岁月流逝,所剩无几,立刻将红苴拘了来审问。

红苴抵不过重刑的折磨,招供了,“皇上,是贵妃娘娘用奴婢家人的­性­命威胁奴婢,奴婢才不得不听贵妃娘娘的话,在瑶郡主的药里放乌头的。奴婢犯下滔天大罪,死不足惜,只求皇上能够饶恕奴婢的家人。”

汉英宗闻言怒不可遏,命人将贵妃带了过来。

“皇上,妾身是冤枉的,妾身没有做。”贵妃跪在汉英宗面前,大声地喊冤。

“冤枉?”汉英宗冷笑,“哪里冤枉你了?难道这个宫女不是你宫中的人?”

“皇上,她的确是妾身宫中的宫女,但是妾身没有让她在瑶郡主药里下毒,何况妾身从来没有去太医院拿过乌头,又哪里来的乌头让她下到瑶郡主的药里。”贵妃振振有词,“妾身是冤枉的,还请皇上明察秋毫,还妾身一个清白。”

“皇上,大皇子的药里就有乌头,因为贵妃娘娘动了大皇子药里的乌头,大皇子这几天才会病情加重,卧床不起的。”红苴忙道。

贵妃怒目瞪着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红苴,“你这个贱婢,是谁让你这样诬陷本宫的?”回头看汉英宗,眼泪一滴滴地往下掉,“皇上,大皇子是妾身唯一的儿子,妾身恨不得替他生病,又怎么会运用他的药,让他病情加重呢?皇上,妾身冤枉啊!”

“皇上,贵妃娘娘一直都不喜欢身体病弱的大皇子,常常在背后诅骂大皇子,希望大皇子快点死去。皇上若是不信,可以问一问娘娘身边当差的人,就知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红苴拆穿贵妃的谎言。

要查实这事简单,而贵妃的确无数次报怨过大皇子的身体,这下贵妃是百口莫辩。

汉英宗的确不怎么喜欢体弱多病的大皇子,但是大皇子毕竟是他的儿子,他不喜欢归不喜欢,但是谁要害大皇子,他是绝对不允许的。尤其这一次受害的不止大皇子,还有程瑶郡主,贵妃罪不可恕,汉英宗赐她毒酒一杯。

程瑶傻,贵妃死,得罪言庭羲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红苴为什么要帮你诬陷贵妃?”何轻语不解地问道。红苴跟在贵妃身边二十年,按理说不容易被收买才对。

“当年贵妃和惠妃争宠,害死了红苴的姐姐。”

后宫的硝烟比内宅更残酷,那里面的冤魂更多,红苴为了报仇,在仇人身边呆了二十年,她的意志好坚定。

宫中这些事情,对何轻语的生活没有多大的影响,她照常过她的小日子。这一天,春光明媚,鸟语花香,春风习习,已经带着丝丝暖意。何轻语不愿在家里面对献殷勤的言庭羲,找了个借口,溜出了王府。

南京毕竟离边境很远,百姓们在谈论了数日后,就恢复了往日平静的生活,城内繁华依旧,热闹依旧。漫无目的地逛街很无聊,何轻语逛了一会,就跑去把沈燕如拐到清江楼喝茶听曲。

一壶清茶,几碟糕点,有友为伴,无事烦心,悠闲自得,何轻语坐在临窗的座位上,透过窗纱看着窗外的明媚春­色­,笑得眉眼弯弯。

“你们这是什么茶,当大爷不懂,故意弄些下等茶来糊弄人?真是想不到,清江楼也会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以次充好,是想要店大欺客不成!”一个突兀的男声从隔壁传来。

何轻语微微皱眉,南京城的茶客都知道这茶楼的主子是汾阳王妃,没有人敢上门闹事的,就是偶尔有一两个难伺候的茶客,也绝不会如此大呼小叫,这男人难道是来找茬的?

“子衿,去叫掌柜的过来。”何轻语放下咬了一口地糕点,轻声道。

子衿开门出去找来了掌柜的。

“怎么回事?”何轻语看着窗外,沉声问道。

“回主子的话,那客人点了壶婺源茗眉,说是下等货,就闹了起来。小的好说歹说都不成,赔银子换新茶,他都不同意,小的让夏铝亲自泡了壶极品婺源茗眉上来,那客人还是不肯善罢甘休,夏铝气不过,两人就吵起来了。”掌柜胆战心惊,额头上冷汗直冒,真是倒霉,怎么非赶在主子来的时候出事啊?

“这么说,这人是来故意挑衅的?”何轻语挑挑眉,冷笑:“那我就去会会他好了。”

主子身份尊贵,那能随便去见外男,这要是让王爷知道,麻烦可就大了。掌柜面露难­色­,看了沈燕如一眼,向她求救。

“语儿,还是我去看看吧!”沈燕如知道掌柜的难处。

何轻语看出他们顾忌,不好坚持,“那就劳烦先生走一趟吧!”

掌柜长舒口气,领着沈燕如往隔壁雅间走去。雅间里坐着位身穿藏青­色­长袍的青年男子。他看到推门走进来的沈燕如,跳了起来,“燕如!”

沈燕如看清男子的容貌,一愣,“穆清,怎么会是你?”

掌柜的见是熟人,知道不会有事了,退出房去,到隔壁给何轻语回话。听说是沈燕如认识的人,何轻语没有过去打扰,让他们叙旧。

一壶茶喝完了,也不见沈燕如过来,知他们相谈甚欢,把她给忘了,见时辰不早,何轻语起身下楼,让掌柜转告沈燕如,她先行一步回了王府。

何轻语回到隰桑院已经是黄昏,婢女们服侍她用过晚膳,在院子里散了散步,回房沐浴更衣,一身清爽准备上床睡觉,言庭羲过来了,脸­色­不怎么好。

同坐一条船,何轻语决定还是问问,“出什么事了?”

“语儿,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印子钱?”言庭羲沉声问道。

何轻语眉梢一动,“知道,是一些为富不仁的大户人家私下借钱给别人的一种方式。”

在这古代何轻语没有接触过印子钱,不过在现代学习历史时,学过一点这方面的知识,印子钱,是高利贷的一种形式,放债人以高利发放贷款,本息到期一起计算,借款人必须颁奖归还。具体利息怎么计算她不知道,不过有俗语云:印子钱,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几辈子,还不完!这利息高得吓人。又因为每次归还借款的时候都要在折子上盖一印记,所以叫印子钱。

“放印子钱的并非都是为富不仁的人,有些遗孤和寡­妇­,为了维持生活,会卖掉祖屋,筹措一笔银子,放印子钱牟利。只是这样的人没有权势,有放无收,他们就会花钱请人帮他们收,他们既欺压了别人,也被别人欺压。”言庭羲补充道。

“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何轻语疑惑地问道。

言庭羲从袖袋中拿出一本折子,“你看看这个。”

何轻语接过折子,打开看了看,倒吸了口冷气,“府中有人放印子钱!”

大汉律严禁私放铺子你还,若这件事情被汉英宗知晓,他肯定会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到时候,言庭羲获罪,这王府上下谁都逃不掉!

第二十六章

见何轻语对私放印子钱的后果很清楚,言庭羲也就不多罗嗦,直接道:“这折子是任嬷嬷不小心掉出来的,被有晴捡到,送来给你,你不在,我就收下了。”

“任嬷嬷一个下子,她那来那么多银子放印子钱,有晴会不会弄错了?”何轻语怀疑地道。

“任嬷嬷在母妃身边有二十多年了,要拿出几百两银子放印子钱不是不可能的。只是我觉得她并不是真正放印子钱的人,在她身后隐藏着别的人,用王府的名义在外面放印子钱,败坏王府的名声。”言庭羲分析道。

宰相府里七品官,任娘娘估王府这么多年,手上的积蓄少说也有上千两,不过她毕竟是下人,虽然很贪财,但是胆子不大,放印子钱这么大的事情,的确不可能是她一人所为,她背后必然有人撑腰,这个人会是谁?

何轻语眸光微转,问道:“你怀疑是谁?”

“毫无头绪,”言庭羲用手抚着额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外面的事情已经够让我心烦,家里还又冒出这种事来,真是让人头涌。”

言庭羲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是那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何轻语默默地凝视着他,眼神渐沉,心中一软,放柔声音道:“王爷,家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

言庭羲低垂的眸底闪过一抹­阴­谋得逞的笑意,这下她就没有借口溜出去,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了,抬起头来,脸上依旧是苦恼的表情,皱着好看的眉,不放心地问,“语儿,你真有办法处理好这件事?”

“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妥善解决这件事的。”何轻语微微扬起­唇­角,自信满满地道。

“谢谢你,语儿。”言庭羲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何轻语挑挑眉,“你不用客气,我们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你倒霉,我也沾不了光。”

“你打算怎么做?”言庭羲问道。

“这个你就别问了,山人自有妙计。”何轻语不愿言庭羲为这事烦心,语气轻松地道。

看着何轻语调皮可爱的小模样,言庭羲挑了挑眉,眸光流转,偶尔示弱一下,感觉还不错,他的小妻子会心疼他。

何轻语不知道言庭羲在打什么鬼主意,她很认真地分析情况后,派出文嬷嬷去调查这件事情。在查案方法,文嬷嬷可是专家,知人善用,才能事半功倍。

接到任务的文嬷嬷立即展开了秘密调查,而何轻语如常的去给太妃请安,到议事厅处理府中内务,又去厨房里看了看采卖的食材,转回到隰桑院,亲手泡了壶香茶,斜靠在暖阁的软榻上,悠闲自在地看起书来。

采薇和缇儿坐在脚踏上解缠绕在一起的丝线,子衿在描图,春水鸳鸯,柳叶桃花,碧水清波。添香凑过去看了看,贼贼地笑了起来,道:“王妃,你快帮子衿姐姐找个小子配出去吧,她都等不及在这里绣起嫁妆来了。”

“你这个死妮子,又满嘴胡诌。”子衿恼羞成怒,张牙舞爪地冲过去找添香的麻烦,“看我不拧烂你这死妮子的嘴。”

“王妃救命啊,王妃救命啊!”添香左躲右闪,逃到何轻语身边避难。

何轻语笑着往下书,伸手帮添香拦住子衿,道:“好了好了,子衿,说正经的,你和采薇年纪也大了,我不能这么自私,一直留着你们,耽误你们的幸福。你们若有看中的人,就跟我说一声,我备好嫁妆风风光光地把你们嫁出去。”

“奴婢不嫁,奴婢要陪着王妃,伺候王妃。”子衿和采薇异口同声地道。

“这府中的人你们都看不上,那就像青稞一样,到外面找。”何轻语笑道。青稞选中了人,前几日已禀明何轻语,如今择好日子就要出嫁。

子衿和采薇跪了下去,“王妃,奴婢不嫁,奴婢要陪着王妃,求王妃不要赶奴婢走。”

何轻语叹气,起身扶起她们,“嫁了人,你们要是愿意,还是可以进府来做事的。”

子衿和采薇对视一眼,齐声道:“奴婢想等王妃生了小世子后才嫁,请王妃成全。”

何轻语表情僵硬,扯了扯嘴角,“这个……”

“王爷回来了!”屋子外边的小丫头的通报声打断了这个让何轻语尴尬的话题。

言庭羲走进房来,见何轻语站在那里,穿着淡紫­色­绣豌豆花的缎面交领长袄,白­色­的长裙,清秀的如同一朵娇­嫩­的豌豆花,­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眸底柔情似水,有她在屋内等他的感觉真好。

“奴婢给王爷请安。”采薇、子衿等人给言庭羲行礼。

何轻语看言庭羲月白­色­的锦袍沾着几点泥点,笑问道:“王爷这一上午到哪里逍遥去了,怎么弄得这一身泥?”

“这事现在不告诉你,以后你自然知道。”言庭羲狐狸眼一弯,眸光流转,蛊惑人心。

何轻语横了他一眼,扁嘴道:“故做神秘。”

“好了,语儿,我们不说这些。”言庭羲脱下外袍,摸了摸肚子,“为夫饿了。”

“听到没有,王爷饿了,还不快去传膳,饿着王爷,扣你们的月钱。”何轻语假意威胁道。

采薇等人忍着笑退出去传膳。

用过午膳,两人闲聊了几句,一个上床,一个上榻,各自午睡。采薇几个见两个主子都已经午睡,悄声地退出去用午饭。

言庭羲午睡醒来,遍寻不见何轻语,推开窗,问在廊下修剪枝叶的采薇,“王妃去哪里了?”

“回王爷和话,王妃出府上街去了。”采薇放下手中的剪刀,恭敬地回答道。

“她上街做什么?”言庭羲的脸隐隐有些发黑,眸底闪过一抹恼意,这印子钱的事,她不查了?

“回王爷的话,明天三家店铺要重新开张,王妃过去看看。”采薇感受到言庭羲身上散发的怒气,补充了一句,“王妃很快就会回来的。”

言庭羲冷哼了一声,重新走回暖阁,倒在软榻上,这该死的禁足令,看来还要再想个好法子,才能把她留在家里陪他。

何轻语并没如采薇所说很快回来,她回到隰桑院时,已过了戊时,夜幕低垂,月上柳稍头。

“王妃,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采薇苦着脸迎上去,压低声音:“王爷生气了。”

生气?他这是生什么气?

轻语因为下午的事,很高兴,言庭羲生气的事,不甚在意,笑问道:“采薇,你知不知道我今天遇上谁了?”

“这个奴婢怎么会知道?”采薇哑然失笑。

“我遇到罗贯中了!”何轻语兴奋地公布答案。

“罗贯中是谁呀?”采薇不解地问道。

何轻语哑然,历史改变,罗贯中比原来她所知道的要晚出生十几年,这《三国演义》如今才刚写成,采薇又怎么会知道这位小说家?

“这罗贯中是谁,值得我家王妃为了他这么晚才回府?”言庭羲走了出来,斜靠在门边问道。

言庭羲语气里那股醋意,连最迟钝的添香都觉察出来,更何况是何轻语,何轻语笑道:“是一个写书的老头,他写的这本书太好看了,我一时看入迷了,才耽误了回府的时辰。”

听到是个老头,言庭羲减了几分醋意,“他写了本什么好书,让我家王妃看得这般入迷。”

“我带了几卷回来,王爷可以看看。”何轻语从添香手中把书卷接过来,塞到言庭羲的怀里,“我打算让人在清江楼里说书。”

“我还以为你打算资助他出书,原来只是在清江楼里当话本子用。”言庭羲跟着何轻语走进房里,把书卷放在一旁,随手拿起一卷。

“我是打算资助他出书,不过呢,要先宣传宣传。”何轻语坐在梳妆台前卸钗环,“这本书一定会让南京纸贵的。”

“这么有信心?”言庭羲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第一加是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由英雄首立功。

“当然。”何轻语挑眉,这《三国演义》可是四大名著之一,肯定能卖出好价钱。

“你打算交给那家书坊印?”言庭羲看了第一回后,觉得这书的确写得不错。

“我不打算交给别家的书坊印,我要开一家书坊。印书卖报纸。”何轻语笑盈盈地道。在现代传媒业挺赚钱的,她就在这古代试试看。

“报纸?”言庭羲不解地抬头看着她。

“这事现在不告诉你,以后你自然知道。”何轻语把中午言庭羲说的那句话,一字不改的原话奉还。

言庭羲哑然失笑,不再追问。

时辰不早,两人用过晚膳,喝着养生茶,挑灯夜谈《三国演义》。

何轻语是不能抛头露面去开书坊的,她只能隐身在幕后策划,就在何轻语积极地策划开书坊的事的现时,文娘娘也查出了放印子钱的幕后之人。

“淑娟一个­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钱是怎么放出去的?她又如何收回来?”何轻语问道。

“王妃,这府中二等管事陈富荣是娟夫人的姨表兄弟,娟夫人就是通过他往外面放钱的,而任嬷嬷帮着娟夫人在府里放钱。”文嬷嬷把证据交到何轻语手上。

往外面放钱也就罢了,想不到还欺压府中的人。何轻语冷着脸接过子衿递过来的茶杯,浅啜一口,问道:“文妈妈,这陈富荣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富荣是专管收地租的管事,他是王府几个管地租的管事中最得力的一个,他管辖的庄子,从来没少收一分地租。”文嬷嬷道。

何轻语微微皱眉,庄稼地不管灾荒与否,总有欠收的时候,这地租能收个七八成就不错了,而陈富荣却能一分不少的收回地租,可见他行事是多么的心狠手辣。

“这件事辛苦妈妈了。”何轻语客气地道。

“为王妃办事,是老妈应该做的。”文嬷嬷笑道。

“这事我会和王爷商量后再处理,妈妈回房休息吧。”

“老奴告退。”文嬷嬷行礼退了出去。

何轻语拿着一叠证据,起身领着子衿和缇儿往隐铭居去找言庭羲。

言庭羲看过证据后,冷笑一声,骂道:“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这府内的事还好处理,这府外的事,你打算怎么办?”何轻语问道。

“府外的事,我会让人去处理,我们现在先去处理府中这些狗东西。”言庭羲起身大步走出了隐铭居,“去叫卢五勇把陈富荣和任家的带到议事厅来。”

何轻语小跑地跟了上去,两人到议事厅等了片刻,卢五勇就把陈富荣和任嬷嬷给绑了来。

“本王听说陈富荣因催收庄子上的地租逼死过人?”言庭羲沉声问道。

“王爷,奴才这么做,是忠心为了王府办事。”陈富荣砖头磕头道。

“你闭嘴,卢五勇,你来说。”言庭羲冷声道。

“回王爷的话,陈富荣为了收地租逼死了佃户两人。”卢五勇答道。

“两条人命!”言庭羲微眯起双眸,冷冽的寒光闪过,“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既逼死了人,不可轻饶,卢五勇,把他拖过去给我狠狠地打。”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陈富荣磕头如捣蒜,赖在地上不走。

“你这狗奴才还有脸求饶,你做的那些事情,当本王不知道?”印子钱的事不能说破,言庭羲只能找这个借口发落陈富荣。

何轻语看着言庭羲的雷霆手段,不发一言,天作孽犹可恕,作作孽不可活,这印子钱岂是那么好放的?

卢五勇一听言庭羲发话,叫上两个年轻的下人,目前来把陈富荣的嘴巴堵上,拖了出去。

“卢五勇,你带上两个稳妥的人,去他的外宅看看,要是有字据和文契之类的东西,你知道该怎么做?”言庭羲又道。

“是,奴才知道怎么做。”卢五勇忙点头答应。

处理完陈富荣,接着处理任嬷嬷。

言庭羲还没问话,任嬷嬷就磕头道:“王爷,老妈知道错了,老妈是受娟夫人的指使,才……”

府中的下人都聚在议事厅,要让她把印子钱的事说出来,麻烦可就大了。何轻语抬手把茶杯掷了出去,正好砸在任嬷嬷的额头上。任嬷嬷被茶杯砸中,只觉得头晕眼花,话没说完就倒下了。

言庭羲微微扬起­唇­角,为何轻语这么快的反应感到高兴。盯着额头上冒血的任嬷嬷,冷冷地道:“已查实任氏盗取府中宫里赏赐之物,拿出府外变卖,罪大恶极,拖出去狠狠地打。”

不容任嬷嬷分辨,两个婆子目前堵上她的嘴,拖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

议事厅的院子里,陈富荣和任嬷嬷被分别摁在长凳上。手握板子的下人习惯­性­地问道:“大管家,打多少下?”

“王爷不叫停,你们就只管打,用力打。”卢五勇面无表情,他已看出言庭羲这是要取两人的­性­命。

下人一听这话,下手毫不留情。

“啪啪啪”有节奏的打击声传入厅中,虽然知道这两个人是罪有应得,但是何轻语还是没办法坐在这里,眼睁睁看着人被打死,起身道:“王爷,没什么事,妾身先告退了。”

“不要出去,一会我有事跟你说。”言庭羲怕何轻语又趁机溜出府去。

何轻语狐疑地盯了他一眼,他怎么知道她要出府?这几天,这男人怪怪的,撇撇嘴,道:“知道了,妾身回隰桑院。”

言庭羲眸底闪过一抹笑意,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门外。

任嬷嬷年纪大了,打了五十几下,就没了气息,接着陈富荣也断了气。

“王爷,陈富荣和任氏已经杖毙。”执刑的下人在议事厅门外回话。

“拖出去,丢到西郊乱葬岗。”言庭羲冷着脸,“他们的家人赶到鹰潭庄去,永远不许回府。”

“是!”卢五勇应了一声,出去安排下人套车,入夜后把两具尸体拉出府,随便找个地方给埋掉了。又把陈家和任家的人送去庄子,府中通过任嬷嬷借印子钱的那几个婢女和小厮,找了个人牙子,发卖出去了。

处理好事情,言庭羲离开议事厅后,并没有回隰桑院,而是去了太妃的院子。淑娟和罗兰儿、静儿不同,她原本是太妃身边的婢女,是这王府的家生子,由太妃出面处置淑娟,比让何轻语出面好。何轻语在南京城内妒­妇­之名已经够响亮,无须再添砖加瓦。

太妃斜靠在软榻上,半眯着眼,手上的檀木佛吕慢慢地拨动着,沉吟片刻,睁开眼,道:“送她去芦盂庵,理由就是她的属相与我犯冲,让她去那儿避讳。”

“儿子不孝,让母妃­操­心了。”言庭羲神­色­微黯。

太妃看着面前英俊儒雅的儿子,笑了起来,“傻孩子,这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当娘的没有不为儿女­操­心的。”坐直身子,伸手拉起言庭羲的手:“羲儿呀,母妃什么都不盼,就盼着你和语儿早些生个小孙孙给母妃抱。”

“儿子会努力的。”言庭羲笑道。

“好了,去陪你媳­妇­吧。”太妃拍了拍言庭羲的手,“家里的事,不急,慢慢来。只要夫妻同心,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是,母妃,儿子知道了。”言庭羲行礼退了出去。

回到隰桑院,言庭羲却发现事情有可能没有办法照他所设想的去处理。淑娟不知道是不是知觉到什么,已经先行到何轻语面前解释。

言庭羲没有进屋,站在门外,听到何轻语道:“放印子钱?娟夫人,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刚才说的,我全都没听到,这件事情不要再说了,就到此为止。以后不论是谁,胆敢说汾阳王府里有人私放印子钱,就别怪我对她不客气。我想太妃和王爷知道此事后,也会赞成我的做法。”不等淑娟再说什么,何轻语就直接吩咐子衿,“子衿,送娟夫人回房歇息。”

“王妃,你为什么不肯听贱妾的解释呢?贱妾放印子钱不是为了自己,贱妾是为了王府啊!”淑娟不甘心地嚷道。

“闭嘴!”何轻语险些又要把手中的茶杯给掷出去,这放印子钱的事,是不能说破的。这个淑娟却非要跟她拧着来,是要把这事闹大了才罢休。怒火中烧,一拍身旁的矮几,“你不当家不管事,这王府的事要你­操­那门子的心,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采薇子衿堵了她的嘴,把她送回她的院子里去,没有我的话,不许放她出来。”

“王妃,贱……嗡嗡……”采薇子衿领命行事,用丝帕堵住淑娟的嘴,把她强行拖出房。

在门口看到一脸铁青­色­的言庭羲,淑娟眼中露出欣喜的表情,挣扎着向言庭羲求救,却被言庭羲一个手刀给劈晕过去。

“淑娟属相和太妃相冲,叫卢五勇备好车,马上送她去芦盂庵避讳,不要让太妃再看到她。”言庭羲冷声道。

“是,王爷。”采薇和子衿明了这是为送走淑娟找的理由。淑娟半个时辰后被送出了府,随身携带的只有几件衣服。

言庭羲也不等小丫鬟打帘子,撩开帘大步走了进去,暖阁内,何轻语懒懒地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语儿,辛苦你了。”

何轻语睁开眼,奇怪地看着他,“好好的,你说这个做什么?”

言庭羲深情地凝视着何轻语,含笑不语。

何轻语坐直身子,道:“对了,你刚才说有事要跟我说,是什么事?”

言庭羲不过是为了拖住她,根本没事要跟她说,不过她这么问了,少不了找件事来说,眸光微转,道:“这些日子打发了不少人出去,府中人手是否有些不足,要不明儿叫人牙子送些人进来,你选选,挑些能用的人买进来。”

“这节骨眼,选人进来,做什么?万一混入眼线,又要想法子打发人出去。”何轻语坐起身,“如今人手够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选人进来了。”

“这事你做主就好。”言庭羲端起放在矮几上,何轻语喝了几口的茶,不行何轻语说话,一饮而尽,咂咂嘴,“这茶水好香甜。”

何轻语哑然,这算不算间接接吻?这个该死的男人,又占她便宜,不满于横了他一眼,觉得还是不要跟言庭羲呆在一个房间比较好,这男人今天明显不对劲,下榻穿鞋,走了出去。

言庭羲倒在榻上,咧开嘴,笑得无比灿烂。

夜幕降临,已经是用晚膳的时辰,言庭羲坐在桌前,等何轻语从卧室出来一起用膳。等了许久,还是不见她出来,忍着笑意,扬声喊道:“语儿,出来吃点东西再睡。”

“妾身不饿,王爷请自用。”何轻语不肯出来。

“娘子好小气,为夫不过喝了你一杯茶,你就生这么久的气。”言庭羲倒了茶,端着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娘子,为夫知道错了,现在赔娘子一杯热腾腾的新茶,就请娘子大人大量,原谅为夫这一回可好?”

采薇子衿等人伺候在旁,见状,想笑不敢笑,憋红了脸。

“娘子!”言庭羲柔声唤道。

只是一杯茶而已,或许他是真的口渴,没必要这么较真。何轻语想通了,便起身打开门,笑盈盈地道:“王爷用膳吧!”

用过晚膳,喝完养生茶,散了步,下了棋,各自安歇。

第二天午后,传来一个好消息,长公主找到了。伴随着这个好消息而来的,还有一个流言,据说长公主是在杭州城内最大的那家青楼找到的,当时长公主正要接客。

“长公主不会真的是在青楼找到的吧?”何轻语不敢相信这个事的真实­性­,追问带消息过来的言庭羲。

“当然是真的。”言庭羲狐狸眼微微眯起,­唇­边的笑透着几分狡诈。

何轻语研究了一下他的表情,试探地问道,“言庭羲,这事是你的人做的?”

“长公主指使程瑶把你骗出去,想用名节来陷害你。我就让她沦落到青楼,这下她什么名节都没了,我到看看她如何自处。”言庭羲坦然承认。

何轻语咽了咽口水,她再次确认,得罪言庭羲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眼睛转了转,努力回想了一下,她貌似没有得罪他吧?

“娘子,你在想什么?”言庭羲笑问道。

“没想什么!”何轻语心虚地笑道。

言庭羲盯了她一眼,端起茶杯,拨着杯中的浮茶,问道:“你的书坊的名字可取好了?”

“取好了,叫商务印书馆。”何轻语剽窃了现代有名的出版社的名字。

“这名字有点怪。”言庭羲直言不讳。

何轻语斜了他一眼,道:“那里怪了,这名字多好听,是你不懂得欣赏,好不好。”

言庭羲哑然失笑,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换了个问题,道:“语儿,你这些店开的各式各样,为什么不把一种生意做强做大”比如胭脂铺,你就可以多开几家,甚至可以在全国设立分店,这样应该更赚钱。”

“奇怪了,你不是不喜欢我做生意,今天怎么帮我出谋划策了?”何轻语挑眉问道。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这么做,没什么不对。”言庭羲笑道。

何轻语偏着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在确定她面前坐着的是不是言庭羲,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淡淡一笑道:“垄断生意的确很赚钱,但是会惹来同行的嫉妒,还会引来上位者的注意,这样麻烦会很多,我爹爹曾说过,赚钱要赚在低调,没必要让别人知晓,这样赚钱才赚得安稳,我的店子开的杂乱无章,外面的人谁也不清楚我到底赚了多少钱。”

言庭羲沉吟片刻,轻叹道:“要是岳父在世,我定要向他讨教一二。”

“要是我爹爹在世,他绝对不会做你的岳父。”何轻语出言打击他道。

第二十八章

三月初五,惊蛰,春光正盛,落了几场春雨,园中花草俱都盛放,连二门外都能闻得到花草的清香,沁人肺腑。

何轻语午后小睡起来,采薇几个进来伺候她梳洗,看着银镜中何轻语娇美红润的小脸,缃儿笑道:“王妃的脸­色­越来越好看了,明儿博陵王妃过寿,王妃要过去,穿什么衣裳才好呢?”

何轻语斜了她一眼,道:“你这丫头,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你当我不知道,昨儿青稞让人送来了两套衣裳,还都是时新的款式,快拿出来给我瞧瞧。”

“奴婢还以为王妃没有留意呢。”缃儿笑着把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一套是金­色­底子绣富贵牡丹的缎面交领长袄和橘黄百褶裙;一套是大红缕金竹纹样对襟褙子和白­色­绣暗花百褶裙。

何轻语抚额,“这个青稞是在搞什么名堂,不是金­色­就是大红­色­,难道就没别的颜­色­了吗?”

“王妃这下知道奴婢是什么意思了吧!”缃儿抿着嘴笑。

何轻语抚额,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小邓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她这么高兴也在情理之中,只盼她成亲后,也能这样和和美美,两人有商有量过日子。”

“有王妃给青稞撑腰,小邓那敢给脸­色­给青稞看。”添香嘟着嘴道。

“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我是那种帮亲不帮理的蛮横人?”何轻语瞪了她一眼,起身去暖阁翻看上午没看完的账本。

“王妃不蛮横,可是王妃护短呀!”添香不怕死地道。

“死丫头,还真是被我宠坏了,这样的话也敢说出口。”何轻语故意板着脸吓唬她,“留你不得了,明儿叫秦妈妈把你送出去。”

“奴婢知道错了,王妃不要赶奴婢走啊!”添香脸上一点惧­色­都没有,笑呵呵地跟在何轻语身后假装认错。

采薇伸手在清香的脸上用力地拧了一下,笑骂道:“恃宠生娇的坏丫头。”

缃儿抿跟偷笑,端着银盆走了出去,添香冲采薇做了个鬼脸,走到桌边帮何轻语磨墨。子衿端着玫瑰花露走了进来,等何轻语喝完花露,才道:“王妃,丽夫人来了,说给王妃请安。”

何轻语眸光微闪,道:“让她进来吧。”

洪俏丽跟着子衿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个包袱,走到何轻语面前,恭敬行礼道:“贱妾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金安。”

“不必多礼。”何轻语淡淡一笑,抬了抬手,“起来坐吧。”

“谢王妃。”洪俏丽起身,在小杌子上坐下。

“你来找我什么事吗?”何轻语问道。

“贱妾为王妃做了套衣裙,贱妾手艺不­精­,还请王妃不要嫌弃。”洪俏丽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包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件粉绿­色­缎面对襟长袄,缎面上用粉红的丝线绣着或盛开、或含苞欲放的千瓣桃花。淡黄|­色­百褶裙,用浅绿­色­丝线绣着绿萼梅,绣活极为­精­致,看得出来,洪俏丽是花了些功夫才做成的。

“丽夫人有心了,这套衣裙很漂亮,谢谢。”何轻语不动声­色­道谢。对于洪俏丽来的目的,她心知肚明,九个姬妾,短短一个月,就被送走了三个,其中一个还是王爷的宠妾,她已荣登南京城内妒­妇­第一名,这留在府中的姬妾,难免兔死狐悲,人心惶惶,就怕成为第四个被她送走的人。

“贱妾伺候王妃是应该的,不敢担王妃的谢。”洪俏丽垂眉敛目,恭顺地道。

何轻语笑着让采薇把衣裙收了起来,和洪俏丽客气地寒暄了几句,端起茶杯,浅啜一口。

洪俏丽笑盈盈地起身告退,回到她住的院子,脸­色­已变,抓着服侍她的杨嬷嬷,急声问道:“妈妈 ,衣服我已经送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夫人莫急,现在要耐心等待。老奴打听过了,送走那三个都是王爷的意思,王妃­性­子柔顺,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夫人以后早晚都过去伺候她,必定会让她心软,等她怀上嫡子,就会安排夫人服侍王爷的。到时候夫人生个一男半女,这后半生也有个依靠。”杨嬷嬷安抚她道。

“妈妈,我比王妃还要大上两岁呢,等她怀上嫡子,我都人老珠黄了,只怕到时候更加入不了王爷的眼,别说是生儿育女,只怕这王府连我立足之地都没有了。”洪俏丽忧心忡忡地道。

“夫人,这些日子王爷都在王妃房里,王妃只怕已经有了身孕,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夫人哪里就人老珠黄了?”杨嬷嬷笑着把洪俏丽扶到软榻上坐下,“夫人,依老奴的愚见,夫人该绣一件百子千孙的五福襁褓送给王妃,到时候就不止王妃见了喜欢,王爷也会为夫人的一片苦心感动。王爷感动了,就会来夫人这里,夫人还这么年轻,一准能怀上孩子的。”

“王爷会感动吗?”洪俏丽满怀希望地问道。

“会的,一定会的。”杨嬷嬷扬­唇­一笑,一抹­精­光从眼底闪过,“夫人,不如现在就选布料吧?说不定,等绣好了,刚好就能派上用场。”

洪俏丽点了点头,主仆商量着挑选合适的布料,就在她们主仆挑选布料的时候,许氏姐妹走进了隰桑院。

“贱妾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金安。”许氏姐妹。

何轻语看着眼前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这隰桑院只怕是不得安宁了,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礼,起来坐吧。”

“谢王妃,”许氏姐妹起身在小杌子上坐下。

“两位有什么事吗?”何轻语问道。

“王妃,贱妾刚收到家里的信,说贱妾的父亲已辞了官,要上京来探望贱妾,贱妾来请王妃的示下。”答话的是许秋英。

“我知道了,我会让人跟门子找好招呼的,直接把人领进来。”有人送信给许氏姐妹的事,早有人跟何轻语通报过了,她只是不知道信的内容而已。

许秋英和许菊英没想到何轻语这么好说话,明显地愣了一下,才起身道:“谢谢王妃。”

何轻语淡淡一笑,端茶送客,许氏姐妹刚走一会,莫玲玲就扶着婢女的手,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

听到通报,何轻语头痛地揉了揉眉心,道:“让她进来吧。”

莫玲玲是来送礼的,掐丝珐琅的锦盒内,装着一尊在护国寺开过光的白玉送子观音。何轻语表情僵硬地收下了这份厚礼,苦笑着向她道谢。

又闲聊了几句,莫玲玲告辞离去。

接下来来的会是郑春芽?还是方素琴呢?她们来又会说什么?做什么呢?

等了半个时辰,还是没人来,何轻语把事情抛到一边,继续翻看账本,东瀛酒楼的生意越发好了,简直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东瀛酒楼的分店下了月也可以开张了,希望生意也如此兴隆。《三国演义》很受茶客们的欢迎,或许可以让那些落魄的穷书生们写些话本子,既可以在茶楼上说,又可以出书赚钱。纯文字的报纸可能没有市场,毕竟这个时代识字的人不多,而画报或许大众会接受。

缇儿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看了一眼一边核帐一边想事的何轻语,悄悄地凑到采薇耳边耳语了一番。采薇听得脸­色­微变,起身扯着她的胳膊走了出去。

何轻语微蹙了眉尖,使了个眼­色­给添香,添香悄声跟了出去,一会儿脸­色­不虞地走了进来。

“什么事?”何轻语问道。

添香咬着下­唇­,低头不语。

“快说。”何轻语搁下毛笔,催促她道。

“醇王世子在陕西剿匪时失踪了。”添得担忧地看了何轻语一眼。

何轻语一脸地震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朝时,陕西都指挥司的八百里急报送到了,说醇王世子五天前失踪了,南京城内如今都已经传开了。”添香把刚听到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何轻语想到醇王妃仅此一子,如今陈烁生死不明,她的打击一定很大,扬声道:“来人,备车。”

说着何轻语就大步向门外走去,差点与进门的采薇撞上,采薇吓了一跳,忙扶着何轻语问道:“王妃,这么急,你是要去哪里?”

“去醇王府。”何轻语挣脱她的手,掀开帘子往外走。

采薇知道何轻语已经知晓陈烁失踪的事,恼怒地瞪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添香,骂道:“多嘴。”转身追了出去。

何轻语心急,走的快,采薇追上她时,她已走到了院门口。

“王妃,都已经这么晚了,不如明儿再去吧!”采薇劝道。

何轻语没理会采薇的劝说,快步往府门外走去。子衿见状不妙,忙赶去隐铭居请言庭羲。

等言庭羲急匆匆赶到府门外时,何轻语的马车早已不见了踪迹。言庭羲在禁足,无法离府一步,只能愤懑地返回隰桑院,冷着一张脸坐在暖阁内,看着桌上摊开的账本,握紧了双拳。那个陈烁到底那点好,让她如此牵肠挂肚,念念不忘?一听到陈烁出事,她就不顾一切地赶去醇王府,去安慰陈烁的母亲,她置他这个夫君于何地?

“咚。”言庭羲的拳头用力地砸在桌上,发出了一声巨响。他和她成亲才半年,而她与陈烁却相识多年,她的过去,他没有参与,无从了解,而陈烁却伴她一起成长,他们青梅竹马,他们两小无猜,他们曾谈婚论嫁,如果不是汉英宗的­阴­谋,她会是陈烁的妻。这个认知让言庭羲无比沮丧。倒在软榻上,皱紧了双眉,看着屋顶,怔怔地发呆。

言庭羲的愤懑和沮丧,何轻语无从知晓,她赶到乱糟糟的醇王府时,因为伤心,而数次昏迷的醇王妃再一次被太医救醒,正抱着陈烁的衣服痛哭失声。

何轻语嫁给言庭羲后,就再也没来过醇王府,当醇王听到下人通报,说轻语来了,愣了一下,才道:“请汾阳王妃进来。”

“­干­娘!”何轻语顾不得跟醇王行礼,快步走到醇王妃身边,柔声唤道。

醇王妃宛若未闻,抱着陈烁的旧衣服哀哀垂泪。看着面如死灰,伤心欲绝的王妃,醇王心中有一丝后悔,早知应该让陈烁去打倭寇的,那里有闽南王撑着,胜算会大的多。

爱子生死不明,说任何安慰的话都徒劳无功,无法让醇王妃从悲伤中解脱出来。何轻语想了想,伸手搂着醇王妃的肩膀,骗她道:“­干­娘,烁哥哥那么聪明,又懂谋略,他这么做,一定是故意的。他是要让那些山贼放松警惕,然后一网打尽。”

醇王妃听到这话,黯淡无光的眼中忽然亮了起来,抓住何轻语的手,急声问道:“语儿,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烁哥哥好好的,他一点事都没有,那些都是误传,烁哥哥很快就会剿灭山贼回京的。”何轻语继续说谎话骗她。

“不错,那些都是误传,我家烁儿他那么聪明,他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醇王妃抬头看着醇王,“王爷,烁儿他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醇王神­色­微黯,不敢出言打击醇王妃,只能道:“烁儿他一定会回来的。”

醇王妃­精­神恍惚地相信了这个谎言,道:“我家烁儿吉人天相,怎么可能出事?出事的是别人,不是我家烁儿。”

何轻语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药,柔声劝道:“­干­娘,烁哥哥在剿匪,你在家要养好身体,等他得胜回来,才能为他庆贺啊。”

醇王妃看着何轻语,迟疑了片刻,才慢慢张开嘴,让何轻语喂她喝药。服了药的醇王妃,很快就睡着了,何轻语为她盖上锦袍,起身道:“王爷,世子他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回来。”

“汾阳王妃有心了,请回吧!”醇王冷漠地下逐客令。

何轻语看了他一眼,­唇­边扬起冷冷的笑,转身离去。这个醇王府,她不会再来。走出醇王府,已是黄昏,夕阳西下,西边天际泛着似血的红霞,落日余辉还残留着丝丝暖意。

马蹄在青石路上踏出清脆的声音,一路摇晃向前驶去,何轻语静静地靠在软垫上,幽深的眸底有着一丝淡淡的忧伤,采薇担忧地看着她,却不敢出言相问,一路安静地回到王府。

第二十九章

夜幕低垂,汾阳王府各处的灯笼均已点亮,灯光闪烁,亭台楼阁在如水的月­色­下若隐若现,晚风轻拂,带来了淡淡花草的清香。何轻语吸了口气,郁闷的感觉稍减。

走进隰桑院,游廊上的灯笼都点着,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可正房内却是一片漆黑,平时常在廊下说笑的小丫鬟们不在,只有子衿独自坐在廊下发呆。

采薇扬声道:“子衿,天都黑了,屋里怎么还没有掌灯呢?”

看到何轻语回来,子衿如释重负,起身迎上来,听到采薇的问话,解释道:“王爷不让奴婢进去点灯。”

“王爷在房里?”采薇脸­色­微变,担忧地看着何轻语。

何轻语没有注意到采薇那抹担忧的眼神,径直地向房内走去,边走边道:“子衿,我饿了,快去传膳。”

她回来了,听到外面的声音,言庭羲在黑暗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灯点亮了,驱散了屋内的黑暗,何轻语看到言庭羲闭着眼睛侧卧在软榻上,以为他睡着了,小声道:“把晚膳摆到前厅去,别吵着王爷。”

“是。”子衿和采薇悄声退了出去。

何轻语轻手轻脚抱来一床锦被,小心翼翼地给言庭羲盖好,又掖了掖被角,刚要转身离开,手却被言庭羲一下子抓住。

何轻语一惊,慌忙间想要把手抽出来,言庭羲已经坐起来,伸手把她一拖,紧紧地将她圈在怀里。

“语儿,过去的事情,过去了,我不会问,你也不必说。你只要记住,你是我言庭羲的妻子,今生今世,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你只许想着我,不许想着别人,只想着我知不知道?语儿,知不知道?”在何轻语把被子盖在他身上那一刻,言庭羲有些欣喜,她对他并不是无动于衷,她的心中有他。她的过去,他来不及参与,那没有关系,因为已经成为历史。如今她是他的妻子,她的所有都是属于他的,没有人能把她从他身边带走,他必须速战速决,彻底地拥有她。

何轻语被言庭羲的话弄得莫名其妙,他在说什么?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她又相关哪个“别人”了?她要她知道什么呀?双手用力地抵在他的胸前,仰头看着他,“言庭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你可否说清楚一点?”

言庭羲没有说话,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抬起手,用带着薄茧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小脸,沿着眉稍慢慢游离,来到她的­唇­边。

言庭羲眼中毫不掩饰的欲望和他亲昵的举动,让何轻语惊恐万状,在他怀里努力地挣扎着,“言庭羲,你放开……”

言庭羲不但没有松开她,反而更用力地搂着她,双­唇­堵上去,吻上了她的香­唇­。何轻语的声音消失在彼此的­唇­舌之间,没法清晰表达出她的意思。

何轻语没有放弃,还在用力地挣扎想要逃离他的怀抱,可是他的力气大的吓人,紧紧地搂着她的纤腰,象是要把她揉进他的体内。

几个月的相处,何轻语清楚的知道言庭羲并不是那种喜欢用强的男人,今夜他如此发狂,肯定是出事了,可是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中午用午膳的时候,他还是温柔相待的啊!短短几个时辰,出了什么事?

何轻语的百转千回的心思,言庭羲无法去管,他专心而努力地汲取属于她的甜密,灵动的舌在她口中缠绕,勾起她的舌头,强迫她与他共舞,就在何轻语呼吸越来越困难时,他松开了她的­唇­,空气回来了,他的­唇­从她的­唇­滑到了她白晳的颈上,啃咬着,烙上属于他的痕迹,把他的气息一点一点的染在她的身体上。

“言庭羲,放开我!放开我!”何轻语坚决地拒绝,双手挥动,用尽全身力气躲闪言庭羲双手和嘴­唇­,在他强大的力量面前,她的抵抗如同螳臂挡车,对他一点效果都没有。

屋外婢女们听何轻语叫喊的声音,想要进去解救她,却被秦嬷嬷和文嬷嬷给拦下了。在秦嬷嬷的眼神示意下,全部退了出去。王爷和王妃是夫妻,夫妻之间的事,不是她们这些下人可以Сhā手的。采薇和子衿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担忧,如今只希望盛怒的王爷不要伤害到王妃。

把采薇几个赶得远远的,秦嬷嬷和文嬷嬷守在门外,看着天空,默默祈祷,老爷太太,在天有灵,保佑小姐吧。

“语儿,不要拒绝我,语儿,你是我的妻,我要你今夜完全属于我,成为我真正的妻子。”言庭羲一个转身,将何轻语压在软榻上,含住她的耳垂,低沉的声音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在她耳边低语,“语儿,今生今世,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感受到他身体上的变化,何轻语倒吸了口冷气,今夜她在劫难逃了吗?不行,她不要这样莫名其妙的失身于他。她是他的妻子,理论上她是应该配合他,与他欢好,但是他现在这样的做法,让她感到很屈辱,这是弓虽暴。

“言庭羲,女人对你来说是唾手可得,只要你喜欢,会有无数个女人心甘情愿爬上你的床,你为什么要强迫我?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你去找别人!你去找别人!”怒意上涌,何轻语在他身下拼命地挣扎着,捏着拳头用力地捶打他的后背。

何轻语的话,没能阻止言庭羲的疯狂掠夺,反而激怒了他。言庭羲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眼神狂炽而热烈地盯着身下的因为气恼而满脸通红的女人,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语儿,我不要别的女人,我只要你。语儿,我们是夫妻,夫妻恩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们已经成亲半年,我没法再等下去。语儿,我要你。”

“我不要你。”何轻语用力捶打他的后背,言庭羲毫不动摇,一双手臂似一把铁钳紧紧地将她困在他的怀中,如疯狂的野兽般再次向她的樱­唇­上袭来,吮吸纠缠噬咬,有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嗯!”言庭羲吃痛,闷哼一声,只是­唇­上的痛楚,并没有让他退缩,他继续强而有力的攻进去,战场上他没当过逃兵,感情就更不会轻言放弃。

疼痛无法让他离开,何轻语却咬不下去了。这两个多月,他的温柔相待,让她心生不忍。她的不忍,让红­唇­失守,小手虽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却早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抵抗不住男人的进攻。

言庭羲用手扣住了她的双手,十指交叉而握,让她所有的反抗都瓦解。在力量上,女人永远都比不过男人。言庭羲轻而易举地控制了全局,把她囚禁在软榻和他之间,令她无法动弹,炽热的吻再次落下,从她的额头一路吻了下去,在她的衣领外的肌肤上落下无数个充满爱意的吻,轻轻地带着火热的温度,先是脖颈,再是锁骨。

酥麻的感觉席卷全身,何轻语不是石头,没感觉。在言庭羲的刻意挑逗下,她迷失在他的亲吻之下,目光迷离,神智飘忽。

言庭羲松开了她的手,抓住她衣襟的两侧,手下一用力,扯开了她的衣襟,半边白皙如玉的香肩和粉红­色­的肚兜展露在他的眼前。

言庭羲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肩膀,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她,他要确定她是属于他的,只属于他!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一个迟了半年的美好的夜晚。

感觉到凉意,何轻语恢复一丝清明,发现手已重获自由,只是自由的手,却没有力气将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推开。而那没有任何威胁力的挣扎,似乎将男人的激|情挑逗的更加高涨,他股间的灼热,让她胆怯。

“语儿!我的语儿!”言庭羲炽热的吻再次落下,“语儿,别怕,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何轻语浑身颤栗,一声轻吟不由自主地从口中逸出,言庭羲弯腰将她抱回了卧室,快速地褪去了她和他的衣服,高大的身躯重重地压了下来。

怕何轻语受伤,言庭羲不敢太着急,压抑着欲望,温柔怜惜地啃咬着她的娇躯,直到她的身子软如水,他才屈身一动,进入她的身体。

纵然有那么多的温柔前戏,当撕裂的疼痛袭来时,何轻语还是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言庭羲停了下来,全身都在颤抖,额头上汗水滴落下来,他低而急促的喘息,告诉她,他是多么的痛苦和难耐。

“言庭羲……”何轻语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没落,这是泪水是因为伤心还是因为疼痛,她分辨不出来。

“语儿!”言庭羲吻去她的泪水,与她十指相扣,“语儿相信我,相信我,我爱你,永生永世绝不负你。”

男人的誓言不要相信。

身体可以给他,心可以留下。

何轻语睁开眼睛,看着覆在身上的男子,他是她的丈夫,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再次闭上眼睛,双脚抬起,盘在他的腰间。

得到了何轻语的回应,言庭羲不再顾忌,轻轻地动着身体,一下又一下。痛苦过后,原始的情yu开始蔓延,拥抱着彼此滚烫的身体,室内响起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女人细细的娇吟声,柔和的烛光透过粉红­色­的巾幔照­射­进来,洒落在床上重叠的人影上。

第三十章

欢爱到极致,释放了彼此。

呼吸逐渐平缓,何轻语松开了抱着言庭羲身体的手,伸直放在身侧,手心里满是汗水,却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恢复清明的双眸盯着帐顶,波澜不惊,无悲无喜。

言庭羲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美妙滋味,伏在她的身上没动,双手紧紧搂着她的娇躯,灼热还停留在她的体内,眷恋不舍,她比他想象的更加美好,爱她的感觉如登仙境,让他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被男人的身体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的何轻语,屈起双腿,挺了挺纤腰,挪动臀部,想要把他的灼热推出去。

“语儿,别动,别动。”言庭羲的身体往下一沉,何轻语脸­色­微变,紧紧地咬住下­唇­,不敢再有任何动作,感觉到埋在她体内那个欲念好像又苏醒了。

何轻语初经从事,再来一次,肯定会受伤。言庭羲没有继续动作,只是伏在她身上,轻轻咬着她的肩膀,脸上带着隐忍的痛苦表情。努力平息体内的欲望。

良久,言庭羲的呼吸再次平缓,何轻语不敢再擅自乱动,轻声道:“王爷,妾身要去沐浴更衣。”

何轻语语气平静的不像一个刚刚欢爱过的女人,没有一丝起伏,言庭羲微微皱眉,抬起上半身,低头凝视着身下的何轻语,在她的眼中没有怨恨,但是也不见喜悦,心不由地往下一沉,脱口而出,“语儿,不要离开我。”

何轻语眸底闪过一抹异­色­,偏开头,避开他的目光,淡淡地道:“王爷,妾身是要去沐浴更衣。”她到是想离开,可是她又能往哪儿去呢?

“我们一起去。”言庭羲在她的­唇­上轻吻了一下,缓缓地退出她的身体,留在她体内的液体随着他的离去,流了出来,打湿了身下粉蓝­色­的床单,那抹嫣红的血如花儿一样绽放。

逃离了言庭羲的怀抱,何轻语随手抓起抛弃在一旁的衣裙,胡乱地套在身上,穿上鞋,刚要迈步,却发现双腿酥软无力,像是刚刚大病一场似的。

“语儿,”刚才那声极致的欢爱,让言庭羲神清气爽,随意地裹上外袍,上前将何轻语打横抱起,“就让为夫来伺候娘子沐浴更衣。”

“不敢劳烦王爷大驾,妾身无事,还是请王爷放下妾身。”何轻语冷漠地拒绝。

“伺候娘子是为夫的本份。”佳人在怀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妙,言庭羲舍不得放手,也不愿放手,无视她冷漠地拒绝,强行抱起她走了出去,“来人,准备热水。”

秦嬷嬷在外面听到了声音,应道:“回王爷的话,热水已备好。”

言庭羲转身将何轻语抱进了浴室,白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采薇和子衿低着头站在桶边。

言庭羲小心地把何轻语放在桶边的木椅上,伸手要去解她的衣裳,何轻语拽紧衣襟,绷着小脸,坚决地道:“王爷,妾身可以自己来。”

言庭羲看着她的小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只好妥协,柔声道:“有事叫我。”

何轻语垂下眼睑,等他出去,对采薇和子衿道:“你们也出去吧!”

“王妃,还是让奴婢伺候你吧!”采薇和子衿看到何轻语脖子上成片的吻痕,心疼不已,王爷为什么会这么野蛮?

“不用了,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们的。”何轻语不愿让她们看到她身上的吻痕,那太不堪,太狼狈了。

采薇和子衿黯然退出了房。何轻语缓缓地褪去衣物,忍着酸痛,慢慢地爬进木桶,整个人浸泡热水中,感觉舒服了一些,麻木地清洗着身体,水能洗去他留下的气味,却洗不掉他吻上的痕迹。

带着一身淡淡的药香味,何轻语从木桶里站了起来,拭去身上的水珠,不去看身上那些吻痕,穿好睡衣走了出来。

守在门外的采薇和子衿忙上前扶住她,“王妃,你还好吧?”

“我没事,”何轻语淡淡地笑,拍了拍她们的手,“我饿了,去传膳吧!”

采薇和子衿应了一声,扶着她走进暖阁,言庭羲也已沐浴更衣,一身清爽地坐在椅子上等她,见她进来,迎了上去,柔声道:“语儿,你怎么洗了那么久,仔细着凉冻着。”

“让王爷担心了,是妾身的不是,以后妾身不会洗这么久。”何轻语客气地道,摆出和他相敬如宾的姿态。

言庭羲皱眉,探究的眼神直直地望进她的眼中,试探地问道:“语儿,你在生气?”

“妾身没有生气,妾身只是饿了。”何轻语在他对面坐下,表情淡淡的,语气平静,她不生气,只因生气不能改变事实,她不做那种无用的事。

言庭羲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颈处,那里有他留下的痕迹,今夜他或许太心急,太莽撞,但是他不后悔。他知道她在生气,他没有遵守承诺把府中的姬妾送走,就强行要了她,是他不对,但是这个错他犯得心甘情愿。

“语儿,相信我,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言庭羲再次向她表明心迹,他会信守承诺,绝不会在得到她的身体后,违背诺言。

何轻语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睑,抿­唇­不语。

“语儿,你不相信我?”言庭羲沉声问道。

“王爷,你知道弥子瑕的故事吗?”何轻语抬眸看着他。

言庭羲坦然直视她的双眸,“语儿,我还没肤浅到因为你的容貌而爱上你。”

“世上百媚千红,王爷早已见惯,又岂会看上妾身这样的粗陋容貌,倒是妾身不自量力了。”何轻语­唇­角扬起嘲讽的弧度,冷冷地道。

糟糕!

言庭羲皱眉,他好像掉进她设的圈套中了,这话要怎么回答才好?

何轻语并不需要他的答案,端起碗,夹菜,心无旁骛地开始用膳。

“语儿……”

“王爷,食不言寝不语。”何轻语淡淡地提醒他道。

言庭羲郁闷地闭上了嘴,专心用膳,本想等用过晚膳再解释,谁知道有密报传来,他被同侍卫请去了隐铭居,他一走,何轻语连养生茶都没喝,就走进了卧室,床已经整理过了,换上了大红缎面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和床单。

鸳鸯戏水。

何轻语­唇­边划过一抹不屑的冷笑,鸳鸯不独宿,鸳鸯会双死,只可惜鸟儿能做的事,人却未必能做到。否则就不会有“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的悲伤,不会有“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的感叹。

“王妃,现在就睡吗?”采薇轻声问道。

“我累了,现在就睡。”何轻语上床躺下,转过身背对着采薇,“点枝安宁香吧。”

何轻语平时睡觉时,从来都不喜欢用安宁香,嫌它的味道不好闻,采薇虽感到有些诧异,但是没有多问,依言点上安宁香,吹灭屋内的蜡烛,只留墙角的一盏小烛灯,悄声退了出去。

等言庭羲处理好事情,走进房,屋内烛光昏暗,帐幔里,何轻语似乎已经睡着,面朝里侧躺着,乌黑的秀发散开着,披在淡紫­色­的睡衣上,长长地睫毛,小巧的鼻子,红润的樱­唇­,在昏暗的烛光下,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言庭羲爬上床掀开被子,在她的脸上轻吻了下,从背后拥住那个温热柔软的身体,“语儿,我爱你,我爱你的一切。”

何轻语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不敢睁开眼,只能继续装睡。

“对不起,语儿,我没有遵守我的承诺,是因为我不想失去你。”言庭羲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语儿,不要离开,不要生我的气。”

淡淡的梅花香气萦绕在鼻尖,是他身上的味道,何轻语轻咬着下­唇­,不发一言。

“语儿,我的语儿!”言庭羲贴紧她的娇躯,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沉沉睡去。

听到身边传来平衡的呼吸声,知道言庭羲已睡着了,何轻语轻手轻脚地将他的手从她的身上移开,坐了起来,看着沉睡中的言庭羲,微微蹙起眉尖。

睡梦中的言庭羲很安静,卸去了那略带邪气的面具,他单纯的像个孩子,­精­致的五官俊逸脱俗,白­色­的衣衫半敞开着,那坚实的胸膛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何轻语伸手轻轻地抚着他的眉毛,这个男人是否值得她托付终生呢?看了良久,叹了口气,收回了手,掀开锦被,站了起来,小心地从他身上迈了过去,下床穿上鞋,披上衣,向门外走去。

早在何轻语移动他手的那一刻,言庭羲就醒了,不过他没动,想知道何轻语要做什么,感觉到她在抚他的眉,有些欣喜;听到她的叹息声,有些黯然;她收回手,有些失落。等到她穿上鞋,向门外走去,他忍不住坐起开口问道:“语儿,你要去哪里?”

何轻语回头看着坐在床上的男人,眼中划过一抹了然,他和她一样在装睡,淡淡地道:“妾身不习惯身边有人,妾身去暖阁睡。”

言庭羲下床穿上鞋,大步直到何轻语面前,“语儿,这是个坏习惯,你必须改正,从今往后我都要睡在你身边。”不等何轻语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抱起来,转身就往床边走去。

“言庭羲你放开我!”何轻语挣扎着喊道。

“语儿的­精­力这么好,不如我们再欢爱一次。”言庭羲将她放在床上,整个人压了上去。

“不要!”何轻语的手按在言庭羲胸前,用力地抵着他,感觉到他身体灼热的温度,该死的,这个发情动物又发情了,“我累了,我要睡觉。”

“既然累了,我们就睡觉,不许再离开我的怀抱。”言庭羲扯起锦被,将他和她包裹起来。

面面相对?

何轻语想转身用背对着他,可是根本动不了,皱眉推了推他,“你这么搂着我睡不着。”

“睡不着?”言庭羲挑挑眉,“那就表明我家娘子还不累,语儿,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说着用身子去蹭她。

“不好,我要睡觉。”何轻语赶紧闭上眼睛。

言庭羲脸上的笑意更深,黑眸中闪着快乐的光彩,他似乎已经知道该如何跟他小妻子相处了,死皮赖脸,她就拿他没办法,虽然这法子有些失面子,只是只要能拥有她,面子丢了就丢了。

这一夜何轻语花了好长时间才睡着,而言庭羲跟她一样,到第二天两人都起晚了。两人今天都有事要忙,各自穿上衣服,唤采薇等人进来伺候。

何轻语要去给博陵王妃祝寿,懒得来回倒腾,直接换上了外出的衣服。特意穿上浅红­色­立领中衣,把脖子上的吻痕都遮掩起来,外罩粉蓝绣五彩花草纹的对襟褙子,下系月白绣折枝腊梅的百褶裙。

用过早膳,两人去给太妃请安,没想到言世臣也在,恭恭敬敬地给两位长辈请了安,太妃把何轻语拉到她身边坐下,笑盈盈地道:“母刀这心总算放下了,明儿就去护国寺还愿。”

何轻语一愕,没想到太妃会在菩萨面前许这么个愿,啼笑皆非。

言世臣显然也很高兴,“明年我就可以抱着我金孙向那几个老不死的炫耀了,到时看他们还怎样笑话我。”

何轻语又是一愕,这话不能接,假装没听到端起茶杯喝茶。言庭羲知道何轻语脸薄,含笑不语。

四人又闲话几句,何轻语起身告退,去博陵王府赴宴,太妃前几日感染风寒,才好些,没有去赴宴。而这也是何轻语第一次一个人去赴宴,有些忐忑不安。

博陵王妃五十大寿,这场寿宴将持续一天,醇王妃、酝王妃以及常山王府的太妃、王妃因故没有出席,本以为羞于见人的长公主却带着程瑶出现在宴会上。

何轻语礼貌地跟长公母女打了声招呼,假装没看到长公主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狠毒眼神,随婢女在位置上坐下,只要她们不招惹她,她也不会理会她们,相安无事最好。

何轻语是王妃中年龄最小的,又没有子女,在王妃们聊儿女经时,Сhā不上话,只好扭头专心看戏。

戏台上唱着《长生殿》中的一折《贵妃醉酒》,扮杨贵妃的旦角浓妆艳抹,在台上唱道:“好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在广寒宫!”

独居广寒宫,又有什么不好的呢?至少清静。

“杨玉环今宵如梦里,想当初你进宫之时,万岁是何等的待你,何等的爱你,到如今一旦无情明夸暗弃,难道说从今后两分离。”

何轻语叹了口气,就算是倾城倾国的杨玉环,最后还不是一样被赐死。这男人的宠爱就如镜花水月,是靠不住的。

第三十一章

宴席上觥筹交错,各个酒足饭饱,而台上折子戏也唱了七八出,众人脸上都露出一丝倦意。博陵王妃见状,挥了挥手让婢女把席面撤了下来,换上热茶和水果,摆起了牌桌子,众位贵­妇­们分成几桌,抹起了叶子牌来。

博陵王妃的三个儿媳老老实实在旁伺候着,凑趣说笑。何轻语年纪小,不好赢这些长辈们的钱,就不愿意上桌,笑着把位置谦让了出来,她出门去逛博陵王府的花园。

走出花厅,才觉得厅内的空气真是沉闷。三月春光明媚,花园内百花盛开,暖风轻拂,香气袭人,远远的看着各王府的郡主们在那里说笑谈天,斗花玩。

虽然岁数相差不过两三岁,可是人家都是未婚少女,她是已婚少­妇­。若是再加上现代的那二十四岁,她都是四十岁的大妈,不好意思去跟那些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们玩那些幼稚的游戏,独自在廊下坐着,赏花吹风,自得其乐。

只是想象跟现实永远是不相符的,何轻语在廊下坐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汾阳王妃。”是长公主的声音。

何轻语皱了皱眉,站起来,转身,脸上堆着虚假的笑容,行礼道:“妾身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离何轻语数步之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眸光闪烁不定,“汾阳王妃不必这么多礼,我们借一步说话。”

何轻语看着满脸戒备的子衿和缃儿,道:“她们都是妾身的心腹之人,长公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汾阳王妃不敢跟本宫走,是怕本宫对你不利吗?”长公主挑眉问道。

“妾身与长公主不熟,长公主虽无害人之心,可妾身却不能没有放人之心呀。”何轻语笑盈盈地道。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长公主向前逼近两步,“难不成汾阳王妃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会做贼心虚不敢和本宫说话?”

“长公主说的话,妾身听不懂。话不投机半句多,请长公主恕妾身失礼,就不奉陪了。”何轻语微微福了福身,转身就走,才不要在这里听她废话。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何轻语你休要得意,你们施予本宫的羞辱,本宫日后定会加倍奉还。”长公主眼中冒着­阴­冷的凶光,咬牙切齿地道。

狠话谁都会说,能不能实现,就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而长公主很明显是­色­厉内荏,在虚张声势。何轻语自然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淡淡一笑,带着子衿和缃儿回了花厅。

厅内的牌局进行得热火朝天,何轻语随意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博陵王府的婢女们训练有素,立刻沏上热茶,端来瓜子花生和糕点。子衿笑着塞给那两个婢女一人一个荷包,两个婢女屈膝行礼谢赏。

何轻语本以为呆在这里会安生些,不会有人来找她说些有的没的,哪知道椅子还没坐热,郑王妃就领着个身穿湖蓝­色­绣玉兰缎面圆领袍和白­色­长裙,容貌清秀的少女走了过来,笑盈盈地给她行礼道:“妾身(小女)见过汾阳王妃,王妃万福。”

“郑王妃,快别多礼。”何轻语伸手扶起郑王妃。

郑王妃顺势站了起来,在何轻语身边的椅子上坐上,那少女走到椅子后站着,低着头,一脸娇羞。

“王妃,妾身有一事相求,还请王妃答应。”郑王妃笑道。

何轻语一愣,汾阳王府和郑王府关系并不亲密,这郑王妃有什么事会求到她头上?瞅了一眼站着椅子后面的少女,恍然大悟。端起茶杯,优雅的吹了吹袅袅升起的白雾,用茶盖子拨着杯中的浮茶,淡淡地问道:“王妃先说是什么事吧,若是能答应的,我一定答应。”

年纪小果然抹不开面子,郑王妃一阵窃喜,道:“这是我家里的四丫头玉芝,她虽不是我生的,可是自小也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比王妃你小了一个月,前些日子官媒过来相看了,倒是有户好人家,只是人家一听她是庶出的,便连话也不说了。我为这事可犯了愁,玉芝这丫头心气儿高,哭得更泪人似的。我知道王妃人面广,所以呢,就想托王妃给我这丫头找户好人家,说合说合。”

何轻语一听这话,又好气又好笑,道:“郑王妃说什么呢?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媳­妇­儿,我上哪里认识什么贵家公子。再说这保媒说合的事,也不该我说呀!郑王妃这是拜神进错门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王妃,我这不会拐弯抹角,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要是说错了,王妃还请不要见怪。王妃,你觉得我家玉芝怎么样?”郑王妃比起酝王妃、程瑶和通义郡王妃都要狡猾,见她们三人先后出事,就猜到她们是遭到言庭羲的报复,在和郑王爷商量后,决定送庶女向汾阳王府表达投诚讨好之意。

何轻语眸光微转,似笑非笑地上上下下打量了玉芝一番,道:“初次见面,不知­性­情如何,这容貌瞧着倒还清秀可人。”

子衿和缃儿都是聪明人,听懂郑王妃话中意,气白了一张脸,玉芝飞快的,瞄了眼何轻语,抿­唇­浅笑,小脸微红,低头揉搓着手中的丝帕。

“容我说句放肆的话,我家玉芝就是容貌上比王妃差些,若不是庶出,以她的气度和管家的本事,当个正妃绰绰有余。”郑王妃看了一眼何轻语,见她神­色­平常,接着推销:“我家玉芝­性­情柔顺,日后进了门,是不会跟王妃争宠的,这一点王妃大可放心。”

郑王府虽排在六王之末,但好歹也是个世袭王爷吧!居然这么没脸没皮地把庶女送出去当妾,真不可思议。何轻语搁下手中的茶杯,抓着几颗瓜子,把手上把玩了一下,把话挑明,“听郑王妃的意思,是打算把玉芝小姐送给我家王爷当妾?”

“还望王妃成全。”郑王妃笑道。

不要脸的人见多了,像郑王妃这么不要脸的,世间少见,送妾到人家正室面前来了,若是其他人,定是大怒,骂得她狗血淋头,可何轻语却笑弯了眉眼,道:“好,今儿我回去跟我家王爷说道说道。”

“王妃真是贤良淑德。”郑王妃的目的达到,笑着夸了何轻语一句。

何轻语把那几颗瓜子抛回碟子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男人对女人都是来者不拒的,何况我家王爷一向最怜香惜玉,王妃和玉芝小姐就回家去等好消息吧!”

郑王妃脸上的笑意更深,闲聊数句,带着玉芝起身离去。

“王妃,你真的让那个玉芝进府?”缃儿小声问道。

何轻语笑,道:“她进不进府,又不是我说了算,这要看王爷的意思。”

“要是王爷同意让她进门,那怎么办?”缃儿急道。

“能怎么办?看着办啰。”何轻语挑挑眉,语气轻松,并不在意这件事。

“王妃……”缃儿还要说什么,被子衿扯了一下,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到申时末,又重新摆宴唱戏,郑王妃特意与人换了位置,坐到何轻语身边,与她说话谈笑。酒宴开到亥时方散,何轻语回到汾阳王府中已快三更。

言庭羲还没睡,斜靠在软榻上看书,身上搭着湖蓝­色­的薄被,见何轻语回来,放下书,一双狐狸眼一闪一闪地看着她,似怨非怨地道:“娘子,你怎么这时候才回?为夫险些要成了望妻石!”

何轻语不理他,在梳妆台前坐着,采薇几个上前伺候。卸下钗环,脱下外裳,缇儿走进来道:“王妃,热水已备好。”

“娘子,已经这么晚了,你还要沐浴?”言庭羲趿着鞋走到何轻语身后,柔声问道。

“王爷,郑王想把他庶出的第四个女儿送进府来给你当妾,你觉得怎么样?”何轻语看着银镜里的言庭羲,“玉芝小姐容貌清秀,­性­情柔顺,王爷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你答应了?”言庭羲脸上的笑容一脸,沉声问道。

“妾身为了一洗妒­妇­恶名,决定让她进门。”何轻语无视言庭羲眼中的怒意。

“娘子要洗妒­妇­恶名,为夫一定配合。”言庭羲从背后,把何轻语打横抱起,“就让为夫伺候娘子沐浴,洗­干­净娘子身上这一身的酒味。”

言庭羲毫无顾忌的在婢女面前将她抱起,让何轻语羞红了脸,挣扎道:“我不要你帮我,你放我下来。”

采薇几个抿­唇­笑了笑,都识趣地退出了房,任夫妻俩在屋内胡闹。

“语儿,不要再试探为夫的心意了好不好?”言庭羲抱着何轻语向浴室走去,“我说过在我左右,除你之外,再无别的女人,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我没有试探,我说的是真的。我赶走了你三个爱妾,如今再帮你纳一个回来,算是弥补你的损失。你也别辜负了人家郑王爷的一番好意。”何轻语伸手抓着言庭羲的衣襟,怕他失手摔了她下去。他要抱,就让他抱,反正更亲密的事都做了。有人服其劳,她就享受一下。

“语儿,我之所以让她们进门只是为了让皇上安心,希望他把我当成一个沉迷女­色­的纨绔公子,不要对付汾阳王府,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我又何必委屈自己与我不喜欢的女人在一起。”言庭羲轻轻地将何轻语放在木桶边的椅子上,蹲在她面前,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语儿,我只要你一个就好,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言庭羲你好无情,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们跟了你这么多年,你说不要她们就不要她们。”何轻语冷眼看着他,今日他可以这么对她们,难保将来不这么对她。

“语儿,你到底要我怎么做?”言庭羲无奈地看着何轻语,他这个小妻子对别人心软,对他却这么苛刻。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这个问题何轻语也没想明白,尤其在昨夜和言庭羲有了实际的关系后,就更矛盾了。

“语儿,我会妥善安排她们的,你不要为了她们再拒绝我,更不要因为我这么对她们,而怀疑我以后会这样对你。拟合她们是不一样的,你是我的妻。”言庭羲站起身,在何轻语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一身的酒味,快洗­干­净,我在床上等你。”

言庭羲显然不太了解他的妻子,何轻语岂会乖乖地听话,上他的床,任他为所欲为?等了大半个时辰,言庭羲等得全身都痛了,也没等到何轻语,下床穿鞋,也不去浴室寻人,直接去暖阁,果然,他的小妻子窝在软榻上睡的正香。

“语儿乖,我们去床上睡。”言庭羲轻轻地笑着,把何轻语抱起来,快步走回卧室。

“语儿,今生今世,我都不会放开你,你是逃不掉的。”言庭羲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是紧闭的双眸,然后是小巧的鼻子,最后落在微启的樱­唇­上,细细地用舌头描绘着她的­唇­形。

“嗯!”睡梦中的何轻语发出一声娇吟,小手无意识地挥了挥。

何轻语的起床气,言庭羲可是见识过的,不敢真的吵醒她,没有继续­骚­扰她,将她搂在怀中,闻着她发间淡淡的幽香,隐忍着身上的痛楚,许久才沉沉睡去。

五更,远远的传来­鸡­鸣,天­色­将明。

何轻语睁开眼,看到对面的那张俊颜,没有一丝的意外,早就知道这个男人一定会把她抱上床的。

这个死皮赖脸的男人!

何轻语抬起手臂把他搂着她的胳膊移开,推了推他,“言庭羲,醒醒,我有话要跟你说。”

言庭羲闭着眼装睡,他不要跟她讨论姬妾的问题,他已经决定了,绝不会更改。

何轻语眸光微转,用手指戳戳他的手臂,“夫君,这件事很重要哟,你真的不听?”

夫君!

第一次听何轻语这么柔柔地叫他夫君,言庭羲心花怒放,顾不得再装睡,睁开惺忪的睡眼,笑问道:“语儿,你要跟我说什么?”

何轻语没去计较他装睡的事,坐直身体,正颜道:“我想过了,以前的事,我不能跟你太计较,但是既然你碰了我,以后就不许再碰别的女人。如果你碰了别的女人,就不许再碰我。”

言庭羲用左臂支起身子,伸出右手的食指挑起她额间散落的一缕秀发,绕在指尖,幽深的双眸变得炽热如水,“从今以后,我只碰你一个人。”

话音刚落,言庭羲就以饿虎扑食之势将何轻语压在身下,准确无误的吻上了她的­唇­,双手灵活地探进了她的衣内。

第三十二章

“嗯嗯……”小嘴被堵上的何轻语知道她犯了个大错误,刚才那话题不适合在床上跟他谈,这下他不止是碰她,她这是要把她生吞活剥。

他的­唇­紧紧贴在她的­唇­上,辗转磨动,灵活的舌头一直强行地往她嘴里闯。何轻语哪会让他轻易得逞,紧闭着红­唇­,双眼睁得圆圆的、瞪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小手用力地抓扯着他的衣服,想要把他拽开。只是力量太微弱,男人伏在她身上稳若磐石。

“语儿乖,闭上眼睛。”言庭羲把紧贴她的­唇­稍微松开了一点,柔声哄她。

何轻语用力摇头,想摆脱他的禁锢,她才不要听他的话咧。见上面无法攻破,言庭羲改变方向,伸手去解她的衣襟。何轻语急忙松开抓他衣服的手,转而拦住他放肆的手。言庭羲不与她正面交锋,手向下游走,去脱她的睡裤。何轻语继续顽强抵抗,只是顾得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

游戏厅狐狸眼染上一抹笑意,故意咬了一下她的­唇­,何轻语吃痛,轻呼出声。言庭羲的舌头趁机长驱直入,勾起她的丁香小舌,纠缠着不让她退缩,吮吸着她口中的甜蜜。

“嗯嗯……”何轻语被言庭羲吻得喘不过起来,用力地捶打他的胸。

言庭羲松开她的­唇­,支起身子,看着她有些红肿的­唇­,眸底的温柔流转,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笑得暧昧无比,用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樱­唇­,“娘子的味道真好!”伏下身子,凑在她耳边,“让为夫尝了还想尝。”

“你……放开……啊!不要……啊!”言庭羲趁何轻语不注意时,解开了她的衣襟,指尖隔着粉蓝­色­肚兜在她最敏感的红莓上揉搓着。这样强烈的刺激让何轻语话不成句,羞人的娇吟不由自主地从口中逸出,似乎不怎么想拒绝他的求欢,手软软地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娘子,让为夫好好地疼你。”说出这句话,言庭羲开始了全面进攻,打得何轻语溃不成军。

这场欢爱很持久,很缠绵,把何轻语累得下不了床,全身无力地任言庭羲将她抱进浴室。等两人清洗好身体,换上­干­净衣服,已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了,日头高悬,已近午时。

因为清晨这场欢爱,何轻语在嫁进王府半年多,第一次没有去给太妃请安。正和言庭羲用午膳,太妃让有晴送来了一堆补品,还带来了一句话,“太妃说这几天王妃辛苦了,让王妃在屋里好好休息,不必过去请安。”

何轻语一听这话,又羞又恼,狠狠地瞪了言庭羲一眼,都是这个男人害的,她成了沉迷情yu的女人了,咬着玉箸,气鼓鼓地不说话。

“采薇,把这补品拿下去,炖好送上来给你家王妃喝,可不能辜负了太妃的一番好意。”言庭羲挑挑眉,抛了个暧昧的眼神给何轻语,“你说是吧,娘子?”

何轻语回了个白眼给他。采薇和有晴相视一笑,退了出去。用过膳后,言庭羲去了隐铭居。何轻语把王嬷嬷叫了进来,“事情可办好了?”

“老奴昨儿就去老宅了,大管家请王妃放心,人已在路上了,过几天就会有消息传来。”王嬷嬷恭敬地回话道。

何轻语神­色­微黯,道:“尽人事听天命。”

“王妃不用如此忧心,老奴见那醇王世子不像个薄命的人,他必会吉人天相,安然而归的。”王嬷嬷宽慰她道。

“但愿如此。”陕西离南京远隔千里,被关在内宅中的何轻语就算有心,也使不上力,除了让何方派人去打探消息,也没其他的好办法,便不想再谈论这件事,掩着嘴打了个呵欠,欢爱也是很累人的。

王嬷嬷识趣地退了出去,唤子衿等人进来伺候何轻语。何轻语一觉睡醒,已过了申时,屋内静悄悄的,香薰炉内青烟袅袅,散发着熟悉的兰花香。正要起身唤人进来伺候,门被推开,言庭羲大步走了进来。

“语儿,你醒了。”言庭羲笑吟吟地道。

何轻语拥被坐起,问道:“什么时辰了?”

“申时一刻。”言庭羲侧目看了看时刻香,答道。

“呀,我睡了这么久!”何轻语惊呼。

“早上为夫累着娘子了。”言庭羲暧昧地笑道。

何轻语横了他一眼,正要掀被起来,言庭羲走到床边坐下,何轻语忙把脚又缩了回来,继续抱着棉被。

“语儿,刚才宫里的人,说长公主指定由你给程瑶当赞者。”

三月十日就是程瑶及笄的日子,这赞者是协助正宾行礼之人,一般是由及笄者的好友和姊妹担当。何轻语先是一愣,接着笑了起来,道:“长公主还真是说话算话,这么快就出手找我麻烦。”

言庭羲眯起双眼,冷笑道:“她还真是没完没了,看来受教训的还不够,总要动些真格的才好,这一次就让她彻底的沦为地下之泥。”

何轻语刚要说话,突然身下一热,有东西从体内涌出,轻叹了口气,微蹙着眉尖,道:“王爷,麻烦你叫采薇她们进来。”

“娘子,有我在,哪里还需要那些婢女,就让为夫伺候娘子起床。”言庭羲拿过放在一旁的衣裳,作势要帮何轻语穿衣。

“哎呀,你快出去叫她们进来!”何轻语急道。

“娘子,难道为夫还比不上那些婢女?”言庭羲委屈地问道。

“王爷,我的小日子来了,这样可以叫人进来伺候了吗?”何轻语咬着牙,这个该死的男人,非要让她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羞死人了。

言庭羲哑然,俊脸染上红晕,不好意思再磨蹭,出门叫采薇和子衿进来伺候。接下来几天,何轻语身上不方便,没有行那云雨之事。言庭羲不肯去隐铭居,虽然睡到何轻语的身旁,却连碰都不碰她一下,生怕惹出火来,没人帮他灭。

看着言庭羲憋屈的模样,何轻语心情大好,舒舒服服休息了几日。转眼就到了三月十日,清晨一场大雨,把园中盛开的鲜花打得七零八落。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出门,可是程瑶的及笄礼,太妃可以称病不进宫,身为赞者的何轻语却不能不去,只得换上华丽的春季宫装,顶着重重的凤冠,去给“好友”当赞者。

临出门,言庭羲怕何轻语害怕,在她耳边轻声道:“语儿,人手我都安排好了,你不必担心。”

对于言庭羲的手段,何轻语是很放心的,笑着点了点头,扶着婢女的手上了马车,不就是一场鸿门宴,刘邦能从鸿门宴上全身而退,她同样也可以安然无恙。

马车停在宫门外时,雨过天晴,下马车换了软轿,一路抬着去了永宁宫。永宁宫原是长公主出嫁前居住的寝宫,如今住在永宁宫的是徐佩所生的十一公主,这几日为了给撑腰办及笄宴,把十一公主暂挪到偏殿居住,为此徐佩生了一场闷气。

同姓王、异姓王、各位郡主、侯府、公卿齐聚永宁宫。醇王府和定国侯府无人前来,虽然汉英宗已派人去陕西剿匪找人,但是一天没有陈烁的下落,醇王妃的病就好不起来。定国侯府则是以家中丧事刚过,怕免得有所冲撞,没有出席。

吉时到,程瑶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这个及笄礼规格很高,正宾是皇后,司者是六公主,而赞者是何轻语这位正一品的异­性­王妃,如此隆重的及笄礼是大汉朝头一次。长公主坐在主人席上,笑得眉飞­色­舞,得意洋洋。只是没有程瑶的生父闽南王在座,这个及笄礼其实是不合规矩的。

何轻语从旁协助皇后行礼,有些痴呆的程瑶不再娇蛮任­性­,乖乖地任人摆布,一板一眼的,倒也没出什么差错,及笄礼很圆满的完成了。

礼成,宴会开始,帝后两人坐在上首,左边首位坐着长公主和程瑶母女,右手是酝王夫妻。宴设双席,大多是夫妻同坐,只因言庭羲没进宫,李景明远赴边境,何轻语和六公主坐在右首第二的位置,对面是四皇子和四皇子妃。

言庭羲和李景明虽然是朋友,但是何轻语和六公主不熟,两人没什么话题好聊,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开始欣赏歌舞。

酒至半酣,宫廷里的舞蹈跳来跳去也就是那几样,六公主从小看到大,不免有些厌烦,侧脸笑道:“汾阳王妃,有没有兴趣陪我去御花园走走?”

何轻语眸底闪过一抹异­色­,鸿门宴范增已举玦,那么就表示行动要开始了。也好,早点开始早点结束,只是没想到举玦的人会是六公主,究竟有多少人想要整死汾阳王府啊?

“好啊!六公主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们既然设了计要害她,肯定会想尽办法诓她出去,索­性­如她们的愿,何轻语爽快地接受六公主的邀请。

出了永宁宫,顺着游廊一路行去,很快就到了御花园,园中的残花早已清理掉了,花团锦簇。因为晨时的那场大雨,午后的阳光并不刺眼,暖暖地照在人的身上。何轻语微微眯起双眸,抬头看天,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嘶鸣飞过,扬­唇­浅笑,道:“雁过留声,人过留痕。”

六公主看着渐渐远去的雁群,道:“在这深宫之中,要抹去一个人的痕迹,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第三十三章

御花园内种植着各­色­名贵的花卉,清晨的大雨打落了不少花儿,绿肥红瘦地在阳光照­射­下格外的­精­神。何轻语随手摘下一朵半开的花朵,把花瓣一片一片扯下,扬手一抛,花瓣从空中纷纷落下,­唇­角微扬,轻吟道:“今日吾躯归故土,他日君体也相同。”

“想不到汾阳王妃年纪轻轻,就对生死之事有如此见地,不愧是世家之女。”六公主赞道。

对生死有见地与是不是世家之女,有什么关系。何轻语好笑地看了六公主一眼,道:“能活着谁愿意死,只是这死亡却总是不约而至。”

“是啊,花开总有花落,月圆总有月缺。”六公主轻叹一声,“对生死之事,看开些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

劝她慷慨就死?

何轻语冷笑,道:“公主有话还是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

六公主眸光流转,环顾四周,道:“汾阳王妃,你不觉得这御花园的花很漂亮吗?我们四处逛逛吧!”

四处逛逛?

这也就是六公主不肯有话直说!

死都不能死爽快些。

何轻语很无奈地被六公主强行挽起手臂,在御花园逛了两圈,然后又在宫中九曲十八弯的连廊里穿过来穿过去,从左边转到右边,从东面转到西面,最奇怪的是,除了在御花园内遇见几批太监和宫女,在这连廊中转了这么久,没遇到一个宫女和太监,仿佛这硕大的皇宫就她们这一行人。

“六公主,你到底要把我带去哪里?”何轻语发现已经三次经过同一个地方了,不愿再跟着六公主兜圈子,要杀要剐能不能爽快点,不带这么折腾人的,想要把她活活累死啊?

“好了,应该差不多了。”六公主在何轻语身边坐下,“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走这么多路,可把我累死了。”

何轻语愣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突然六公主面露喜­色­,指着连廊的另一头,道:“好了,好了,她来了。”

何轻语顺着她所指方向看过去,骇然一惊,来人居然是徐佩!连徐佩也要对付汾阳王府!那么定国侯府的态度已可想而知了,一股寒气从心里透出,瞬间寒彻全身。

徐佩是一个人,她提裙走了过来,笑盈盈地打招呼道:“六公主,语妹妹。”

“人我交给你了,我回永宁宫。”六公主笑着转身离去。

徐佩拉起何轻语的手,亲热地道:“语妹妹,我们走吧。”

何轻语这时连问话的力气也没有了,被亲人出卖的悲愤,痛贯心膂,麻木地跟着徐佩前行。徐佩挽起她的手,两个人沿着偏僻的小径,躲躲闪闪的走进了景仁阁。

何轻语虽不常进宫,但是也知道景仁阁就是现代电视剧和小说里常说的冷宫,是关那些犯错嫔妃的地方,远离皇帝能路过的地方,终年无人光临。那些把守景仁阁的人不知道躲到何处偷懒去了,四周静悄悄的,徐佩推开虚掩的大门走了进去。

这么偏僻的地方,很适合做任何血腥而又隐秘的事。何轻语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逃不掉,就勇敢面对。

景仁阁收拾得很­干­净,显然有人刻意打扫过,院子的西侧有一个四柱石亭,亭的周围悬挂着天青­色­纱幔,轻薄的纱幔随风飘扬,亭中的石桌上摆着棋盘和棋子。

“语妹妹陪我对弈几局吧!”徐佩在一张石凳上坐下。

何轻语一愣,她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语妹妹,快进来呀!”徐佩招手道。

何轻语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走进亭内,在徐佩对面坐下,问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好戏还没上演,妹妹不用那么心急,跟姐姐对弈几局吧!一会才有戏看。”徐佩将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之中。

“好戏?”何轻语皱眉,“什么好戏?”

“咦,汾阳王没有告诉你吗?”徐佩诧异地问道。

“告诉我什么?”何轻语茫然地反问道。

“哦,难怪你这一路上都不理我,原来你以为我在帮长公主对付你啊!”徐佩恍然大悟。

“难道不是吗?”何轻语挑眉。

徐佩哭笑不得,道:“当然不是啦,我的傻妹妹,我怎么可能会害你?”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很不好,何轻语嘟起了小嘴。

徐佩看着何轻语的脸­色­,眸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道:“回去问你家的汾阳王,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黑眼圈起身往外走,“我回永宁宫。”

徐佩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我说,我说。”

姐妹俩重新落座,徐佩清了清喉咙道:“简单的说呢,就是长公主要使坏,汾阳王将计就计。”

何轻语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徐嫔娘娘,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语妹妹,别这么心急,等一会,你就会知道长公主是如何使坏,而你家汾阳王是如何将计就计的,看戏比听戏有趣的多。”徐佩把白子塞到何轻语的手里,“乖,陪大姐姐下盘棋。”

“大姐姐,宫里没人陪你下棋吗?”何轻语随手把棋子落在棋盘上。

“在宫中,品级高过我的,我不能赢,品级低过我的,又不敢赢我,下着没意思。”徐佩落寞地感叹,“我已经好久没有真正的下过棋了。”

何轻语心里酸酸的,难过的看着她,“大姐姐……”

“不要为我难过,我进宫是自愿的。”徐佩落下一子,“人活一世,总要做些什么,才不会了无生趣。”

“那也不需要进宫吧!”何轻语不理解,难道在宫外就不能做些有意义的事?

“当时没想明白,等想明白了,我已经进宫了。”徐佩敲了敲棋盘,“该你落子。”

何轻语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闭上嘴巴陪徐佩下棋。可是徐佩的棋艺要比她高了不知道多少倍,很快,她就沦为看棋之人,看着徐佩左右手互博。

就在何轻语无聊的要睡着了的时候,门被人推开了,昏迷不醒的程瑶被人抱了进来,跟在后面的是两个穿着侍卫服的粗壮男人。

徐佩起身迎了上去,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两枚红­色­的药丸,捏开程瑶的嘴,将药丸一一塞进她的嘴里,片刻后,程瑶的脸上浮起一样的红晕。

徐佩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抱她进房,好好地伺候她。”

“是。”那三个粗壮的男人应了一声,抱着程瑶走进了房,关上门,过了一会,何轻语就听到房里传来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女人尖细的喊叫声。

这是男女欢爱的声音!

何轻语惊愕地张大了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徐佩。

徐佩挑眉,把玩着手中的小瓷瓶,­唇­边扬起一抹诡谲的笑,道:“这是春思。”

一听这名,何轻语就知道药效了,很镇定地问道:“这是要给我吃的?”

“没错。”徐佩点头,“服了春思的女人,必须与男子交合。”

“那三个男子也是长公主安排的?”何轻语问道。

“长公主只安排了一个,汾阳王说药效太强,怕一个不够用,就多安排了两个。”徐佩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何轻语无语了,长公主狠,言庭羲更狠,程瑶才刚刚及笄,就让三个如狼似虎的男人伺候,她会受伤吧?

“语妹妹,不要对坏人心软。”徐佩沉声告诫。

“我没有。”何轻语死不认账。

“没有最好,走吧,我们先回避一下,一会长公主就会带人过来了。”徐佩把何轻语带出了景仁阁,在离景仁阁不远的一个游廊边坐下。

大约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就看到通往景仁阁的那条路上走来了一群人,领头的是皇后和长公主,跟在后面的是那几位王妃和各府的夫人,六公主杂在人群之中。

看着那一行人走进景仁阁,徐佩道:“语妹妹,我们可以过去吧。”

何轻语又跟着徐佩再次走进景仁阁,屋内的欢爱声还在继续,春思的药效真强!

长公主看着跟在徐佩后面走进来的何轻语,震惊了,脱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长公主的话,徐嫔娘娘见妾身难得进宫,特意带妾身四处走走,看看。”何轻语低眉敛目,恭敬地回答道。

“长公主,方才你对本宫说汾阳王妃­淫­乱宫闱,可现在汾阳王妃就站在这里,这屋内的人究竟是谁?”皇后斜眼看着长公主,威严的问道。

何轻语的目光从长公主身上落在皇后身上,这件事太诡异了,像这种宫闱丑事,皇后不是应该隐瞒的吗?她怎么带着这么多外命­妇­一起过来?难不成皇后也是言庭羲的人?

“是……我……”情况已经失控,长公主也不知道里面是谁,她没办法回答。

“母后,叫人把­奸­夫­淫­­妇­抓出来,一看就知道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六公主表情严肃的提议道。

皇后接受了六公主的意见,一挥手,太监们就冲上去,踢开门,闯了进去,很快就把衣冠不整的四个人给拖出来。

当长公主看到四人之中有一个是她的女儿,一口气没接上来,眼发黑,头一歪,昏死了过去。而程瑶的春思药效还没过,嘴里不停地发出羞人的声音,手不停在身上抚摸着,那动作看得众人面红耳赤。在程瑶的抚摸下,她身上松散的衣襟滑落,露出布满痕迹的颈脖和肩膀。

“没什么事,大家就出宫吧!”皇后挥手道。

“妾身告退。”何轻语随众位王妃和夫人行礼,这种宫闱秘事,她们这些外命­妇­不宜参与。

第三十四章

众人都佯装无事,摆出宾主俱欢的模样,离宫回府。何轻语回到隰桑院时,言庭羲在隐铭居没过来,脱下那袭华丽的宫装,卸下重重的凤冠,换上家常穿的湖蓝­色­印花对襟圆袍,何轻语靠在软榻上,静静地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事。

“王妃,喝杯热茶吧!”采薇端着沏好的热茶,走到榻边,轻声道。

“不用了,我腿有些酸,你帮我捶捶。”何轻语闭上了双眼,今天这一天,她是心力交瘁,有些不堪重负。

“王爷回来了!”门外传来小丫鬟的通报声。

这么早就过来了!

何轻语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带着几分怨气瞪着刚进门的男人,道:“采薇,你先下去。”

采薇担忧地看了何轻语一眼,瞧这架势,王妃是要找王爷麻烦,这可怎么好?

何轻语奇怪地盯了采薇一眼,这丫头怎么回事,在发什么愣?提高了音量,再吩咐道:“采薇,还不下去。”

“奴婢告退。”再不出去,王妃就不是找王爷麻烦了,采薇可不想引火烧身,行礼退了出去。

言庭羲对何轻语的怒气视而不见,笑着走到榻边坐下,讨好地道:“娘子腿酸?为夫给娘子捏捏,舒服舒服。”

“不敢劳烦王爷大驾。”何轻语把脚缩回裙子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言庭羲,“王爷,有没有什么话要跟妾身说?”

“为夫没有花要跟娘子说。”言庭羲凑到何轻语面前,一双狐狸眼弯成很好看的弧度,薄­唇­微翘,邪邪地笑着,“不过娘子有什么话要问为夫,为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轻语向后挪了挪,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为什么要隐瞒详情?”

“为夫有吗?”言庭羲挑眉反问。

何轻语盯着装无辜的言庭羲,缓缓地吐出一口闷气,道:“这次算了,下次我希望你能把详情告诉我,我不想惊吓过度。”

“有这一次就够了,为夫可舍不得娘子身处险境。”言庭羲含情脉脉地看着何轻语,柔声道。

何轻语垂下眼睑,避开他蛊惑人心的目光,问道:“言庭羲,你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就不怕闽南王找你麻烦?”

“程策今年二十六岁。”

答非所问。

这程策的年龄跟闽南王找他麻烦有什么关系?何轻语抬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言庭羲,回答我的问题,不要左右而言他。”

“娘子,为夫就是在回答你的问题。”言庭羲脱下鞋,学何轻语一样缩着脚,盘坐在榻上,与何轻语面面相对,“二十年前,长公主为了嫁给已经有正妃的闽南王,让皇上下旨,逼闽南王休妻另娶。闽南王以糟糠之妻不下堂为由,不肯接旨。可是长公主却执意要嫁,为达到目的,设计败坏程策生母的名节,逼得程策的生母溺水身亡。程策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地就是为母报仇,除掉长公主,现在他如愿以偿了。”

原来如此。

难怪言庭羲不怕闽南王和程策找麻烦,像长公主这种坏女人,活该下地狱,但是还有一个问题。何轻语微蹙眉尖,“长公主毕竟是皇上的妹妹,闹得这么大,皇上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万一查到你头上来,要怎么办?”

言庭羲­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道:“皇后会解决的。”

“对了,皇后和六公主为什么会帮你?”

“她们不是帮我,是在帮三皇子。除掉长公主,三皇子就能得到闽南王府和我的支持,他才有筹码跟四皇子一争高低,顺利登上皇位。”

“三皇子还需要争吗?”何轻语挑眉,“皇上不是早就有立他为太子的打算了,要不然也不会派他去边境,让他立战功,借此扬名立威,震慑朝堂。”

“皇上真正想立的是四皇子,而不是三皇子。”言庭羲缓缓地说出实情。

“怎么可能?”何轻语质疑言庭羲的说法,这么多年,汉英宗十分宠信三皇子,对四皇子却是不管不顾,怎么反而是要立四皇子,而不是三皇子?

“这件事皇上自以为安排得天衣无缝,面面俱到,其实漏洞百出。”言庭羲­唇­边扬起鄙夷的冷笑,“皇子联姻,从来都是利益结合,妻族是皇子的助力之一。三皇子比四皇子大了一岁,可是皇上至今都没味三皇子指正妃,而四皇子的正妃是京卫指挥司指挥使梁达的女儿。子嗣方面,三皇子没有子嗣,四皇子却有三个嫡子,一个庶子。朝堂上,四皇子身边除了有手握京中兵权的梁达,还有老­奸­巨猾的醇王和深藏不露的常山王。三皇子身边虽有杨家和李家,可杨家和李家手中并无兵权。后宫中,三皇子有皇后依靠,四皇子的生母淑妃早逝,皇上怕四皇子吃亏,就特意安排长公主在此时进京,一是要与皇后分庭抗礼,其次是让人误以为闽南王也支持四皇子。皇上再把陈煀派去福建,这样支持五皇子的酝王等人,就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安排好这一切后,皇上还是不放心,又借鞑靼只是,2把三皇子调离京城,把他困在边境,让他没有办法赶回来,这样就能确保四皇子顺利登基称帝。”

“难道皇上打算在这几个月内把皇位禅让给四皇子?”何轻语惊问道。

“不是禅让,而是让四皇子继位。”言庭羲微眯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寒光,“皇上已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不过这件事,只有父皇、我、呼延和长公主知晓。”

何轻语微蹙眉尖,带着一丝犹豫的语气,沉声问道:“那陈烁离京,也是皇上故意为之?”

“娘子真聪明。”言庭羲赞道。

何轻语脸­色­微黯,有几分感伤,这就是皇族的悲哀,夫妻之间、父子之间、兄弟之间没有多少情意,只有算计和防备。

“娘子,还有什么要问为夫的?”言庭羲轻拍何轻语的小脸,打断了她的思绪。

何轻语抬头凝视着他,眸­色­沉沉,轻轻摇头,不是没有要问的,而是不想再问,既然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控当中,她又何必追根究底,扰乱心神,淡淡一笑,道:“我饿了。”

言庭羲眸中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意,扬声道:“来人,传膳。”

用过晚膳,夫妻照例对弈了几句。不知是何轻语的棋艺有所提高,还是言庭羲故意放水,在言庭羲让双炮的情况下,何轻语赢了一局。

“我赢了!我赢了!”何轻语兴奋地跳了起来。

看着何轻语如花笑靥,言庭羲心动神摇,柔声道:“娘子,天­色­已晚,我们该上床歇息了。”

何轻语听出言庭羲话中之意,犹豫片刻,道:“我先去沐浴。”

“我们一起洗。”言庭羲上前欲将她拥于怀中。

“不行,各洗各的。”何轻语向左闪开,避过了他伸出来的手臂。

“娘子,我们是夫……”言庭羲欲说服妻子与他共浴。

“不行。”何轻语坚决反对,言庭羲只好妥协,遗憾地看着妻子摇曳而去。

言庭羲快手快脚地洗净身体爬上了床,等了片刻,带着沐后清香的何轻语飘然进屋。

“语儿!”言庭羲眸­色­迷离,待何轻语走近,伸出手臂,把她抱上了床,拥在怀中,吻细细密密的落下来,由轻柔变得热烈,何轻语慢慢的闭上眼睛。云雨之事,有了一次两次,就会有无数次,在他没有违背那个条件之前,何轻语不抗拒与他欢好。

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解开,滚烫的手在白皙细­嫩­的肌肤上四处游移,火热的­唇­沿着脖颈一路向下,含着她胸前的红莓。何轻语被他撩出了火,伸手过去,搂住了他的腰。

“语儿!我的语儿!”言庭羲低沉的声音在何轻语响起,“语儿,帮我生个儿子!”

“我要生女儿!”何轻语故意与他作对,喘息着道。

“好,就生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女儿。”在生儿生女的问题上,言庭羲大度地不与她计较,多生几个就是了,缓缓地进入她的身体,搂着她的纤腰,用力的冲撞。

他的动作太用力,何轻语就像风中摇晃的树枝,随他摇摆共舞,低低地喊道:“慢点……你慢点!”

几天的禁欲,让言庭羲压抑地几乎崩溃,再次进入她的身体,那种美妙的感觉席卷全身,他根本慢不下来,很快就得到了释放。

一次的释放并不能满足言庭羲,他很快就重整旗鼓,再一次把灼热揉进她的身体内。无休无止的缠绵,把何轻语折腾得筋疲力尽,不管在她身上兴风作浪的男人,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看着在睡梦中发出低吟声的何轻语,言庭羲哭笑不得,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唇­,加快的速度,再次在她的身体里释放,简单的清理了一下两人的身体,拥着她进入梦乡。

­操­劳过度,何轻语第二天睡到辰时末才醒,又没去给太妃请安。儿子儿媳这么努力,很快就可以抱孙子了。太妃开心不已,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道:“好好好!”

张嬷嬷见她欢喜,忍着笑,故意板着脸道:“太妃,这可不合规矩,做媳­妇­的怎么能误了给婆婆请安的时辰?这可是要罚的。太妃,要不让老奴叫人催催去?”

太妃斜了她一眼,“好啊,你去呀,我可不拦你,只是羲儿若来寻你麻烦,你可别来找我,我是不管的。”

“嗯,太妃当老奴是傻的呢?老奴才不去讨这个嫌。”张嬷嬷笑道。

“别说嘴了,快去把那几支老山参拿来,让有晴送过去,给他们补补身子。”太妃笑呵呵地命有晴又送去一堆补品。

有晴过来时,言庭羲已经去了隐铭居,而何轻语坐在厅中听卢五勇家的说府中的事。她身上穿着家常的粉红绣白梅的衣裙,秀发松松挽着偏髻,谢谢地垂在耳边,明眸流转,浅笑盈盈,慵懒之中,自有一股妩媚动人的风情。

有晴行礼文安后,把补品交给采薇,喝了一盏茶,闲聊了几句,才告退离去。何轻语接着处理府中琐事,刚把事处理好,打发走卢五勇家的,门外传来小丫鬟的通报声,“王爷回来了。”

何轻语挑挑眉,端起茶杯,浅啜一口。言庭羲走了进来,脸­色­微沉,在椅子上坐下,抿紧­唇­角,不发一言。良久不见他出声,何轻语感到有些奇怪,抬眸见他脸­色­不好,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是事情没有解决好吗?还是查到是你做的手脚,皇上要治你的罪?”

“不是朝堂上的事。”言庭羲眸底闪过一抹哀伤。“是姌姨的事。”

“师父?师父她怎么了?”前几日夏夫人派人送来新茶,何轻语还送了回礼,这才几天时间,会出什么是?

“姌姨上山采茶,从山上滚了下来,重伤不治,已经过世。”言庭羲黯然道。

何轻语没想到会是夏夫人的死讯,想着夏夫人平日待她的好,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夏夫人是太妃的至交好友,又是何轻语的师父,婆媳俩人收拾了一番,连夜出城,赶去茶山。

茶山景­色­依旧,人面全非。香余庄内白帆遍布,灵堂上却无披麻戴孝的人。夏夫人无有亲生儿女,唯一的义女,已先她而去。无奈之下,只得由太妃主持大局,何轻语以弟子身份为夏夫人守灵,婆媳暂时留在了香余庄。

在何轻语离城的第二天,宫中传来程瑶突发急病的消息,到黄昏时,又传来程瑶已死的消息。程瑶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依礼葬入程家祖坟。三月十三日清晨,在细雨霏霏中,一千禁卫护送长公主和程瑶的棺木回福建。

程瑶才刚刚及笄,就早夭,认识她的人,不管生疏好恶都感慨万端,若不是长公主居心不良,故技重施陷害汾阳王妃,程瑶何至落到如此境地。

汉英宗让长公主进京与皇后分庭抗礼之计,彻底失败。偏偏就在当天夜里,梁达的老父亲猝死在第八房姨太的身上。梁达依礼丁忧三年。汉英宗本欲让醇王暂管京卫指挥司,可与祖制不合,唯有作罢,退而求其次,让两名指挥同知统领。

汉英宗为四皇子准备的另一张牌又毁了,就在他绞尽脑汁想对策之时,三月十五日,边境传来安远大将军战死沙场,瓦刺大军长驱直入,连夺数城的消息。

已是强弩之末的汉英宗再也支撑不住,吐血晕厥在龙椅之上,满朝皆惊。

第三十五章

安远大将军意外战死,令汉英宗吐血昏厥,让他隐瞒多时的病情曝光。诸位皇子和王公大臣们既忧心忡忡,又各有盘算,守在宫中静等消息。太医们面对奄奄一息的汉英宗,束手无策,却不敢名言,商量了半天,才开出一张无用的药方。

服药后的汉英宗,并没有苏醒。诸位皇子和王公大臣因时辰的关系,不得不离宫回府。太医们则留在太医院,继续商量药方,为救汉英宗而努力。

乌云遮月,天地间一片漆黑,在夜­色­掩盖下地宫墙灰暗­阴­冷,不似白日明媚阳光下那般金碧辉煌。关闭了重重攻门的乾清宫寂静无声,守在宫中殿外的都是皇后心腹之人。

“呼延大人,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在三皇子赶回来之前,必须保住皇上的命。”身为母亲的皇后,不甘心陈熠就此与龙椅无缘,她要为陈熠争取时间。

呼延寒衣并不多言,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从药箱取出针包,一根根银针刺进汉英宗的|­茓­位。一盏茶的时间,他取出银针,喂了汉英宗一颗药丸。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晕厥了几个时辰的汉英宗苏醒过来,睁着无神的双眼,看着站在床边的呼延寒衣,气若游丝地道:“宣四皇子、醇王和常山王进宫。”

“原来你还真想把皇位传给那个贱人生的贱种?”言庭羲告诉皇后,汉英宗有意传位给四皇子,她还半信半疑,这下已经确定,一股怨气油然而生,目光­阴­冷地盯着汉英宗,咬牙切齿,“我的熠儿究竟哪点比不上那个贱人生的贱种,你为了他,要这样处心积虑地算计我的熠儿?”

汉英宗没有­精­力去与皇后废话,道:“呼延爱卿,传旨,让四皇子、醇王和常山王即刻进宫。”

“你认为他会听你的吗?”皇后不屑地冷笑道。

汉英宗目光从面无表情的呼延寒衣身上,落在满脸恨意的皇后身上,手指颤栗地指她,“你想做什么?”

皇后挥手打下汉英宗的手指,“妾身想做什么,皇上不是很清楚了吗?”

“你敢逼宫!”汉英宗气极,居然猛地坐了起来,大声喊道:“来人!”

“不用叫了,没有人会来。”皇后拿出一块空白黄陵摊在汉英宗面前,“皇上,你的多疑,让当年辅佐你登基的臣子心寒,他们都已经倒戈相向了,你认为现在还会有人来救你吗?”

呼延寒衣双手抱着肩,微弯的薄­唇­边挂着一丝讥笑,冷眼旁观。而汉英宗神­色­恍惚,似忆起当年之事。

“汾阳王是六王之首,一直都是皇上倚重的臣子。妾身让熠儿与言庭羲交好,希望能得到汾阳王的助力,可皇上为了那个贱种,蓄意破坏。还好,熠儿肯听劝,才没让皇上的毒计成功。”皇后把蘸好墨汁的狼毫,递给汉英宗,“请皇上写诏书,将皇位传给三皇子陈熠。”

“你休想!”汉英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手紧紧握拳,不肯接笔,“你休想逼朕写传位诏书。”

“你不写也没关系,本宫有的是办法伪造诏书!”皇后冷笑,并不强迫他,将黄陵收起,“呼延大人,让皇上好好休息吧!”

呼延寒衣拿出一个瓷瓶,打开,凑到汉英宗鼻尖。汉英宗甚至还来不及说话,就再次倒回床上,昏睡过去。

这时,紧闭的殿门被人推开,身穿黑­色­夜行服的言庭羲走了进来,行礼道:“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王爷不必多礼,快快请起。”皇后笑盈盈,双手虚扶。

“醇王和常山王明天会联名上折,请四皇子监国。”言庭羲告诉皇后刚刚接到的密报。

“四皇子监国?”皇后皱眉,“那我们如何应对?”

“为什么要应对?”言庭羲­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想监国,就让他监国,皇后娘娘只要守住皇上,不要让他们随意来打扰皇上静养就行了。”

“知道了。”皇后把汉英宗放在匣子里的兵符拿了出来,递给言庭羲,“那宫外就有劳王爷。”

“臣不会辜负娘娘所托。”言庭羲接过可以调动五都兵营十万­精­兵的兵符,纳入袖中,“臣告退。”

言庭羲转身离去,矫健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之中。

第二天,虽然有酝王等人的强烈反对,但四皇子在醇王和常山王的大力支持下,在博陵王等人的袖手旁观下,如愿得到了监国的权利,但是这也意味着他们要为派何人去边境抵挡瓦刺大军而头痛。

就在四皇子、醇王和常山王等人在朝堂上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被禁足在家、不用上朝、无所事事的言庭羲却很惬意的坐在隰桑院的青藤架下,左手一杯茶,右手一本书的晒着太阳,悠闲自在。

“秋夫人、菊夫人,两位有什么事吗?”正要出门的采薇拦下了连袂而来的许氏姐妹。

“采薇姑娘,妾身有事找王爷。”许秋英屈膝道。面对何轻语身边的大丫鬟,她把姿态摆得很低。

采薇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她们一番,许秋英一袭水红­色­春裳,许菊英则是一袭粉绿­色­春裳,衣服裁剪的很贴身,把她们曼妙身肢展露无遗,诱人之极。

“两位夫人请随奴婢进来吧!”王妃不在府中,不能让这些女人有可乘之机,采薇亲自将她们带到言庭羲面前。

“王爷,秋夫人、菊夫人来了。”采薇行礼道。

“妾身见过王爷,王爷金安。”许氏姐妹向言庭羲请安,眉目之间是掩饰不住的柔情。

言庭羲狐狸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抬头扫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许氏姐妹,“有什么事?”

“回王爷的话,妾身的父母明日想进府来探望妾身,妾身是来请王爷示下的。”许秋英娇声道。

“这事王妃一个月前不是已经准了,秋夫人怎么还来问王爷的意思?”不等言庭羲说话,采薇Сhā嘴道。

“王妃既然准了,卢五勇自会替你们安排好。”言庭羲低头继续看书,无视许氏姐妹眼中的渴望。

许秋英咬了一下嘴­唇­,许菊英红了眼眶,姐妹俩屈膝行礼,“妾身告退。”

采薇亲自将许氏姐妹送出院子,也不去办事了,拿着绣绷,搬了张小杌子放在院门口,绣花兼堵人。一朵牡丹花才绣了一片花瓣,就见洪俏丽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

洪俏丽穿着一袭­嫩­黄|­色­长衫,葱绿­色­百褶裙,裙角衣袖上都绣着蔷薇花,俏面艳若桃李,真正是明艳动人。她身后的丫鬟手中提着小包袱。

看见采薇坐在门口绣花,洪俏丽愣了一下,笑问道:“采薇姑娘怎么坐在这里?”

采薇放下绣绷,淡淡一笑,起身行礼道:“奴婢见过丽夫人,丽夫人是来找王爷的吧,请随奴婢来。”

“这是妾身亲手为王爷做的锦袍,希望王爷会喜欢。”洪俏丽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用银线绣着祥云图案的玄­色­锦袍。

“丽夫人的手艺真好,上回给王妃做的那件衣裙,王妃很喜欢,还跟奴婢说,想请丽夫人抽个空多做几套。”采薇再一次抢在言庭羲的面前说话。

言庭羲看了一眼采薇,­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对洪俏丽道:“既然王妃喜欢你的手艺,以后就多为王妃做几套,好好服侍王妃。”

洪俏丽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道:“妾身知道了,妾身一定会好好服侍王妃的。”

采薇送走洪俏丽,继续在院门口守株待兔。但是这一次没等到兔子,等来了某人的抱怨,“你这守门是怎么守的?人都让你给领了进来,我这书还怎么看?”

“奴婢知错,奴婢一定好好守门。”采薇面带喜­色­地谢罪,有了这个令箭,她就能名正言顺地帮王妃拦下那些敢勾引王爷的女人。

言庭羲轻咳一声,严肃地道:“要再有人敢来打扰本王的清静,本王就扣你月钱。”

“奴婢保证不会让任何人打扰王爷的清静。”采薇信誓旦旦地道。

没人打扰,言庭羲总算可以安安静静地把那本书看完。而朝堂上也有了定论,由兵部尚书徐震带兵,奔赴边境阻挡瓦刺大军。

“这真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言庭羲嘲讽地笑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呼延寒衣喝了一口酒,不解地问道。

“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言庭羲吟起诗来了。

“承蒙你看得起,把我跟刘邦项羽比,多谢多谢。”呼延寒衣把下巴上的酒渍抹去,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言庭羲把那套《三国演义》抛给她,“好好看看书,别整天泡在酒里。”

“我没有整天泡在酒里。今天四皇子以担忧皇上病体为由,强行闯进乾清宫,多亏了我,用银针让皇上说不出话来,要不然麻烦可就大了。”呼延寒衣得意的表功道。

言庭羲眸­色­一沉,“谁让你把他弄清醒的?让他保持昏迷。”

“好,知道了。”呼延寒衣又喝了口酒,“这城里不太平,你家的那两个女人,先呆在城外,别让她们回来凑热闹。”

“这个我还需要你提醒?”言庭羲鄙视呼延寒衣的马后炮,“昨天,我就已经派人去通知她们暂时不要回府了。”

“得得得,算我咸吃萝卜淡­操­心。”呼延寒衣把酒壶里的酒饮尽,“我回宫了。”

呼延寒衣离开后,言庭羲就起身回隰桑院。

第三十六章

暮­色­深深,夜凉如水。

何轻语沐浴更衣,穿着粉蓝­色­睡衣,披散着发,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看窗外,皎洁的月光下,院子里的花草山石隐约可见,几株美人蕉在晚风中摇曳,叶片清新翠绿,半舒半卷。手中捧着杯养生茶,却没喝,想着城里的事,心绪难定。

夺位之争,残酷无情,危险重重,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言庭羲他应该能应付自如吧?

“奴婢给太妃请安。”屋外传来子衿的声音。

何轻语一愣,是什么事会让太妃在这个时辰过来找她?难道是为了下午她去莞儿墓去拜祭的事,来责怪她的?有些不安地放下茶杯,轻轻拍了拍脸颊,扯出一个笑容,起身迎了出去。

太妃已经走了进来,有晴扶着她,有兰跟在身后,手里还拿着个香檀木的匣子。

“母妃。”何轻语上前扶住太妃的另一只手臂。

“茶山晚风凉,洗了头发要擦­干­,现在年少,到不觉得,等到年老,会头痛的。”见何轻语秀发半湿,太妃亲自拿过长巾为她擦拭。

太妃的态度和蔼,何轻语松了口气。擦­干­头发,婆媳俩在围榻上坐下,太妃接过有兰递过来的匣子,挥了挥手,屋内的婢女行礼退了出去。

“语儿,这是你师父留给你的,你打开看看吧!”太妃把匣子递给何轻语。

何轻语打开匣子,吃惊道:“师父把这片茶山送给我?”

“你师父说,她教了这么多徒弟,只有你才是真正懂茶的人,也只有你才会去照看莞儿,这茶山只有交给你她才放心。”太妃轻轻地盖上黑匣子,眼中隐隐有几分唏嘘,“收下吧!”

“是。”夏夫人已离世,何轻语就算不想收下,也找不到人还,有几分无奈地接下这份馈赠。

“语儿,今天为什么会去拜祭莞儿?”太妃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何轻语垂下眼睛,道:“因为莞儿姐姐是语儿的朋友。”

太妃微微皱了皱眉,又问道:“你知道莞儿对羲儿的心思吗?”

“知道。”

“没错,你是知道的。”太妃想起了往事,点了点头,“羲儿及冠礼时,你跟她去过,还救了羲儿的命。”

何轻语抚额苦笑,不敢说出实情。

“语儿,你要去拜祭莞儿,母妃不会反对,但是,不要让羲儿去。”太妃提出要求。

何轻语愕然抬眸看向太妃,想不到太妃厌恶莞儿到如此地步,就算莞儿已死了这么多年,她都无法释怀,轻叹一声,道:“语儿知道,语儿不会让王爷去的。”

“时辰不早,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你好好休息吧!”太妃拍了拍她的手,起身要离去。

“母妃,你……”何轻语欲言又止。

太妃看着她,慈爱地笑着问道:“还有事要跟母妃说?”

何轻语咬了咬下­唇­,坦然与太妃对视,“母妃,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莞儿姐姐?”

“这个问题,语儿很早就想问母妃了吧?”太妃坐回原处。

“是。”何轻语肯定地回答。

“为什么?”

何轻语一愣,想了想,道:“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

“母妃待人一向宽厚大度,莞儿姐姐虽然有点小错,但是应该也没差到让母妃那么不喜欢吧?”何轻语小小地拍了太妃一下马屁。

“你师父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不喜欢她的原因?”

何轻语抿了抿­唇­,点头道:“有。”

“她是怎么说的?”

“师父说,是因为莞儿姐姐和王爷有私情。”何轻语小声道。

“我不喜欢她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她不守闺誉,对羲儿动了情,想要嫁进府来给羲儿做妾。”太妃眸­色­微黯,沉默了片刻,“还有她母亲的原因。”

何轻语眸光微闪,真没想到还有上辈的恩怨在里。

“我在娘家时就路姌儿认识,而莞儿的母亲是姌儿远房姨母的女儿,她比我和姌儿小十岁,我们都当她是小妹妹,非常喜欢她。”太妃眼中闪过一抹痛­色­,“那一年我连生四个女儿,腹中又有了七个月身孕,莞儿的母亲进府来陪我。我本以为她真的是一番好意,却不曾想她进府不是为了陪伴我,而是为了爬上你父王的床,做他的妾。”

何轻语皱眉,理解太妃为什么会迁怒莞儿了,莞儿母亲的背叛行为,不止无耻,还很让人寒心。

“虽然你父王对她没有那种心思,但我还是被气得动了胎气,早产生下小五。”

原来是因为早产,才让五郡主身体怯弱的。这就难怪太妃这么多年了,都无法释怀。

“那后来呢?”何轻语追问道。

“后来她嫁去了沧州,七年后,她带着才三岁的莞儿回到南京城,不肯归家依附兄嫂,被姌儿接去,住在夏府,一个月后,她突然不声不响地抛下莞儿,离府而去,不知所踪。”

何轻语瞠目结舌,莞儿有这样的母亲,真是太不幸了!

“我看莞儿这孩子可怜,怕人小瞧了她,就让姌儿带她来王府小住,谁想到她会对羲儿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好好的正妻不做,非要进府给羲儿做妾,跟她娘一样的犯贱。”太妃说到后面,为莞儿辜负她的好意,生出一丝怨气。

“其实这事不能怪莞儿姐姐的,应该怪母妃才对。”

“啊?”太妃挑眉,脸­色­有些不悦。

“母妃把王爷生得太俊了,能不让人动心吗?”何轻语嗔怪地问道。

太妃哑然失笑,“真是个不知羞的丫头,有这么拐着弯表扬自己夫君的吗?”

这马屁没拍好!

何轻语苦笑,道:“虽然当妾名声是不好,可是既然莞儿姐姐执意要进府,母妃为什么不成全她呢?”

“到后来我是打算成全她的,是羲儿不愿意,羲儿只把她当妹妹。”太妃叹了口气,“再说,当时羲儿还没有正妃,万一将来娶进来的正妃容不下她,莞儿没有子嗣,又是那种­性­格,必然会吃苦头的。”

“莞儿姐姐身体有什么问题,怎么会没有子嗣呢?”何轻语不解。

“语儿啊!”太妃伸手把何轻语额头上的碎发挽回耳后,“言家的家业都必须由嫡子继承,只有在家主四十岁后还没有嫡子,方可生庶子继承家业。”

何轻语长久以来的一个疑惑被解开了,而且还确认了一件事,“其实母妃并不是真正的讨厌莞儿姐姐,那么做,只是想让莞儿姐姐知难而退。”

“夜深了,好好休息吧!”太妃轻轻拍了拍何轻语的小脸,起身往外走。

“母妃也要好梦到天明哟!”何轻语挽起太妃的手臂。

“好梦到天明?”太妃轻笑一声,“语儿也要好梦到天明!”

“是。”何轻语送太妃出门,目送她离去,才转身回房,上床歇息。

就在太妃和何轻语婆媳交心的时候,返回隰桑院的言庭羲听到了一声不大,却也不小的痛呼声。

“谁?”言庭羲停下脚步,警觉地问道。

“我跌倒了,脚好痛,帮帮我!”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言庭羲扭头,看到在不远的小径上有个跌坐在地的人影。

言庭羲眸底闪过一抹冷冽的­精­光,走了过去。跌坐在地上的女子,抬起头,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无论如何也挣扎不起来,伏在地上惶恐地向他请罪请:“奴婢不慎跌倒,伤了脚踝,无法给王爷请安,请王爷恕罪!”

言庭羲一眼就认出地上的女子,是罗玲玲身边的水蓝,沉声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奴婢是来为夫人采露水的。”水蓝安着脚踝,脸­色­苍白地道。

言庭羲看了眼打翻在地的小银壶边有一滩水,确认她没有撒谎,转身就走。

“王爷,奴婢的脚踝真得很痛,实在是无力站起,请王爷恕奴婢无礼,求王爷 恩典,助奴婢一臂之力!”水蓝颤抖着把一只手抬起,卑微地伸向言庭羲。

言庭羲转身,面无表情地盯着水蓝。水蓝接触到他冰冷的目光,吓得低下了头,手虽然颤得更厉害,但是没有收回,以乞求的姿态停在空中。

就在水蓝以为没有希望时,言庭羲伸出了手。水蓝惊喜若狂,正要握住那只期待已久的手,却发现一股劲力托起了她,还没回过神,她就已经在原处站立起来。

言庭羲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哎哟!”水蓝又是一声惨叫,又重新跌坐回地上,捂着脚踝,痛苦地紧皱双眉,眼中泛着水光,可见伤得很重。

“来人!”言庭羲声音远远传扬出去。

“王爷,属下在!”四个护院侍卫应声而出,向他行礼,“请王爷吩咐!”

“把她送回去,再叫玲夫人到隰桑院来。”言庭羲指着水蓝,吩咐道。

“是,王爷。”两个侍卫立刻走向水蓝,一左一右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搀扶起来。

言庭羲转身大步离开。

两个侍卫把水蓝送回到罗玲玲的院子,传达了言庭羲的话。罗玲玲虽然不明白言庭羲为什么要把她召到隰桑院去,但还是重新妆扮了一番,满脸春­色­的往隰桑院而去。

罗玲玲到隰桑院时,言庭羲正在沐浴。

“王爷,玲夫人来了。”守在门外小丫鬟道。

“让她进来。”言庭羲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罗玲玲眉飞­色­舞,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摇着腰肢走进房,解下身上的披风,露出薄如蝉翼的粉蓝纱衣,曲线玲珑的身子在轻纱的遮掩下隐约隐现,一双含情的杏目水汪汪的看着浴桶里的男子,娇滴滴地道:“王爷让妾身来服侍您!”

第三十七章

言庭羲的脸藏在水雾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低垂,掩藏起眸底­阴­冷的寒光,伪装的和善迷惑了猎物,罗玲玲笑盈盈,莲步轻移,慢慢地向他走去。

走到浴桶边,罗玲玲看着泡在浴桶里言庭羲,他结实的胸膛和肩膀对她是一种无言的诱惑,脸上红云如霞,艳光照人,咽下一口唾沫,杏眼流露出遮掩不住的渴望,心旌摇曳,只想依偎在他怀,缠绵到天明。

“哗”言庭羲突然起身站立,带起一片水花,四下飞溅的水,把被男­色­所诱的罗玲玲吓了一跳,她身上的纱衣也被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曲线毕露。

罗玲玲看到男子矫健的身体,惊喜地伸出双手,心痒难耐,羞人的话脱口而出,“能与王爷共浴,是妾身期盼已久的事。”

只是言庭羲并没有如罗玲玲所愿,邀她共浴,而是不慌不忙地跨出浴桶,扯过浴巾擦去身体的水渍,穿上棉质的锦袍,扬声道:“来人。”

“王爷?”罗玲玲一怔,不明白言庭羲要做什么,仰着头看着他。

门被推开,面无表情的采薇领着两个粗壮的婆子走了进来,“王爷,地方都已经收拾好了。”

“带她出去。”言庭羲冷着脸道。

两个粗壮的婆子上前架起罗玲玲。

“王爷,王爷……”罗玲玲慌乱地叫着,这时才反应过来,言庭羲不是叫她来度春宵的,“王爷妾身到底做错了什么?妾身到底做错了什么呀?”

“等等。”言庭羲突然出言阻止。罗玲玲眼中一亮,露出喜­色­。两个婆子停下脚步,但是没有松开抓着罗玲玲的手,恭敬地等待着主子的吩咐。

言庭羲走到罗玲玲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底簿­唇­勾起冷酷的笑容,“罗氏,三月初五,你送了什么东西给王妃,你可还记得?”

罗玲玲脸­色­瞬间变的苍白,全身发软,这么隐秘的事,王爷怎么会知道?张嘴想要辩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采薇听到言庭羲的问话,一脸震惊,那个白玉送子观音有问题!急声问道:“王爷,那个送子观音有什么问题?”

“现在这个没问题,是我命人做的。”言庭羲早就有所防备,将计就计之策被他玩得炉火纯青。因时局不稳,本打算暂缓处置罗玲玲,却不想今日她送上门来,索­性­就把这事给处置了。

采薇松了口气,狠狠地瞪了罗玲玲一眼,这个女人好大胆,居然敢谋害王妃,以后她要谨慎些,不等言庭羲吩咐,就对两个婆子道:“堵上嘴,把她拖出去。”

罗玲玲被堵上嘴,拖了出去,蒙上头,趁着夜­色­,被关进了王府西边的一间小院子里。采薇虽然不知道言庭羲后面要做什么,但还是照他的吩咐,让卢五勇家的人找了几个忠厚老实,不多嘴多舌的婆子守着小院,不让任何人出入,这件事也没有惊动府中其他人。

水蓝等到第二天辰时末,还不见罗玲玲回来,就知情况不妙,忙换了身衣服,偷偷地从后角门溜出了王府,到罗府见罗玲玲的父亲。她一出府,就被言庭羲安排的人给盯上了。

言庭羲听到了暗卫的禀报,狐狸眼中的­精­光转瞬即逝,“继续监视他们,有消息再来回报。”

“嗖”的一声,人影一闪,暗卫消失不见。

言庭羲端起矮几上的茶杯,浅啜一口,微微眯起双眸,不愧是敬亭绿雪,回味爽口,香郁甘甜,好茶好水。一壶香茗,一本好书,言庭羲又消磨了大半天的时光,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有人悠闲,就有人苦恼。

朝堂上的事,没有汉英宗在座,酝王和醇王再无所顾忌,任何一件事,都会让他们两派人马在殿中吵闹不休,争得面红耳赤。不过两三天而已,奏折已堆积如山。谢柘催要赈灾粮草和药草的折子迟迟没有得到批复,三皇子和陈煀催要粮草的折子又呈了上来。

两位都是王叔,背后都有不可小觑的势力,四皇子面对他们的争吵,头痛不已,什么事都没有办法做出决策。这让博陵王等人更加确信,四皇子不是合适的皇位继承者。

亥时末,赴宴归来的言世臣,带回来两个人,两个千娇百媚的少女,“来人,把她们送到王爷那里去。”

隰桑院的门被敲开,已经就寝的言庭羲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女,脸­色­极为难看,眸­色­闪动间,更显­阴­沉。父王这是什么意思?把郑王的庶女玉芝和酝王妃的表侄女怡屏送来给他要做什么?还嫌他这里的事不够麻烦!

两个少女低垂着头,似怯非怯眼神,偷偷地打量着站在她们面前的男人,他好年轻,长得俊帅迷人,又是权倾朝野的王爷,象这样的男人是女儿家梦寐以求的归属。凭她们的家世,她们一定有机会当上侧王妃,等生下一男半女,她们必然风光无限。

看着两人眼中的倾慕和渴望,沉默良久,言庭羲终于开口道:“传卢五勇过来。”

卢五勇早就听到风声,已在院门外等了良久,听到传他,走了进来,静听吩咐。

言庭羲勾起一边­唇­角,露出盅惑人心的笑容,“不可怠慢了两位美人儿,去把蒹葭院收拾好,给她们住。”

蒹葭院!

两个少女都知道《诗经》中那首民歌,欣喜若狂,行礼道:“妾身谢王爷!”

“是,王爷。”卢五勇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两位少女,冷笑,要是她们知道静夫人的下场,就不会这么高兴了。

“秦妈妈,采薇你们跟过去伺候,教教她们王府的规矩。”言庭羲又道。

“是,王爷。”秦嬷嬷和采薇领命,对礼一眼,她们一定会好好教这两个女人规矩的。

把人打发走,言庭羲去找言世臣。言世臣还没睡,正等他。

“父王,您明知那两个……”

“都经历了这么多事了,怎么还如此毛燥?”言世臣不悦地沉声道。

言庭羲脸­色­一正,行礼道:“儿子给父王请安。”

“嗯,坐吧。”

言庭羲起身在言世臣对面坐下,“父王,儿子将那两个女人安置在蒹葭院,派了语儿身边的秦嬷嬷和采薇过去伺候。”

言世臣的脸­色­稍缓,“如此甚好。”

“父王,儿子不明白为何要将她们带进府来?”与何轻语的关系渐入佳境,言庭羲不想自找麻烦。

“狡兔死,走狗烹。对三皇子,我们不可不防。”言世臣眯了眯眼睛,眸中­精­光若隐若现。

“酝王和郑王不是可以信赖的人。”言庭羲提醒他的父王道。

言世臣盯着他,目光锐利,“羲儿,忘记小时候,父王曾经跟你说的那个故事吗?”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联合敌人的敌人,是为了打倒敌人,而不是为了跟敌人的敌人交朋友。言庭羲受教地低下了头,道:“儿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罗氏的事,既然已经出手,就尽快解决,别为了这些小事,影响大局。”言世臣向后靠在椅背上,都是帝王多疑,害他年近六旬还要如此劳心劳力。

“是。”言庭羲见言世臣脸上露出倦意,站起身,“父王请早些休息,儿子告退。”

转眼过去了三天。太仆寺少卿罗玲玲之你罗立新上折,告老还乡。四皇子劝阻不成,只得同意他所请。

退朝后,醇王去府上追问他原因。

罗立新神­色­黯然道:“王爷,权势虽好,家人­性­命更重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醇王面­色­一变。

“王爷不必多问。”罗立新拱手行礼,“王爷保重。”

看着远去的罗立新,醇王脸­色­凝重,烁儿难道不是失踪,而是被人掳了去?

当天夜里,汾阳王府,言庭羲的一名姬妾暴病而亡。醇王派人打听了一下,死的正是罗立新的女儿罗玲玲。醇王若有所思,王府书房内的烛光亮了一夜。

又廷议了一天,总算把事情商定。谢柘要的粮草和药草减了一半,运送了过去。三皇子和陈煀所要的粮草也各远去一半,这三件事基本上算是得到了解决,中介四皇子的气还没喘均匀,新疆王暴虐无道,激起民变,新疆王送来八百里急报,请求朝廷派兵前去镇压。

四皇子拿着这烫手山芋,脸­色­非常的难看,这事情怎么都凑到一起来了?

朝中能带兵打仗的大将不是没有,可是站在他这边的大将不能派,站在三皇子和五皇子那边的,派不得。拖延了两日,在酝王的力荐下,醇王的默许下,最终决定由东瓯王带兵前往。

怕东瓯王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四皇子又把他身边的一个内侍指为临军,随东瓯王同去。

临行的前一夜,东瓯王父子偷偷地离开王府,在夜幕的掩护下,走进了城西一间偏僻的小院子里。油灯昏暗,博陵王父子和言世臣父子在里面已等侯多时。在京中的这三王,表面上看起来,只是泛泛之交,暗地里却交往甚密。

“我一定会速战速决,尽快回京的。”东瓯王道。

“东瓯王叔,速战速决可以,但是不要尽快回京。”言庭羲道。

“为什么?”东瓯王世子郭海不解地问道。

“防患于末然。”言庭羲面­色­一肃,眼眸深沉­阴­冷,“伴君如伴虎。”

“没错,我们不能再重蹈覆辙。”博陵王看着东瓯王,右手握紧拳头,“老郭,你要好好利用你手上那十万­精­兵。”

“我知道,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人轻易夺去我手中的兵权。”东瓯王眼中­精­光闪烁,这十几年,要不是汾阳王暗中相护,东瓯王府早就被汉英宗给灭了,这股窝囊气,他受够了。

“只要我们四王联手,就没有人敢动我们丝毫。”言世臣沉声道。

“常山王和郑王这两个家伙,不能轻饶。”六王之中,常山王和郑王虽然跟其他四王的交情不深,但是同朝为官多年,又是同时封王,私下都达成了某种约定,因而常山王和郑王现在的所作所为,让博陵王十分恼怒。

“博陵王叔,依小侄之见,不如留下他们。”言庭羲狡诈地笑,“何况郑王叔还把庶女送进来给我当妾,怎么也该给他几分薄面。”

“为什么?”郭海才十五岁,年纪尚小,没经历什么事,而其他人都已经明白言庭羲的意思,微微颔首。

东瓯王看着他叹气道:“羲儿,弼儿,我家这个傻小子,以后要劳你们多照应了。”

言庭羲和袁弼笑道:“王叔你别这么心急,海儿他还小,等再几年,他定能独档一面。”

“就是,父王你别那么心急,等我长大些,我一定会象程大哥,言六哥,郭大哥一样的。”郭海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对言庭羲笑,“言六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留下常山王和郑王?”

“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不要总是问你言六哥。”东瓯王屈指在他脑袋上用力地敲了一下。

郭海抱着头抽气,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敢再Сhā嘴。

“博陵王叔,过几天,你就借病暂避出城,去接应三皇子。”言庭羲道。

“好的。”博陵王应道。

三对父子又商量了一会,主意已定,便悄声离开小院,各自回府。

翌日,东瓯王就带着那个所谓的监军,率十万­精­兵,奔赴新疆。

日月交替轮回,过了四月初四的清明节,就到了四月初五。清晨,大雨突至,屋外的翠竹被雨水一洗,更显得青翠欲滴,吃过寿面,何轻语陪着太妃在屋内观雨品茶。

太妃望着窗外的雨,轻叹道:“语儿呀,这是你嫁过来第一次过生日,本该在府中大摆宴席庆贺一番的。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委屈你了。”

何轻语笑道:“语儿一点都不觉得委屈,能吃到母妃亲手做的寿面,语儿开心还来不及呢!”

太妃很满意何轻语的回答,看着她如花的笑容,欣慰地点了点头。

雨浙浙沥沥下到黄昏才停,陪太妃用过晚膳,何轻语回房沐浴更衣,抚了半个时辰的琴,就上床歇息。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间,听到窗棂处一声轻响,何轻语并没有在意,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一股寒风从窗外吹来,吹动了帐幔,何轻语一惊,坐了起来,撩开帐幔,木窗被人打开了,窗边站着一个黑影。

第三十八章

被困在床上的何轻语第一次后悔,没让婢女陪睡,刚要呼救,黑影已先开口,“语儿。”

这声音……

“言庭羲?”何轻语迟疑地说出这个名字。

“是我。”蜡烛被点亮,一身黑­色­夜行服的言庭羲站在屋内,含笑看着她。

“你怎么会来?”何轻语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城里出事了!”

“城里没事,我是来送礼的。”言庭羲走到床边坐下,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何轻语,“恭祝娘子芳辰,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他半夜从城里赶过来,仅仅是为了给她送生日礼物?

何轻语怀疑地看了言庭羲一眼,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泥塑的玩偶,金不送,银不送,送个泥巴付她欢心,蛮有新意的。拿出来一看,玩偶模样挺怪,一个大的泥团咬着一个小的泥团,大的泥团上画着一个王字,小的泥团有个小尖嘴巴。

老虎?

老鼠?

老虎抓老鼠,多管闲事?

难道不是老虎,是猫抓老鼠?

何轻语懒得费神去猜,直接问送礼的人,“这是什么?”

“这是老虎,是我,”言庭羲指着那个大点的,又接着小点的,“这是老鼠,是你。”

还真是老虎和老鼠!

只是这手艺也太……

何轻语眸光微转,试探地问道:“这个是你做的?”

“是,喜不喜欢?”言庭羲满怀期盼地问道。

老虎是他,老鼠是她,他咬着她,还要她喜欢。何轻语看了他一眼,难不成这玩偶还有什么特别的喻意不成?微蹙眉尖,虚心向他请教,“你这是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言庭羲把玩偶放回匣子里,伸手把她揽入怀中,柔声在她耳边道:“语儿,我要把你含在嘴里,捧在掌心。”

这句甜言蜜语,让何轻语愣住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樱­唇­就被他含住。小别胜新婚,他熟练的技巧,如火的热情将她融化成水,任他进进出出,为所欲为。

万簌俱寂,明月西沉,屋内桔黄|­色­的烛光映出一室春­色­旖旎的景象。

云雨歇,急促地喘息声渐渐平缓,言庭羲却没有松开手,紧紧地将何轻语搂着怀里。何轻语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言庭羲,事情怎么样了?”

“很顺利,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言庭羲­唇­角上弯,带出一抹慵懒的浅笑,把她的手指含在嘴里,轻轻地啃噬。

何轻语相信言庭羲有能力掌控一切,没有再追问国家大事,微微仰着头,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言庭羲低头看着她清亮的双眸,勾起­唇­角,坏坏的笑道问道:“娘子,想知道什么?”

何轻语眸底闪过一抹失望,垂下眼睑,淡淡地道:“没什么。”

“傻丫头。”言庭羲在何轻语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不许胡思乱想,她们只是无关紧要的人。”

“是吗?”何轻语质疑他的说法。

“语儿,你是我的妻,是要和我一生一世的人,你不可以不相信我我的话。”言庭羲箍紧她的纤腰,幽深地眸底蕴含着浓浓的深情。

要相信他吗?

该相信他吗?

何轻语眸中神­色­变了又变,做不了决定。

“语儿,你我既然结发为夫妻,就已立下相守的誓言。今生今世,我永不负你!”言庭羲正颜道。

何轻语抬眸,凝视他,轻轻地道:“知道了。”

知道了。

这是什么答案?

她究竟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言庭羲疑惑地回视她,柔声道:“语儿……”

“言庭羲,你该回城了。”何轻语侧开脸,打了个呵欠,半夜被他吵醒来欢爱,好累。

“就这么急着赶我走?”言庭羲不满地用力地咬了一下她的手指。

“­干­嘛咬我?你是野兽,想吃人啊!”何轻语挣扎着要把手抽出来。

“没错,为夫就是要把你吃进肚子里。”还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再吃她一次,言庭羲毫不犹豫地将何轻语压在身下,眸光炽热如火,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语儿,叫我!”

“王爷。”何轻语如他所愿,眼波流转的双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精­光。

“叫我的名字。”言庭羲的手沿着她的背脊游弋到她的纤腰,轻轻地揉捏着,细滑如丝的触感,让他眷恋不舍。

“言庭羲。”何轻语乖乖听话,­唇­边露出一丝促狭的浅笑。

“语儿,不要连名带姓,叫我羲。”言庭羲凑到她耳边,含着她的耳垂,柔声哄着她。

“我不要。”这个称呼太亲昵,何轻语脸红地摇头。

“乖,叫我!”言庭羲低沉的声音诱惑着她的心神,带着爱意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

“不要。”何轻语坚持。

“丫头,你很不乖,看来为夫要好好的教教你。”言庭羲开始吃人,从­唇­开始,一路啃下去。啃得何轻语娇喘吁吁,全身酥麻,如登仙境。

“语儿,我是谁?”在关键的时候,言庭羲故意停止不前,把何轻语吊在半空中。

“言……庭……羲,你……这个坏蛋!”何轻语气急败坏,骂道。

“想要我,就叫我的名字,乖,快叫!”言庭羲同样不好受,额头布满汗珠,全身绷紧,已在崩溃边缘。

“羲!羲!”何轻语缴械投降。

“我的乖乖,我的语儿!”大获全胜的言庭羲收下降书,身子一沉,让彼此都得到了极致的满足。

“言庭羲,回城之前,去见见母妃,母妃她很挂念你。”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的何轻语,在去见周公之前,还记得提醒某人去见见太妃。

“傻丫头。”重新穿上夜行服的言庭羲在她­唇­边吻了一下,何轻语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太妃,让一向孝顺的言庭羲很开心,“好好睡一觉,很快我就会接你和母妃回城了。”

床上的人儿没有应声,显然已经睡着了。言庭羲笑了笑,掖好锦被,从窗飞身而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等何轻语再次醒来时,已近午时,阳光透着银红­色­纱窗照­射­进来,满室温暖。听到外面子衿和绿穗在说话,这时何轻语悄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昨夜她和言庭羲发出了那么大的声响,为什么守夜的子衿没一点反应?这里面必有猫腻。

“子衿!”何轻语扬声喊道。

子衿和绿穗笑盈盈地走了进来,“王妃,你醒了!”

“子衿,你知道王爷昨夜会来,对不对?”何轻语直接问道。

“王爷说会亲自来给王妃过寿,不让奴婢告诉王妃,说是要给王妃一个惊喜。”子衿笑道。

何轻语嘴角微微抽搐,他那里是来给她过寿的,他明是是饱暖思­淫­欲,来折腾她的。

沐浴更衣,梳洗打扮,用过午膳,何轻语去见太妃。看到何轻语白­嫩­的脖颈处那掩藏不住的浅红­色­吻痕,太妃笑得眼睛眯成了一知缝,拉着何轻语在身边坐下,柔声问道:“语儿啊,可用过膳了?”

何轻语脸微红,“已用过了,耽搁了给母妃请安,是语儿的不是,请母妃责罚。”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我也不是那种迂腐的人,这请安不过是俗礼罢了,不用这般计较。”太妃摸了摸何轻语的小脸,“只要你们夫妻和睦早些生个小孙孙给母妃抱,母妃就比什么都开心。”

何轻语垂首不语,眸底却隐隐有些忧­色­,十六岁当母亲,委实是太早了些。

太妃的愿望是美好的,只是在几天后落空了,何轻语的月事如期而至。

谷雨前后采茶忙,谷雨前采摘的“雨前”茶,是头春茶,为茶中上品,这几日天气晴朗,正适合采茶。何轻语得到太妃允许,在日出之前随采花女们去茶山的南面采茶。

爬上茶山,垄垄的茶树从山脚直铺而上,绿油油的,空气里有茶的清香,沁人心脾。看着这片茶林,何轻语想起当年莞儿教她采茶时的情景,黯然神伤。

采茶女们一边采茶,一边唱起了采茶歌,“溪水清清溪水长,溪水两岸好呀么好风光。哥哥呀,你上畈下畈勤Сhā秧。妹妹呀,东山西山采茶忙。Сhā秧Сhā得喜洋洋,采茶采得心花放。Сhā得秧来匀又快采得茶来满山香你追我赶不怕累,敢与老天争春光,争春光。哎哟!争呀么争春光。左采茶来右采茶,双手两眼一起下,一手先来一手后,好比那,两只公­鸡­啄米上又下。溪水清清溪水长,溪水两岸好呀么好风光。姐姐呀,你采茶好比凤点头,妹妹呀,你摘青好比鱼跃网。一行一行又一行,摘下的青叶往篓里装。千篓万篓堆成山,篓篓­嫩­芽发清香。”

歌声依旧委婉动听,唱曲的却换了人。何轻语脸上露出哀伤的神­色­,想着莞儿的事,想着她和言庭羲如今的关系,没心思在这里采茶听曲,放下背篓,沿着山路,缓步而行。

子衿见添香几个听曲听入了迷,就没有叫她们,她悄声跟在何轻语的身后。两人不知不觉中,越走越远,忽然听到远处象有兵器相交所发出的声音。

子衿脸­色­大变,快走了几步,拦在何轻语面前,急声道:“王妃,我们快回去吧!”

茶山一向平静,茶民们相处和睦,怎么会有人在这里打斗?

何轻语微微蹙眉,“绮儿,你们在吗?”

“吱吱。”细微的鸟鸣声。

“你们过去看看是什么事,不要跟他们动手。”何轻语吩咐道。

“是。”绮儿领命而去。

子衿忧心忡忡,“王妃,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藏起来吧。”

何轻语环顾四周,找了个隐蔽之处,和子衿藏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太阳已跃出山岗,带着暖意地阳光驱散了林中的薄雾,而远处地声音也已经停止了很久,但是绮儿却一去不返。

那边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绮儿为什么还没回来?难道她们忍不住动手了?遇到什么意外?

何轻语担忧地皱紧双眉,沉吟了片刻,道:“子衿,我们过去看看。”

“不行,王妃,那样太危险了,我们回去叫人。”子衿紧紧地抓着何轻语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把何轻语扯得脚下一具踉跄,险些摔倒。

“她们又不会武功,叫来也帮不上忙。”何轻语力气没子衿大,拖不动她,只好说服她,“只要我们小心点,应该不会让人发现的。”

“好,那奴婢去,王妃你在这里等奴婢。”子衿不让何轻语涉险,同样,何轻语也不愿子衿涉险,主仆正在互相劝阻中,远处传来添香和采茶女们的呼喊声。

“王妃!”

“子衿姑娘!”

“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子衿扬声应道。

很快添香她们就找了过来,茶林里的情况不明,何轻语不敢贸然将众人带过去冒险,思前想后,决定先返回香余居,再让那些保护她和太妃的护卫上山去寻人。

目送十名护卫上了山,何轻语转回院中,陪着太妃用午膳。太妃已经从子衿口中知道事情的原委,脸­色­­阴­沉地问道:“语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莽撞?万一要是有什么危险,你身边没有暗卫保护,出了意外,要怎么办?”

“语儿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何轻语低着头,乖乖认错。

何轻语态度良好,虚心受教,太妃也就没有追着不放,轻易地饶过了她。婆媳用过午膳,何轻语陪着太妃闲聊了几句,就回房等消息,这一等就等到黄昏。

护卫们回来了,但是没有他们找到绮儿和另一名暗卫。而那片茶林里虽然没有看到尸体,但是树上有刀留下的痕迹,泥土上也有残留的血迹,这个情况让何轻语心绪烦乱,食难下咽。

“王妃,夜深了,还是早点睡吧!”子衿看了眼时辰香,对正靠在软榻上看似在翻书,实际在发呆的何轻语道。

何轻语抬眸,看了看时辰香,叹气道:“绮儿还没回来,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绮儿一去不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子衿也是忧心不已。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让绮儿过去了。”何轻语非常后悔,搁下那本根本就一个安都没看进去的书,无力地倒在软榻上,“绮儿她们要是出了什么事,全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绮儿她不会有事,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子衿不愿何轻语那么担忧,轻声安抚她。

“叩叩叩”窗棂被人敲响。

何轻语翻身坐起,冲了过去,抢在子衿的前面推开了窗。窗外月光如水,绮儿俏生生地站在窗外,行礼道:“主子。”

“绮儿,你总算回来了。”看到安危无恙地绮儿,何轻语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何轻语脸上欣喜地表情让绮儿感动,微微低下头,道:“让主子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对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会耽搁了这么久?”何轻语问道。

“主子,是有人追杀三皇子。”当绮儿发现被追杀的人是三皇子陈熠时,就知道事情严重了,在救下人后,才没有立刻通知何轻语,而是将人藏了起来,拖到这么晚才悄悄下山秘密地潜回香余居。

“人现在在哪里?”何轻语对城中的局势很清楚,三皇子是赶回来夺位的,而那些劫杀他,阻止他赶回城的人,应该是四皇子派来的。

“人已经送到太妃那边去了,没有惊动其他人。”绮儿低声道。

“做的好、”何轻语赞道。香余居的人虽然是言庭羲安排的,非常可靠,但是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泄秘的风险。

“主子请休息,属下告退。”人影一闪,绮儿消失不见。

何轻语虽然很想去看看情况怎么样,但是夜已深,以她的身份是不方便过去探望的,只得作罢,上床歇息。

三皇子被绮儿救回了香余居,没有接应到他的博陵王心急如焚,连夜把情况通知给了袁弼,要他立刻与言氏父子商量对策。

“六哥,皇上还能撑多久?”袁弼沉声问道。

“最多四天。”言庭羲皱眉,呼延寒衣一早就从宫中传来消息,汉英宗的情况持续恶化,已经维持不了多久,就等着三皇子回来好让他断气。

“若是三天内找不到三皇子,我们只能换人。”言世臣道。

言庭羲和袁弼对视一眼,沉声问道:“父王打算换谁?”

言世臣屈指在桌子上轻轻叩了几下,沉吟片刻,才道:“大皇子。”

“体弱多病的大皇子的确比较好控制,只是皇后恐怕不会愿意,毕竟大皇子已经诞下子嗣,若是大皇子登基后驾崩,皇后就成太皇太后,让她在后宫颐养天年,她肯定不愿意。”袁弼分析道。

“皇后是不会同意大皇子的,她应该会在小皇子里选一个,这样她可以垂帘听政。”言庭羲对皇后的野心有所了解,认同袁弼的看法。

“六哥,十五皇子年龄最小,她的生母只是个昭仪,皇后会不会选他?”袁弼问道。

“不会,李昭仪的姨母是醛王的侧王妃,皇后是不会让醛王有机会出头的。”言庭羲否定袁弼的推测。

“那么十四皇子?”

“十四皇子的生母是文嫔,文嫔是淑妃的远房表妹,十四皇子和四皇子关系密切,皇后不会前门拒虎,后门迎狼。”皇后和淑妃当年可是死对头,要不是汉英宗的宠爱和四皇子的暗中保护,文嫔早就被皇后害死了。

“十三皇子?”袁弼一个一个地问下去。

“十三皇子……”

“好了,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先找三皇子要紧。”言世臣阻止他们继续分析下去。

“明天我会借口探望父王的病出城,沿路再去搜查一遍,希望能找到三皇子。”袁弼没什么信心地道。

“尽力而为。”言世臣拍了拍他的肩膀。

袁弼点了点头,三人没再多说什么,离开那间偏僻的小院,各自回府。

牵挂三皇子的下落不止他们三人,还有另外两个人也是坐卧不安。

四生子­阴­沉着脸,对负责劫杀三皇子的那个头领发火道:“你是怎么做事的?居然眼睁睁看着他跳涧溪逃走!”

“属下去涧溪搜查过,没有找到人,应该是被溪水冲到下游去了。”那头领解释道。

“那你就给我去下游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四皇子怒吼道。

“是。”那头领半躬着身子向后退。

“慢着。”一直没说话的醇王开口道。

那头领停下脚步,站回原处,静等他的吩咐。

“你刚才说那片茶林?”醇王盯着他问道。

“回王爷的话,那是一座茶山,属下打听过,那几座茶山都是属于汾阳王妃的。”那头领禀报道。

“你该死的家伙,这么重要的情况,为什么一开始不说?”醇王骂道。

那头领被骂得一头雾水,茫然地跪在地下磕头求饶。

“王叔,你怀疑是汾阳王妃的人救了老三?”四皇子沉声问道。

“不是怀疑,肯定就是,她们婆媳会留在城外,就是为的接应老三。”醇王脸­色­极为难看,眸光闪烁间,更显得­阴­狠可怖,“言家父子果然是两只狐狸,居然让两个女人来办这件事,一不小心,差点着了他们的道。”

“不如派一队人去搜查,只要她们露出蛛丝马迹,就擒住她们,到时候我就不信言家父子不俯首听命。”四皇子恨声道。

“要搜茶庄,总得有个借口才是,毕竟还不能太得罪汾阳王府。”醇王捊着胡须道。

“就说大人丢了几件东西,追查到了茶庄,然后以搜找赃物为由进庄,她们两个女人必然不敢拦。”四皇子随便找个理由。

这个借口牵强,但是,等大事定了,这个借口再牵强也没有关系,醇王沉吟了片刻,没有反对,同意四皇子派兵搜查茶庄。

“王叔,城门那边进来的人要查严些,万一他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我们会弄的措手不及。”四皇子道。

醇王捋着胡须道:“这你放心,我早就吩咐下去了。”

两人对那个头领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又安排好了明日出城的事,方各自回府歇息。

翌日清晨,晚睡的何轻语被屋外鸟儿的鸟叫声给吵醒,生气地掀被下床,用力地推开窗,巨响惊得树梢上的鸟儿纷纷飞去。

子衿和绿穗听到响声,忙走了进来,见何轻语光着脚站在窗边,“王妃,你怎么不穿鞋就下床了?”

何轻语爬上窗边的软榻,打了个呵欠道:“让人把那些扰人清梦的鸟赶远些。”

子衿知道她家的王妃没睡饱时就会闹起床气,现在说的话不能当真,笑着哄她道:“是,奴婢一会就让人把它们赶走。”

何轻语闭上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到辰时。”子衿抱过锦被给何轻语盖上,“王妃还可以再眯一刻钟。”

何轻语这一刻钟没眯成,守在离庄五里外的守卫发现了四皇子和醇王派来的人,很警觉地向庄内禀报。

“来得好快啊!”何轻语顾不上再睡懒觉,动作迅速地梳洗更衣,匆匆忙忙地赶去太妃那边。

第四十章

何轻语赶到太妃院子时,太妃才起来,正在梳洗,见她神­色­惊慌地进来,笑道:“昨天晚上看来是把我家儿媳饿坏了,瞧瞧,今儿这么早就赶过来用早膳了。”

“母妃,人家不是过来吃早膳的!是出大事了。”何轻语急道。

“民以食为天,有什么事能大过用早膳?”太妃笑道选了一枚翡翠玉钗给有晴,“今天就戴这个吧。”

太妃镇定自若的态度,让何轻语的心一下就安定了,没有追问三皇子的情况,上前从首饰盒里挑选出一枚­精­致点的翠花枝凤尾簪,笑道:“母妃,语儿觉得这枚凤尾钗更配母妃今天穿的衣服。”

“是吗?”太妃接过去,亲手戴在发髻上,对镜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点头,“嗯,不错不错,还是我家儿媳的眼光好,配这衣服真是恰到好处。”

众人自是跟着附和,哄得太妃笑得合不拢嘴,婆媳两有商有量地选好配搭的首饰,传来了早膳。

早膳才用了一半,争吵声就由远至近,太妃非常意外,没想到那些搜查的人会不顾阻拦,没通报就直接闯进内宅来,冷笑一声,使了个眼­色­给张嬷嬷。

何轻语担忧地看着太妃,怯怯地喊道:“母妃。”

太妃夹了点小菜放在何轻语碗里,淡然笑道:“多吃点,一会泡壶好茶给母妃喝。”

“好。”何轻语眸光微转,也夹了点菜放进太妃碗中,乖巧地笑了笑,“母妃也多吃点。”

“乖。”太妃笑赞道。

就在婆媳互动之时,张嬷嬷已经走了出去,看到冲到院子里来的那一群凶神恶煞的官兵,沉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来闯进来打扰太妃王妃用膳,不要命了是不是?”

领头的男子斜眼看着张嬷嬷,傲慢地道:“有人潜入大内盗取宝物,我们是奉命来擒拿盗贼的。”

“照官爷的意思,这盗贼是我们庄里的人?”张嬷嬷冷冷地问道。

“搜查也是为了洗清你们庄子里的嫌疑,若敢不从,就休怪我等无礼。”领头的男子和他带来的人拨出一半的佩刀,用武力威胁众人。

张嬷嬷面无惧­色­,冷冽地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你们最好有承担无礼后果的准备。”扭头对庄中的人下达太妃的命令,“庄中的人不许阻拦,任他们搜查。”

“是。”众人齐声应道。

领头的男子愣住了,本以为还要争执一番,没想到太妃会这么轻易就同意他们搜查,脸上闪过一抹惊慌的神­色­,难道三皇子没有被藏在庄里?若是他们找不到三皇子,或者找不到三皇子留下的痕迹,得罪汾阳王府的后果,不堪设想。

“官爷们请进。”张嬷嬷掀起门帘,催促他们道。

事以至此,已没有后退的余地,领头的男子带着手下,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太妃和何轻语同时搁下了玉箸,接过婢女递过的热茶。

“下官见过太妃,见过王妃。”领头的男子行礼道。

何轻语斜睨他一眼,冷笑道:“大人,连内宅都敢闯,这礼不行也罢。”

“我婆媳可受不起你这么大的礼。”太妃语带嘲讽。

“下官是听命行事,得罪之处,还请太妃,王妃恕罪。”领头的男子嘴上解释着,眼睛却在屋内瞄来瞄去,想找出蛛丝马迹,摆脱困境。

“汾阳王府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你们既然敢以莫须有的罪名上门搜查,就要承受得起汾阳王府的恕火。”太妃将手中的茶杯用力地砸在了领头男子的脚边,瓷片茶水四下飞溅,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领头的男子脸­色­微变,垂下眼睛,收回了偷瞄的目光。

“母妃,何必为了他们这些人动怒。”何轻语起身重新倒了杯热茶,“母妃,喝杯茶,消消气。”

太妃接过茶杯,浅啜一口,似乎平息了些许怒气,淡淡地道:“我就坐在这里,你要搜查就快些,不要在拖拖拉拉的惹我心烦。”

虽然顾忌着汾阳王府的权势,又当着太妃的面,那群人不敢太放肆,但是他们的搜查非常的仔细。显然他们也明白,这一次是大大得罪了汾阳王府,只有让他们查实三皇子的下落,他们才不用承受汾阳王府的怒火。

太妃稳稳地坐在围榻上,神­色­平静地品着香茗。何轻语有样学样,淡然地用茶盖拨弄着杯中的浮茶,杯中­嫩­绿茶水醇香清新,袅袅升起的白雾,模糊了她的双眸,掩藏住眼底隐隐约约的那抹担忧。

那群人里里外外搜了数遍,仍然一无所获。他们很失望,而何轻语很好奇也很疑惑,太妃是不会把三皇子放在别处的,可是院子只有这么大,她究竟把人藏在什么地方?

香余居一共有四座四进的院子和两座三进的院子,以及给下人居住的十几间厢房,那群人为了找到三皇子,每座院子都搜查的十分仔细,就差掘地三尺。搜查了两个半时辰后,他们放弃在香余居的搜查,去­骚­扰庄中的茶户,弄得­鸡­飞狗跳。

虽然这些人离开了香余居,但是毕竟没走远,所以太妃并没有急着把三皇子从藏身之处移出来,而是和何轻语坐在房里品茗闲聊。

“太妃,博陵王世子带人来了!”守卫在门外禀报道。

太妃愣了一下,道:“请世子进来。”

“母妃,这个博陵王世子会不会也是为了三皇子而来?”何轻语忧心地问道。

“不用担心,博陵王与我们是友非敌。”太妃笑道。

何轻语眉梢微挑,眸底闪过一抹异­色­。

袁弼被下人领了进来,对太妃持子侄之礼,“小侄给王婶请安。”又对何轻语行礼,“小弟见过王嫂。”

“弼儿,别这么多礼,一路一辛苦了,快坐下喝杯茶。”太妃笑道。

袁弼道了谢,在一旁坐下,接过婢女沏上的新茶,道:“王婶,我刚在进庄的路上遇到一群官兵,他们是来庄上找麻烦的吗?”

“他们是来搜查三皇子的。”太妃实话实说,何轻语吃惊地看了太妃一眼。

袁弼眼中一亮,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急切地问道:“王婶,您知道三皇子的下落?”

太妃使了个眼­色­给张嬷嬷,张嬷嬷将屋内的婢女带了出去,守在门外。太妃站起身来,搬动围榻上的机关,就看到围榻上的铺垫象门一样缓缓打开,脸­色­苍白,紧闭双眼的三皇子就躺在榻里。

何轻语吃惊地掩住了嘴,没想到三皇子就藏在眼皮底下,太妃这一招真是出其不意,太厉害了,没有人敢去查太妃坐着的围榻。

袁弼看到三皇子,长舒了一口气,计划不用改变了,将三皇子从围榻里抱了出来。太妃把机关搬好,围榻恢复原状,袁弼把三皇子放在榻上,太妃打开围榻边的小抽屉,拿出药来喂了一颗给三皇子吃。

等了片刻,三皇子苏醒过来,看到眼前的三个人,虚弱地笑了笑,问道:“现在城里情况怎么样?”

“城里被四皇子和醇王把持,今天我出城时,他们又在城门增加守兵,对进城的人盘查的很严,应该是针对三皇子你的。”袁弼把最新的情况告诉三皇子。

三皇子喘了口气,冷笑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袁弼皱了皱眉,道:“皇上的情况不太好,皇后娘娘希望三皇子能尽快赶回城去。”

“有避过盘查的法子?”三皇子问道。

袁弼回想起早上的情景,苦恼地摇了摇头,道:“他们对进城的每个男子都盘查的非常严格。”

对进城的男子盘查严格!

何轻语眸光微闪,道:“我有个法子。”

三人都看着何轻语,齐声问道:“是什么法子?”

何轻语咬了咬下­唇­,“就是……”停顿了一下,“就是三皇子男扮女装,随母妃和我一起回城,这样就不会引人注目,一定能顺利进城。”

“我让我装女人?”三皇子的声音提高八度,太过激动,牵动了胸前伤口,痛得龇牙咧嘴,直抽冷气。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丈夫能伸能屈,不过是让你装个女人,算得了什么?”何轻语不以为然地道。

太妃和袁弼眸光微转,守卫只查男人,三皇子装女人进城,是个好法子!只是当事人三皇子却不这么认为,瞪着何轻语道:“我不装。”

“如果你要进城,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何轻语挑挑眉,斜着眼睛看着他。

“情况紧急,三皇子请尽快做出决定。”袁弼逼了三皇子一句。

三皇子眸底神­色­变了又变,双手紧紧握拳,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但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却是他不能放弃的,唯有受这一时的委屈,“好,我装。”

对三皇子这么快就想通,太妃赞许地点了点头,对袁弼道:“弼儿,你今天就留在这里,明天和我们一起进城,分散守兵的注意力。”

“是,王婶。”袁弼应道。

虽然三皇子同意装女人,可没那么大的衣服给他穿,几个婢女熬夜为他裁缝女装。又多休养了一天的三皇子,­精­神较昨日好了许多,只是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因受伤的关系,还是因为要装女人给气的。

换上姜黄|­色­缎面对襟褙子,白­色­立领中衣,挽着垂挂髻的三皇子让人眼前一亮,好一个美娇娘。只是这位美娇娘,鼓着腮帮子,活象只青蛙。

何轻语看他别扭的模样,忍笑忍到脸部差点抽筋。把三皇子扶上马车,何轻语跟着太妃一起上了这辆马车,方更在路上照顾三皇子,一切准备妥当,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香余居。

第四十一章

在去回南京的官道上,几辆马车在众多护卫的保护下,不急不徐的前进着。三皇子有伤在身,不能久坐,半躺在车上。太妃年纪大了,这两天又为了三皇子的事劳心费办,坐了一会,­精­神不济,脸上露出倦意,斜靠在软垫上小憩。

这段官道略微有些不平,马车颠簸的厉害,太妃和三皇子分别占据左右两边,还不觉得怎样,可何轻语坐在两人中间,左右不靠,身子随着颠簸的马车东倒西歪,一会倒向左边,一会倒向右边,一会撞到后面的车厢,一会又险些向前扑在车上。

倒在太妃身上,没什么,可倒在三皇子身上,就有所不妥,虽然他现在装的是女人,但他毕竟是男子。何轻语为了避免跟三皇子有所碰撞,很辛苦地保持平衡,思得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赶车的车夫一个没留意,车轮从一块大石头上碾过,车身剧烈地摇晃。何轻语稳不住身体,向左倾倒,摔进了三皇子怀里,还不慎撞到了他胸前的伤口。三皇子闷哼一声,咬紧了下­唇­,眉头因疼痛紧紧皱起。

“你有没有事?”何轻语脸­色­微变,手忙脚乱地想从他怀里爬起来,偏偏这时马车又晃动了一下,一个不稳,何轻语又倒回三皇子怀里。

“我没事。”三皇子忍着痛,声音发颤地道。

何轻语用手撑在车厢上,借力坐起,转身扶起从软垫上滚下来的太妃,关心地问道:“母妃,您有没有受伤?”

“我没有受伤。”太妃躺回软垫上,“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何轻语轻轻捶了下左肩,撩起车帘,“车赶慢点,我都快被颠散架了。”

“是,王妃。”车夫应道。

马车重新上路,太妃继续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三皇子侧目看着何轻语,薄­唇­微勾起一道愉悦的笑容,刚才她扑进怀里,搂着她软软柔柔的身体,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让他心神俱醉,眸底流露出某种热切的期盼。

过了那段坑坑洼洼的官道,接下来的官道宽敞平坦,马车行驶的非常的平稳,三皇子期待何轻语的再次投怀送抱的愿望落空,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

车内突然响起了轻微的鼾声,何轻语侧目看去,原来是太妃被轻晃的马车给摇得睡着了,微微一笑,拿出一床薄被给太妃盖上。

三皇子半眯的丹凤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用手支撑起身体,似乎想要坐起来,只是身上带着伤,双手无力支撑,他又倒了下去,抽了口冷气。

“你动来动去的要­干­什么?”何轻语怕他弄得伤口裂开,小声问道。

“我口渴,想喝点水。”三皇子痛苦地皱着眉,竭力地想要把身体给支撑起来。

“我给你倒。”何轻语扶起三皇子,把软垫塞在他腰下,倒了杯水递给他。

“谢谢。”三皇子道谢,抬手要去接杯子,还没接着,又无力地垂了下去,沮丧地叹了口气,“我伤得连水都喝不上了。”

何轻语把杯子凑到他嘴边,柔声道:“喝吧!”

三皇子就着何轻语的手,小口地喝着水,低垂的丹凤眼中染上一抹­阴­谋得逞的笑意,好难得让何轻语亲手伺候他一回。喝完水,三皇子又宣称饿了,何轻语找出糕点,喂给他吃。吃完两块糕点,三皇子说够了,要吃水果。

“只有苹果,你吃吗?”何轻语没想到三皇子是故意要她伺候,还小声地询问他的意思。

“吃。”三皇子流转的眸光中带着窃喜的笑,能得她如此相待,受这点伤值得。

何轻语从小抽屉里拿出苹果,削掉果皮,切成小块地喂进他的嘴中。三皇子一边吃苹果,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何轻语,脸上的笑意更浓。

这条回城的官道,三皇子走过无数次,总嫌路程太漫长,枯燥乏味,而这一次,他希望这条路越长越好,这样温馨的相处,能多一时是一时,能多一刻是一刻。只是路再长,总是要到目的地的,袁弼的声音在车外响起,“王婶,王嫂,已经看到城门了。”

何轻语放下手中的苹果块,撩开车帘,道:“世子,我们先进城,你等一刻钟再进城。”

“好的。”袁弼抬手示意,博陵王府的护卫们就地休息。

何轻语放下帘,轻声唤醒太妃,又帮她整理了一下仪容。

“劳烦语……王嫂也帮小弟整理一下!”三皇子的发髻有些松散,几根玉钗脱落歪斜在一边。

何轻语依言为他整理,扶好玉钗,拢好发髻。两人离得很近。三皇子又再次闻到何轻语身上那诱人的清香,喉节上下蠕动,吞下一口唾沫,不敢再盯着她的樱­唇­看,闭上眼睛,掩藏起眸底那炽热的渴望。还好他身体虚弱,没有产生那种反应,要不然薄薄的春裳就要撑起小帐篷了。

马车很快就抵达了城门,如袁弼所言,城门口驻守了重兵,对进城的人不管男女老小都进行着细致的盘查,就算看到了马车上有汾阳王府的标志他们也没有讲情面。

守城门的那位将军让士兵撩开了何轻语她们所坐的车帘,假笑着行礼道:“下官给太妃,王妃请安,太妃王妃万福金安。”

“这位大人拦住本宫的马车所为何事?”何轻语坐在三皇子前面,遮挡住三皇子,脸­色­一沉,不悦地问道。

“王妃,下官这也是例行公事,还请太妃和王妃配合,不要阻碍下官办差。万一冲撞起来,误伤了太妃和王妃就不好了。”那位将军语带威胁地道。

何轻语冷冷地道:“本宫今天就是不配合,本官到要看看大人是如何误伤本宫的?”

那位将军似乎见多了象何轻语这种仗势压人的人,面­色­如常,很冷静地继续威胁何轻语,“王妃若执意不肯配合,那就请恕下官无礼,只能请王妃去一趟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何轻语哂笑,“大人,还是多看看律法再说话的好。”

那位将军脸­色­微红,知道说错话了,刚要说话弥补,城门那边又传来一阵喧哗声,是袁弼,他们已赶了上来故意和那些守兵们吵闹起来。

“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让他们查一下好了。”一直没出声的太妃这时出来打圆场。

“是,母妃。”何轻语应了声,指着那位将军,“你要查快查,别耽误本宫进城。”

那位将军这时已经顾不上找汾阳王府的麻烦,草草扫一眼车内的三个人,两个主子一个婢女,没什么可疑的地方,留下几个士兵盘查。他赶去应付已和守兵们吵得面红脖子粗的博陵王世子袁弼,人怎么都凑一块进城?

盘查过后,马车再次向前行驶,将城门抛在车后,车内,三皇子盯着何轻语道:“照刚才的情形,我不装女人,也能蒙混过关。”

“如果你不装女人,你就不能坐在马车上,你要和那些护卫站外面,你不会以为那些守兵都是瞎子,都认不出你这三皇子吧?”何轻语挑眉,毫不客气地反问道。

三皇子眸光微转,抿­唇­不语。

太妃见三皇子脸­色­不好,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何轻语的手臂,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言无端,惹恼三皇子。何轻语不会忤逆太妃的意思,撇了撇嘴,没再说话,削了个苹果,捧在手上慢慢地啃。

“你啃苹果的样子象极了老鼠。”三皇子突然开口道。

何轻语斜了他一眼,道:“我是属鼠了。”

三皇子失笑道:“属老鼠,啃苹果就啃得象老鼠,那要属猪的,你岂不是要吃成一个大胖子?”

何轻语翻了个白眼,把苹果搁到一边,不吃了。太妃笑了起来,伸手将何轻语搂进怀里,道:“怎么越大越象孩子,三皇子只是在开玩笑,不许生气。”

“我没生气,是那苹果太硬,我啃不动。”何轻语偎在太妃的怀里,解释道。

“王婶,语,王嫂她很大方的,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的。”三皇子笑道。

何轻语眸光流转,垂脸,假装没听到。太妃笑首微微颔首,只当何轻语是小孩子脾气,没太在意。

言世臣和言庭羲已接到太妃和何轻语回城的消息,也知道马车上还有三皇子,并没有让马车停在府门外,而是直接驶进府来。

当看穿着女装从马车上下来的三皇子,言家父子愣了一下,差点笑出声。为免三皇子那比锅底还黑的脸­色­变得更黑,父子俩强忍住笑意,把他带进隐铭居。

何轻语想把啃了一半苹果拿出来丢掉,回头却发现放在桌上的苹果不见了,眉梢微挑,若有所思。

三皇子和言世臣父子商量接下来的事宜,何轻语先送太妃回院子,再转回隰桑院休息。沐浴更衣,一身清爽,何轻语命婢女传来晚膳,正要用膳,有晴过来了,说太妃请她用过晚膳后,过去抹牌玩。

太妃从来都没在晚上召她前去的,何轻语一听这话,就知道晚上会有事发生,急急忙忙用完晚膳,召集了院中所有的人。

这时,卢五勇家的带着人过来了,借口明天要设宴,今夜要布置忠禧堂,把院中除了何轻语身边几个贴身的人,其他的全都召集了过去。

“王妃请放心,一切都会安然无恙的。”卢五勇家的临出门时,对何轻语小声道。

“你们要小心。”何轻语目送众人离去,揣了几张银票在身上,抱着装金银锞子的木黑匣子,带着子衿和文嬷嬷等人去了太妃院中。

第四十二章

夜幕之下的汾阳王府寂静无声,看起来就和平时并无两样,只是谁都知道这是假象,而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何轻语陪着太妃抹牌,张嬷嬷和文嬷嬷打横凑数,四人刚打完一圈,采薇和秦嬷嬷就过来了。何轻语一直就挂念着她们,见她们过来了,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只是当着太妃的面,不好多问,笑着对两人微微颔首示意。

采薇和秦嬷嬷听到何轻语回府的消息,就急着要去请安,可那两位都不是省油的灯,身边离不了人,直到刚才把她们交给卢五勇家的,这才赶过来,看到何轻语安然无羔地坐在那里,心里欢喜,规规矩矩地给她和太妃请安,和那些婢女们一起在旁伺候。

心中有事,这牌就打得应付了事,不时出错牌,四人兴趣缺缺。太妃索­性­推倒牌,“不打了。”看着坐在对面的何轻语,“语儿,抄抄份佛经,明儿去护国寺供给佛祖。”

“是,母妃。”打牌也好,抄佛经也罢,左右不过是挨时间,何轻语轻声应道。

婢女们把屋内的蜡烛又多点了几根,室内亮如白晢,添香铺好纸,磨好墨,将毛笔递给何轻语。何轻语在桌前坐下,提笑悬腕,平心静气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写佛经,杂乱心绪慢慢平定下来。

太妃坐在榻上,低眉敛目,手中的念珠飞快地转动道,嘴­唇­一张一合,小声地念着平安经。张嬷嬷和秦嬷嬷等人素来也是信佛之人,这时都随着太妃默默地念着经,求大慈大悲的佛祖保佑。

“轰轰轰”三声巨响划破寂静的夜空,把房梁上的灰尘都震落了下来,这象是火炮的声音。何轻语手下一颤,字多了条尾巴。太妃猛地睁开双眼,看了眼张嬷嬷。张嬷嬷会意,快步走了出去。何轻语脸­色­苍白,紧紧地咬着下­唇­,重新拿了张纸,佯装镇定地继续抄佛经,只是那手颤抖的厉害,根本没办法落笔,墨汁滴落在纸上,斑斑点点。

“语儿,别抄了。”太妃对何轻语招了招手,“过来。”

何轻语听话走了过去,太妃搂着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道:“好孩子,别怕,不会有事的。”

“语儿不怕。”何轻语嘴上说着不怕,可是她颤抖的身体和苍白的脸­色­,无一不在说明她在害怕。这争皇位争得都动用了火炮,可见争得有多么的激烈,这要是输了,会是个什么结果,不言而喻。

太妃紧紧地抱着何轻语,嘴里小声念着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听着太妃柔和平缓的声音,何轻语放松下来,如今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只能等,等到天亮,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垂下眼睑,掩去眸底复杂的情绪,偎在太妃怀里一动不动。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出门探听消息的张嬷嬷进来了,道:“太妃,府门外的三千禁军被调走了,刚才的火炮是为了攻打西华门。”

“轰轰轰”火炮声再次响起,西华门离汾阳王府不远,难怪这炮声会这般响亮,只是攻城的人是三皇子这边的人,还是四皇子那边的人,又或者是五皇子的人?

“叫守卫们把门守好,那些叛军攻不下西华门,有可能会闯进府里来报复。”太妃冷静地吩咐道。

言世臣和言庭羲怕后院失火,留下了足够的人手保护太妃和何轻语,光这个院子就有三百名高手。而府中的四百名守卫齐集在忠禧堂,保护那些姬妾和婢女婆子们。

张嬷嬷又走了出去,去前面传太妃的命令,重新检查了一遍各处侧门、角门、后门,以防万一。

“母妃,你怎么能肯定攻打西华门的是四皇子的人?”何轻语问道。

太妃眼底­精­光闪动,冷笑道:“那三千禁军可的皇上安排的,能调动他们的只有四皇子。”

何轻语恍然大悟,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顺着太妃地话道:“这个四皇子太心急了,皇上驾崩的消息还没传出来,他就带兵攻打宫城,这可是实打实的造反。”

“他严防死守,都没能防住三皇子,让三皇子先进了宫,抢了先机。现在皇上驾崩的消息虽然还没出来,可明天遗诏一宣,他就回天乏术。今夜已是最后的机会,就顾不得了那么多啦。”太妃眼底有几分唏嘘,若不是汉英宗舍嫡立庶,就不会有今日这兄弟阋墙之祸。

何轻语眸光微转,这就是三皇子为何一进城,就连夜举事的原因了,一是怕夜长梦多,二来也让四皇子措手不及。而四皇子显然中计,不惜动用禁军攻打宫城,成了名副其实的叛军。三皇子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这皇位已是他囊中之物。

“轰轰轰”火炮声不断响起,震耳欲聋。江山永固,最大的体现就在城墙的厚度上,四皇子要攻破西华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张嬷嬷传了命令走了回来,道:“太妃,有个婢女想从西侧门溜出去,被守卫抓住了,老奴就擅自作主将她给处置了。”

“轰轰轰”外面的炮声持续不断,搅得人心烦意乱,这再厚的宫墙也经不起这么摧残,西华门被攻破是迟早的事。

这时守在外面下人高声道:“太妃,王妃,皇宫起火了!”

太妃忙扶着何轻语的手,走到廊下,远远望去,南边的天际火红一边。

这么快西华门就被攻破了?若西华门真的被攻破,接下来将是一场惨烈的血战,胜负难料。婆媳俩的脸­色­变得凝重,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情况未明,时间越发的难熬,这一夜显得格外的漫长。王府上下人都硬撑着不敢睡去,静静地等待着成王败寇的结果。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屋外的火炮声已经许久没有响起,东方天际升起晨星,冲天的火光也渐渐消退下去,黎明前的南京城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太妃,王妃,大喜,大喜,刚同侍卫传了太王、王爷的口信回来,说是叛乱已经平息,参与叛乱的四皇子、醇王和常山王都被抓了起来,太王和王爷平安无事!”卢王五勇家的面带喜­色­地冲了进来,报告了这个喜讯。

“阿弥陀佛!”太妃双手合十,紧皱的双眉舒展开来。

何轻语轻呼出一口气,总算安然无事了!放松下来才知道全身绷得太紧,酸痛得厉害,扭动了一下脖子,几乎能听到关节的响声。

其他人都转忧为喜,王府没事,他们这些依附王府而生的人才会没事。有晴笑着上前对太妃和何轻语道:“太王和王爷都平安无事了,动乱也平息了,太妃和王妃可以安心晚会了。”

“厨房里熬了粥,太妃和王妃用点再歇息吧!”张嬷嬷细心地道。

“好。”太妃无力地靠在何轻语肩上,面带倦意,毕竟上了年纪,又担惊受怕了一夜,到底支撑不住。

何轻语陪着太妃用了点­鸡­粥,伺候着太妃上床歇息后,才领采薇几个退了出去,刚出院门,就看到一身戎装的言庭羲大步走来。

看到何轻语,言庭羲停下了脚步,狐狸眼波光流转,薄­唇­勾起愉悦地笑容,柔声道:“语儿,我回来了!”

何轻语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唇­角微微上扬,眸底却隐有水光,缓步走到他的面前,抬手抚在他的脸上,目光停在他下巴上那道伤痕上,“怎么受伤了?”

“一占小伤,不要紧。”言庭羲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父王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何轻语没看到言世臣,不免有些担忧。

“父王还在宫里,还有些事要处理。”

“三皇子成新皇了?”

“是,他顺利登基,改年号为天顺。”

何轻语看言庭羲戎装上的斑斑血迹,就知道事情进行的并顺利,他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杀戮。他这么说是不想让她担心,她知趣的没有拆穿他的谎言,微笑道:“这是个好年号。”

天顺是好年号,但同样也是一个充满野心的年号。天下臣服,万民归顺。

“的确是个好年号。”言庭羲赞同。

“进去看看母妃吧!”何轻语主动牵起言庭羲的手,言庭羲脸上的笑容更浓,十指相扣,夫妻转回院子去看已经睡下的太妃。

言庭羲没在王府呆多久,就被人请走了,新帝登基,还有很多事要分忙,接下来的几天,何轻语都没见到早出晚归的他。

一朝天子一朝臣,文武百官是该赏的赏,该罚的罚,该罢官的罢官,该告老的告老,该进天牢的进天牢,该抄家的抄家。

因这场动乱受到牵连的官员多达百人,唯一没赏没罚的是定国候府的一­干­人等,他们既没参与谋逆,也没参加平乱。徐瑞安安稳稳地继续当他的闲散候爷,徐璜兄弟依旧是五口文官,不上不下,拿着俸禄混日子过。

这一天,何轻语刚从定国候府回来,就被哭得双眼红肿如桃的方素琴堵在了院门外。

第四十三章

“王妃,妾身有事找您!”方素琴松开扶着婢女的手,上前行礼。

看着方素琴哭得红肿的双眼,何轻语暗暗叹气,她知道方素琴找她是为了什么事,方素琴的父亲的保皇派,站在四皇子一边的,现在三皇子登基,他受到牵连,被罢官抄家,一家老小都被关进了大牢。

对于这件事,何轻语管不了,也不想管,很直接地对方素琴道:“你若是为了方大人的事来找我,就不必说了,这件事不是我可以管的。”

方素琴没想到何轻语会拒绝的这样的直接,见她要走,急得一把拽住她的衣袖,道:“王妃,你我幼年就已相识,请你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帮妾身跟王爷说一声,请王爷去刑部说一声,救救妾身的父亲吧!”

何轻语微蹙眉尖,道:“琴夫人,令尊胆敢参与谋逆,就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这是皇上的旨意,岂是王爷可以左右的?”

“我爹爹他没有参与谋逆,他是冤枉的。”方素琴辩解道。

冤枉?

何轻语不屑地扁了扁嘴,并没有出言拆穿她的谎言,淡淡地道:“若令尊真的是冤枉的,待事情查明后,皇上定会还令尊一个公道。”

“等到事情查明?刑部大牢,那里是人呆的地方,我的双亲和兄弟在里面受苦受难,度日如年,要等事情查明,才能放出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爹娘怎么受得住啊!”方素琴扯着丝帕抹眼泪。

“这几日,刑部就在查这件事,只要再等几天就可以了。”

“王妃就的好轻描淡写,再等几天就可以了!倘若关进大牢的是王妃的父亲,王妃也能这般眼睁睁看着不管吗?”方素琴骄傲惯了,虽然被言庭羲掌了回嘴,脾气有所收敛,但是这两天为她父亲的事着急上火,心浮气躁的,说不上两句软话,就耐不住­性­子,柳眉倒竖,瞪着红肿的双眼,质问起何轻语来了。

对于方素琴的态度,何轻语并没有动怒,娘家被抄,至亲骨­肉­都被关进大牢,任谁都无法心平气和。虽然她能理解方素琴现在的心情,但是这件事,不能Сhā手,也Сhā不上手,耐着­性­子劝道:“琴夫人,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件事不是我可以管的。就算你求王爷面前去,王爷也不会做这种徇情枉法的事。”

“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方素琴见何轻语的口气软了下来,以为有了希望,“只要你说动王爷,请王爷出面为我父亲说情,就凭着王爷他是辅佐皇上登基的功臣,皇上怎么也要给王爷几分薄面,到时候我父亲必能官复原职。

官复原职!

这才是方素琴真正的目的吧!她要的不是家人的平安无事,要的是她父亲官复原职,好继续给她撑腰。

何轻语抿紧双­唇­,表情古怪地盯着方素琴看了许久,真看得方素琴低下了头,才扯出被她拽成一团的衣袖,道:“琴夫人,做人还是实际点好,不要整天做白日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方素琴不悦地问道。

“是什么意思,自己慢慢想吧!”何轻语鄙夷地斜了方素琴一眼,不想再跟方素琴啰嗦,径直走进了隰桑院。

方素琴微愣了一下,想要再追上去,却被子衿几个拦住了。子衿淡淡地道:“琴夫人,奴婢好心劝你一句,别再胡闹了,快回院子休息去吧。”

方素琴不肯听劝,看着何轻语转过影壁,高声喊道:“何轻语,你不要走,你听我说。”

听到方素琴直呼何轻语的名讳,子衿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冷冷地道:“夫人知书达理,见多识广,应该比奴婢更清楚惹恕王爷的下场。”

方素琴脸­色­变得苍白,她很清楚,如果她被言庭羲赶出府,等候她的将会是什么!眼底神­色­变了又变,没有再坚持进去找何轻语,转身垂头丧气地扶着婢女的手,回了皎兮院。

子衿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走进院子,看到何轻语站在院中抬头看着天,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王妃,你在看什么呢?”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竟,漫观天上云卷云舒。要是能达到如此境界就好了。”何轻语感叹了一句,缓缓地走进房去。

回房卸下钗环,换上家常的衣服,何轻语靠在软榻上,看着白玉牡丹香熏炉内袅袅升起的白­色­轻烟,静静地发呆。

采薇把点心和果子端来放在何轻语面前的小高几上,子衿沏了杯热茶,端到何轻语面前,轻声道:“王妃,喝杯热茶吧!”

何轻语坐直身子,接过茶杯,问道:“你们说方素琴会不会去找言庭羲?”

“王妃,你怎么又直呼王爷的名讳了?”采薇板着脸道。

“哎哟,一时嘴快。”何轻语伸手扯着采薇的衣角,陪笑着看着她,“采薇姐姐,别生气,以后我会注意,不会再直呼他的名字。”

“王妃每次都这么说。”何轻语和言庭羲两个人一起的时候,怎么称呼都不是问题,可是何轻语当着婢女们直呼言庭羲的名字,就极为不妥,偏偏何轻语屡教不改,为此采薇感到很头痛。

“下次保证注意。”何轻语举起右手,许下不知道许过多少回的保证。

看着一个气鼓鼓,一个嬉皮笑脸的,子衿差点笑出声,轻轻扯了扯采薇的衣袖,打圆场道:“王妃会注意了,你就不要这么啰嗦了。”

“你们觉得方素琴不会不去找王爷?”何轻语调皮地冲采薇眨了眨眼睛,这次她注意了,没直呼言庭羲的名讳,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采薇被何轻语给气笑了,道:“王爷他每天二更才回,琴夫人根本就遇不上王爷。”

“若是她不睡非等王爷回来不可呢?”何轻语挑挑眉。

“王妃,巡夜的那几个婆子不是吃素的,戌时一到,没有关门落锁,敢在府中闲逛的,一律杖毙。这可是太王的命令,谁敢不听。”采薇道。

“万一她为了救她父亲,甘愿冒被杖毙的风险,也要见到王爷,为她父亲求情呢?”何轻语又问道。

采薇和子衿齐声道:“她若愿冒这个风险,刚才就不会来找王妃你了。”

何轻语浅涰一口香茗,道:“她来找我没错啊,她是妾,我是妻,她若是越过我,直接找王爷,那是不懂规矩。”

采薇和子衿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一抹担忧。采薇试探地问道:“王妃,你该不是心软,想帮琴夫人跟王爷说项,让王爷去救她的父亲吧?”

“我不是心软,只是觉得方大人并不是罪无可恕,何况他在这场动乱中,也没做什么,不需要赔上­性­命。”何轻语叹道。

“王妃,谋逆可是灭九族的大罪。”采薇道。

“成王败寇,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何轻语引经据典,“若是玄武门之变,是李建成获胜,那么历史就会改写,李世民就是乱臣贼子。”

“奴婢记得王妃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有逆鳞,是不能碰的。奴婢觉得与四皇子有关的人就是皇上的逆鳞,还请王妃三思而后行。”子衿面­色­凝重地道。

龙有逆鳞,触之必恕。

皇上可是真龙天子。

何轻语眸中闪过一抹异­色­,道:“子衿,谢谢你提醒我。”

见说动了何轻语,子衿松了口气,笑道:“王妃,天­色­不早,该传膳了。”

“嗯,传膳吧。”何轻语扬­唇­一笑,不再为方家的事烦心。

子衿去厨房里传膳,等了一会,几个小丫鬟就把饭菜摆了上来,何轻语一看,都是她平日爱吃的几样小菜,净了手,提箸要用,就听到外面小丫鬟道:“王爷回来了!”

何轻语一愣,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言庭羲已大步走了进来,在何轻语对面坐下,“快盛饭上来,我在外边跑了一天,都快饿死了。”

“你身上好臭,你掉粪坑了?”何轻语捂着鼻子,嫌弃地皱着眉头。

“不许胡说。”言庭羲接过采薇奉上来的饭,大口地吃了起来,“我是去天牢打了一转,身上是那里面的味道。”

“你跑天牢去做什么?”何轻语咬了根豆芽菜问道。

“去见醇王。”

“你又不审案,去见他做什么?”

言庭羲吃完一碗饭,才抬头看着她,淡淡地道:“陈烁找到了。”

何轻语闻言,面露喜­色­,连声问道:“在哪里找到的?他现在怎么样?什么时候回京?”

言庭羲眸光微转,道:“他受伤昏迷,被那里的村民救下,一直在村民家中养伤,现在伤已经痊愈,过些日子就能回京。”

“皇上会怎么处置他?”何轻语脸­色­由喜转忧,目前这种情况,陈烁回京只怕就要跟醇王一样关进大牢,他才死里逃生,又面临死亡。

“这就要看醇王如何做了。”言庭羲低头继续吃饭。

“那醇王打算怎么做?”何轻语紧张地盯着言庭羲。

看到何轻语那紧张的模样,言庭羲泛起一股醋意,冷冷地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不知道?”何轻语挑眉,“你今天不是去见他了吗?怎么会不知道?”

言庭羲不理她,板着脸,用力地嚼着嘴里的饭。

“言庭羲。”何轻语伸手去拽他的衣袖,“到底他会怎么做?告诉我好不好?”

言庭羲盯了她一眼,道:“我告诉他陈烁要回京的消息,他一句话都没说。他究竟会怎么做,没人知道。”

何轻语垂睑不语,没想到醇王会这么狠心,连亲生儿子的­性­命都不顾,一条胡同走到黑。

第四十四章

“言庭羲!”何轻语伸手去拽他的衣袖,“到底他会怎么做?告诉我吧!”

言庭羲盯了她一眼,缓缓道:“我告诉他陈烁要回京的消息,他面无表情,一句话都没说。他究竟会怎么做,没人知道。”

何轻语柳眉紧锁,抿­唇­不语,醇王这是什么意思?他真得不管陈烁的死活吗?

“你用不着这么担心,虎毒尚且不食子,醇王就陈烁这么一个儿子,他不会不管他的。”言庭羲不想看到何轻语愁眉苦脸的样子,忍着醋意,出言劝解。

不错,这件事全看醇王如何做,担忧也担忧不过来,何轻语叹了口气问道:“我­干­娘她怎么样?”

“我没去女牢。不过呼延今天去给她诊过脉,顺便告诉她陈烁的消息,她的身体上并无大碍,­精­神也好了很多。”言庭羲道。

“那就好。”何轻语叹气,“真不明白醇王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他都已经是王爷了,就算帮四皇子登基称帝,他还是王爷,又没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闲散王爷和位高权重,差别很大。”言庭羲勾起一边­唇­角,似笑非笑地道。

何轻语嗤笑道:“闲散王爷和位高权重的王爷有什么实际的区别,百年后还不是枯骨一副,黄土一堆。”

“要人人都象你这么想,这世上就没有争权夺利了。”

“这样不好吗?”何轻语斜睨他一眼,“这样的话,天下就太平了,就不会有这么多人间悲剧。”

“愿望是美好的,可惜不能实现。”言庭羲一针见血。

何轻语赞同点头,“这到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大有大争,小有小争。”

言庭羲皱了皱眉,夹了些菜放进何轻语碗里,“别说这些了,先吃饭。”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的用完晚膳。采薇和子衿呈上养生茶,悄声退了出去。

何轻语看着杯中升起的腾腾热气,淡淡地道:“方素琴今天来找过我。”

“内宅的事,由你处置。”言庭羲低垂的狐狸眼里寒光转瞬即逝。

“朝堂上的事,由皇上处置。”

何轻语笑了起来,这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小口地喝完养生茶,搁下茶杯,皱着鼻子对言庭羲,道:“你呀,快喝完茶,去沐浴吧,臭死了。”

“是,为夫谨遵娘子之命。”言庭羲一本正经地道。

何轻语翻了个白眼给他。

“娘子,我们一起洗。”言庭羲薄­唇­勾起盅惑人心的笑容,狐狸眼眼波流转,柔声对她发出邀请。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洗。”何轻语撇撇嘴,“你先去洗,我一会再洗。”

“那太浪费时间,还是我们一起洗的好。”言庭羲不等何轻语反应过来,已一把就抱起了她,含笑地双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精­光,“这下娘子就跟为夫一样臭了。”

“就算我跟你一样臭,我也不要和你一起洗,放开我,你这该死的家伙。”何轻语恼怒地用手捶打言庭羲的胸,“快放开我,言庭羲。”

“不放,是为夫把娘子身上弄臭的,自当让为夫帮娘子把臭味洗掉,有始有终才是大丈夫所为。”言庭羲一边搂紧何轻语,一边大跨步地向浴室走去。

“不要,我不要跟你一起洗,放开我。”何轻语除了用言语提出抗议,做不了任何事,她被言庭羲强行搂在怀里,动都动不了,只能任由他抱进了浴室。

浴室里早已备好热水,白雾袅袅,热气腾腾,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梅花香气。言庭羲怕一松手,何轻语就会逃开,把她连人带衣放进了水中。浅紫­色­的春裳被热水浸透,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玲珑的曲线毕露无遗。

“该死的言庭羲,我衣服还没脱”何轻语气的连问题的重点都抓不住了。

“娘子,别急,为夫马上变来帮你脱。”言庭羲忍着笑,三下两下就把衣裳脱掉,跨进了浴桶里,桶里的水漫了出去,伸手就去剥何轻语的衣裳。

小白兔落到大灰狼的手,必然会被吃掉。浴桶的水洒了一地,任谁也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这个澡洗了一个时辰,从热水洗成了冷水。何轻语虚软无力地被言庭羲抱回了卧房,然后言庭羲很勤奋在再次把她送上极致的高峰。

屋外凉风忽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如水的月光,透过银红­色­的纱窗照­射­进来,淡淡的清香似有似无的随风飘入房间,烛火快燃尽,帐内的人儿,还在努力,重重叠叠,起起落落。

云雨之欢待续到深夜,言庭羲把何轻语连­肉­带骨地吃完,才意犹未尽的躺在她身边,只是那双不安分的手还停在她的胸前。被他累得疲惫不堪的何轻语睡眼惺忪,呵欠连天地道:“把你的手拿开,我要睡觉。”

言庭羲这次到很听话,乖乖地松开了手。肌肤相贴的细腻感觉,让言庭羲也随身边的人进入了梦乡。

清晨醒来,言庭羲已不在身边,何轻语坐了起来,发现腰酸背痛,全身乏力,重新躺回床上,扬声喊道:“采薇,子衿。”

“王妃您醒了?”采薇和子衿应声进来,笑盈盈地掀开粉蓝­色­绣花草鱼虫的帐幔。

“什么时辰了?”何轻语被强烈的阳光晃得睁不开眼睛,微微眯起双眸。

“巳时一刻。”采薇坏笑着帮何轻语穿鞋,“王妃可从来没有起过这么迟呢。”

“啊!巳时一刻了!这么晚了你们为什么不叫醒我?”何轻语苦恼地皱眉,给太妃请安又迟了!她这个媳­妇­做得真是太没规矩。

“王爷吩咐过了,不准奴婢吵醒王妃,说王妃要睡到何时就睡到何时,奴婢怎么敢不听王爷的吩咐呢?”子衿把何轻语扶起来,帮她披上圆领锦袍。

“是啊是啊,如今王爷的话是话,你家王妃我的话就不是话了。”何轻语伸手在子衿的腰间拧了一把,“下次再这么胡闹,就罚你吃一大碗银耳羹。”

子衿吃银耳就会肚子疼,一听这话,装出可怜兮兮地样子,求饶道:“王妃,奴婢知错了,你大人大量,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何轻语斜采薇一眼,“你呢?”

“奴婢也知道错了。”采薇一本正经地道。

“算你认错认得快。”何轻语白了她一眼。

主仆三个说笑着,梳洗好,用过早膳,何轻语坐着软轿去给太妃请安。太妃却不在房里,问过小丫鬟,知道太妃去园子里赏花,便一路寻了去。

园中春有瑞香、蔷薇和牡丹,夏有海棠、玉兰和莲花,秋季桂菊争艳,冬有腊梅、水仙相继盛放,王府的花匠很­精­心地培育着这些鲜花,府上的人一年四季少有无花可赏的时候。

四五月间,海棠花开,嫣红花蕾千点,盛放后粉瓣重簇,令人欣悦。荷花池畔,游廊亭下,太妃舒适地斜靠在梨花木的雕花大卧榻上,有晴坐在卧榻的另一侧,用细长的手指肃昨夜才送来的荔枝,把皮剥开,用小勺把里面的核剔掉,放在雕花的水晶小碗里,交给有兰,再由有兰用银勺,喂进太妃嘴里去。

太妃斜躺在榻上,一边享受美食,一边半眯着眼看初夏的碧空如洗的晴空和盛开的海棠花。

何轻语笑盈盈地下了软轿,走进亭子里行礼道:“给母妃请安,语儿今天来迟了,请母妃怒罪。”

太妃听到何轻语的声音,睁开眼,拉她起来,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用老是说什么请罪呀,恕罪的。你个样子,就好象我是个专门折磨媳­妇­的恶婆婆似的。”

何轻语挽起太妃地胳膊,靠在她肩膀上,“母妃就象语儿的娘亲一样的疼语儿,才不是恶婆婆。”

太妃笑着拍了拍她的脸,“听说方素琴昨儿找了你?”

“是,她是为了她父亲的事来找我,想让我帮她跟王爷说项,让王爷帮她救她父亲。”何轻语道。

太妃挥了挥手,婢女们退到亭外。亭内只余婆媳二人,太妃正颜问道:“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王爷说朝堂上的事,由皇上处置。”

“朝堂上的事,当然由皇上作主。但这内宅中的事,就要你作主。”太妃直视何轻语,“语儿,你打算怎么处置方素琴。”

“处置方素琴?”何轻语眸光微转,“我……”

“语儿是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她,还是没打算处置她?”太妃沉声问道。

何轻语抵下头,揉着丝帕,小声道:“是没打算处置她。”

果然是这样,这孩子还是稚­嫩­了些。太妃拉起何轻语的手,“语儿是不是觉得她这么做没有错?”

“是的,语儿觉得她这么做是在情理之中,关在牢里的是她的至亲骨­肉­,她想救他们没有错。”

“语儿,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来找你,而不是直接找羲儿?”太妃循循善诱。

“她是妾,我是妻,她越过我去找王爷,是不守规矩。”

“语儿,她几时这么守过规矩了?”

何轻语眸光微闪,叹道:“想不到在这种时候她还有心思算计我。”

“经一事长一智,以后就不怕被别人算计了。”

“语儿知道了。”何轻语扬­唇­一笑,“我会把她送到她该去的地方。”

“你去忙吧。”太她教媳成功,满意地笑了。

“谢谢母妃教导,语儿去做事了。”何轻语行礼,退出了亭子,带着婢女去议事厅。

第四十五章

何轻语见都没见方素琴,就真接让卢五勇拿着言庭羲的帖子,把方素琴送去应天府,罪名是:妾室谋害正妻。服侍方素琴的婢女婆子们,全部送去了城郊的庄子。言庭羲最初的九位姬妾,而今只余郑春芽、许氏姐妹和洪俏丽四人。

静儿、淑娟、莫兰儿和罗玲玲四人被送走,多多少少言庭羲Сhā了手,这方素琴却是何轻语单独亲自处置的第一个姬妾,而且还给她定了个这样的罪名,留在府中的四位姬妾难免心中不安,不知道何轻语会如何对付她们?被困在蒹葭院的那两位名分未定的小姐,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还在做着当侧妃的美梦。

又到月末,何方家的把店铺里的帐本送到府中,给何轻语过目,从议事厅回到隰桑院,何轻语就带着添香和缇儿开始看帐本,才看了两个店铺的帐本,就到了午时。

采薇领着三个小丫鬟捧着食盒进来,把菜肴汤饭一一摆在紫檀木桌上,笑着上前道:“王妃,请用午膳吧!”

“又到用膳的时候?”何轻语惊讶地抬头,瞄了眼时辰香,“嗬,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王妃今天起晚了。”子衿端着银盆走了进来,上前来帮何轻语挽起衣袖,卸下她手上戴着的金镯玉镯,伺候她净手用膳。

何轻语俏脸微红,扯了扯衣领,只是那脖子上的那些红痕遮都遮不住,她的举动无疑是欲盖弥彰,采薇几个看见,抿­唇­偷笑。

午膳比早膳丰盛,五菜一汤。只是早膳用多了,何轻语吃不下,只吃了半碗饭,喝了一小碗汤便放下玉箸。采薇和子衿服侍何轻语漱口净手,唤小丫鬟进来收拾桌子,用过午膳的添香和缇儿过来换采薇和子衿去用膳。

何轻语带着添香和缇儿继续看帐本,绿穗走了进来,掀开翡翠雕花香熏炉的盖顶,放了两片梅花片进去,室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悄声退了出去,轻轻地掩上门,坐在廊下做绣活。

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在身子上暖洋洋的,微风拂过,紫红­色­的海棠花瓣随风飞舞。一个小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问从在廊下的绿穗道:“绿穗姐姐,请问采薇姐姐在什么地方?”

“采薇在用膳,你有什么事吗?”绿穗问道。

“二门上有人找采薇姐姐。”小丫鬟道。

“谁找我?”采薇用完膳,端着一壶茶走了过来,听到这话,笑问道。

小丫鬟摇摇头,道:“外面传了话进来,是个小­妇­人,说是姐姐老家的嫂子,特意来找姐姐的。”

采薇一脸疑惑,老家的嫂子?她自打那年卖到何家,就再没见过亲人,更何况,她又没有兄长,上哪里冒出来个嫂子?微微皱眉,把茶壶递给绿穗,道:“你把茶送进去给王妃,我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好。”绿穗答应了一声。

采薇带着小丫鬟就往二门上去,待看清求见之人,惊愕地愣住了,求见她的人居然是饶紫云。这饶紫云与王妃不和,又一向眼高于顶,今天突然跑来求见她这个婢女,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采薇眸光微转,故意放重脚步,笑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饶姨娘,姨娘怎么到这儿来了?”饶紫云到王府是有事要见何轻语,只是王府门第森严,以她的身份根本没资格见到何轻语,塞了几两银子给守门婆子,又谎称是采薇的老家嫂子,这才把采薇给诓了过来。

从二门上传信到内宅,再到采薇出来,这中间足足用了半小多时辰,饶紫云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只是她出来一趟不容易,又有事在身,只能耐着­性­子在门上等着。

听到采薇的声音,饶紫云转身看去,见采薇笑吟吟走了过来,身上穿着簇新的淡紫­色­撒花缎面交领马甲,白­色­交领纱衣,下系着淡紫小裙和白­色­长裙,头上簪着一对银鎏金嵌宝珠的蝴蝶簪,左髻斜Сhā着朵粉紫­色­海棠花,耳上戴着镶银紫水晶长耳坠。

采薇这身打扮,比起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富贵几分,看得饶紫云又是嫉妒又是恨,凭什么一个奴才也有这么好命?咬咬牙,道:“我想见见王妃,请采薇姑娘帮我通传一声。”

“姨娘要见王妃,只要照规矩从正门递帖子进来就行了,不用找我的。”采薇笑道。

“采薇姑娘不愿意通传,我也不勉强。”饶紫云抬手整了整并没松散的髻争,斜睨着采薇,语气一转,“只是等徐家出了事,到时候王妃怪罪起来,采微姑娘一定会后悔今天将我拒之门外。”

采薇挑眉,冷笑道:“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我是妾,出来一趟不容易,你觉得我有空在这里危言耸听吗?”饶紫云反问道。

采薇眸­色­微沉,想了想,道:“你跟我来。”

饶紫云­唇­角微扬,闪过一抹诡异的笑容。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隰桑院,采薇站在门外道:“王妃,饶姨娘有要事求见王妃。”

“让她进来。”何轻语清脆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采薇把饶紫云领进屋,饶紫云并没有对何轻语行国礼,而是把手放在腰间,随意地比划了一下,权当给她请了安。何轻语没有跟她计较,淡淡一笑,等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添香给她沏上热茶,才问道:“小嫂子今日前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怀孕了。”饶紫云摸着依旧平坦的腹部,笑盈盈地道。

何轻语盯着她的肚子,“几个月了?”

“一个月。”饶紫云斜眼看着何轻语,隐隐带着几分挑衅。

何轻语脸­色­微变,手上一颤,杯中的茶水晃了几滴出去。采薇几个也神­色­紧张,死死地盯着饶紫云的肚子。

饶紫云见何轻语变了脸­色­,脸上的笑意更浓,轻轻地摸着腹部,“王妃,你说这件事若是被御史大人知道,会怎么样?”

“你的目的是什么?”何轻语沉声问道。

“我要做徐家的三少­奶­­奶­。”饶紫云摸着肚子,“我用我的孩子换一个正妻的名分。”

“大汉律法严禁以妾为妻。”

“徐偃没写过纲妾文书,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妾。”

“聘为妻,奔为妾。无媒芶合更下贱。”何轻语冷笑道。

“也就是说,你不肯帮我了。”饶紫云冷笑,眼中流露出很毒的凶光,“那就休怪我不讲情意了。”

何轻语看着饶紫云起身往门外走去,淡淡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饶紫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何轻语,嘲讽地笑道:“我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去御史大人那里递状子。百行孝为先,出了这种有韦孝道之事的徐家,皇上会如何处置他们呀?”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徐家倒霉,你也沾不了光。”何轻语提醒她道。

“我一条命换徐家上上下下这么多条命,值了。”饶紫云恨声道。

何轻语看了她一眼,睥底渗出冷冽的寒光,道:“你认为你还有机会见到御史大人吗?”

“何轻语,我敢进来找你,又岂会没有后招防备你?”饶紫云扬­唇­得意的笑,“我的婢女看着我走进汾阳王府的,一个时辰后我还没出去,她会替我去御史大人那儿告状。”

采薇悄声退出了房,派人去府门外找那个婢女。

“饶紫云,说你笨,你还不信。没有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当证据,你的婢女就是告到皇上面前去都没用。”何轻语嗤笑道。

没有孩子,婢女的状告不准。饶紫云不聪明,但也不笨,想到这里,嚣张的气焰一下熄灭,惊恐地瞪着坐在那里优雅喝着茶的何轻语,嘴角颤抖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本宫今天才把王爷的一个宠妾送到应天府的大牢。”何轻语勾起一抹冷酷的微笑,“本宫要处置一个人,有的是办法。”

“你不能处置我,我是徐家的人,我要见老太太,我要见三老爷,我要见偃哥哥。”饶紫云尖叫道。

“好,我带你去见他们。”何轻语冷笑,“子衿,叫他们备车。”

“是,王妃。”子衿转身出去。

“你们去把她绑起来,堵上嘴,我不想听到她胡言乱语。”何轻语吩咐道。

“何轻语,你不得好……”绿穗几个上前绑住了乱喊乱叫的饶紫云,堵上了她的嘴。饶紫云倒在地上,怒瞪着何轻语。等到府门外的那婢女被抓住,跟她一样丢进车来时,饶紫云眸­色­黯淡,面如死灰。

何轻语昨儿才来,今天又到,徐母不免感到有些担忧,怕何轻语是在汾阳王府受了气,等看到被堵着嘴押进来的饶紫云,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何轻语把事情前因后果一说,徐母气得半死,用手捶打软榻,怒骂道:“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孽障?”

秦氏上去给徐母顺气,柔声劝道:“三弟还小,那里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必是被人骗住了,老祖宗犯不着为这种居心叵测的女子生这么大的气。”

何轻语侧脸撇撇嘴,对秦氏的说话并不赞同,徐偃不上床,饶紫云能来强的?

徐母的气没消,气喘吁吁地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从小到大把他当成宝贝一样的疼爱,想不到养大了,竟是这么一个下流种子!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老祖宗,唯今之计,是想个法子把事情给遮掩住才好哇!”事情已经这样了,生气与事无补,李氏道。

徐母气过之后,也冷静下来,道:“这件事多亏了语儿,要不然我们家就大祸临头了。”

“谁说不是呢,要没语儿,这事就闹腾大了。”李氏拉着何轻语的手,“语儿,谢谢你啊!”

何轻语笑了笑,道:“大舅母说这话就见外了。”

这毕竟是徐家的家事,何轻语略坐了坐,就告辞离去,至于徐母她们会如何处置饶紫云和徐偃,她无心过问,回府静等结果。

第四十六章

初夏的夜晚,微微透着丝凉意,下弦月斜斜地挂在黑­色­的天际,月光淡淡地照在园中的花草树木上,在地面上留下错乱斑驳的影子,王府内外一片寂静,各院子里的灯相继熄灭,只有隰桑院红烛高燃。

言庭羲跟往常一样,二更以后才回府,不同的就是,平时,何轻语都已经睡下,而今天尚在灯下看账本。

“语儿,别看了,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明天再看,这个时辰你该睡觉了。”言庭羲用手按住桌上的账本。

“好,听你的。”何轻语借着看账本等他回来,现在言庭羲已经回来了,这账本当然就留到明天再看,轻轻地合上账本。

添香和缃儿行礼退了出去。

言庭羲­唇­边露出了然的微笑,问道:“娘子,有什么事要跟为夫说?”

他问的直接,何轻语回答地爽快,柳眉微挑,道:“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我把你的爱妾方素琴送进应天府了,还给她按着个妾室谋害正妻的罪名。第二件事,就是醇王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妾室谋害正妻,这个罪名很名副其实,不知娘子是怎么想到的?”言庭羲伸手抱起何轻语,一个转身坐下,顺势把她放在大腿上。

虽然已经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但是这个亲密的姿势,还是让何轻语羞红了脸,挣扎着要站起来。言庭羲紧紧搂着她的纤腰不松手,嘴凑到她耳边,出言威胁道:“娘子若要起来,第二件事,为夫拒绝回答。”

何轻语恼羞地瞪了他一眼,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放弃了挣扎,道:“打一开始,我并没想这么深,只以为她被困在府中出不去,求上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虽然她救人的心思不单纯,但那时她自家的事,与我没关系,可经母妃一提醒,我才觉得事情不是我想象中的那般简单,以她那高傲的­性­子,要求也去求太妃和你,而不是求我这个她一向瞧不上眼的王妃。她之所以来求我,是因为这么做既可以让你觉得我没有分析事情的能力,不知道轻重,不是一个好的当家主母,无法为你管好这内宅。又能让你盛怒之下去找她算账,而她就可以拿孝道、亲情来当说辞,让你无法对她动怒,还能得的你的怜惜,弄个侧妃或者夫人当当。”

“娘子分析的很对,只是娘子一向心软,这次为什么会这么狠心,将她送去应天府?”言庭羲紧紧地搂着她,下巴抵着她披散开的长发上,闻着她发间散发的淡淡的幽香,狐狸眼微微眯起,喉结上下不停地起伏。

“心软也是要看对象的。”何轻语挑眉,冷哼一声,“像方素琴这种人,不值得我为她心软。”

“我家娘子长大了。”言庭羲的手隔着衣物按在何轻语的胸前,一语双关地道。

何轻语恼怒地排开他的手,斜眼看着他,故意问道:“言庭羲,我把你的爱妾送走了,你就不生气吗?”

“这件事辛苦娘子了,为夫会补偿娘子的。”言庭羲没有回答何轻语的问题,不过他笑嘻嘻的表情,说明他没有生气,甚至对这件事也不是很在意。

何轻语翻了个白眼,再次排开他的手,“你可不可以正经一点?我们在说正事。”

“好,我们说正事。”言庭羲的手回到何轻语的腰上,“娘子要说什么正事?”

何轻语瞪了他一眼,道:“该你说醇王的事了。”

“醇王用传国玉玺保住了陈烁的命和爵位。”言庭羲一句话解决问题,抱起何轻语就往卧室走去,“正事说完,我们睡觉!”

这男人就知道睡觉!何轻语气极,举手捶打言庭羲,“我话还没问完呢!”

“你还要问什么?”言庭羲低头看着怀里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生气弄得小脸通红的何轻语,­唇­角勾起一抹坏笑。

“自古就有父死子承,兄终弟及的说法,先帝就不怕醇王舍了四皇子,自己登基称帝吗?”

“先帝对此是有所防备的,把三皇子和陈煀调离南京,一来可为了给四皇子登基清除障碍,二来又可让他们来制约醇王。”

三皇子和陈煀手握重兵,若是拥兵自立,或者打回南京城,醇王的皇位就坐不稳了。何轻语低声骂道:“他可真是只老狐狸!”

“娘子,这朝堂上的事,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言庭羲笑道。

“那醇王现在怎么样?”何轻语换了问题。

“皇上赐他毒酒一杯。”

何轻语的眼底隐有忧­色­,醇王是自作孽不可活,一死百了,可怜的是被他连累的陈烁,虽然保住了爵位,但仅是不同往日,他的处境连闲散王爷都不如,以后的日子不知道要怎么熬下去。

就在何轻语为陈烁担忧的时候,言庭羲已经把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并解开她睡衣上的衣带,露出绣着蝶戏牡丹的水红­色­肚兜,小巧的肚兜系带在白皙的脖颈上,衬得她肌肤更加莹润光泽,白皙如云。两人是夫妻,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红烛摇曳,被浪翻滚,满室春­色­。

云雨停歇,言庭羲从何轻语身体内退了出来,将她揽入怀中。何轻语疲惫地闭上眼睛,依偎在他的胸前,只觉得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被拆开揉碎了一般,没有一处不酸痛的,浑身上下都是汗。

“娘子,可还记得茶楼那场大火?”言庭羲问道。

“嗯。”何轻语哼了一声,疲倦的只想睡过去。

“火是醇王派人放的,他想借机烧死你。”言庭羲语出惊人。

何轻语惊骇地睁开双眼,猛地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火是醇王派人放的,他想烧死你。”言庭羲伸手一勾,把何轻语重新带回怀里,与她面对面,“娘子,他不是什么好人,他和岳父相交也是有目的的,他的死是罪有应得,你不要为他的死感到难过。”

何轻语挑了挑眉,知他误会,也不解释,笑了笑,把锦被拉好,道:“睡吧,好晚了。”

言庭羲在她额头上轻啄一下,含笑拥着她,沉沉睡去。

窗外,夜­色­迷离朦胧,令人沉醉。

清晨,窗外的晨光斑驳地透过窗格,照­射­进来,落在地面和家具上,给屋里平添了几分温暖的柔光,何轻语窝在言庭羲的怀里一夜好眠,睁开眼,见睡在身边的言庭羲还没醒来,看着他凿刻般的侧脸,目光流转,透出一点俏皮,捏起一缕发丝,在他的鼻尖拨弄。

“阿嚏!”言庭羲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从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看见何轻语近在咫尺的小脸,一把抱住了她的腰,“淘气的丫头,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已经不早了,还不起来,你该上朝了。”何轻语偏开脸,躲开言庭羲凑过来的­唇­。

“今天我休沐,一会陪着你上街,好不好?”言庭羲的­唇­落下何轻语的耳畔,说话间呵出的热气让何轻语耳边一阵奇痒,一直痒到心底深处。

“你要带我去哪里?”何轻语挑眉问道。

“随便逛逛,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好不好?”言庭羲­唇­角微扬,露出蛊惑人心的笑容。

“好!”何轻语眸光流转,扬­唇­浅笑。

言庭羲松开手,让她起来穿上中衣,扬声唤婢女进来伺候着穿衣梳洗,两人用过早膳,给太妃请过安,就离府逛街去了。

蓝天白云,微风清凉,是个逛街的好天气,何轻语戴着浅蓝­色­的帷帽和言庭羲并肩而行,在街上悠闲地四处逛了起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热闹非凡,大片的阳光落在青石地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皇位的更替,没有影响到南京城的繁华。

“这枚发钗好漂亮,做工­精­细,款式别致。”何轻语站在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拿起一枚银钗,赞不绝口,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言庭羲二话不说,掏钱付账。何轻语­唇­角微微扬起,眼底染上一抹笑意,继续朝前走,一路逛下来,买了一堆小玩意。

“娘子,逛了这么久,累不累,要不要去吃点东西?”言庭羲含笑问道。

逛了这么久,的确有些饿了。何轻语眸光微转,看到街边有一个卖豆腐脑的小摊子,“我们去吃豆腐脑。”

言庭羲眸光微闪,牵起何轻语的手,走到摊子边坐下。何轻语对子矜几个道:“你们几个坐下一起吃吧。”

“谢谢主子。”子矜几个在另两张桌子边坐下。

添香走过去交代老板送来几碗豆腐脑,等了一会,老板就用托盘送了过来,把豆腐脑放在桌子上,客气地道:“客官请慢用。”

豆腐脑是用粗瓷大碗装着,卖相不是很好,何轻语故意无视言庭羲微变的脸­色­,撩起面纱,小口地吃了起来。

言庭羲含笑看着何轻语像馋猫一样转眼就吃了大半碗,伸手帮她把额边下来的汗水擦掉,“很好吃?”

“味道不错的。”何轻语挑眉,“大少爷,就赏个脸,尝尝看吧!”

言庭羲听话的吃了一口,微微浅笑。

何轻语把汤也喝光光,才放下碗,舔了舔嘴巴,惬意地眯起双眼,真是­唇­齿留香。

言庭羲也刚好吃完那碗豆腐脑。

“好了,吃罢了,有力气了,我们继续逛街!”何轻语­精­神抖擞地道。

“还要逛?”言庭羲佩服何轻语的体力,他都吃不消了,她还这么­精­神。

“你想食言啊?”何轻语斜睨他一眼。

言庭羲轻笑出声,道:“夫人想去哪里,为夫今日全部奉陪。”

“那就走吧!”何轻语­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精­光。

第四十七章

烈日如炽,何轻语撑起了刚刚买的那把画着兰花的油纸伞,“要和我一起打伞吗?”

“那是女人才做的事。”言庭羲坚持男儿的豪迈气概,宁可被烈日暴晒,热的汗水直流,也不肯到伞下去。

何轻语斜睨了他一眼,抿­唇­浅笑,悠闲地撑着伞,缓步走过长巷。前面传来了吵闹声和议论声,还围着一堆看热闹的人。

“我们去看看。”何轻语拉起言庭羲的手,往人群里挤。言庭羲看着她笑得有几分无奈,这丫头好奇心太强了。

被围在中间的是一男一女,女的趴在地上,满脸泪水,双手紧紧地护在肚子上。男人一直用脚在踢她,嘴里骂骂咧咧,“你个贱人,你这该死的贱人!快说,你肚子里这个野种是谁的?那个­奸­夫是谁?”

女人紧紧咬着双­唇­,倔强地不发一言。她的态度,让男人怒上加怒,对着女人又是一顿拳打脚踢,脚更用力地踢向她的肚子。

“求求你别再打了,求求你饶了我吧!求求你别再打啦!”女人仰面可怜兮兮地哀求男人,一只手护着肚子,一只手抓着男人的衣角。

“贱人,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女人,你还敢求饶!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不是男人!”男人的怒火更旺,一脚接一脚地踢过去,又狠又重。围观的人没有要出面帮她的意思,冷眼旁观,窃窃私语。

“大婶,这是怎么回事?”何轻语扯着旁边的­妇­人,问道。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叫春娘,一个月前嫁给了鲁太生,谁知道她肚子里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像她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打死活该。”­妇­人满脸鄙夷地道。

原来是这样,难怪没有人为这女人说话。像春娘的这种情况,就是在现代尚且无法容忍,何况在这个封建社会。

不过这女人虽然有错在先,但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被打死,何轻语于心不忍,向前几步,高声喊道:“住手,不要再踢了。”

“你是谁?敢来管老子的家事!”那个叫鲁太生的男人停了下来,瞪着牛眼,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衣着华丽,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太太,稍减了几分怒­色­。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是想劝大哥几句,大丈夫何患无妻,既然她有别的男人,又有了那个男人的孩子,你打死她也于事无补,还不如成全她,也成全自己,休了她,让她去找她的男人,而大哥另求淑女婚配,这样岂不是比你打死她,弄得人财两空更好?”何轻语道。

言庭羲眸底闪过一抹异­色­。

“这位夫人,谢谢你的好意,只是这个贱女人,害我丢尽了面子,不打死她,这口恶气我咽不下去。”鲁太生咬牙切齿地道。

“打死她,你这口恶气就能咽下去了?”何轻语反问道。

鲁太生语结。

“大哥,退一步海阔天空,与其跟她怨恨地过一生,不如另找贤淑的女子开心地过一生,你放过她,也等于放过你自己。”何轻语劝道。

鲁太生低头,沉吟不语。子矜上前扶起瘫倒在地上的春娘,她感激地看了子矜一眼。

“太生哥,这位夫人说的对,没必要为这种女人生气,打她一顿出了气,休掉她,再找一个好的。”

“就是,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到处都是!”

“离了蒋屠户,难道就要吃带毛的猪。鲁太生,没了这个贱女人,你可以找一个好的。”

有认识鲁太生的人都出言帮着劝解,鲁太生皱着眉,静静地听着众人的话,半晌,拱手对四周行礼,道:“谢谢诸位的劝解,大家的好意,我鲁太生明白,今天我就当着大家的面写休书,休了这个女人,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好!”围观的人齐声叫好。

何轻语啼笑皆非,休妻也能叫好!看了一眼站在子矜身边的春娘,她低着头,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鲁太生从一个卖画的摊子上借来笔墨,大笔一挥,写下了休书,丢进春娘的怀里,“滚!”

春娘用双手紧紧地把休书按在怀里,胆怯地瞄了一眼鲁太生,向后退开了几步。鲁太生再次向何轻语道谢后,就转身离去,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没有人去理会春娘。

“娘子,我们可以走了。”一直没出声,看完整出戏的言庭羲走过去,牵起何轻语的手。

“等一下。”何轻语把手抽了出来,走到春娘面前,“你去找孩子的父亲吧,这件事,不该由你一个人承受。”

春娘抬头看着何轻语,眼泪在眼眶打转。

做错事是要承担责任的,何轻语盯了春娘一眼,转身走向言庭羲,扬­唇­浅笑,“走吧!我们继续逛街。”

“娘子,我们吃了晚膳再回去,怎么样?”言庭羲笑问道。

“好啊,我们可以去东瀛酒楼的分店吃,那里你还没去呢。”

“好,就去那里。”言庭羲欣然同意。

“夫人!夫人!”春娘追了上来。

护卫伸手拦住春娘,不让她靠近何轻语。

“有什么事?”何轻语回头看着她,淡淡地问道。

春娘跪了下去,磕头道:“夫人,你是好心人,请您帮帮春娘吧!”

“是我劝鲁太生给你休书的,我会是好心人吗?”何轻语微微挑眉。

“如果不是夫人相劝,奴家早就被他打死了。”春娘的头磕在青石板上,咚咚作响,“夫人,春娘无人可求,只能求夫人帮帮春娘!”

何轻语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微微挑眉,道:“有什么事,你起来再说。”

春娘用手撑在地上,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额头已磕出了血,加上她先前被打得肿胀的脸,更加的惨不忍睹,卑微地躬着身子,道:“夫人,那边有家茶楼,请夫人到那里坐坐吧!”

“去那边茶楼坐坐?”何轻语侧脸看着言庭羲,询问他的意见。

言庭羲微微颔首,晒了这么久的大太阳,去茶楼歇歇脚也好。

茶楼装修的不错,只是茶客很少,稀稀拉拉两三桌客,那个茶博士看到他们一行人走进来,两眼发光,就像看见了金元宝。

因为有事要谈,便要了间雅座,入座上茶。何轻语端起茶杯,拨了拨浮茶,小抿了一口,直皱眉,难怪生意这么差,茶是陈年旧茶,水里带着泥味。何轻语喝惯好茶,再喝这样的劣茶,难以下咽,便搁下茶杯,抬眸看着春娘,道:“好了,有什么事,你说吧。”

春娘又跪在了何轻语面前,哭诉道:“夫人,奴家没有地方可去。”

“然后呢?”何轻语冷冷地盯着春娘,这个女人难不成想赖上她?

春娘趴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何轻语皱紧了双眉,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呀?

言庭羲­唇­边闪过一抹笑意,喝着那难以下咽的茶水,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看戏。

“有什么事就快说,我家主子可没空在这里听你哭哭啼啼的。”添香不耐烦地道。

“奴家失礼了,请夫人恕罪。”春娘抹去脸上的泪水,“夫人,奴家的爹娘也过世多年,奴家依附兄嫂而活,两个月前,兄长病逝后,嫂嫂就把奴家强行嫁给鲁太生。”

“你已有了相好的人,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你嫂嫂?”何轻语扫了一眼她的肚子。

“奴家没有相好的人,奴家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春娘哭得更加伤心。

何轻语一愕,“这是什么意思?”

“三个月前,奴家被人沾污了……呜呜呜。”春娘掩面痛哭,泣不成声。

何轻语同情地看着她,叹了口气道:“你没有报官吗?”

“奴家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奴家醒来的时候,就在路边。”

“太可恶!”何轻语怒形于­色­,用力一拍桌子。

“娘子,别这么生气。”言庭羲拍了拍何轻语的手,“春娘,你把当天的事,详细地说一遍。”

春娘努力回想道:“奴家记得那是正月十九,奴家交了绣活,领了工钱出来,天­色­已晚,又下着雪,奴家急着回家,就从永康巷穿了过去,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言庭羲屈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道:“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

“春娘,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找出坏人来。”何轻语相信言庭羲的能力,信心十足地道。

“奴家谢谢老爷,谢谢夫人。”春娘又磕了三个头。

“你不要再磕头了,你头上在流血。春娘,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劝鲁太生休了你,真的很对不起,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你尽管说。”何轻语愧疚地道。

“夫人请不要这么说,刚才若不是夫人出言相救,奴家已经被他打死了。奴家不求夫人别的事,只想问问夫人家里需要不需要下人,奴家什么都会做,只要有地方住,有饭吃就行了。”春娘怯怯地看着何轻语。

让春娘进汾阳王府是不可能的,那些店铺安排一个人进去做事,倒是不难。

“我刚听你说,你会绣花是吗?”何轻语问道。

“是,奴婢会绣花。”春娘从怀里抽出一块丝帕,改了称呼,恭敬地呈到何轻语面前,“这是奴婢绣的,夫人请过目。”

何轻语接过丝帕,绣了一枝迎春花,虽然花叶用的丝线很明显不是同一种丝线,但是绣活很­精­致,微微一笑,道:“添香,你送她去青稞那里。”

“是,主子。”添香应带着一个护卫送春娘过去。

解决好春娘的事,走出茶楼,何轻语道:“子矜,明天请方叔过来买下这间茶楼。”

“是,主子。”子矜应道。

言庭羲看着何轻语,笑问道:“你要­干­什么?”

第四十八章

“开茶楼啊。”何轻语环顾四周,“这里很繁华,人流量也很大,生意一定很好。”

“在我们没进去前,茶楼里面只有六个茶客,这叫生意很好?”言庭羲揶揄地问道。

“做生意,有人亏有人赚,而我就是做生意赚钱的那个人。”何轻语笑得眉眼弯弯,“这间茶楼将来一定会像清江楼一样赚钱。”

“说到赚钱,就笑得这么开心。”言庭羲看了眼护卫们手上的东西,“嗯,花钱也很大方。”

“赚了钱当然要花,只要赚的钱比花的钱多就行了。”何轻语放下帷帽上的面纱,撑开了油纸伞。

“有道理。”言庭羲笑道。

“那当然。”何轻语咯咯一笑,向前走去。

在街上又转了一圈,买了一堆小玩意,看看天­色­差不多了,乘马车去东瀛酒楼的分店。

分店比总店占地面积要宽了两倍,不是酒楼模样,而是一处­精­致园林,进门是大片的樱花,不是花期,没有樱花可赏,少了一分雅趣。一条小径曲折地通向后园,在小径的尽头是一个池塘,池水清澈,荷叶翠绿欲滴,或红或白或粉的花苞亭亭玉立在池中,一群锦鲤游弋其中,忽东忽西。

木­色­氤氲的和室依池而建,装着朦胧的半透明障子纸拉门和隔窗,铺着散发着稻草香味的榻榻米,屋内用­精­致的挂饰和器皿做着点缀。

因为是用餐的时辰,和室里几乎都有客人,生意非常好。掌柜的将何轻语和言庭羲请进了一间空着的和室内,等何轻语点了菜,行礼退了出去。

“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都下去吃东西吧!”何轻语笑道。

“是,主子。”众人退了出去。

“这里是你的主意?”言庭羲盘脚坐在竹席上。

“嗯哼。”何轻语笑得眉飞­色­舞,倒了杯茶,退到他面前。

“生意这么好,赚了很多钱?”言庭羲抿了口热茶,笑问道。

“这是商业秘密,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

“别人?我是别人?”言庭羲皱眉,不悦地瞪着何轻语,“何轻语,我是你夫君。”

何轻语撇撇嘴,道:“我知道你是我的夫君。”

“那就告诉我,你赚了多少钱?”言庭羲执着地问道。

“王爷,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身为夫君的打听娘子赚了多少钱,是很没出息的事哟!”何轻语看着他,挑起一边柳眉,“我家的王爷,应该不会这么没出息吧?”

言庭羲神­色­一僵。

何轻语俏皮地笑了起来,眼波流转,为成功堵上他的嘴而得意。

“你很得意?”言庭羲挑眉。

“没有呀!”何轻语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好,我不问了。”言庭羲把头偏开。

何轻语研究了一下他的表情,“你生气了?”

“没有。”言庭羲不承认。

何轻语脸上的笑意更深,心情好了很多。言庭羲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眸光闪烁不定,­唇­边一抹诡异的笑转瞬即逝,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伙计把菜肴送了上来,在用膳的过程中,言庭羲出去了一趟。用过晚膳,何轻语吃饱喝足地走了出来,却没看到马车停在门外,奇怪地问道:“马车呢?”

“马车先回府了,我们骑马回去。”言庭羲道。

“骑马?”何轻语看着身上的紫­色­长裙,“我穿的是长裙,不方便骑马。”

“没关系,你侧坐就行了。”言庭羲自信地笑,“放心,有为夫在,不会把你摔下去的。”

“侧坐?”何轻语皱眉,看着那匹高大的马,“怎么坐?”

言庭羲笑而不答,伸出一只手搂着她的腰,用力把她抱住,另一只手拉住缰绳,脚踩在马镫,一用力,跃身上了马。

“啊!” 何轻语突然腾空,失声尖叫,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再睁开眼时,她已稳稳地侧坐在马背上,窝在言庭羲的怀里。

“如何?”言庭羲得意地扬起灿烂的笑容。

“不如何。”何轻语气恼地白了他一眼,拍了拍胸口,“你吓我一跳!”

“为夫就那么不值得信任?”言庭羲一夹马肚子,马儿扬起马蹄,向前跑去。

这样的骑马方法,让何轻语非常的紧张,全身紧绷,伸出手紧紧地搂着言庭羲的脖子,怕他一不小心,把她摔下去。

何轻语紧张兮兮的模样,让言庭羲愉悦地扬起了­唇­,笑得有几分得意,有几分狡诈,脚下一用力,马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好在天­色­已晚,街上没有多少行人,没有惹出风波。

“你就不能骑慢点吗?”何轻语感觉她就要被颠得飞出去了,抱怨道。

“娘子,你要相信为夫的骑术!”言庭羲不但没降慢速度,一抖缰绳,反而加速。

“啊!”何轻语被这么快的奔跑速度给吓坏了,死死地搂住言庭羲的脖子,整个人都依偎进他的怀里,呼吸急促,脸­色­有些苍白。

“娘子放心,为夫是绝对不会把你摔下去的。”言庭羲收紧右臂,将何轻语紧紧地圈在怀里,“要是把你摔下马,为夫就没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了。”

何轻语放松了手臂,稍微离他远一点,仰起脸看他,见他一脸的得意,笑得十分开心,勃然大怒,“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是想看我出丑对不对?”

“不对。”言庭羲见她动怒,怕惹急她,坚决否认。

何轻语冷哼一声。

“为夫只是想跟娘子共乘一骑。”言庭羲的语气透着委屈。

何轻语板着小脸,她才不会相信他所说的话,什么共乘一骑,他就是想故意吓她,他在报复,报复她不肯告诉他赚了多少钱,这个小气的男人,真是太过分了!居然用这么危险的方法来吓她,何轻语越想越气,气极,张开嘴咬住了言庭羲胸前的一块­肉­。言庭羲勾起­唇­角,笑道:“原来我家娘子不是老鼠,而是只小狗。”

何轻语这下咬得更用力了,恨不得把那块­肉­咬下来。

“娘子,要是为夫运气的话,会把你的牙崩坏的。”言庭羲似乎根本没感觉到痛。

“嗯嗯嗯嗯嗯嗯嗯(牙崩坏是我的事)!”何轻语不惧他的威胁,咬着那块­肉­不松口,用鼻子哼哼。

言庭羲笑出了声,“原来这是娘子表明爱意的方式,好特别,为夫很喜欢,娘子多咬几口。”

“呸,谁向你表明爱意,死不要脸。”何轻语松开了嘴,骂道。

言庭羲哈哈大笑。

笑笑笑,就知道笑!

何轻语翻了个白眼,嘟着嘴生闷气。

回到府中,言庭羲先去沐浴,何轻语听卢五勇家的回了几件家事,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婆子婢女们为了小事扯皮。等言庭羲沐浴回来,卢五勇家的已经出去,何轻语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小丫鬟坐在榻边,用美人棰在帮她捶脚。

“脚酸?”言庭羲明知故问。

何轻语睁开眼,看也不看他,挥了挥手,小丫鬟行礼退了出去。何轻语也不叫人进来伺候,从衣橱里扯出睡衣,就往浴室走去。

言庭羲笑出声,这丫头生气还生得真久。

何轻语在浴室呆了很久才出来,进屋看见言庭羲背对着门,似乎已经睡着了,低低地骂了句,“坏蛋。”

言庭羲并没睡着,听到她骂他坏蛋,扬­唇­无声地笑了。何轻语轻手轻脚地爬上床,从言庭羲身上跨了过去,慢慢地躺了下去。

何轻语躺下背对着言庭羲,言庭羲就从后面环住了她的纤腰,锦袍下坚实的身体紧紧贴在她的后背上。

“你装睡!”何轻语恼怒地想要拉开他的手。

“娘子,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就要出征了。”言庭羲把头埋在她的秀发里,低声道。

何轻语猛地转过身来,“你要出征?为什么?”

“瓦刺大军长驱直入,徐震节节败退。”言庭羲沉声道。

“那什么时候走?”何轻语问道。

“后天。”

“这么快?”

“战事紧急,大军已整装待命,皇上后天会亲自为我们送行。”

“你一定会旗开得胜,凯旋而归的!”何轻语真诚地祝福。

“是,我一定会旗开得胜,凯旋而归的。”言庭羲含着何轻语的耳垂,“娘子,春宵苦短,我们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言庭羲的手指从何轻语的衣衫对襟处伸了进来,顺着她脖子一路游弋而下,抚上了她的胸。颠鸾倒凤,同谐鱼水之欢,共效于飞之愿。觑他云鬓低坠,星眼微朦,被翻翡翠,袜乡鸳鸯。

清晨,言庭羲醒来,看着枕着他胳膊睡觉的何轻语,开心地笑了。何轻语睁开了眼,看到他的笑脸,道:“早!”

言庭羲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早,娘子。”

何轻语打着哈欠坐了起来。

“你再睡会,我先起来。”言庭羲把何轻语按回床上。

“不行,昨天出去玩了一天,今天有很多事要处理。”

“你别太累了。”言庭羲先下了床。

采薇几个听到声音,推门进来伺候。言庭羲洗漱穿戴齐整,回身看见何轻语坐在梳妆台前,采薇站在身后帮她梳理头发。

晨光从窗外泄入,照在何轻语的淡青­色­睡衣上,勾勒出一个飘逸出尘的绝美倩影。言庭羲走了过去,从采薇手里要过象牙梳。

“你要­干­什么?”何轻语从银镜里看到他的举动,不解地问道。

“古人为妻画眉,今日我要效仿古人,为娘子梳发。”言庭羲一下一下地帮何轻语把长发梳顺。采薇几个知趣地退了出去。

“你会挽吗?别把我头发弄得起结。”何轻语怀疑地皱眉。

“不要小瞧你的夫君。”

“也对,你那么多红颜知己,会挽女人的发髻没什么奇怪的。”何轻语扁了扁嘴。

言庭羲眸光微转,正颜道:“只有我的妻子才有资格让我帮她挽发。”

“那我岂不是很荣幸。”何轻语盯着银镜里的言庭羲,略带讽刺地道。

“不是荣幸,而是幸福,娘子,等我出征回来,我天天帮你挽发。”

何轻语垂下眼睑,没有接话。

待何轻语梳洗妆扮整齐,两人共进了早膳,去给太妃请安,言庭羲去了军营,何轻语去了议事厅。

第四十九章

言庭羲出征在即,府中的人心态各异。

言世臣是男人,对建功立业看的要重些,言家又以武传家,言氏一族的子孙长大后都要从军上阵杀敌,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

太妃是母亲.爱子如命,她在意的是言庭羲的安危,她不在乎她的儿子建立多少功勋,她只要他在她的身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然而她不能阻拦他出征的行程,唯有含泪跪在佛前,求大慈大悲的佛祖保佑他平安归来。

何轻语没有亲历过战争,对战争的印象,只停留在电视剧、电影和小说描写中,但是这其中的残酷­性­和毁灭­性­,她是知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意味着死亡,意味着杀戮,战场上的情况更是瞬息万变,生死难定,谁都无法预料战争的胜负,更无法断言战争会在什么时候结束。战场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人命轻贱地如同草芥。

数年前,言庭羲去打倭寇时,他对她来说只是陌生人,她无须在意他的生死,而今,他是她的夫君,又相处了这么久,说不担忧是不可能的。从议事厅回来后,何轻语就靠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美人蕉发呆。

府中最镇定的人应该是郑春芽,她如常地在房里绣花,波澜不惊。许氏姐妹把婢女们赶出了房,躲在里面不知道在商量什么。洪俏丽表现的最为焦躁不安,在屋里来回的打圈,只是她担忧的不是言庭羲的安危,而是怕言庭羲这一去几年不回,她变得人老珠黄,到时府中就会进更多新人,她没办法再争宠,地位难保。

被言庭羲丢在蒹葭院里的两位准姨娘愁容满面,她们的名分未定,言庭羲这一走,她们的处境就更加的不堪,偏偏又逢国丧,她们就算想求言庭羲给她们名分都不可能,但是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在府中虚度年华。

众人心思各异地过完这一天,等言庭羲从军营回来时,已近黄昏,五位郡主和郡马带着孩子们赶了过来,为他饯行。用过丰盛的家宴后,又闲聊了数句,才各自散开。

走出院门,言庭羲拉起何轻语的手,道:“娘子,陪为夫去园子里走走。”

何轻语柔顺地点了点头,任他牵着她的手,沿着小经缓步前行。天上没有月亮,繁星布满整个夜空,花草中有小虫在鸣叫。

“娘子,为夫走后,你要多劝着母妃,不要让母妃太过忧心。静静地走了一段路,言庭羲开口道。

“太妃那里我会好生侍奉的,你放心。”何轻语柔声道。

“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府上的人不听话,就打发出去,另买好的进来使。”

“内宅的事,我会看着办的。”

“语儿。”言庭羲伸手搂她的腰,顺势一带,把她圈在怀抱中,低下头,看着她明亮的双眸和美丽的小脸,不舍地轻叹,“语儿,真想带你一起去。”

“王爷,你见哪个将士打仗是拖家带口的?”何轻语没想到言庭羲儿女情长起来,哑然失笑道。

“坏丫头。”言庭羲一番情意就这样被何轻语给糟蹋了恼羞成怒,俯身吻上那带笑的­唇­,用力地吮吸着,啃咬着,惩罚她不知好歹。

跟随在后的婢女们无声地窃笑,全都侧过身去,不好直视亲昵的两位主子。

“那边两个是谁?鬼鬼祟祟的要做什么?”子衿突然厉声喝问道。

这突如其来的喝斥,让亲密贴在一起的双­唇­分开,不过言庭羲并没有放开怀里的佳人,抬眸看清子衿喝斥的是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少女,刚刚还柔情似水的双眼凝成寒冰。

“玉芝,怡屏见过王爷,王爷金安万福!”两个少女低垂敛目向言庭羲行礼,却故意忽略被言庭羲圈在怀中的何轻语。

言庭羲不发一言,抬手帮何轻语垂落下来的碎发抚到耳后。何轻语眸光微转,依在他的怀里,不动声­色­,看他如何处理此事。

“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子衿明知两人的身份,却故意装着不知,板着脸盘问道。

“王爷,我是玉芝(怡屏),我是……” 两人语结,要怎么回答才好呢?这时她们才意识到她们身份尴尬的让她们无法说出口。

“娘子,为夫累了,我们回房歇息去。”言庭羲搂着何轻语转身就往回走。

“王爷!”玉芝和怡屏不甘心地叫道。王爷怎么能对她们视而不见呢?虽然王妃是很漂亮,但是她们也不差呀!玉芝拉着怡屏的手,跑到言庭羲和何轻语的面前,跪例在地,“王爷,妾身姐妹进府是为了侍奉王爷,王爷怎能时妾身不闻不问?”

何轻语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敢用这种口语和言庭羲说话的女人,少之有少,郑亲王这位庶女胆子不小啊!

言庭羲微微眯起双眼,脸­色­­阴­沉,“你们这是在责问本王?”

“妾身不敢!妾身姐妹进了王府,从此就是王府的人,定然会一心一意侍奉王爷,还请王爷怜惜。”怡屏连忙补救,汾阳王可是连姨丈都忌惮的人物,她们更加得罪不起,若是被送了回去,她们的下场将会是悲惨的。

“这里是汾阳王府.想清楚谁才你们的主子。”言庭羲神情漠地道。

内宅之中,以主母为尊。刚才她们只给王爷请安,却没给王妃请安,才会惹怒王爷。怡屏扯了一下玉芝,向何轻语磕头,恭敬柔顺地道:“妾身见王妃,妾身不知王府规矩,没有给王妃请安,失了礼数,是妾身的不敬。从今往后妾身会克尽职守,晨昏定省。王妃若有差遣,请尽管吩咐,妾身定会尽心尽力侍奉王妃。”

愧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人才,这见风转舵的本事还真不错。何轻语知道她们进府是身不由己,也不去为难她们,淡淡一笑,道:“不必了,我喜欢清静,你们无事不要来打扰。”

“王妃说的话,你们听明白了?”言庭羲冷冷地问道。

“妾身听明白了。”玉芝和怡屏应道。

言庭羲再不理会她们,搂着何轻语,越过地上眼巴巴的女人,缓步慢行,渐行渐远。

“王爷。”玉芝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甘心地在后面喊道。怡屏神­色­黯淡,她们来到汾阳王府都有一个多月了,王爷对她们弃之不理,当她们是摆设,别说侍寝,连召见一面没有,要不是今夜,她们买通那些婆子,还不知几时才能见上他一面。

子衿使了个眼­色­,婢女们一拦住了玉芝,将她们送回了蒹葭院。子衿又找来卢五勇家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卢五勇家的气得脸发青,等子衿离去,她就把看守两人的婆子婢女们拖出去各打了十板,罚了一个月的月钱,又告诫了一番,才让她们回蒹葭院继续当差。

何轻语对这个小Сhā曲并没在意,和言庭羲回到隰桑院,沐浴更衣后,拿出了个紫檀木匣子,递给言庭羲,“这个给你。”

言庭羲接接过匣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放了一匣子的银票,“语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从来都没问过我赚了多少钱,昨儿突然问我,我觉得八成是军饷不够,你才问的,所以就叫人取了五十万两出来。”何轻语看着那一匣子的银票有些­肉­疼,嘟了嘟嘴,“等你有了钱,记得一定要还给我。”

“傻丫头,就会胡思乱想。”言庭羲放下匣子,把何轻语搂进怀中,“昨天,我只是随口问问,军饷早已备齐。”

“真的吗?”何轻语仰面看着他,眸光清亮。

“当然。”言庭羲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何轻语此举让他感动万分,“语儿谢谢你。”

“不谢。”何轻语笑得眉眼弯弯,她的五十万保住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言庭羲刚一动,何轻语就跟着醒来了服侍他穿衣,送他到门口,犹豫了一下,拉着他的衣袖,“我去送你。”

“大军是从校场出发,你不能进去。等我回来时,你去城外接我。”言庭羲用力抱住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几乎要把何轻语的腰给折断,良久,他松开了手,“娘子,为夫走了。”

何轻语看着言庭羲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轻咬着下­唇­。

“奴婢听外面的人说,王爷是战神,战无不胜,王爷一定会打败那此瓦刺人平平安安的回来的,你就放心吧!” 采薇把一件披风搭在何轻语的肩上。

“嗯。何轻语点了点头,言庭羲他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大汉朝天顺元年五月初三辰时,身穿明黄|­色­箭袖劲装的天顺帝乘着御马,在数千禁卫军的簇拥下,从皇宫出发,来到了校场之中。他飞身下马,步履稳重走上阅兵将台,拨出在腰间的宝剑,高高举起。

文武百官、禁卫军以及三万将士下跪,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劲风吹拂,战旗飘扬,在震天的呼喊声中,天顺帝面­色­沉肃,从内侍官手中接过帅印和兵符,大声道:“言爱卿何在?”

“末将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言庭羲一袭黑­色­盔甲,身披紫­色­战袍,单膝跪在天顺帝身前,双手接过帅印及兵符,高举过头。

“天佑大汉大汉必胜!“将士们吼声如雷。

战鼓齐擂,言庭羲跃上战马,再向台上的天顺帝行军礼,拨过马头,彪骑营的将士们军容齐整,纷纷翻身上马,紧随玄­色­的帅旗而行。

马蹄扬起漫天黄土,在天顺帝的殷切地目光下,汾阳王言庭羲率兵出征,去迎战瓦刺大军。

第五十章

没有言庭羲这个祸害在家,姬妾们彻底安静下来了,不再四处乱窜,乖乖地窝在房里。何轻语的生活没有多大变化,除了每天给太妃会早起陪她用早膳,晚膳后陪她念半个时辰的经,其他都没改变,每日准时去议事厅议事,打理外边的生意。最让她高兴的是,晚上没人折腾她,能独占大床,舒舒服服的一觉到天明。

在言庭羲离京五天后,在湖南治水赈灾的谢拓回京复命,与他同行的还有李圆圆,李圆圆多年不见何轻语,第二天就上门递贴进来,求见何轻语。

何轻语听到李圆圆来了,高兴地迎了出来,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嬷嬷领着李圆圆朝这边走来,她身后跟着一胖一瘦两个婢女。

“你又胖了!”

“你又瘦了!”

几年不见的两个好友,一看到对方,同时脱口而出。

“切,我这叫苗条!”

“切,我这叫圆润!”

两人又同时反驳时方的说法,话一说出口,两人都笑了起来。

何轻语热情地挽起她的胳膊,道:“圆圆,快进去吧!”

李圆圆把胳膊抽了出来“等等等。”一本正经地扯了扯衣裳,给何轻语行国礼,“小女见过……”

“臭丫头,你这个样子的话,我可要生气了。”何轻语板着脸道。

李圆圆直起身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扯着何轻语的衣袖,撒娇道:“好啦,别生气嘛,这都是我娘教的,说你如今贵为王妃,我不能没大没小的,见了你要行礼。其实你知道的,我是最讨厌这种虚礼的。”

“少来,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李婶子的话了,装模作样,当我不知道,你这是想捉弄我。”何轻语伸手在她的胖脸上用力地拧了一把。

李圆圆吐了吐舌头,“人家偶尔听听不行呀!”

“行行行,快进来吧,外面好热。”顶着大太阳站在院子里聊天这样的蠢事,何轻语可不做。

李圆圆进了房,仔细地看了一圈,点头.道:“很好很好,不错不错。”

“这里是我布置的,当然很好不错啦!”何轻语笑,“快过来吧,有你爱吃的杏仁茶。”

“语儿,你的手艺见长呀真好喝。”李圆圆端起来喝了几口甜而不腻 那点微苦恰到好处。

“闲着无聊,就做着玩各种法子都试了,才做出这么美味的杏仁茶。” 何轻语抿了一口,笑道。

李圆圆喝完一碗杏仁茶,又盛了一碗,道:“这茶要配糕点吃才好,语儿,快把你家好吃的糕点端出来。”

何轻语笑得有几分无奈,这丫头都胖成这样了,还这么爱吃。采薇领着小丫鬟们把糕点送进房来,就退了出去,让她们在屋里闲聊。

“我听说那个方素琴是你家的王爷的小妾,叫她过来,让我瞧瞧。” 李圆圆塞了几块糕点下肚,才开口道。

何轻语眸中闪过一抹异­色­,问道:“好好的,你见她做什么?”

“你是妻,她是妾,让她过来伺候你,让她在你面前立现矩,懂不懂?”李圆圆放下手中的糕点,拉起何轻语的手,“语儿,你不要这么心善好不好?我娘说,这内宅之中,寸土必争,你可以对任何人心软,但是绝对不能对这种和你抢男人的女人心软,你要是对她们心慈手软,这内宅之中就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圆圆还真是长大了!”何轻语打趣地笑道。

“哎呀,别说这些了,快叫她过来。”李圆圆打算拿方素琴来练手,迫不及待地道。

“她如今在应天府大牢里,叫不来。”何轻语淡淡地道。

李圆圆一愕,“应天府大牢?她做什么了?”

“谋害正室。”这件事,何轻语不好细说。

“谋害正常!”李圆圆声音扬高了八度,紧张地盯着何轻语,“语儿,你哪里受伤了?”

“你别急,她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发现了。”何轻语安抚她道。

李圆圆拍了拍胸口,“语儿,你看看,这些小妾都不是好东西,她们处心积虑地想要谋害正室,所以,你一定不能时她们心软。”

“您老说的时,小女受教了。”何轻语一本正经地道。

“坏丫头又拿话挤兑我。” 李圆圆尖叫着,扑过去挠何轻语的痒痒。

何轻语素来怕痒,连忙求饶,“圆圆姐姐,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这回吧!”

听到何轻语叫圆圆姐姐,李圆圆心就软了,松开了手,笑眯了双眼,问道:“语儿妹妹,你成亲有七个月了,怀上宝宝了吗?”

说着,李圆圆就伸手要摸何轻语的肚子。何轻语拍开她的胖爪子,小脸微红地道:“没有啦!”

“你为什么还没有怀上?”李圆圆好奇地问道。

“哎,这是你一个还没出阁的姑娘家该问的话吗?”何轻语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这此事,等你成亲后,自然就知道了,这话不许再问。”

李圆圆挠了挠头,见她脸红了,嬉笑几声,不再问下去,继续往嘴里塞糕点,含糊不清地道:“语儿,这糕点好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何轻语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奈地笑,“你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仔细噎着。”

李圆圆把那几碟糕点一扫而空,惬意地打了个饱嗝,象只胖猫一样半眯着眼,趴在软榻上,“语儿,你知不知道,自从我定了亲,我娘就不准我吃这么多糕点,这几年我一直处于饥肠辘辘的状态。”

“你肯定偷吃了。”何轻语撇嘴,胖成这样还饥肠辘辘,谁信呀。

“你怎么知道?”李圆圆的小圆眼瞪得更圆了。

何轻语走过去,伸手拧她的胖脸,“马无夜草不肥。”

“说错了,是猪无夜草不肥,语儿,我是属猪的,不是属马的。”李圆圆乐呵呵地笑道。

何轻语哑然失笑,更大力地揉搓她的胖脸。两个人闲聊起这几年的琐事,说说笑笑,时间过的飞快。李圆圆在王府用过晚膳才离去,两人约好第二天去逛街。可是第二天,何轻语在清江楼上等了半个时辰,都没等到李圆圆,不免有此奇怪,乘车去谢府找她,到了谢府才知李圆圆出事了。

昨夜,马车离开王府,行驶到一条小巷时,吃得太多的李圆圆突然腹痛,要入厕,就将马车停在了路边,两个婢女陪她进小巷内寻茅房,却不曾想,一去不返。

车夫在车边久候小姐不至,就寻了过去,没找到人,急忙回府通报,谢拓带人过来,遍寻不见人,到今天早上,才发现李圆圆和两个婢女昏倒在路边。李圆圆除了身上的首饰全都不见了,没有其他的外伤。两个婢女中容貌清秀、身材苗条的那个衣冠不整,身上布满红印,很明显是被人糟蹋了。

“圆圆,你还好吧?”何轻语坐在床边,急切地问道。

“我没事,就是头有些晕。”李圆圆坐了起来,勉强地笑了笑。

“你看清是什么人做的了吗?何轻语问道。

李圆圆摇头,我从茅厕出来,就原路返回,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府里了。”

“报官了吗?”何轻语又问道。

“三表哥已经报了官,应天府的人已经来问过话了。”

“都是我不好,昨天我应该派人护送你回来的。”何轻语自责。

“语儿,这不怪你。怪我,要不是我那么贪吃撑坏肚子,要下车寻茅厕,小耦就不会出事。”李圆圆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好了,好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你们俩就不要这么自责了,放心,官府一定会抓住那此坏蛋的。”朱氏帮李圆圆拭去眼角的泪水,柔声劝道。

何轻语陪着李圆圆又坐了一会,答应等她伤好了,陪她去逛街,才脱身告辞离去,在府门外遇上了退朝回来的谢拓。

谢拓清减了不少,绯红­色­的朝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拓三哥。”何轻语笑盈盈地唤道。

“语妹妹,你怎么过来了?”谢拓眸光微闪走到何轻语面前,笑问道。

“我和圆圆约好逛街,等了许久,她都没来,我就过来寻她,才知道她出了事。”何轻语道。

“她没什么大事,只是受了点惊吓。”谢拓道。

“你是在哪里找到她的?” 何轻语隐隐觉得这件事跟春娘的事有此关联,只是李圆圆迷迷糊糊的,又分清方向,就没问她在哪里出事的。

“永康巷口。”

“是我忽略了。”何轻语叹气道。

“怎么了?”谢栖不解。

何轻语把春娘的事说了一遍,愧疚地道:“我要能盯紧一点.让他们全力查这件事,或许早就抓住这此人,圆圆就不会出事了。”

“语妹妹,抓不住那些人,不是你的错,而是应天府办事不利,你不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谢拓劝道。

“一定要尽快抓住这些坏蛋才行,要不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受害。

”何轻语皱眉道。

“我保证在半个月之内,抓住这些坏蛋。”谢拓自信满满地道。

“你说半个月之内?”何轻语不敢置信。

“应天府府尹谢拓今天走马上任,他一定会进全力追查此事的。”谢拓正颜道。

“你升官了?”何轻语惊讶地看着谢拓,这时才发现他穿的是正三品朝服,从正五品一下就升到正三品,天顺帝这是要给朝堂换血了,“恭喜你!”

“谢谢。”谢拓对官级的大小并不在意,神­色­淡淡。

“只要为官清廉,你一样能为百姓办实事的。”何轻语看穿谢拓的心思。

谢拓眸中一亮,笑道:“谢谢你,语妹妹。”

“拓三哥,用不着这么客气。”何轻语笑了笑,“我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圆圆。”

“我送你。”

“天­色­还早,不用了。”何轻语转身向马车走去。

何轻语已为人­妇­,谢拓不好坚持相送,只能看着马车远去,转身回府。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