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哲哲是偷跑出来的,身边除了冬至,一个使唤的人都没有。于是隔天李慕就送来了几个洒扫下人并几个护院。姜哲哲托腮看着冬至在院子里忙碌,指挥下人搬来各种盆景,哐哐当当十分吵闹。她干脆关了窗躺到里间的床上,不由想起李慕的话。
神女吗?或许真能帮她解惑。可是要给靖宁将军府递帖子嘛……她抠着枕头上的绣花,有些纠结。
她以前只在靖宁将军进京贺岁时见过他,隐约记得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当时姑姑将人指给她看,声音冷肃:“这就是靖宁将军孟鞍。靖宁靖宁,平定宁城。可笑,这宁城到底是谁平定的?”
姜哲哲那时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宁城是她没有见过面的爹爹收复的。靖宁将军对于她,就像是抢了她爹爹功劳还洋洋得意的小人。她那时就心生不喜。再后来靖宁将军在宁城渐渐站稳脚跟,姜家留在宁城的将领或贬或战死,宁城就改姓孟了。现在让她捏着鼻子主动去与人打交道……
一边是李慕的生死安危,一边是骄傲作祟。姜哲哲还没犹豫多久,祈安县主孟淑薇倒先递来了请帖。
冬至见姜哲哲仔仔细细将请帖看完了,十分惊异。毕竟在尚京时,姜哲哲一般收到请帖后转手就烧了。今日见她不光看完了请帖,还开始挑选衣裙,一副准备赴约的样子。
要说姜哲哲难得几次赴约,也一般是随意打扮了事。毕竟她身份在这里,只要不失礼,还没人敢当面指摘。这次她看着柜子里的裙子,都是些离京前匆忙收拾的,难得动了添置新衣裙的想法。于是趁着屋外雪停,她便带着冬至出了门。
门外车夫已经套好了马。拉车的马和马车都是新置的,车夫倒是李慕手下的老人,跟着李慕一路从尚京到宁城,已经在宁城呆了两年。听到姜哲哲吩咐,也不多话,驾着马车稳稳向城中最繁华地段行去。
姜哲哲掀开帘子,欣赏起街边景色。不同于尚京宽广的道路,宁城的道路仅能供三辆马车并行。街边是沿街叫卖的商贩,有的用的启朝的官话,也有的用蛮族的语言。宁城在前朝被割让给蛮族百年,至今还是蛮启混居。如今城中还有不少未被毁坏的建筑,有着蛮族的风格。姜哲哲一路看的津津有味。
等到了地方,车夫在街边停下,姜哲哲带着冬至走进了一家规模最大的店。
店主是个年轻人,一看到姜哲哲就热情地迎了上来,“这位贵客看些什么呢?小店有各种珍贵珠宝,还有各地流行的布料,应有尽有!”
姜哲哲一边随意打量柜子上摆放的珍宝,一边问道:“有成衣吗?”
掌柜连连点头,不用姜哲哲吩咐,就命伙计将店中成品衣裙一字码开,殷勤介绍道:“这是织锦缎,中间夹杂着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十分好看。您看这玫瑰红的浣花锦也十分衬您的肤色……”
姜哲哲打断掌柜的喋喋不休,“有雪缎吗?”
往常她的衣裙都是尚衣局定期来量身定做的,用料无不珍贵讲究。她平常也没在意过这些,只记得个雪缎,还是因为秦良娣曾经为了这个布料缠了太子表哥几天,表哥最后却将布料送给了太子妃姐姐和她。
掌柜脸上顿时露出为难的表情来,“这雪缎,哪是小店能有的……”他却还不忘恭维,“一看贵客就有气质有品位,您看看这个云凌锦,”他引着姜哲哲来了另一边,“是现在尚京贵族小姐中流行的,布料轻软华丽,小店只此一件……”
姜哲哲百无聊奈地收回目光。现在流行的?如果她没记错,几个月前她就见人用过这种布料了。不过这套云凌锦做成的成衣也是这店里唯一能入目的了,她便说道:“那就这件吧!冬至……”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有个娇蛮的女声说道:“这件裙子我要了!”
姜哲哲侧眸,只见一个身穿团花织锦红裙的女子前呼后拥地走了进来。绕过姜哲哲,细细看了看云凌锦,又说道:“这件裙子包起来!”
掌柜显然是认识女子的,连忙一叠声应道:“好嘞好嘞,陈小姐您再看看,小店还来了不少新款首饰!”
被称呼为陈小姐的女子一颔首,掌柜弓着腰就要引着女子去旁边看首饰,像完全忘记了还有姜哲哲这么个人。
那边掌柜还在殷勤推销,忽然就听身后传来“嘶”的一声锐响。两人诧异回头,只见姜哲哲将云凌锦衣裙拧在手中,从领口那儿撕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见两人目瞪口呆,还无辜地甩了甩了手,抱怨道:“这布料还挺难撕的!”
“你……”陈小姐竖起尖利的指甲,怒目圆瞪:“你居然撕我的裙子!”
姜哲哲将衣裙随手扔在地上,还用脚碾了碾。
“先来后到,这裙子是我先看上了。但是现在裙子坏了,你喜欢那就送你了!”她狡黠一笑,将裙子用力往陈小姐那边踢了踢,“冬至,结账!”
店里一众人呆若木鸡地看着她一系列反应,等到她带着冬至扬长而去了,陈小姐才带着人气急败坏地追出来。只是长街上人来人往,又哪里还找得到人呢!
虽然买衣裳被人打扰了,姜哲哲却没有被影响心情。要知道在尚京有多久没人敢跟她叫板了啊!想到陈小姐那五彩缤纷的脸,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身后的冬至摇摇头,上前拉了拉姜哲哲,“主子,你走慢点,小心被人撞了!”她话音刚落,姜哲哲就被斜刺里突然冲出来的人影撞得倒退三步,对面的人也趔趄了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冬至连忙上前查看,又气势汹汹地看向对面,刚要出口的话就莫名吞了回去。
对面是个十一二岁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枯黄杂乱的头发下,一张脸比姜哲哲那时易容的还要黄。一双眼睛很大,此时里面闪烁着怯怯的光,小心翼翼地看向姜哲哲裙子上被她弄脏的污渍,声如蚊呐道:“对,对不起!”
她又着急地往后看了看,手掌撑地想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力气用尽,她试了几次都是双腿颤抖,却站不起来。她又急又怕,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落在地上。就在这时,她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一角精致的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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