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谡摇摇头看着义愤填膺的马青，他当然明白马青想要做什么？

还那些佃户一个公道，还那些羌人一个公平。

只是，这大乱的天下，哪里有什么公道、公平可言？

更何况，人家几代人的积累，因为几个泥腿子就毁于一旦，这就是公平了吗？

是，也不是！

世家门阀在佃户、羌人的面前的确是庞然大物，但他们在浩浩汤汤的历史面前，也不过是拦车的螳螂而已。

幸运的是，这滚滚的历史潮流，却是有一只分支细流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换言之：如果有法，那自己就是这个法！

千错万错，这些世家不该拿北伐的大业来试探自己的底线。

“查便不用查了。”马谡淡淡地说道，似乎已经预料到马青的反对，马谡的眼神几乎第一时间就杀了过去：“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曹魏也不会给我们去寻找公平的时间。”

“可是......”即便马谡已经将话说明，但马青的心中到底还是不甘。

好在身旁的张苞及时地拉住了马青，这才没让马青继续明面上顶撞马谡。

马谡当然也没再管马青，随即继续说道：“三方关系：世家、佃户、羌族，三个问题：人口、土地和水，我们先解决羌族与佃户之间水的问题。”

之所以先放掉更关键的土地和人口，不是马谡怕了世家，而是马谡很清楚，虽然自己占有优势，但要真的搞定陇西郡的世家，同时避免大规模的流血事件，那么自己就必须占据大义、并且拥有绝对的优势和话语权，从而迫使世家进行妥协。

先解决水的问题，就是打破佃户与羌人的对立，进而将佃户团结到自己的身边。

如此一来，在团结了最广大的底层人民之后，马谡才能从容地两面夹击世家们。

一边想着，马谡一边转过了头看向了张苞，道：“张苞。”

“末将在。”张苞立即起身答应道。

“陇西之地，本是渭水流经之地，山间水其实也并不缺，水的问题，无非就是开渠而已。”马谡随即说道：“找精通水利之人，尽快规划出开渠蓝本。”

“是。”张苞立即答应着，随即却是抬起了头接着说道：“禀将军，开渠位置与蓝本实际已经做了出来，只是，末将手中人员不足，而世家又......”

得，又拐回到了世家和人口人的问题了。

不过也正常，这世上事，归根到底哪件不是人的问题。

只是，若是继续按照这个思路去解决问题，就会形成“鸡生蛋、蛋生鸡”的矛盾循环之中。

马谡显然是不愿陷入这样的矛盾中，而马谡也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

“本将剿匪归来，带回俘虏也有数千人数，这些人都交给你，再加上本部的兵马以及羌人，足可以应付一段时间了。”马谡随即说道：“先往羌人急缺水资源的地方修。”

“是。”闻言的张苞顿时喜上眉梢。

虽然几千人的数量对于这浩大的工程而言，并不足够，但张苞也很清楚，万事开头难，只要能发动起来，后续佃户们和平民们看到开渠的好处，一定会主动加入进来。

当然了，这边开渠，马谡却也不会让世家们闲着。

“李郡丞。”马谡随即又看向了李郡丞的方向。

“下官在。”李郡丞立即起身答应道。

“麻烦李郡丞给各个世家带个话。”马谡随即有些玩味的说道。

“是。”李郡丞立即领命道。

马谡却是直接开口而道：“本将奉汉皇之命，遵丞相之令，矢志北伐，复我大汉荣华。旦有阻我北伐者，皆为我大汉之仇雠。

欲北伐者，无法人、粮二事。是以本将到任，即造曲辕犁之物，而行迁羌人出山而垦荒帝诸事。不期有人觊觎吾北伐之基石，欲纳土地而自肥，是可忍孰不可忍哉！

今命之，陇西诸世家、门阀、百姓，悉恢复中元元年（公元184年，黄巾爆发之年）之田亩、人口，多余田亩、人口悉数交还官府。

令到即行，不得迁延，若有不从者，勿谓言之不预也。”

话音落下，一旁的李郡丞却是已经张大了嘴巴。

不是马谡的话语太长，他没能记住，而是马谡的命令太过疯狂，以至于一时间他根本接受不了。

中元元年，距今已经足足四十八载了，陇西郡内的豪族虽然还是那些姓氏，但在这乱世里，哪家没有赚得盆满钵满，就以他李家为例，这五十年的积蓄，几乎可以抵得上往前两百年的积累了。

这样一大块利益切下来，几乎就是要了各世家的命了啊，陇西郡的世家们不反那才怪了呢！

“将军，还请三思。”李郡丞当即便躬身拜道：“中元元年，实在太过久远了，而这些年，因为世道大乱，各个家族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其他原因，都发展太快了。若是一刀两断，回溯至中元元年，恐陇西郡有大乱之危也，不若暂时回溯至延康元年（公元220年，曹丕篡汉之年）、或是章武元年（公元221年，刘备称帝之年），还请将军三思。”

应该说，李郡丞的话语是有一定道理的。

从法理上说，回溯至这两个特殊的年份，也算是师出有名。一则可说是魏国治下的利益应当割舍，二则可说是大汉重建后的利益奉献。

当然更重要的是，回溯至公元220年或是221年，只过去七八年，而且这几年内，陇西都几无乱事，世家的发展也不似前期那般疯狂，割出的肉也相应不是很多。

温水煮青蛙，是李郡丞给出的方案的精髓。

只是，李郡丞显然小瞧了马谡的意志，也更小瞧了马谡的野心。

“大乱大治。”马谡几乎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已联络驻守街亭之魏延将军，并知会了驻守上邽之陇右副都督郭淮将军，只要陇西需要，郭淮将军随时可以率军进驻陇西。”

“这？！”李郡丞顿时有些麻爪了。

他当然知道，一旦陇右五郡的副都督率军进驻陇西意味着什么。如果说作为郡守的马谡还能说和，那么一旦这位副都督进来，那就只剩下一件事情了——平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