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羽锦还在宫殿的内院与兵部尚书赵儒尹饮酒,桌上摆着两壶刚取出来的梅子酒,一碟蜜瓜,几份坚果吃食,还有一盘桃花酥,这样的摆设虽然是有些小家子气,但是封羽锦却是恰好投其所好。
赵儒尹的家乡在江南一带,那里吴侬软语,温润细腻,是著名的鱼米之乡,夏季之时盛产梅子,乡人最喜梅子甜酒,蜜瓜之味,虽然是这样,想要一品家中之鲜却常常要耗费三五天,而车马磨蹭,往往驶到宫中梅子之类的瓜果就已经烂得差不多了,因此要想真正尝到故乡的味道,那难道可费不小,方才他来了一看如此之景,竟然是老泪纵横,哭得不能自已,对于封羽锦亦是几分感激万分。
酒过三巡之后,赵儒尹老脸微红的打了一个满足的酒嗝,口中却依然啧啧的回味着刚才的酒的味道,末了觉得自己失态便一个趔趄站了起来。
“今日多谢三皇子的款待,能够一饮故乡酒水也是不胜感激。”
“尚书何必着急,反正天色还早,还可与羽锦闲聊一番。”
封羽锦依旧是带着浅笑,恰到好处的显出尊贵骄傲的气质,他摩挲着碧绿的酒杯,眼神却还在赵儒尹的身上。
赵儒尹也找不到推辞,便又坐了下来,但看封羽锦狐狸般的眼神,他的酒醒了大半,直觉额头一阵眩晕,又生了热汗。
“不知三皇子有何吩咐?”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跟尚书聊聊前几日的机关图一事。”
“机关图这下臣孤陋寡闻”
赵儒尹汗颜道,若非朝上议事之时丞相提起过,他还不知道江湖如此之乱,不过他身为朝臣,江湖事向来不会多问。
“是吗?”
封羽锦有些失望,但很快他就神态悠闲的笑道:“尚书近来可是跟丞相走得很近,机关图的事情丞相应该多少提及过吧尚书不要误会,羽锦也是想解父皇之忧而已。”
“三皇子有心了,无奈下臣愚钝,帮不了你。”
赵儒尹可惜道的摆摆手。
“令郎可还好?”
赵儒尹睁了因梅子酒微微的醉意而合了一合的眼睛,笑道:“他小子,可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东临书院纵火事情一出,下臣也为他捏了一把汗,可没想到”
他又叹了几口气,不愿意相信事情的真相居然是二皇子因为嫉妒太子而故意烧毁了书阁,自然赵书义也无罪出狱了,太子也是虚惊一场。
“羽锦也没有想到,二哥平时那么低调闲散,却做出了如此荒唐的举动,真是造化弄人。”
提起此事,封羽锦痛心疾首,大口饮了一杯酒,眸里水光微荡,仿佛是那么的不舍,他脸上的笑也淡淡的,隐约有些嘲弄的模样。
“明日逢上端午,城中有赏灯花会,届时三皇子也会去吗,听说今年要比往年更加盛大。”
“是吗,羽锦好久不曾出宫,今日正好无事,可去解解闷。”
“是吗,相信必不会让三皇子失望。”
“但愿如此。”
又饮了半个时辰,赵儒尹离了宫。
大汗押着皇甫德到了一片竹林里面,竹林深处有一栋小木屋,屋顶有两个竹灯,有粉色的缨子飘来飘去,木屋内灯火通明,有牛肉和酒的膻和烈混合的气味,粗旷的香料的味道,清爽辛辣的姜片。
北方的习俗,喜食牛羊的大块肉食,配以不同于中原的辣味的酒。
竹林有酒肉,朱门南方骨。
“进去!”
大汉一推皇甫德,竹门吱呀的开了。
一个雄壮霸气又英气勃勃的黑色异服的男人正往一口大锅里面扔茴香,耳上各穿一个铁环,黑发披在肩上,发梢系了两片黑羽毛,手腕处各一副铁环,他离锅不过两拳的距离,但脸上依旧清爽干净,没有一点汗渍的痕迹,而那锅中的肉已经全部烂熟。
男人站起来,高大又憨实,赤着双脚,铜色的皮肤健康如蜜蜡。
“丞相大人,我是莫多乌,蒙古人。”
他说话有些吃力,但比屋外的大汉要善意一些。
“不知你有何贵干,抓我到这里来。”
男人皱了眉头,用皇甫德听不懂的话说着,门外的大汉放下大刀回了一句:“咿呀!”
然后大汉进来,跟男人解释,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男人好像懊恼极了,摊着手指了指皇甫德,大汉单膝抱拳,低着头解释了大概了一柱香的时辰。
大汉过了一会,又同样的姿势朝皇甫德跪下,双手举过头顶又伏到地上:“丞相恕罪,拉古并不是有意对丞相如此粗鲁。”
“这是怎么回事?”
“拉古来汉只有三日,所以汉话有些不能理解,那天有人请主人找寻丞相的下落,拉古以为是有人要丞相的命所以一切都是误会”
大汉急忙解释,看样子他的确不怎么会汉语,以至于解释起来磕磕巴巴的。
男人在一边也是十分着急上火,用蒙古语教训着大汉。
皇甫德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一场误会,他也就大大方方的原谅了拉古:“中原与蒙古素无交往,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是谁要你们来找我?”
“大人坐下再说,这是我蒙古有名的炖牛肉,请大人尝尝。”
莫多乌口手并用,总算说出了一句流畅的话。
皇甫德看那一锅烂熟的肉,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心情接受他们的款待,于是便说:“虽然是误会,但是你可知你这个仆人把我的幺女追下了山崖,如今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你叫我如何下口?”
说罢大袖一挥,不怒自威。把莫多乌弄得有些局促,只能不住给那个迟钝的拉古使眼色。
拉古现出委屈的表情,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七尺的大汉尴尬得不得了。
“大人勿怒,我这里有蒙古部落最神奇的药水,可起死为生,不管多重的伤都可以治好,大人不必担心。”
皇甫德接过,没有任何怀疑,既然他们已经捅明身份,就说明他们根本没有必要耍花招,至于皇甫婳,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那样丢下她。
“那到底是谁要你们寻我。”
莫多乌走过来几步,贴着皇甫德耳边说道:“墨巨隐者。”
“他!”
皇甫德没有想到,隐匿了那么久,他是终于要现身了吗,这意味着,江湖又将满城风雨……
“墨兄,你一生了无牵挂,为何不去建功立业一番,躲在这山水风光里算什么人物!”
“我一介村夫,自然会回归山林,皇甫兄踌躇满志,他日定能成就伟业!”
林中一别,他为山上闲者,斩断与红尘的情丝,独身修行;他落进朝廷,伴君如虎,文韬武略平步青云,半生得志。
“他现在在何处?”
“隐者未曾言明,只说把信交给大人,大人看了便知。”
莫多乌从黑色里衣里拿出了一封暗黄的信函,函上绕着一圈荧光,像夜里飞舞的小小的萤火虫。
皇甫德把信函一抖,拿到烛光下,将那一圈荧光的位置对准蜡烛的火苗,莫多乌和拉古看得迷惑不解,却只见那信函“轰”地起了一把火,随后立马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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