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杀的冬季终于过去,又迎来了建武十六年(公元0年)的春天。
其时,大乱的局面刚刚得以安定,人们的生活才刚刚有了一些改观。普通的黎民百姓都渴望能够过上安居乐业的和平安宁的日子。
不想,刘秀的度田的善政,却变成了暴虐黎民的苛政,这是刘秀始料未及的。
自去年以来,刘秀的心情就极不平静。国事与家事纠缠在一起,令刘秀烦忧,痛心,恼恨。
大司徒韩歆的被逼自杀;瘟疫,饥馑的流行;度田遭受的严峻挑战;贪官污吏的猖獗与贪婪;天下百姓的骚动不安,反叛的消息不断传来;宫廷内皇后与诸妃的矛盾日渐升级,都令刘秀不得安宁。
刘秀虽然已经急得焦头烂额,为国事日夜忧愁,但依然决心把度田进行到底。他明白,自王莽以来,土地问题,就一直牵动着国家的命脉,刺激着统治者的每根敏感的神经,考验着统治阶层的集体智慧。
莽贼的灭亡,归根到底,其实主要就是因为,土地问题没有得到合理妥善的解决。他没有寻找到一条为利益各方都能基本接受的妥协之路。
而刘秀自己并不希望在同一问题上同王莽一样重蹈覆辙;他自己也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即使这件事会触动既得利益者的一些根本利益,会遭受他们的拼命对峙与反抗,但为了社稷的前途,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自己都必须要和他们战斗下去。不如此,黎民百姓的苦难与怨愤将会愈多,社稷也必然走上覆灭。
刘秀一向厚待部下,很少处理惩罚王公大臣,此次大刀阔斧地严厉处罚徇私舞弊者,可说已经是忍无可忍。
处置妥当宗室大臣刘隆与大司徒欧阳歙枉法徇私的事情后,刘秀却是越发震惊与恼怒:
“想不到朕的执政团体是如此的贪腐不堪;基层的朝廷机构是如此的腐败无能;自己的为民着想的善政,居然会变成扰民侵民的苛政,这是完全违背了朕当初的设想和心愿的。”
而刘秀与民谋利的理想,却恰恰都要依靠这些官吏去执行,这令刘秀深感沮丧,也有些不知所措,哭笑不得。
“由此看来,”刘秀想道,“光有美好的治国梦想,不充分考虑到各方利益的均衡与协调,以及各项政策实施后各阶层人士的反应;不充分考虑到政策可能产生的不同后果,甚至是后遗症,都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看来,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朝廷的建设问题:不花大力气整顿官僚机构队伍,再好的理想与国策,都会在各级官吏们追求各自最大利益的驱使下,变成扰民,乃至害民的苛政暴政。
现在看来,先贤们心中早就拥有的担忧,预料中可能产生的恶果,并非是他们的杞人忧天之举,实在是历史经验的总结,智慧的结晶啊!
施政不当,用人不当,必然会最终导致朝廷的动荡与覆灭,这并不是危言耸听。
如今,老天已经用日食,民变,天灾来警示自己。而自己如果再不醒悟,也会面临王莽当年那样的悲惨结局。”刘秀为那些国事不住地思索,沉吟。
九月,刘秀惩处度田贪腐的铁拳再次高高举起。
河南尹张伋以及涉及度田不实的郡守十余人,被指控丈量农田徇私舞弊,包庇豪强,欺凌弱小,被逮捕下狱,全部处死。京师,地方官吏,为之颤栗。
然而,刘秀的严刑惩治,并没有解决根本的问题。度田不仅没有解决无地百姓,复员士卒的根本利益问题,反而激发了社会潜在的矛盾。
不满朝廷政策的豪强们借机反扑,他们不断地煽动中小地主,以及那些无地的农民,发动叛乱,对抗朝廷度田的政策。
一时,天下嚷嚷,眼看大乱又要发生。
面对着如此危局,刘秀度田的思想开始有些动摇。思之再三,他还是决定用恩威并用的方式,瓦解叛乱,使天下重归安宁。
因为刘秀明白:这些民变,其实是代表地方豪强势力的,地方大姓兵长对度田的武力抗拒;如果朝廷不采取强有力的举措,借机控制和解散豪强地主的武装,瓦解他们的势力,则更大的后患就会随时降临;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地方势力将会急剧膨胀,甚至达到尾大不掉的局势。那时,中央朝廷的威信就会大打折扣,地方割据的局面就会再次降临,时局动荡的场景就会再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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