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郑朋的话,大多数人是不以为意的,但凡有人提出质疑,郑朋马上就跳起来:“当时中书令弘恭大人也在旁边,他可以做证我说了什么!”
本来弘恭和石显是要偷偷搞萧望之的,现在事情还没做就弄得尽人皆知了。石显要是早知道郑朋是这么个猪队友,想来当初也不会接纳他。果不其然,郑朋这一张扬,萧望之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萧望之此人一生热衷于政治,虽然确有大才华,为了权力斗争也打压过不少人,不过,他骨子里并不是搞政治的料。得到郑朋已经跟皇帝告状的消息后,虽然知道是弘恭和石显搞的鬼,可萧望之没想着第一时间去皇帝那里为自己申辩,而是气冲冲地去指责石显和弘恭:“你们在搞什么鬼?!”
面对萧望之,石显等人只会装傻,一个劲儿地表示无辜,说这事跟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甚至连皇帝是怎么知道郑朋这个人的,他们都不清楚。
虽然郑朋所为明摆着是石显等人指使的,可萧望之毕竟没有真凭实据,况且石显和弘恭还一边赔着笑脸,一边咬定不关自己的事,表现得诚恳至极,就差没剖心掏肺给萧望之看了:“前将军,真冤枉啊,这事我们确确实实不知道。”
“要是让我查到证据,定要你们好看!”萧望之逞完口舌之快后便甩手愤愤离去。
好不容易挨到萧望之发完飙,石显和弘恭一合计,知道不能再犹豫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定要尽快行动。如果等到萧望之在皇帝面前一申辩,事情恐怕就超出他们的控制了。
为此,弘恭和石显又找史高连夜制订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可以看作上个计划的加强版:让郑朋和龙华马上写一份上书,揭发萧望之意图扳倒车骑将军史高并恶意打压史姓及许姓外戚,以达到独揽大权的目的。
有了这份上书,石显和弘恭也不像上次那样询问皇帝的意见了,而是等萧望之出沐那天,直接将上书呈给了刘奭。
果然,因为萧望之不在,刘奭就向中书令询问该怎么办。
弘恭答道:“可以派臣去向前将军问个明白。”
弘恭不说让萧望之进宫来解释,而是让皇帝派他去萧望之家听解释,只这一句,就可立判萧望之和弘恭在政治斗争中的手段高下。
弘恭和石显清楚,在宫廷的政治斗争中,一般来说,皇帝才是斗争的关键,或者说是胜负的审判长,紧紧依靠皇帝并隔绝对方与皇帝的联系才是最终取胜的关键,而萧望之始终没弄懂这一点。或者,可以把皇帝看作足球比赛中的裁判,斗争双方就好比两队的队员。球员萧望之在被对方偷摸侵犯后,不是第一时间去找裁判,而是冲过去给对方一脚,因此,被红牌罚下也是必然。
弘恭得到皇帝的旨意后,整个人意气风发。到萧望之家后,他不仅出了前两天被萧望之堵在自家门里指责的恶气,还得意扬扬地把圣谕拿出来宣读,并故意把声调提高了几分,问道:“前将军大人,陛下问了,你是不是有排斥许、史两家外戚的意思,嗯?”
萧望之哪里受得了弘恭那小人得志的嘴脸,气呼呼地回答:“外戚们平时多有淫逸不法的事情,即便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匡扶国家,并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萧望之的回答再次显露了他在政治斗争中的幼稚。他完全是被弘恭牵着鼻子走的,他不说拒绝回答,也不说要求面圣解释,而是类似赌气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也许外戚们确实行为不端,萧望之也的确一心为公,可这么一说不就等于变相承认自己确实打算对外戚们下手吗?
得了,既然是这样就够了,看来郑朋等人的上书确实是言之有物的。刘奭继续问弘恭和石显:“那现在该怎么办?”
既然皇帝已认定萧望之确有过失,石显和弘恭便继续往他身上泼脏水:“萧望之和周堪、刘更生几人结党营私,不仅在朝中排除异己,现在又诋毁和离间陛下与外戚们的关系,恐怕是想专权把持朝政。这不是忠臣应该做的事情。”
最后,石显和弘恭终于说出了整个计划的最终目的。这是一个杀招,他们建议刘奭这样处理萧望之:“请谒者召致廷尉。”
石显和弘恭之所以这样计划,是因为他们远比萧望之这个老师更了解他的学生刘奭:刘奭不仅身体羸弱,而且思想幼稚,甚至可以说,不管在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在某种程度上他根本没达到做一个皇帝的基本要求。
也不知萧望之是怎么想的。从当年被贬作太子太傅到后来做前将军辅政,其间隔了七八年,按理说,他教太子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要知道,他教的这个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将来要管理天下的统治者,可作为老师的萧望之不但没教好自己的学生如何治理这个国家,甚至连做皇帝所必需的基础知识都不曾教全。这就有点儿像某些英语老师,一上来就大谈语法,却从来没告诉过自己的学生要背单词一样荒谬。
对学生刘奭的教育之失败才是萧望之一生最大的失误。
很明显,从萧望之那里肄业的刘奭并不知道这一句“请谒者召致廷尉”是下大狱的意思,只从字面上将其大概理解为“找一个谒者请萧望之到廷尉那里把事情说说”。
好吧,就让前将军去廷尉那里把事情说说清楚吧。
差生刘奭这次让萧望之尝到了自己酿的苦果。前几天还到对手家里耀武扬威的萧望之怎么也没想到,只几天工夫,自己就连同周堪和刘更生一起被对手击倒,下了大狱。
过了一段时间,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刘奭突然觉得不对,还傻愣愣地问:“这段时间怎么没见周堪和刘更生啊?来人,把他们召来,朕要见他们。”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在旁边回答:“陛下,您不是把他们下大狱了吗?”刘奭还反应不过来:“朕只是让他们去廷尉那里把事情说清楚而已呀!”
一旁的侍从这才战战兢兢地告诉刘奭,“致廷尉”就是“下大狱”的意思。
这时,后知后觉的刘奭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责备地看了石显和弘恭一眼:“怎么不早告诉朕?”
不等皇帝继续斥责,石显和弘恭马上很懂事地摘下了头上的冠,脑袋在地上磕得咚咚响。石显究竟是摸透了皇帝的心思、性格,这一磕,刘奭马上就心软了,而且毕竟是自己同意“致廷尉”的,再追责下去不更显得自己无知吗?
于是,刘奭话锋一转:“算了,让他们出来继续干活儿吧。”
好不容易把萧望之等人打入大狱,石显哪里会让他们翻身。他马上假装善意地提醒刘奭:“陛下,您新即大位,还没来得及做出一番功德就先把自己的老师下了大狱,现在若将他无罪释放,您想,天下的人会怎么看您。”
刘奭虽然是死脑筋,但面子还是要的。听石显这么一说,仿佛他就要在天下人面前把刘家的脸给丢光了,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他问石显:“为之奈何?”
石显这时的回答,刘奭倒是听得清楚明白:“将错就错吧。”
石显充分抓住了刘奭的心理弱点,毕竟是皇帝,什么都能丢,唯独面子不能丢。刘奭下诏让丞相昭告天下,这封诏书相当于对这场政治斗争进行宣判,并对由此引出的自己的无知行为做了个掩盖性的总结,大意是说:“前将军萧望之教了朕八年,并没有什么过失,只是因为年纪大了,头脑不是很清醒,所以,朕也不计较他的什么过失了,只是他已不适合继续担任光禄勋和前将军这样重要的职务了。”同时把周堪和刘更生也一同贬为庶人。
这时才是初元二年(公元前47年)正月,萧望之辅政大臣的位子还没焐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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