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高大全在皇宫里兜兜转转,越走离紫山越近——天仪皇宫是依紫山而建的——走了好一段路之后,天色已经暗透,明月在云中穿行,越来越多的翠竹进入视线之内,宫人也越来越少。再往前走,眼前终于出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竹制院落,门前挂着一双灯笼,牌匾上书“玉壶居”三字。此院落依山而建,隐没在一片竹林之中,就外部看来,是宫外那座玉壶居的放大版。在皇宫中能有这么一个清净去处,实在难得。
“娘娘,”高大全唤回我的注意,道,“奴才就送到这儿了。”
“嗯。”我应了一声,定定地站着。高大全不解地看着我,欲言又止,弯着腰退下。
当初玉壶居被付之一炬的原因我不得而知,如今明宸重建玉壶居,我更是不明白。念及此,我不平静的心又平添了几分忐忑。此时,一阵晚风送来院中低沉的琴声,混在沙沙作响的竹林中,若有若无。他等很久了吧,我不再多想,鼓起勇气迈步上前,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绘有墨竹图的宫灯映着院中白如霜的彼岸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圣洁之感。可为什么,彼岸花总是意外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前厅烛火明亮,大门紧闭,窗户却敞开着,里面没有人。我穿过花径,走上一条廊子,往后院走去,琴声随着我前进的步伐渐渐清晰起来,是我不曾听过的曲子,淡如清风,听进心里,只觉得抚琴的人无欲无求,不像出自明宸之手。明宸的琴声,按照我前世的说法,应该是疗伤系的,正如我初次听到他的琴声那样,能令听者离烦去忧,却没有如今这种超然。
进入后院,发现抚琴的人果然不是明宸。此刻他正坐在皎洁的月光之下,身穿一身白袍,手里似乎在摆弄着什么。环视周围,西边的亭子里有个一位琴师正在抚琴,但是隔得太远,看不清容貌,只能从衣着打扮上看得出来是个男子。
我款步向前,来到明宸身旁,屈膝行礼:“臣妾叩见皇上。”
明宸缓缓抬起头,双眸映着天上皎洁的月光,清澈明亮。他沉声道:“朕的话你又忘了吗?”分不清是什么情绪。
他指的应该是曾经说过的让我私底下不必向他行礼的事。圣旨怎么敢忘,但是你依然是“朕”,我就只能是“臣妾”了。我在心底如是默默想着。
见我不说话,他也不计较,只是挥了挥衣袂,腾开左手边,对我说:“坐到朕身边来。”
我下意识想拒绝,可是转念一想,映雪的话仿佛回响在耳际,于是轻轻提起裙摆侧着身坐到了明宸身边。刚坐定,他便转过身,双手环绕着我的脖子,鼻息在我耳边轻轻流转。我僵硬着身体,正盘算着如何应对时,只觉胸前一阵温润的触感,低头一看,是一块白玉坠子——拇指大小的树叶形状,薄似蝉翼,雕工精细,连叶脉都看得清楚,想来价值不菲。
待他的气息稍稍远离之后,我下意识地抚了抚胸前的白玉坠子,看向明宸,此刻他正拿起右边矮几上的茶壶,神情专注地斟着茶,柔和的月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脸部美好的轮廓越发显现。我低低地唤他:“皇上……臣妾谢皇上赏赐。”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他如是问道。我一时不解,自顾地胡乱解释着:“臣妾以为,圣恩无需多加揣测,皇上赏的,臣妾都喜欢且珍惜……”
闻言,明宸转过脸来,眉心稍蹙,似乎又不满意我所说的,我只好闭了嘴。见我如此,他轻叹一声,视线转向了别处,抿了一口茶,淡淡道:“朕不是有意不辞而别的。”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说的是曾经天然居撇下我不辞而别的事。搁下茶杯,他继续道:“城外的竹屋被焚,是朕的意思,让你担心了。”他说过想终老的地方,自己却亲手毁了,付之一炬……当这个皇帝对他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如此说来,天然居店小二邹全也是皇上的人?”我这么问明宸,其实心里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否则他怎知我知道竹屋被焚的事。
“是的。”他依旧详尽地回答我,“你也该知道,天然居本就为觉情宫所有,所以,我也知道你倾尽所有委托林玦查我的下落。”
是的,当知道林行云的身份,又知道“辰公子”的真实身份之后,我自然而然地把一切联系了起来,凭林行云和明宸的关系,觉情宫不接受我当时的委托自是情理中事。想着,我不自觉地牵了牵嘴角,轻笑道:“皇上提此事,倒叫臣妾无地自容了,臣妾当时囊中一切皆是皇上所赐,更何况皇上是臣妾的救命恩人,臣妾所做的都是应当的。”
意料之外,此次明宸并没有被我十分“官腔”的话语激怒,只是继续说道:“这玉壶居是为你而建的,往后这儿就是你的寝宫。既然你那么好静,不喜被打扰,想必你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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