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臭鸡蛋砸在林玠头上。
像是丢入平静湖面的一粒石子,咒骂声在人群中如涟漪般扩散开。
“懦夫!鼠辈!贪生怕死的东西,林将军血洒疆场,何等壮烈,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逃将之耻,铭刻于史!”
“畜生,你手上沾了多少咱们大启将士的血?”
“堂堂将军,畏战弃城,你必遭天谴!”
……
烂菜叶,臭鸡蛋如雨点般朝着囚车飞去,一块石头擦着顾临的额角飞过,鲜血缓缓渗出,他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眼,安静地听着那些谩骂声。
二楼凭窗处立着一位素衣的少女,她手指紧紧扣住窗棱,指甲掐出了血也恍若未觉。
宋云禾静静地看着囚车里的林玠。
他八年前出征时应当也是万人空巷,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带着护家卫国的愿望而去,而今归来却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这里谩骂打砸他的人中,有旧朝人,也有新朝人。
为什么?她不懂。
为什么一个曾为国征战的少年要经历这样的东西?为什么所有人都容不下他?只因他没有在那场大战中死去吗?
可他明明是这世上最应该活着的人!
那些话是凌迟的刀,即便顾临闭上眼,也一刀一刀扎在他身上,砸在他身上秽物根本不值一提。
都说他是罪人,听得多了,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罪,却又想不出罪在何处。
在他将要将自己重新坠入深渊里时,他在闭目中看到了一双眼。
一双清澈坚定的眼,在深渊的入口温柔地看着他,轻声对他说:
“顾临,不要坠下去。”
顾临重新睁开眼,他慌乱地看向四周,生怕她会出现在这里。
颈枷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他看不到身后,只能把目光扫向拥挤的人群,看过那一张又一张陌生、愤怒、谩骂的脸,又抬眸看向楼上。
宋云禾猛然撤身躲到窗后,她背靠着墙难以呼吸。
他曾替她挡去所有袭向她的风雨,可如今她甚至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因为她知道如果这样,他会远比此刻更痛。
听着谩骂声远去,她才重新看向长街。
囚车已经驶远了,但谩骂和打砸仍未停止。
林玠是要犯,大理寺少卿蒋颂贤今日亲自来交接。
入城后一直是蒋颂贤在前方压队,故意拖着步调将押送囚车的队伍压得很缓慢。
韩正清看不下去,道:“囚犯既已入京,还是该尽快押入大理寺牢中才稳妥。”
蒋颂贤看了韩正清一眼,依旧不慌不忙,“韩大人急什么?犯人既已交由大理寺,大人的职责便已暂告段落,后续诸事皆由我大理寺依规处置。”
蒋颂贤也是旧朝官员,韩正清自然看得出他此番让囚车队伍缓行是故意折磨林玠。
他还不能再开口,否则入了大理寺狱,蒋颂贤对他的不满仍会算在林玠头上。
他于旧朝大臣和新朝大臣之间皆是边缘客,今日不论派谁来此,多半都是一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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