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兰虽不懂为何众人均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却也能从众人的态度看出来今日这道圣旨未必是好事。

顾临穿过跪拜的人群，他看见了多日不见的宋云禾。

自元宵后汝南王身亡的消息传到京城，狱中便不再允许探视，至今已过去月余。

顾临从上至下将她打量了一圈，看来过得还行，好歹长回些肉来。

本应是久别重逢的欢喜时刻，却因一道圣旨变得愁云满布。

宋云禾眼眶微微发红，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恐怕有意无意盯着他们的人都不少，她勉强朝他笑了笑，道：“回来就好，回去再说吧。”

他们回的是柳府，柳渡风办了洗尘宴，邀上了江洵直和余羡好一道。

柳渡风把顾临和宋云禾安排在了同一个院子，就在宋云禾隔壁，也不知道他们如今到了哪个地步，是一道睡还是分开睡都方便。

他行走商海多年，南来北往，身边也有美姬，这样的事对他来说极为正常，不似世家子弟那般迂腐，况且要不是去年遭逢大变，说不定眼下顾临都快当爹了。

顾临先去沐浴更衣，出来就看见宋云禾弯腰拨弄着一株刚开新蕊的迎春，迎春是明亮的黄，而她身上是鲜嫩的绿，那花儿像是从她身上长出来的一样，满园都是春意。

不知怎的，顾临就那样倚着廊柱静静看了她很久，好像只需这样看着她，便能让他觉得安宁。

她将迎春一枝一枝小心地攀上篱笆，折下短短一枝，回头才看见他，“你怎么走路都没动静的？”

顾临不说话，只是定定瞧着她。

“这么瞧着我做什么？”她唇角微挽。

顾临懒懒的一动也不想动，朝她招了招手，“过来，我想在光下看看你。”

一句话宋云禾就酸了眼，捏着那支迎春朝他走近，他此刻像是等不及了一般，没等她走上台阶便大步跨了下来，拽住她的手拉紧，在淡薄的日光中凝视她的脸。

宋云禾仰起头任由他看，起初还好，看得久了，却也让她不大自在。

“看出什么了吗？”

顾临拇指抹过她的眼角，“看出你不喜欢定安。”

宋云禾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天子脚下，是一个总是让人身不由己的地方。

顾临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怀抱终于被完完整整地填满，他缓缓闭上眼，在这一刻获得了真正的放松。

离开临安的时候，他原以为此生再也抱不上这个人了，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还能将她拥进怀里。

宋云禾感觉顾临抱得好紧，听见他鼻子抽气的声音。

“顾临，你是不是哭了？”

顾临张了张嘴，原本准备否认，出口的却是一声带着鼻音的“嗯”。

宋云禾轻拍着他的后背，渐渐地红了眼。

其实她很害怕，那道圣旨像噩梦一样压在她心头，她能清晰地记得圣旨里的每一个字。

……忠勇可嘉，特封为抚远将军，其原府邸，着即归还，以彰恩宠……

他不再只是她的顾临了，他变回了林玠，是云麾将军，他们不能再返回临安精心布置的那个家，往后的路会如何，似乎并非是他们自己可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