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帘子，帐中彻底暗下来，两个黑色的影子在昏暗中沉默地对视。

顾临走过去，点燃了烛火，转身看着她，目光上上下下将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一身男子装束，袍子有些宽大，肤色还是那样白，双唇紧紧抿着，看不出是觉得做错事了还是觉得委屈。

离开定安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没了，下巴尖尖的，显得两只眸子越发璀璨如星。

顾临喉头滚了滚，开口道：“坐下。”

宋云禾垂眸看了看，原来方才绊到她的是一根板凳。

她提了提衣摆正要坐下，又听顾临道：“坐床上去。”

顾临的床和她的没什么差别，一样简陋，衣裳叠起来就是枕头，被子叠得很整齐，只是比她帐中的似乎薄了一些。

宋云禾在床沿坐下，看向他。

他边卸盔甲边盯着她，扔在一边，然后在她跟前蹲了下来，握住她的脚踝，仰头问：

“哪一只？”

宋云禾垂眸和他对视，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哪条腿撞到了？”顾临已经掀起她一条裤腿。

“不是这只。”

顾临放下裤腿，又去看另一条腿，捉了她的脚放在自己膝上。

她肤白，眼下那里已经有了一块红印，不知明早起来会不会淤青。

顾临手指在周围轻轻摩挲了一下，抬头看着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不用她回答，顾临已经猜到了答案。

果然，她说的和他想的一样。

“我送粮草来。”

宋云禾能看到他的下颌绷得很紧，他生气时，会不自觉把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颌有时会动，那是怒到极点的时候。

比如现在。

她咬着下唇，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裳，“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顾临生硬道。

他侧开脸，盯着烛火看了片刻，又转回来，目光温柔细致地梭巡过她的脸。

她眼眶下有些青灰色，想必已多日没睡好，越看就越难受，越看她的眼眶就越来越红。

顾临喉结动了动，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是太过心疼了，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倾身，双手环住她的腰，把头埋进她怀里。

那一刹，他听见了轻微的声音，有什么滴落在他发间，然后融进了他的发丝里。

宋云禾摸着顾临的头发。

他头发有些毛躁，不如从前顺滑，她又顺着头发摸到他颈间，被顾临一把握住。

“别摸，都是汗。”

她听见了他轻微的哽咽，还有微微干哑的嗓子，他喉间哽咽的每一下，刮过的都是她的心。

顾临握住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

到这一刻，他终于在她怀里感觉到了深深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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