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涛笑道:“哪儿那么多狭路相逢?我一首曲子换来的。想着将来若是有一天我有机会远渡重洋去了波霍,手里拿着这个东西或许还能捞到什么好处。”
卢峻熙抬手把那枚胸针从柳雪涛手里拿过来,左看右看,最后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那股醋意:“好好地谁会去波霍?远渡重洋,穿过漫漫无际的大海,有多少凶险?这次来的波霍王子据说在他们国家很不受他母后的待见,波霍国为了和我们建立友好关系,从我们国家购进丝绸,茶叶,瓷器等物,才派他过来和谈建立邦交。这事儿是礼部负责啊,你好好地去凑什么热闹,也
不跟为夫说一声。下次可不许这样啊。”
柳雪涛又抬手从他手里夺回那枚胸针微章,哼了一声说道:“哟,这是来立规矩呢吗?”
卢峻熙坐在她身边,楼着她的肩膀,轻叹一声:“礼部的人可都是康王爷的人,你要小心些啊!”
“那又怎么样?我又没去招惹他们。是郑少琮带着人来静雅轩吃饭嘛。吃着饭菜很合口味所以非要见我。我自然是不能出去见他们的啦,所以就远远地弹了一首曲子给他们。可是我想这吃饭要饭钱,弹琴呢?银子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稀罕的东西了,这回来的是个波霍王子,不如干脆敲诈他一样皇室的信物吧,如果他舍不得给,我还正好不用弹了呢。谁知道我叫人过去一说
,那王子立刻就给了这个。再不弹琴也说不过去了……就这样了,卢大人瞧着发落吧,妾身都招供完了。”说完,柳雪涛转身躺倒榻上,背着身对着卢峻熙,不再理他。
卢峻熙便凑过来在她身后搂住她的腰,趴在他耳边小声问道:“这就生气了?”
柳雪涛不语。
“夫人,好夫人……哎呦……嘶一一好痛……”卢峻熙说着,身子一僵,只在柳雪涛身后嘶嘶的抽气。
“怎么了?”柳雪涛紧张的翻过身来欠身看他的身后,“碰着哪儿了……唔……”嘴巴被堵住,呼吸被夺去,小屁孩使诈成功,柳雪涛中计。
没有嘴唇之间的辗转厮摩,卢峻熙直接深深的吻进去,让自已的舌头纠缠住柳雪涛的,然后再放缓,引诱她和自已一起互动,追逐自已。他的吻细细密密缠缠绵绵,他的手温暖湿润,他的怀抱里,都是她熟悉的温度和味道,盅惑着她,忘情的投入。
柳雪涛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不会那些矫揉造作。
喜欢就是喜欢,她喜欢这种亲吻的感觉,所以她热切的回应着他,在激烈纠缠后躲藏,这样会引来他重重的喘息和更加激烈的料缠。
她喜欢这样的直接的热烈,喜欢能够点燃并分享激|情的亲密。彼此吮吸着,好像要把对方吞噬似的撕咬着,却在其中有着不能言说的兴奋和满足。
但就是她最真实的或紧或慢的呼吸,她有些迷蒙的眼波流转,让他清楚的感受得到,她很投入,也很陶醉,这样她很快乐。此间带来的愉悦无关技巧,是涌动着的激|情的碰撞。
就是她此时的毫无保留,让卢峻熙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渴望,他愿意付出一生的时间只拥有这一个女人,已经胜却那些左拥右抱花红柳绿。
炎炎的夏日似乎比之前的每个夏天都要炎热。不过幸好卢家新宅子的设计和用材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夏天柳雪涛睡在卧室更里面的那间碧纱厨里,这间屋子终日不见太阳,十分的阴凉,屋子后面还有一片水池,里面种着紫色的睡莲,从后窗子里看出去一片碧绿,紫色的莲花也透着凉爽。不用冰盆,晚上怕热的柳雪涛便可以安然入睡。
此时差不多已经是三更天了吧?铺了玉簟的床有些硬,夜凉如水她有些不适应,于是婉转着身子迷迷糊糊的蜷缩到床里面的薄被上。抱着柔软的被子昏昏欲睡。
现在的柳雪涛,早不是几年前的样子,蜕变得十足女人,举手投足,都是嫣嫣袅袅的味道,眉眼中也是清冷中有着难掩的高贵,但她的骨架,还保持着少女时的纤细,小小巧巧,柔若无骨,卢峻熙看着这样的她,自已都有些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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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午柳雪涛醒来时,身边早就没子某人的身影,和田玉簟带着温润的凉意轻微的刺激着她的肌肤,拉过薄被裹住自已,她忍着腰身的酸痛翻了个身,抱着枕头想继续睡下去。却发现枕头和某人的确是天壤之别,抱着枕头再也无法入睡。
哎,朝廷哪有那么多忙不完的政务,让人连个懒觉都睡不好。
柳雪涛叹着气坐起身来,拥着薄被叫人:“翠浓,香葛……”
两个丫头闻声进来服侍她起床,尚未梳洗完毕便有人进来回话,说大舅奶奶叫人捎了信儿来,今儿那边府上还是有许多琐事,静雅轩那边她没空过去。
柳雪涛皱眉:“孩子不是已经生完了么?再说,坐月子的是二嫂子,还有老夫人在一旁照顾,二哥身边的侍妾也有两三个,哪里用得着大奶奶照应什么?”
来传话的是李氏的心腹婆子,听见柳雪涛问,便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夫人这几日不怎么去那边府上,一些事情奴才原也不该多嘴。只是我们家二夫人对我们大奶奶……有些过分了……”
此言一出,柳雪涛自然明白了八九不离十,肯定是李氏经常不在家,杨氏趁着坐月子拿捏起她的错处来了。只是自已的父亲素来是公正的,怎么此时倒是辖制不了这位二嫂子了呢?
打发走了李氏派来的婆子,柳雪涛简单用了点早饭,又看了看泓宣,问了问泓宁跟着先生读书的事情,正要叫人预备马车去静雅轩瞧瞧,外边的人进来回道:“夫人,安庆王府老王妃派人来,说要请夫人过去听戏呢。”
柳雪涛不解:“这大热的天儿,听得什么戏啊?”
那人回道:“是忠烈将军带回来的几个姬妾,说是会演北疆胡族歌舞,老王妃叫人弄了戏台子吩咐她们就演,所以特地叫人来请夫人过去一起瞧热闹呢。”
柳雪涛笑道:“安庆王府这些日子可真是热闹。行了,既然是老王妃亲自叫人来的,我这脸面上越发的有光彩,自然是要去的。只是这衣服还要再换,叫来人先回去吧,说我一会儿就来。”
翠浓又去取了一身华丽些的夏衫来,柳雪涛又回屋里换了衣裳,发髻也重新梳了,又多戴了一支绒花,一根鎏金镶红宝石的喜鹊蹬枝的簪子,对着镜子看了看,叹道:“如今我也是一个大俗人了,居然也喜欢这些金银珠宝了。”
香葛笑道:“夫人已经够简单了,平日里谁家有宴会,那些夫人们个个儿都是花技招展的,满头的珠翠,恨不得把家里的头面都带上,生怕别人小瞧了似的。也就夫人,只这么两三样首饰。不过那些人倒也识趣,从没有谁敢在背后说夫人的。”
翠浓瞥了嘴巴哼道:“我们夫人的东西,拿出来不怕羡慕死她们。敢跟我们比金银珠宝呢,她们也得长长眼睛,看仔细了再说。”
柳雪涛摇头叹道:“你们两个闲着没事儿了?怎么想起说这些无聊的事情来了?人家谁有多少家底,难道都戴在头上不成?难道不怕把脖子给压弯了?”
香葛和翠浓都捂着嘴巴笑,然后两个丫头也都换了衣裳,柳雪涛又叮嘱了泓宣的奶妈子几句话,方坐了车直接去安庆王府。靠在车里柳雪涛眯起眼睛,暗暗地盘算着有三天没见着洛紫堇了,还真是想她。
安庆王府府邸更是大得出奇,前面看不出什么,和别的王府府邸一样的格局,但是后面却真的很大。一个王府里住着一个亲王,一个郡王,一个忠烈将军,能不大么?
所以这王府一再扩建,前面不能动,只能动后面和东西两面,西面原本是赵玉臻夫妇住的屋子,因赵玉郅回来,安庆王爷早就叫人把西面的一片地也收拾出来,挨着赵玉臻住的屋子又另起了一片屋子给赵玉郅,又叫生了赵玉郅的周姨娘跟着搬过去住,平日也不叫她过来伺候。反正都有年轻的姬妾丫头们,周姨娘如今也是半老徐娘,早没了往日的颜色,伺候老王爷已经不
再合适。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周姨娘也水涨船高,在赵玉郅那边竟有些老夫人的意思了。赵玉郅的几个妾室为了讨好她都背着老王妃等人叫她老夫人,周姨娘越发的飘飘然起来。
其实这日老王妃设宴请了柳雪涛过来也是有缘故的。赵玉郅虽然是庶子,但到底还是老王爷的儿子。他在北疆带兵打仗这几年,耽误了终身大事,如今凯旋归来已经二十有六的年纪了,又封了忠烈将军,总该娶一房正室夫人才算是成了家。
所以老王妃借着赵玉郅回京受封这件事的余热,请了几家关系不错的公侯世家的夫人小姐一起过来玩一天,也算是从中给赵玉郅选媳妇的意思。
按照世家的道理,赵玉郅的婚事自然是由老王妃操心,周姨娘是一点发言权都没有的。但是她如今自以为身份不同不甘落寞。一大早便打扮了,带着赵玉郅的几个姬妾往老王妃这边来伺候。
柳雪涛来的时候,安庆王府的二门外已经停了七八辆豪华的马车,璎珞流苏无不十分讲究,还有几辆根本就是从江淅府宝马行里定的货,只是比不上柳雪涛用的马车那样大,但也是橡胶的车轮,坐工去很是舒适享受的那种。
下车后柳雪涛便跟身边的丫头笑道:“瞧瞧,咱们京城的车行只跟宫里打交道,却带动了江淅府那边的好些生意。”
香葛笑道:“这正是夫人的高明之处呢。有了皇家的招牌,那些人纵然花再多的银子也不会心疼的。反正规格不一样,不会借越。有银子谁不图个舒服呀。”
柳雪涛轻笑。香葛的话说的很有道理,她和翠浓两个丫头跟了自已一年多,长了不少的见识。说话办事都透着麻利果断,再看看这两个丫头一般也是花一样的水灵,柳雪涛难免心生不舍。这样的好丫头,不知又要被谁给娶了去。
如今的柳雪涛,越发觉得女儿的劣势,好好地培养了许久,终究会是别人家的人。想想碧莲,就看见这俩丫头的将来了。不管是妻是妾,反正她们都不会在自已身边呆一辈子。
老王妃把这次宴会设在王府后花园的湖上。一艘大大的三层楼船靠在湖边,湖边翠绿的芦苇丛连成一片,再往里去是层层叠叠的碧荷。船里已经有女先儿在唱地方戏,五六个三四十岁左右的公侯夫人们坐在里面说笑,另有一席坐了六个貌美如花的小姐,宛如一把六根儿水葱,一个个儿都是妩媚娇软,水灵灵的惹人喜爱。
柳雪涛一进门,老王妃便冲着她笑:“等来等去就等她了。怎么这会子才来。”
洛紫堇已经起身迎到楼船外,站在船头看着她笑:“懒丫头,这都什么时辰了才出门。”
柳雪涛笑道:“昨儿那边忙了两桌宴席,我都快累死了,你还说风凉话。”
洛紫堇牵了她的手进去,几位夫人有级别低的或者同级别的都起身同她问候,那边的几位姑娘更是早就站起身来,一起给柳雪涛福身问好。这些姑娘们都是知道柳雪涛的,皇上都下旨表彰的德才兼备的五品诰命夫人,称她为当朝妇女典范,姑娘们自然更是要效仿学习,以她为榜样将来好相夫教子。
柳雪涛笑道:“今儿可真是热闹,王妃这儿是要办一场选美比赛么?”
老王妃笑道:“哪里是什么选美比赛呢。是这几位姑娘们素日仰慕你的才华,几次三番的说要我找个机会帮她们引荐引荐,我这儿一直忙的抽不开身,今儿好歹有空,她们也来的齐全,所以才硬生生的把你也拉来,你是跟我们几个老的坐在一起呢,还是跟那几位姑娘们坐在一起?”
按照品级,柳雪涛是诰命夫人,她不比洛紫堇有老王妃在场自然不好往上凑,只得和姑娘们坐在一起。所以,柳雪涛是应该跟老王妃坐在一处的。可是老王妃说姑娘们仰慕柳雪涛的才华,分明是在暗示让柳雪涛帮她参详参详这几位姑娘的人品,况且柳雪涛也是要和洛紫堇坐在一起的,于是笑道:“王妃恕罪,雪涛还是喜欢跟姑娘们坐在一起,说话玩笑也随意些。”
坐在安庆王妃身边的郑国公夫人笑道:“雪涛夫人是嫌我们老了!”
柳雪涛笑道:“国公夫人说笑了,我这性子直爽,又喜欢玩笑,还是在这边更自在些。”
安庆王妃本意如此,自然也不为难她,便跟旁边的周姨娘吩咐道:“伺候雪涛夫人入座。”
周姨娘原本是想着自已很有体面的,来这里伺候几位国公夫人郡王妃也就罢了,却还要她去伺候柳雪涛这个小辈儿的女人,心里多少都有点不高兴。但老王妃说了,她又不敢反驳,只得答应一声亲自过来,给柳雪涛把洛紫堇身边的一把椅子拉开,等着她站过去之后,方又往前推了推,伺候柳雪涛坐下。然后又从小丫头手里拿过碗筷巾帕一一放在桌子上。又赔着笑脸儿说
道:“请问夫人喜欢喝什么茶,奴才好去给夫人准备。”
洛紫堇笑道:“不用你去了。”说着,又转头叫自已的丫头彩霞去自已房里把郡王爷拿回来的白牡丹给柳雪涛。
周姨娘的讨好被洛紫堇淡淡的招了出去,心里越发的不自在,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去,默默地转身站回到老王妃的身后。
坐在柳雪涛身边的一个穿杏红色轻纱夏衫的女子摇着绣着大朵牡丹的纨扇,轻轻的笑道:“雪涛夫人这衣裳颜色真是好,这料子看着像是霞影纱,只是又觉得不大像。不知夫人可否告知,也让咱们长长见识。”
柳雪涛回头看这姑娘,洛紫堇忙为她介绍:“这位姑娘是丰国公府的大小姐,闺名素月。在家里排行老二,她的姐姐是如今御前一等侍卫李大人的夫人了。”
柳雪涛暗暗地点头,李广源虽然官职不高但却是当今皇上极为信任的近臣,能做李广源的夫人,定然不是一般的女人。这位素月姑娘说话娇软温和,但目光里却透着精明,是那种外表和软内力刚烈的姑娘。于是她微笑着说道:“素月姑娘好眼力,这不是霞影纱,这是雪绮罗,专门做夏天的衣裳用的,薄而透气,却不透亮。”说着,柳雪涛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最重要的是,做裙子穿不会走光。”
洛紫堇噗的一声笑了,抬手偷偷的捏了捏柳雪涛的胳膊,低声啐道:“这些都是姑娘家呢,你就说这样的话。”
柳雪涛轻笑:“我这话最实在了。姑娘们出门才更要注意细节,一般的纱罗轻透是有的,但也正因为轻透,却不够遮掩,咱们还得加一层里衣。如此倒是白白的多穿一层,又麻烦,又热。”
几个女孩子都纷纷点头。大户人家的姑娘走光自然是不会的,嬷嬷们会给她们穿一层又一层,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许走一点光。殊不知她们也会被这一层层的轻纱薄罗给裹得透不过气来。
柳雪涛又笑道:“这雪绮罗是仿了进贡给宫里特制的云霓锦,虽然比不上云霓锦色彩华丽,但胜在清凉。夏日里穿着最是舒服。”
素月忙问:“不知夫人说的这雪绮罗是在哪家绸缎铺买呢?我们家的采买也不知怎么当差的,有这么好的衣料居然都不知道,白白的害的我们受这些罪。”
柳雪涛心想我们柳家就是做绸缎生意的,姐的衣裳料子还用买么?于是告诉了她们一家绸缎庄的名号,素月毕竟是国公府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对外边的店铺生意并不了解,只记住了名号暗暗地想着让家里的采买去弄这种雪绮罗,却不知道这种衣料却是寸罗寸金,等闲人家是看的着买不起的。
彩霞拿了茶来,给柳雪涛冲好。船娘便解开了船头的缆绳,把船慢慢的划到了湖心。
湖面上碧波荡漾,凉风送爽。老王妃在那边问着女先儿:“今儿可有什么好书说给我们听?”
女先儿便笑着上前回道:“今儿我们给王妃和诸位夫人说一部新书,此书的名字叫做《五女拜寿》”
老王妃听了忙说:“唉哟哟,你这是馋我呢吧?你知道我们没有女儿,偏生要说这个。”
丰国公夫人冯孙氏笑道:“王妃没有女儿,那边席上却坐着六个姑娘。倒是比她这书里说的还多一个呢。今儿咱们就听听这《五女拜寿》吧!”
众位夫人都说很好,老王妃便让那女先儿说起来。
这边柳雪涛心知这类的书无非是说的孝女之道,所以她没几分兴致。洛紫堇见她淡淡的,便悄声说道:“你不喜欢听书?”
柳雪涛轻笑:“这些书都是一个套路,她一说我便猜到了后面的故事,所以听不听倒没什么两样。”
素月对面的一个姑娘是南阳长公主的女儿,闺名玉芙的,因听了柳雪涛的话后,便笑道:“夫人既然猜到了,倒不如夫人先说给我们听听。若是说对了,便叫那女先儿换一个来,如何?”
那边老王妃听了这话,忙笑道:“雪涛,你说说。若是果然猜中了,今儿这说书的钱咱们便可以赖掉了。”
柳雪涛笑道:“既然这样,我便猜不到了。”
玉芙便问:“夫人怎么又说猜不到了?”
柳雪涛道:“若是我猜中了,老王妃果然赖了人家说书的钱,断了人家的生财之道,回头我离了这王府回家去的时候,怕是要被人家打闷棍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呵呵的笑起来。说书的女先儿忙上前福身,赔笑道:“夫人说笑罢了。夫人千金贵体,我们见了磕头还来不及呢,岂敢动那些歪念想。”
柳雪涛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说了?”
女先儿忙笑道:“夫人请。”
柳雪涛便呷了一口茶,说道:“你这书叫《五女拜寿》,这家定然是有五个女儿的。而且必定没有儿子,是也不是?”
女先儿点头:“是的,的确是只有五个女儿没有儿子。”
柳雪涛笑道:“这定是个老员外家,五个女儿个个儿都许了人家,必定有富有贵,也有贫穷的。这贫穷的也不是寻常百姓家,定然是个落魄的秀才举子之类的书生。”
女先儿笑道:“夫人可是曾经听过这部书?”
柳雪涛笑着摇头:“没听过,我不过是猜的罢了。”
女先儿惊诧的笑着:“夫人说的分毫不差,就是这样的开头儿。”
那边靖国公夫人忙笑道:“你别打岔,让卢夫人一气儿说下去。说完了你再说。”
女先儿答应着站到一旁。柳雪涛又笑道:“这家老爷子和老夫人必然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初时女儿女婿来拜寿定然是根据寿礼的轻慢贵重把女儿们分出个三六九等来,那个嫁了落魄书生的女儿自然要遭冷遇。后来这老爷子告老还乡,没了朝廷职务,那些富贵家的女儿们便少了来往,一个个儿不再献殷勤,更有甚者连爹娘都不认了,只做陌路人。倒是那落寞书生夫妇还算
有良心,接了二老一起住,吃穿用度虽然艰难,但对待老人很是孝敬。再后来,这书生定然是科举高中,得了官职,这一对老夫妇又跟着这女儿女婿沾了光,又有了往日的风光。之前那些富贵家的女儿们又纷纷上门来。这对老夫妇终于明白不能嫌贫爱富的道理,狠狠的教训那些不孝的女儿女婿们一通,或者继续往来,或者闭门不见,也就是终了。是也不是?”
那女先儿连连称神,笑着说道:“夫人说没听过这书咱们说什么也不信,夫人说的竟是和书里的故事分毫不差呢!”
柳雪涛笑道:“这些书无非是教导世人不要鼠目寸光,看人看事要看长远,当时的富贵不代表一世的富贵,当时的落魄也不会是一辈子的落魄,又告诫天下子女一定要孝敬父母才能有好结果。把这些道理编入书中,不过是起个教化万方的作用罢了。只要稍微用点心思,也就能猜着了。”
女先儿忙笑道:“夫人说的很是。既然夫人已经猜中了,我们自然不能再说这一出,只请夫人再另点一出我们细细的说来,也就罢了。”
柳雪涛忙摇头:“我真的不懂,还是请王妃和诸位夫人们点吧。”
王妃便笑道:“既然这样,咱们也不点了。索性大家一起行酒令更热闹些。想来她们年轻的姑娘们读书识字的,平日里也没少读那些书,再听这些倒是叫她们烦闷了。”
在座的六位姑娘忙站起身来,齐齐的向着老王妃一福身。老王妃忙笑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坐下吧。酒令么……越简单了越好。不如咱们就行个‘占花枝’的令好不好?”
‘占花枝’乃是富贵人家闺房里常行的酒令,原是把各种名花都写在笺子上,总共二十四笺。每种花都有一句诗词,暗合着花的品性情操,又有借花喻人的意思。
今儿这顿家常宴明着是大家仰慕柳雪涛的才德兼备,想借着安庆王妃认识认识她以后也好常交流,实际上是老王妃借着柳雪涛的才情品貌给赵玉郅选媳妇。
安庆王府有两为少爷,赵玉臻乃嫡子,如今又因为在除禄王反党的时候立了大功才封谨郡王。虽然他的王妃才情品貌样样都是拔尖儿的,但到底是前朝罪臣之后,是籍没入宫的宫女出身,当时太后赐婚,只带来了少的可怜的妆奁和两个宫女做丫头。这桩婚事在老王妃的心里一直是个遗憾。”
如今老王妃让行这个令,也有借花相人的深意。想给赵玉郅选一个合适的妻子,也让安庆王府锦上添花,喜工加喜。
所谓合适,自然是为人处事要圆滑懂事,才貌品学也要好。既不能压过洛紫堇去,也不能太差了。压过洛紫堇,将来嫡庶之间的矛盾必然尖锐,老王妃再怎么说也有些死心眼儿。才貌品学也不能太差,否则只能给安庆王府丢人。
如此一来,这倒真的成了一件艺术活,这火候可是要细心掌握的。
柳雪涛也跟着细细的想了想,明白老王妃这个酒令选的可真是合适。
一时丫头们把笺子取了来,又拿了一副骰子来,众人又把两桌宴席各自撤掉,重新把桌子拼到一起,十几个人围坐在两张大桌子拼起来的桌子上,令摆了珍馐佳肴,果品差点,按照次序纷纷落座后,老王妃便命洛紫堇当令官儿,掷殿子数点,开始行令。
洛紫堇便抓起骰子来在碗里随意一撒,三个散子在碗里哗啦啦的转了几圈,最后停了下来,柳雪涛帮着数了数,却是一个四,一个五,一个一,加起来刚好是个十。于是洛紫堇从自已数下去,数到十刚好是素月姑娘。于是忙对丫头说道:“把竹简给素月姑娘,让她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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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紫堇叫人把竹筒递给素月,素月微笑着接过来,对众人笑道:“素月就先摇一个,不知摇个什么好的出来。”说着,抱着竹筒轻轻的摇,摇了三四下子,果然有个莲花头的竹笺子落在桌子上。
坐在她旁边的一个穿着秋香色夏衫的女孩子名花锦云,乃是工部尚书家徐千金,今日随她的母亲来赴安庆王妃的宴,乃头一遭来王府。不过她之前便和素月相识,所以这次才挨着她坐。见笺子落下来锦云忙抬手捡了,笑嘻嘻的捡了起来,惊讶的笑道:“哎呀,素月姐姐居然掷了个山茶花!”
素月便笑吟吟矫接过那支笺子,轻声念道:“叶厚有梭犀甲健,花深少态鹤头丹。”
锦云认真的想了想,赞道:“‘叶厚有棱,花深少态’,这花果然是姐姐的品格。”
旁边的几个老夫人也纷纷点头,说在座的几个姑娘都不及素月稳重大方。
洛紫堇微微一笑,说道:“到底怎么个吃酒法?那笺子后面写着呢。素月姑娘倒是快些说话吧。”
素月点点头,将笺子反过来看时,上面写着:本家吃一门杯,对面相陪,左右各陪半杯。于是她含笑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柳雪涛,微微笑道:“还要请雪涛夫人与素月一起同饮一杯,左右锦云妹妹和付妹妹一同陪半杯。”
坐在素月右侧的付姑娘乃镇南侯付勇昆的女儿,闺名换做凤蝶。付勇昆长年镇守云滇边境,维护西南边疆,他的老母亲和女儿不习惯那边湿热的气候,所以留在京城居住。因也是战功赫赫公侯之家,英宗皇帝十分的侍重,所以平日里诸王公贵族家有什么宴会也都少不了付家老夫人。
众人依令,各自吃了酒,然后由素月掷骰子。却掷了三个一点。这也是极少见道的,洛紫堇便打趣素月:“今儿很该赌两把的,这手气巨好,估计能赢不少银子。”
众人又笑,竹筒便递到了素月数请去第三位姑娘雅兰的手里。
凤蝶儿见雅兰握着竹筒只管笑,便催促她:“快些摇,看摇出什么好的来!”
雅兰禁不住畸催,便抖着手腕摇起来。她虽然用力摇,但那些笺底只散竹筒里转,转来转去总不肯出来,于是她又加了几分力气,摇了几下,终于有一只笺子掉散桌子上,凤蝶儿便抬手抢了先看,却见上面画着一只芍药花,一旁也有两句诗:香清粉淡怨残春,蝶翅蜂须恋蕊尘。
凤蝶不解其意,因问旁边的素月:“素月姐姐,你看这是什么意思啊?”
素月笑道:“不过是玩的罢了,此乃酒令,且看如何吃酒再说。”
雅兰的父亲是安庆王妃娘家兄弟,虽然她是安庆王妃的内侄女,但父亲早逝,家族势力自然比不上这些当朝大员,所以她从小却比别人更多了及分乖巧的心思。这两句诗也正好和着她的心意,于是却不多言,只翻过笺子来看,一看又笑:“席间年长者喝一杯,年小者喝一杯,左右各饮一杯相陪。当事人自饮——两杯!”说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要好好地论一论了,最小的我知道,定然是桂枝妹妹了,她今年十四岁,尚未及笄,咱们中间可没有比她小的了。”
洛紫堇笑道:“若论年长者,自然是付老夫人。”说着又指着风蝶儿笑道:“瞧人家的孙女都这么大子。”
老王妃笑:“这倒是,付老夫有同他们小辈儿们喝一杯吧。酒令大如军令,咱们是不敢违的。”
付老夫人笑道:“说不得,我也在这里倚老卖老一回吧。”
桂枝乃是礼部侍郎郑鹤勐的小女儿,郑少琮的妹妹,此次是陪着母亲一起来的,听了众人的话,忙端起酒杯,笑道:“桂枝最小,只好先干为敬了。”
桂枝干了后,雅兰左手的凤蝶和右手的洛紫堇也只好干了,然后付老夫人也喝了一杯。雅兰自己方吃了半杯后,重新拿过骸子来掷。却得了十点。一次数过去,正好是最小的姑娘礼部尚书郑大人的女儿桂枝。
桂枝笑嘻嘻的拍手:“我刚还在心里念叨着下一个要是我才好呢,不想雅兰姐姐果然掷了个十点。我来我来……”于是忙转身接过丫头递过去的竹筒,三下五下便摇出一只笺子来。自己忙去捡了看时,却又红了脸丢开:“唔……不要这样的,重新来!”
柳雪涛心里暗笑,莫不是这个也跟红楼梦里的探春一样,摇出一个招归婿的笺子来?于是忙起身捡了过掳看时,却见上面画着的果然是杏花,更有一样的诗句:日边红杏倚云栽。于是笑道:“这个好得很。将来必是夫荣妻贵的,你如何丢开了?很该多喝一杯才是。”
桂枝红着脸转身笑道:“夫人喜欢,这笺子送夫人就是了。”
柳雪涛笑着摇头:“这可送不得。”说着,又翻过笺子来看,却是:得此笺者贵不可言,席间众人同贺一杯。于是笑道“大家一起干一杯,为郑姑娘祝贺。”
于是众人纷纷举杯,笑着痛饮一杯,又把髓子送过来让挂枝掷。
席间欢声笑语,妙语不断。柳雪涛细细的观察下来,这六个姑娘各有所长,素月稳重大方;凤蝶灵秀脱俗;桂枝娇言憨语的可爱;锦云聪明内敛,话不多;雅兰乖巧懂事,体贴人心;玉芙孤高,有些目下无尘,毕竟是长公主的女儿,身上有皇家的血统,算起来和赵玉郅好有血缘关系,自然是不用考虑的。
一时酒令行下来,众人多多少少都吃了七八杯酒,难免面红耳赤。柳雪涛便摇着扇子笑道:“不得了了,我这会儿时吃醉了。得去洗洗脸,不然待会儿可要闹笑话儿了。”
安老王妃已经把几位姑娘都摸了个七七八八,此时只等着柳雪涛的意见,于是忙笑道:“叫你姐姐陪着你一起去。”
洛紫堇忙起身,拉着柳雪涛的手应道:“母妃放心,我陪着她一起去。”说着,二人和其他夫人告辞,往外面船舷上来吹风。
柳雪涛索性坐在船舷上,靠着栏杆摇着扇子,叹道:“老王妃这顿群芳荟萃,可真是叫人有点吃不消哦!这些姑娘们个个儿都这么好,叫人看着就羡慕。哎——”
洛紫堇拉着她往里靠了靠,坐在她身边笑问:“你羡慕什么?你坐在那里自有一股风流别致,把她们都压下去了。”
柳雪涛叹道:“我羡慕人家年轻嘛,你看看一个个儿花骨朵儿似的。哪像咱们,不管怎么说都老了都老了……”
洛紫堇拿着扇子笑着拍了她一下,骂道:“竟胡说!你不才二十一岁么?这在某些事情上说你都不够年龄呢!在这儿跟我说老啊老的,找打呢是不是?”
柳雪涛噗的一声笑了,叹道:“是啊,这若是在咱们那儿,这可是典型的早婚早育,恐怕要受法律制裁的。如今呢!姐连孩子都有两个了,大的都读书识字了!真是莫名其妙啊!”
洛紫堇刚要说什么,却见楼船后门的帘子一掀周老姨娘从里面钻出来了,见二人并肩坐在船舷上吹风,忙笑着上前劝道:“哟——王妃身子弱呢,可不许坐在这儿吹风儿,这水面上的风带着湿气,仔细头疼。雪涛夫人也请快些起来吧!回来头疼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柳雪涛对这位周老姨奶奶没什么印象,之前只是听泓宁提及过一次,后来再也没见过她。不过她从洛紫堇刚才对她的态度上便听出了几分不喜,知道这位定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此时听她如此关心自己,便淡淡的笑道:“谢谢姨娘关心,这大六月的天儿,我们正想吹吹凉风呢。好歹我们凉快凉快就进去了。”
周姨娘听了这话,索性也不进去,只站在一旁陪笑着问道:“夫人觉得,里面那几位姑娘哪个更好些?”
洛紫堇微微皱眉,看了柳雪涛一眼转过脸去,问着周姨娘:“你觉得呢?”
周姨娘大概也知道洛紫堇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忙涎这笑脸说道:“奴才哪里知道这些?郡王妃的眼光也是好的,好歹这次是给咱们家将军选正妻,郡王妃定然心里有数了吧?”
洛紫堇淡淡的说道:“我心里能有什么数儿?你不如去问问母妃的意思。这事儿总还是要母妃说了算的。”
周姨娘被洛紫堇不冷不热的挡了回来,心里自然不痛快,不过她一直都有锲而不舍的精神,这点小痛快可以忽略不计,于是又往前凑了两步,俯下身子悄声笑道:“刚才奴才在里面站了会儿,听着老王妃话里话外的意思,颇中意雅兰姑娘呢。”
“雅兰?”洛紫堇略感惊诧,不由得转脸看了一眼周姨娘的脸,似乎是要从她的脸上找出点端倪来。谁都知道雅兰是老王妃娘家的侄女,老王妃娘家的兄弟去年病逝,堂兄弟里并没有成大器者。老王妃娘家的势力颇有些走不景气,这雅兰虽然出身高贵,但父兄皆不能成为她强大的依靠,老王妃自然有心把她聘到自己眼前,也好有个照顾。可是这样的话儿在周姨娘这个人的嘴巴里说出来,总是透着几分诡异。
按道理,她应该更看重其他的姑娘,比如国公之女素月,比如公主之女玉芙,比如镇南侯的女儿凤蝶……六个人里面不管周姨娘怎么挑,都不会瞧上雅兰。
洛紫堇愣神之际,柳雪涛却已经微笑着开口:“雅兰姑娘是老王妃的内侄女,做姑母的偏爱内侄女也是正常的。但将军的婚事总还要听听老王爷的意见吧?”
周姨娘听了柳雪涛的话,眼晴不自觉的一亮,却又故作沉吟的说道:“夫人的话有道理。不过家里的事情,老王爷素来不怎么过问。我们老王妃说了就算的。以奴才看来,雅兰姑娘的确很不错,温润贤淑,将来定然能跟郡王妃妯娌和睦。老王爷应该也没有什么意见。”
洛紫堇已经多少明白了这位周姨娘的意思,只是淡淡一笑,说道:“你的话的确不错。回头母妃问起来,我就这样回她。”说着,便站起身来对柳雪涛笑道:“走吧,咱们也该进去了。”
柳雪涛起身,对着周姨娘笑了笑,跟着洛紫堇进了船舱。
周姨娘却站在原地,细细的想着洛紫堇的话,忽然抬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又自言自语的骂了自己一句:“糊涂东西,这回又被那小蹄子给算计了去!”
原来之前周老姨娘总该和洛紫堇针锋相夫,每每她说什么,洛紫堇总要反向而行。所以这次她便想着不如自己说句反话,激着洛紫堇这个小狐狸跟自己作对,然后能把雅兰给推出去,这样将来自己身边的儿媳妇就不会是老王妃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自在一些。
可谁知道,那个柳雪涛忽然又提及老王爷,把周姨娘的激将法给缓了缓,趁这机会洛紫堇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让她的完美计划成了泡影。
周姨娘来不及多想,知道这会儿里面的谈话定然涉及到自已儿子的婚姻大事,于是忙又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悄悄地进来服侍。
里面正是热闹的时候,周姨娘进来的时候恰好柳雪涛在说笑话,引得大家笑的前仰后合的,付家老夫人却笑跟拿着帕子捂着嘴巴靠散椅子上咳嗽。小丫头忙上去帮着捶背。
只听老王妃又笑道:“咱们这一屋子的人,也总没雪涛这么会说笑话。”
付老夫人也笑着附和:“这话很是,到底是她的见识广,比不得我们是笼中之鸟,一年到头的都闷在家里,除了听书就是听戏,满脑子都是那些东西了,什么新鲜事儿也没见过。”
旁边礼部侍郎郑鹤勐的夫人笑道:“我瞧着锦云那孩子倒是个有见识的,比我们家桂枝好多了。我们这个丫头从小娇生惯养的,只知道嘻嘻哈哈,连京城都没出过呢!”
锦云的母亲桑夫人笑道:“我们也只是那年跟着她父亲去了一趟江南,左右不过半年的时间就回来了。到底比不得雪涛夫人的见识广。”
洛紫堇笑道:“雅兰也不错,刚才雪涛还跟我说起她。”
安庆王妃自然是中意雅兰的,听见洛紫堇这话当时便扭过脸来问道:“怎么说?”
洛紫堇笑道:“说雅兰话不多说,最是清透的人呢。”众人捧着安庆王妃,自然又附和了及句。却把雅兰说的不好意思了,只拉着凤蝶儿悄悄地退了出去。
柳雪涛悄悄地瞥了周姨娘的脸,果然见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心中忍不住的乐。别的事情她不管,跟洛紫堇做对的人再来算计自己?哼,当本夫人是傻子呢?
众人又吃了几杯酒,到底是经不起这数杯佳酿喝尽肚子里,一个个儿的不是去洗脸就是去更衣,席间诸人散了一半儿。丫头们又重新端了瓜果来,将酒杯撤下,换了新茶。
老王妃便拉着柳雪涛的手,悄声问道:“这几个女孩子你觉跟哪个更好?”
柳雪涛悄声说道:“这却不好说。王妃还得细细的斟酌。毕竟婚姻乃是大事,不仅仅要取中一个姑娘的品貌,还要看娘家人的品行。一旦联姻,两家的利弟可就结结实实的绑在一起了。”
安庆王妃点头,说道:“你说的是啊!所以我才慎重了又慎重,把你也叫来帮我参谋参谋树。”
柳雪涛又悄声说道:“以妾身的意思,倒是取中了雅兰姑娘,她的性子温和,将来必然是好相与的。可是太过懦弱,又怕被刁奴拿捏,老王妃总不能跟着她一辈子。所以以妾身的观点,雅兰姑娘不适合嫁给身份地位比她家里高的人家。倒是应该选个有前途的中等人家的子弟,或许会更合适。”
安庆王妃听了这话,心中立刻一亮,拍着柳雪涛的手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今儿多亏叫你过来,不然的话我却想不到这上头。”
柳雪涛自然知道老王妃对雅兰更好些,自己娘家的侄女,叫谁谁也会特殊对待。想着能在眼前里长长久久的。可是赵玉郅不是赵玉臻,庶子未必会听嫡母的话,赵玉郅对于老王妃而言,多得是阳奉阴违,虚张声势。让他娶雅兰为妻,心里必然会怀着一种愤恨,明着对她好,实则会冷落她。依照雅兰的性子,恐怕眠辖制不住这个将军。
安庆王妃听明白了柳雪涛的话,便把雅兰选来给赵玉郅做妻子的想法给丢开。
当晚,安庆亲王从外边回来,很难跟的同老王妃一起用饭。老王妃便把今日宴请各家夫人小姐的话同他说了,安庆王便问:“可有合适的人选?雅兰那孩子听说从小就乖顺,何不直接说来给郅儿?”
老王妃便笑道:“我娘家原来很好,只是雅兰如今没了父亲,哥哥也不争气,如今竟是没落了。算起来门第有些不合适呢。郅儿虽然不是我生的,但好歹是王爷的亲儿子,也是当朝的三品忠烈将军。门户上不配,要惹人家笑话的。何况王爷也知道我的心病。当时臻儿婚婚配……多少有些不尽人意,幸好如今他媳妇很能安稳,又给咱们生了孙子,也就罢了。哎!如今郅儿一定要风风光光的才行。”
安庆王笑道:“难得王妃如此想,这样我便放心了。仔细的选选吧,回头再问问郅儿的意思?”
老王妃点点头,说道:“自然要问问他的意思的。不然新媳妇娶进门却跟他不对眼,这日子也是没发过的。”
安庆王点头,老夫妻又说了些闲话,方才睡下。
当晚,洛紫堇也跟赵玉臻说起此事。赵玉臻却很不关系,只是搂着她做他喜欢的事情,她说什么他基本没听进耳朵里去。最后洛紫堇也没兴趣说了,爱谁嫁进来谁嫁进来,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也懒得操那份儿闲心了,目前为止还是打起精神来应付自己身边的这头饿狼要紧……
俗话说,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这话真是不假。
中午时老天还是睛空万里,晚上却又阴云密布,顷刻间电闪雷鸣,却是一场暴雨突至。
卢家深宅大院的碧纱厨内却刚好云收雨散。卢峻熙满足的搂着昏昏欲睡的女人,轻声叹道:“夫人啊,明天为夫难得不用去衙门,今晚咱们就不睡了吧?”
柳雪涛抬手用胳膊肘捣了一下身后无耻的家伙,低声咕哝了一句,拥着锦被继续迷糊。
“夫人……要不,明个儿一早咱们悄悄地出城去吧,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地过两达,让他们谁也找不到咱们,如何?”
柳雪涛实在受不了他的聒噪,叹了口气回过身来,懒懒的说道:“卢大人你睡不睡?不睡请去书房找人聊天。妾身困死了,要睡觉。”
卢峻熙长叹一声,伸出手臂去把炸毛的女人搂进怀里,说道:“行,那就睡吧。睡醒了再说。”
外边瓢泼大雨,玉碎珠溅。屋里更香袅袅,春睡浓浓。
恰好应了那首脍炙人口的长短句:“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清晨柳雪涛懒懒的伸着懒腰,继续往卢峻熙的怀里拱,想借着这家伙的臂弯多睡一会儿,多难得啊,他今天居然不用那么早出门,可以留下来陪自己睡个懒觉。
然却天公不作美,卢峻能倒是留下来陪她睡了,可外边的事情却不准她睡。卯时还没过,翠浓就在外边叫了:“夫人,夫人……大舅奶奶打发人来说,那边老爷子忽然晕倒了!夫人……”
柳雪涛杂觉跟脑子里嗡的一声,猛的一下子从卢峻熙的怀里钻出来,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翠浓也是急得不得了,听见柳雪涛醒了,又忙回道:“夫人,是大舅奶奶打发人来说,老爷子今早晕过去了……让夫人赶紧的过去看看……”
柳雪涛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差点没从床上栽下去。幸好卢峻熙及时坐起来一把抱住了她,劝道:“别着急,穿衣服我陪你一起去。”
柳雪涛只觉跟眼前还是一片模糊,虽然听见卢峻熙在说话,也感觉到他正搂着自己安慰,却说什么也捕捉不到他的存在。仿佛置身于一片空虚之中,眼前一片惨烈烈的红,那是铺天盖地的彼岸花,开在黄泉的两岸。
“雪涛……雪涛……”卢峻熙见柳雪涛面色苍白,自己怎么说她都没有反应,一时慌张起来,忙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抬手掐着她手上的合谷|茓,在她耳边一遍遍的唤她的名字。
像是过了许久,柳雪涛方渐渐的回过神来,看着卢峻熙无力的问道:“父亲不会有事吧?峻熙……我好怕……”
“不怕,雪涛……不怕……我陪着你,我和你一起。”卢峻熙长出了一口气,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晴诚恳的说载,“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你一起。不要怕……”
“快……我们快去看看……”柳雪涛仿佛有了些力气,于是推开卢峻熙立刻下床,匆匆的去衣柜里找衣裳。卢峻熙却披上长衫唤了丫头进来,吩咐她们立刻给柳雪涛梳妆,然后自己一边系着长衫的衣带一边匆匆出去,叫人把马车备好。
二人匆匆的赶到柳府时,御医也匆匆赶来,几乎是和卢峻熙夫妇一同进门,柳雪涛见了方孝耘立刻问道:“父亲怎么样了?”
“回姑奶奶,老太爷这会儿已经醒过来了,老夫人喂他喝了办盏水,只是身上没有知觉,手脚一时都不能动弹。”
柳雪涛一时心乱如麻,暗想难道这是中风?或者说是脑溢血?这古代的病症和现代人说法不同,这里没有西医,不能透视拍片,只靠望闻问切也不知道能不能辩清楚病情。
卢峻熙自然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只是紧紧地握着她和手劝道:“没事儿,你看白先生都来了,白家的医术是祖传的,你几次在危难的时候都是白先生把你拉回来的。放心,没事儿的!”
柳雪涛的手心里都是冷汗,她知道卢俊熙说的话不假,但大夫也不是万能的,谁也不能说此时柳裴元真的没事儿。
众人匆匆的进了柳裴元的屋子,柳皓波和柳明澈都沉着脸站在屋子里,李氏和杨氏都躲在屏风后面,安老夫人守在里面的凉塌旁,拿着帕子抹眼泪。
柳雪涛进门后来不及同两个哥哥打招呼,便直接奔到柳裴元的跟前,哭着叫着:“父亲……父亲……你怎么样?”
柳裴元此时虽然全身不能动,但还是能听见柳雪涛的声音的,他的脖子无法转动,眼珠儿却转过来寻找自己的女儿,嘴巴一动一动的,没有声音,根据唇形可以猜测,他是在叫:“雪涛……”
柳雪涛忙握住他的手,哭着叫着:“父亲……”
卢峻熙忙跟过来,劝道:“雪涛,先比哭,先让白先生给岳父大人诊脉。”
柳雪涛听话的点点头,把柳裴元的手放到白苏叶放好的小垫子上,冲着柳裴元强作笑颜,劝道:“白先生来了,父亲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柳明澈和柳皓波自然要跟进来瞧着白苏叶给自己的父亲诊脉。只是兄弟两个谁也不说话。仿佛苦大仇深的样子。
白苏叶认真的给柳裴元诊脉,然后又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点了点头,说道:“老爷子,没什么大碍,待会儿在下给您月银针疏散一下,再开两服药给您吃几日就好了。”说完,便起身给卢峻熙使了个眼色,卢峻熙放开柳雪涛的手跟了出来。
柳明澈又恨恨的看了一眼柳皓波,轻轻的哼了一声率先跟出去。柳雪涛听见动静抬头看时,却看见柳皓波正狠狠的瞥了那边的杨氏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出去。
柳雪涛心中有些惊诧,却始终猜不透为何柳皓波会瞪杨氏,再加上此时她面对这样的柳裴元。哪有心情去想其他,只是一瞥之后,又低头来安慰着柳裴元,劝他不要担心,自己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他。
外边,白苏叶对柳明澈和掌皓波叹道:“老爷子这次是生气的缘故。因为情绪波动过大,又上了年纪,日夜操劳,所以导致瞬间昏厥,然后四肢经脉处于暂时的麻痹状态。这次虽然问题不大,但下次却不一定了,幸亏现在是夏天,人身体里的血不像冬天那样粘稠,所以好歹没有中风。你们一定要注意了。”
柳明澈点点头,说道:“有劳白先生,我们会注意的。”
柳皓波却冷冷的看了柳明澈一眼,没有说话。卢峻熙在一旁看着听着,心里好像明白了几分,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于是催促着白苏叶:“白先生,您刚才说给老爷子用针来着,你看需要做什么准备,好先吩咐人去做。”
白苏叶摇摇头,说道:“这次针灸主要是针头上的几个|茓位,不用特别准备。”
卢峻熙一愣,柳皓波却先一声惊问:“针头上的|茓位?白先生,这……头上可比不得别处……这……不会有事吧?”
白苏叶笑了笑,说道:“无妨,我学针灸的时候,都是从自己的身体上练习的,头上的几处|茓位,我自己也给自己针过几次了,你看我不还是好好地站在这里?”
柳皓波没有什么疑问了,柳明澈和卢峻熙也不再多说。
白苏叶用烧酒把银针泡了一遍,然后给柳裴施针,一刻钟后,柳裴元的手指可以轻微的活动了,白苏叶又给他推拿了一下脑后颈椎及背后的几个|茓位,柳裴元的手臂也可以动了,慢慢的能说出话来,众人也就放心了。
只是柳裴元却不愿多说话,稍微好了一点便扶着柳雪涛的手去了床上,吩咐儿媳和安氏全都出去。只留下柳雪涛一人在身边。
李氏一言不发的出去,临走的时侯还轻轻的碰了碰柳皓波,柳皓波虽然有些不甘,但还是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杨氏却不愿就走,正要说什么都被柳明澈一把拉走,并低声的喝道:“你今天闹得还不够么?!”
安氏叹了口气,对着卢峻熙点点头,扶着丫头的手默默地出去。卢峻熙不好守在跟前,也跟着安氏往外边去了。
柳裴元拉着柳雪涛的手,叹了口气,说道:“雪涛啊……爹爹只有你了……”
柳雪涛忍不住伤心,劝着柳裴元:“爹说的什么话,不是还有哥哥嫂子么?还有老夫人陪着您,有什么事儿您说了,谁敢不听呢,可别说这样的丧气话。”
柳裴元重重的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柳雪涛又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把父亲给气成这样?刚才听二哥的话,好像是二嫂子惹您生气了?她月子还没出,爹爹跟她生什么气呢?”
柳裴元又气呼呼的说道:“哪里是爹跟她生气,分明是她要气死我这个老头子了!”
原来,杨氏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柳家的产业有柳雪涛的一半儿,当时便气得不得了。再想想自己丈夫乃是侯爷,家中的生意虽然是公公打理,但至少是柳明澈占大半,就算占不了大半儿也是一半儿。
柳皓波如今算是庶子,总不能跟柳明澈这个嫡子侯爷平分秋色,给他一些产业把他分出去单过就是了。至于柳雪涛,以杨氏的意思是柳家的产业与她无关,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从没有听说哪个女儿带着妆奁嫁出去了,还回来分家产的。
这原本是她临生孩子的时候听到的闲言碎语,当时跟柳明澈说,被柳明澈一句话压下去:家里的生意是父亲说了算,谁也不许胡说。
杨氏心里窝残火便总找李氏的麻预,冷嘲热讽,说她吃里扒外,拿着自己的私房钱出去做生意,回来还干等着家里分红。当时李氏因见她快生了也没跟她计较。
后来杨氏生了个女娃,便越发的沉不住气了。好像柳裴元现在就已经把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了大孙子柳景尧似的,也不等出月子,便抱着女儿去了柳裴元的书房,找他去讨要家里生意的股份去,说姑奶奶可以凭着大夫人的妆奁分家里一半的生意,自己的女儿又能分得到多少?索性自己的妆奁也不比大夫人当初进门的时候少什么,让柳裴元现在就给个说法。
柳裴元早就不满杨氏的作风,只是瞧着老友杨博云的面子上不跟这个儿媳妇一般计较。凡事总不跟她多说就是了。却绝没想到杨氏居然泼辣至此,抱着孩子直接找公公理论家产的事情。
饶是柳裴元见多识广,也被杨氏给气死了。当场便晕倒在地,人事不省。
柳明澈一早是出去的,家里出事方孝耘立刻着人出去找人。柳明澈早柳雪涛几步进门,已经听说了原委,当时便甩了杨氏几个嘴巴子。还是柳皓波喝止了他,说请大夫要紧,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柳雪诗坐在柳裴元的床前,听他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不由得长叹一声,说道:“这世界上最狠毒的东西不是尖刀利刃,不是深仇大恨。而是银子呀!”
柳裴元听了女儿的话,不由得也跟着深深地叹息:“女儿啊,若是人人都能跟你一样把事情看的这么开,该多好啊!你说像你二嫂这样的人,她好好地过日子,难道凭着柳家的家产还能让她挨饿受冻?我敢说,连那些公主郡主的日子也不一定比她好过多少!只是贪心不足啊!总想着独霸独霸,这偌大的家业若是真让这个妇人独霸了去,恐怕用不了三年五载也就赔尽了!”
柳雪涛叹道:“父亲,家财万贯不敌自己的身体康健。女儿劝你一句,这若大的家业将来总是哥哥嫂子们的。不是女儿夸海口,女儿为今自己的银子也是花不完的,要那么多财产做什么呢?我可不想让泓宁将来再和景尧互相争斗。爹啊,你听女儿的话,不如趁着现在大家脸面还在,分了家吧。你老留下一部分产业养老,剩下的平分给大哥和二哥,随他们怎么折腾去,你只清清静静的养身体,不好么?”
柳裴元摇摇头,不甘心的叹道:“我当初接管柳家的时候,柳家上上下下所有的银子加起来不足十万两。经过这二十六年的努力,我把柳家的家业翻了百倍有余。这是我毕生的心血啊!这些产业盘根错节,互相联系,就像是一头猛兽,随便的呼啸一声便是惊天动地!可是若是肢解了——也只能是七零八散的一堆肥肉而已。到时候只能等着人家来分而食之,最终连骨头都不剩啊!”
柳雪涛默然。她自然能理解柳裴元的心情。人活到他这个年纪,绝不愿意看着自己毕生的心血付诸东流水,换了是她她也不愿意。难道真的要自己来趟这道浑水么?
如果自己掺合进来,大哥柳皓波会怎么样?二嫂杨氏又会怎么样?还有老夫人会怎么想?
最重要的,是二哥柳明澈会不会很为难?这份难得的兄妹之情还在么?大嫂和自已的这份友谊还能有么?
就算自己力排众议接收了柳家的产业,这个庞然的猛兽会听自己掌控吗?丝绸之路上连绵不断的据点,大江南北四十多家铺子,田产,作坊……各个地方的大小管事加起来足有上百人,他们会对自己这个女流之辈口服心服么?
一瞬间,柳雪涛心里思绪翻涌,想来想去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劝道:“父亲此时说这话还为时过早。女儿如今太年轻,也没有掌控这么大生意的本事。就算是着手接管,也要过渡两三年的时间。所以还请父亲保重身体,就算是为了柳家的家业,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啊!”
柳裴元点点头,说道:“你这话说的很是。爹听你的,好好地养身体,心平气和的同他们过下去。但是雪涛,爹这个年纪了,一生劳碌,你总不能让爹爹我活到老忙到老吧?你总跟给爹几年的时间享享清福吧?所以,别让爹等太久啊!”
掌雪涛握住掌裴元的手,重重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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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柳皓波和柳明澈兄弟二人从柳裴元和房里出去之后,原本走在前面的柳皓波忽然站住脚步,侧身看着后面跟上来的柳明澈,淡淡的说道:“御医白苏叶的话靖远侯也听见了。父亲可再也经不住这样的吵闹了。我柳皓波夫妇不敢跟侯爷夫妇比,但也请侯爷和夫人看在父亲生养一场不容易的份上,少折腾些罢了。”
杨氏一听这话立刻火了,上前两步指着柳皓波骂道:“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当初也不只是谁往老爷子的汤里下子毒药,想要毒死他老人家。这会儿又来说这话!我都替你丢脸!”
李氏立刻挡在柳皓波的面前,淡淡的说道:“弟妹这是怎么说话儿呢?那件事儿大家都知道是方氏做的,而且为了惩处她老爷子已经下令把她赶了出去。跟大爷有什么关系?你这话倒要说明白些,不然传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
柳明澈已经气得脸色铁青,抬手把杨氏往后一拉,对李氏点点头,说道:“大嫂,这话是素琴说的不对,希望你和大哥都看在弟弟的面上别跟她一般见识。如今父亲的病情尚未稳定,我们兄弟们先吵起来,白白的叫人家笑话。请大嫂和大哥先回房去,父亲的病情回头我找了雪涛再去你们房里再商议。”说完,便拉着杨氏离开。
柳明澈拉着杨氏回了自己房里后,转身冷喝跟进来的丫头们:“都给我滚出去!”
碧莲吓了一跳,忙带着几个丫头都下去,并关好了房门遣散了众人亲自守在纜乳芟隆
里面柳明澈挥手一记耳光抽在杨氏的脸上。怒声低喝:“你给我跪下!”
杨氏冷不防的被柳明澈打得脚下不稳,侧身倒在地上,脸上立刻印上一个红红的手印子,嘴角也带出血丝来。她原想着柳明澈一定会发火的,却没想到他什么话也不说抬手便是一记耳光。顿时懵了。
柳明澈两眼布满了血丝,犹不解恨的指着杨氏骂道:“你这贱人!你说!你到底跟父亲说了什么?居然差点把父亲气死……你……你今儿不说清楚,我一纸休书把你休出门去,绝不留你这个不孝的贱妇!”
杨氏哇的一声哭起来,从地上爬起来便往柳明澈的怀里撞去,一边哭一边喊道:“你打我!你索性就打死我!我是贱妇……你打死我吧……”
柳明澈岂能让杨氏撤泼,抬手钳制住她的一双胳膊,不许她动弹,然后把她推到床上去撕烂了帐子把她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丢在床上问着她:“你到底说是不说?!”
杨氏哭道:“我没什么可说的!你要打就打,要杀就杀,想休我,我就一头碰死在你面前!”
柳明澈见她还是嘴硬。便气得上前捏住她的下巴,恨恨的问道:“你真是不要脸面了!亏你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人!你也想想你说的话,可像是大户人家的女人该说的?嗯?”
杨氏知道自己这会儿无论说什么在柳明澈听来都是大逆不道的该死该休的罪过,于是干脆挺着脖子不说。有本事他问他爹去。哼!
柳明澈见杨氏打定了主意不说,便冷冷的笑道:“好,你不说?更好……碧莲!”
碧莲原坐在纜乳芟碌奶ń咨希听见里面又吵又闹的,知道这回夫人是真的让侯爷生气了,所以更不敢走开。这会儿听见里面叫自己,忙站起身来拍了拍ρi股后面的灰尘,推门进去。
“侯爷,您叫我?”碧莲心里很是惶恐,这种时候谁对上这位怒狮的眼晴都会害怕。
“说!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可别告诉我你也不知道其中原委!”柳明澈恨恨的瞪了杨氏一眼,心想你不说我就没办法子吗?爷我有的是办法!
“回爷的话……”碧莲为难的看了一眼杨氏,吞吐着说道,“夫人去找老爷的时候。不许奴才跟着。奴才听见夫人临走时跟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金梅说了几句话……”
“她们说什么了?”柳明澈皱眉。
“好像是说——姑奶奶将来要分柳家一半儿家产的事情……然后夫人就急了,说哪有嫁出去的女儿还回来分家产的。金梅又说了些千真万确的话,还说侯爷也是知道的……说当时大爷害姑奶奶也是因为此事,若是假的,大爷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妹妹下手……”
柳明澈气急嘻坏的怒喝:“去!叫方孝耘把金梅这个贱人给我绑到前厅上!”
碧莲哪敢多话,忙答应了一声转身请去叫人。
金梅被方孝耘带着人绑到前厅上的时候,安老夫人也抹着眼泪跟子过来,见了儿子怒气冲冲的一上来就让人打金梅,忙拦着问道:“先说清楚了缘故再打人!这丫头到底怎么着了?”
柳明澈从小在外边长大,方氏之前只是姨娘,在柳明澈的眼里就没有立请多少威风。如今她被服了正,柳明澈虽然孝顺,但到底也不怎么怕她。此时柳明澈要惩戒母俾按说先要去母亲跟前请一个不孝之罪。回明白了话等安老夫人处置金梅。但他此时盛怒之下听了安氏的询问也不行礼,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母亲请上面安坐,儿子今儿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个背地里教峻主子,横生事端的贱婢!”说着,便一挥手吩咐家丁:“给我绑起来,先抽十藤条,回来爷再问她!”
金梅忙跪请去,磕头求道:“侯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侯爷看在老夫人的面上饶了奴婢的性命……”
柳明澈此时被杨氏气得头疼欲裂,恨不得杀了所有人替父亲出这口气。哪里听她辩解,只连声吩咐把人拉请去狠狠的打。
还是安老夫人拉着柳明澈的胳膊。连声问道:“要打人容易,你先说清楚了是什么事儿?如今你父亲还病着,你妹妹和妹夫都在府上,你就把人打得死去活来的,成什么体统?”
柳明澈叹了口气,无奈的看了母亲一眼,方问金梅:“你都跟二夫人嚼了什么舌根,如实招来。否则爷今天就把你活活打死!”
金梅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撒谎,于是断断续续的回道:“回侯爷……不是奴才嚼舌根子……是……是二夫人问着奴婢的,夫人问奴婢,奴鼻若是不说,会被夫人卖出去的。之前就有三个丫头被夫人卖了……都奴婢只是想留在府里伺候老夫人罢了。别没有什么痴心妄想。夫人向奴婢打听府里陈年旧事。许奴婢给侯爷做屋里人……奴婢……奴稗自知自己愚钝,不配伺候爷……但是……但是奴婢需要银子……奴婢的弟弟要去读书……夫人给了奴婢银子……奴婢就把府里的旧事说给她了……奴鼻该死……不该乱说话,求……求侯爷饶了奴婢一条贱命……”说着,金梅便把连连磕头,不多时便把额头上磕的渗出了血丝。
柳明澈听了金梅的话,越发的生气。又指着她骂道:“你这该死的贱婢!你缺银子可以直接跟爷说,再不行跟老夫人说,跟老爷说,我们家从来没有苛待过下人!你却仗着自己在老夫人身边服侍多年,拿着家里的陈年旧账去赚银子花?她许你几两银子你就去胡说八道,若是外人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定然会回来谋害主子了?!”
金梅吓得连连摇头,慌张的说道:“奴婢不敢……侯爷饶命……”
柳明澈怒不可遏,对方孝耘吩咐:“这样的人家里不许留,立刻贱卖出去,再提好的进来给母亲使唤。”
方孝耘答应着命人把金梅带下去,闲杂的家人都跟着方孝耘退下去。安老夫人拉着柳明澈连声叹息:“你呀!把你对你媳妇的恼恨发到一个丫头身上,也真是的……”
柳明澈咬牙:“母亲,我要休妻。”
安氏叹道:“这可不行啊!你父亲是不会同意的……就冲着你岳父和你父亲的交情,也不会让你修了你媳妇。你呀!就是平日太忙了,你得多在家里呆一会儿,家里这些事儿啊,你得多上上心了。你父亲上了年纪,你大嫂是个女流,你大哥……如今什么事儿也不管。我也是个有心无力的……这一大家子人哪,没有个人主事儿怎么能行……”
柳明澈生气的说道:“父亲素来持家有方,就是碍着和岳父的交情这些日子才对素琴一忍再忍。她又是个争强好胜的,没人挑峻还想着往前冲着给人家当枪使呢,若再被有心人挑峻几句,哪里还有理智在?我看碧莲的心思都比她更慎密些!”
安氏忙抬手捂住了柳明澈的嘴巴,焦急的劝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正妻和侍妾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这话要是被你父亲听见了,又是一场气生。”
柳明澈却气呼呼的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让素琴先回娘家去住几天,昨儿兵部收到海宁的奏折,说那一带海寇又开始骚扰诱岸的渔民。恐怕用不了几天我又要南下了。她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得下家里?”
安氏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为娘无能,这些事情竟不能料理。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好好地照顾你父亲。别的事情我想管也管不了。你如今在朝廷里身居要职,做事自然是有分寸的,你自己瞧着处理去吧。”
柳明澈打定了主意要把杨氏送回娘家去住几天,当时也没跟柳裴元商量,便叫人备了马车亲自送她回去。见了杨博云自然把事情的原委照实说了。杨博云当场便把女儿一顿臭骂,又备了一份厚礼亲自带着来给柳裴元赔礼道歉。
柳雪涛不放心父亲的身体,便同卢峻熙商议着自己留下来照顾柳裴元,让卢峻熙先回家里去照看家里。卢峻熙再不乐意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同柳雪涛别扭,只好答应她自己先回去。留请她一人守着柳裴元。
杨博云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柳雪涛身为嫁出去的女儿此时自然不好在旁边,只跟杨博云行子礼问了声好,便带着丫头出去。
凑巧李氏亲自煎了药给送过来,因见柳雪涛从里面出来,忙问道:“老爷子睡下了?”
柳雪涛摇摇头,挽着她往外走,悄声说道:“杨家伯父来了。同父亲在里面说话儿,咱们先别处坐坐再来吧。”
李氏忙点点头,把药交给丫头吩咐先拿下去热着,便同柳雪涛出了柳裴元的正房院往后面的闲置小院子里走去。
二人找了个凉快的地方坐下,李氏叹道:“老爷子辛劳一生,也算是叱咤风云大半辈子,不想到老子该享清福的时候了还会有这样的烦恼。想想人生真是无趣。倒不如不来这世间的好。”
柳雪涛笑道:“这些繁琐杂事,家家都有。也不独是咱们家这样。嫂子何必悲观至此?”
李氏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之前没出阁的时候,在家里看着兄弟们姨娘们挣来斗去的,觉得真是累。原想着出嫁后会好些,因为我早听说柳家老爷子极明事理,柳家的两位公子一个从商一个从政,将来也能够朝中乡野互相依傍着共同支撑家里的产业。谁知道……哎!也是挣来斗去的,想想真是没趣儿!”
柳雪涛叹道:“其实都是我母亲生前留下的那份遗嘱惹的祸。之前大哥对我心存芥蒂,如今二嫂又对我心怀不满,都是因为那份遗嘱。可这事儿我又无能为力。纵然我说一百次不想要柳家的家业,只要父亲活着一天,他们就都不会信我的话。”
李氏叹道:“如果我是老爷子,这会儿我也不会把这份家业交给下面这些人的手上。我也会赞同他的观点,把家里和产业交给妹妹打理。那样的话,最起码可以保证柳家子孙三代的荣华富贵。否则——恐怕老爷子前脚一走,后面这些人便会打破了头,不但叫人家笑话了去,连老爷子辛辛苦苦创建起来的家业也将付诸东流都……”
柳雪涛听了这话真是说不出的惊讶。怔怔的看着李氏。半天方笑着问道:“嫂子,你该不是说笑话吧?”
李氏微微一笑,看着柳雪涛说道:“我像是说笑话么?”
柳雪涛摇摇头,又叹道:“不过你的话的确让我很是吃惊。我觉得纵然嫂子不排斥我,也不会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产业交道一个嫁出去的小姑子手中经营的。而且一一大哥也不会同意你这样。”
李氏叹道:“是啊!恐怕这世上有十个人,总有九个半不会像我这样。连你也觉得匪夷所思。但你听听我的话,你便明白我的心情了:
柳家的家业极大,在江南诸大世家中,排名绝不在前五之外。老爷子曾经对我交过底儿,我们柳家大大小小的铺子总有四十六家,这还不算江南绍云老家的那几间作坊。柳家如今在外边流动周转的银子便将近一千万两,银库里存放的和各大钱庄里存放的,加起来也有两千万。还不算各处的房屋田产。
偌大的家业,够几辈子人吃喝玩乐的了。按理说,就算大爷和二爷一生碌碌无为,也没什么好愁的。可是偏生他们两个并不是碌碌无为的。
大爷就不说了。之前受人挑峻和妹妹作对。犯了那些错处已经够他忏悔一辈子的了。二爷偏生又是侯爷。既然在朝为官,难免得罪了人。得罪了人自然就会被人家背地里算计。再说老爷子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更有那些如狼似虎的对手,无时无刻不对我们家的生意虎视眈眈。
按道理他们兄弟二人和和气气的。一个打点朝里的事情。一个经营生意,却是极好的搭档。可正因为大爷步步走错,导致他们兄弟二人跟仇人一样。而且——如今老夫人服了正,二爷便是嫡子,大爷这个庶子如何能配合二爷再来掌家呢?
若是这家里没有个明白人掌管,将来被人家背地里算计了,说倾家荡产也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到时候别说三代子孙的富贵,只怕我们这一辈就过不到头了。老爷子将来岂不是死不瞑目?”
柳雪涛听了李氏一席话,更加对她敬重起来。便抬手挽了她和胳膊叹道:“大哥真是好福气,娶了嫂子这样一个明事理的人。许多男人尚且不能有这样的胸怀这样的谋略,嫂子这番话,让雪涛也自愧不如。我们柳家真是幸运啊!”
李氏又叹道:“若是妹妹出面掌管柳家和家业,凭着二爷和妹妹从小的感情,自然是权力维护的。而我们这边——妹妹也尽管放心。除非大爷休了我。否则我们也是全力支持的。妹妹还有什么后顾之忧么?”
柳雪涛笑道:“嫂子莫不是早就和父亲商议好了,非要拉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回来给你们当牛做马吧?”
李氏笑道:“怎么,嫁出去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吗?妹妹走到哪里不都是我们柳家的女儿么?”
柳雪涛啐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花言巧语的算计着我回来给你们当长工呢。我不干!”
李氏叹道:“其实我也知道妹妹的难处。换作是我,我自家的铺子还懒得管呢,哪里还会操那个闲心去管别家的事情。可话又说回来了,妹妹一定要三思啊!咱们家的产业,总是大夫人当年拿出来的资本呢。就算是为了大夫人能够含笑九泉,你也不能撤手不管吧?”
柳雪涛收了玩笑之心,仔细的想了想,还是摇头:“我可真的说不准。这事儿不是小事,我不能轻易地做决定。而且,大哥这边嫂子可以打包票,二哥那边却不一定呢。杨伯父现在就在父亲的屋子里坐着,杨家也不能那么轻易就能得罪的。二嫂子绝不会请堂,二哥……哎!我也不想他太过为难。总不能为了一些几辈子都花不着的银子,弄得大家兄妹不成兄妹,父子不成父子的。何苦呢?”
李氏叹了口气,点点头:“妹妹果然是有难处的,这嫂子我也理解。我的意思已经跟妹妹说清楚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是‘宁可给明白人牵马坠镫也不给糊涂人当祖宗’。我这辈子是打定主意要跟妹妹拍绑在一起的,妹妹说什么也不能把我甩开。”
柳雪涛为李氏这份情谊深深地感动,倒在她的怀里叹道:“嫂子,有你这句话,大哥之前做的一切,我都会忘掉的。你同他说,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我只想他能好好地待你。好好地孝敬父亲,什么金银钱财了……其实真的没那么重要。将来有那么一天,人两眼一闭什么都没有了。那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争得头破血流有什么意思?”
李氏忙惊讶的笑问:“妹妹这话当真?真的不怪他了?”
柳雪涛点点头:“有嫂子这几句话,我还有什么好怪的?反正他也没真正和伤了我。真正伤过我的是他的姨娘方氏。如今她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仇恨这东西,存储在心里没什么好处,所以我决定让它随风散了。”
“好……我一定会说给你哥哥,回头让他当面给你道歉……”
“不必了,嫂子。只要你能开开心心的,我就知足了。”柳雪涛感慨的看着小院子里馥郁的花木,一个女子在这样的世道上能获得幸福是多么的不容易。像李氏这样的聪慧女人,更应该得到幸福。
柳裴元一肚子的气,在几十年的好友面前也只能像个被扎了眼儿的气球,慢慢的撤了出去。
说来说去,做长辈的总不能跟儿女们一般见识。柳裴元拿杨氏当女儿看,所以才对她一再纵容至此。如今杨博云带了厚礼登门道歉,再三说回去一定会好好地管教女儿,绝不会让她再做这等混账的事情,又再三央告柳裴元好歹看在二有这么多年好友的份上,千万别让柳明澈休妻。给他留几分颜面。
柳裴元只好满口里答应,又宽慰了杨博云一些话,说二儿媳妇如此定然是受了家里下人别有用心的挑峻,他又说等自己身子好起来一定彻查,决不允许再有挑峻是非的奴才们留在家里。又说二儿媳妇一直都是孝顺的,如今又在月子里。还要好好的养身子。将来还指望着她能给自己再生几个孙子。
杨博云走的时候已经是慕色沉沉之时。柳明澈好歹沉着脸送了他出门上了车,看着马车走了方转身回来。
柳雪涛服侍柳裴元吃了晚饭后等了两刻钟的时间又劝着他喝了汤药。方说自己要先回去。明儿再来伺候父亲。
柳裴元便拉着她的手,连声叹气。
安老夫人在一旁劝道:“老爷,雪涛家里还有孩子呢。宣儿也才几个月大,哪里离得开娘亲?我不是在这儿服侍着您呢吗?你就让她先回去吧。好歹明儿一早她还过来。好不好?”
柳裴元方点了点头,放开了女儿的手。
柳雪涛又同安老夫人告辞,由李氏慢慢的送出来,走摇二门处待要上车时有遇见了柳明澈。李氏对着柳明澈点点头,跟柳雪涛说了声:“路歪小心点儿,回去早些睡。我先进去了。”便转身走了。
柳明澈方缓缓地走到柳雪涛徐面前,抬手拍拍她消瘦的肩膀,叹道:“今儿这事儿是哥哥的错。多亏了你了……”
柳雪涛一时间心里又涌起本尊的记忆里柳明澈对自己从小的发自内心直到骨子里的关心,于是深吸一口气抬手抓住柳明澈粗糙的双手,叫了声:“哥……”
柳明澈却募然抬手把她搂进怀里,像小时候一样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叹道:“丫头,如果我们可以不长大该多好……”
柳雪涛默默地闭歪眼晴,沉沉的叹了口气:“时光如流水,我们都长大了。你当了父亲我当了母亲。哥哥……我们的肩上都扛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柳明澈也重重一叹,放开手臂让柳雪涛从自己怀里退出去,说道:“你的话不错。可能我不想因为这些所谓的责任,这些乱七八糟的俗事,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坏了我们兄妹的二十年来的感情,你是我的妹妹,从你刚出生的那天起,我看着包在襁褓里面的你就对自己发誓,今生今世这都是我的好妹妹。我绝不会让她受委屈,绝不会让她不开心……可是如今,那个让你受委屈的人确是我的妻子,偏生我又休不了她……雪涛,你说哥哥该怎么办呢?”
柳雪涛淡然一笑,抬手摁在柳明澈的胸口上,劝道:“哥,你把我放在你这里,就好了。我们是有血缘联系的。我们的身体里都留着父亲的血。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事情任何人会坏了我们的兄妹感情。哥哥放心,在妹妹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哥哥。永远都是护着我宠着我的那个人。至于那些钱财家产……其实我真的不在乎。更不会跟哥哥的妻子去争。”
柳明澈忙抓住柳雪涛的手说道:“不!不是你跟她争,是本来就能你的,而她却想要独占。我不准许她这样,夫为妻纲,哥哥说了话才算……”
柳雪涛忙拦住柳明澈,不让他再说下去:“哥哥!我不喜欢‘夫为妻纲’这四个字。我以为,这辈子两个人能够成为夫妻,那是前世辛辛苦苦修来的缘分。佛家不是说么,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所以说,今生能够携手百年,那是多不容易的事情。想想这世上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男人,女人,偏偏是她和你拜了堂,成为结发夫妻。多不容易啊!两个人为什么不能好好地相处呢?为什么不去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呢?难道非要分出个上请高低,非要男人说算。要女人无条伴的无从男人才行么?难道男人就不会出错?”
柳雪涛最后一句话,让柳明澈一下子想起了柳皓波。如今有大嫂在,这个大哥好像真的安分了很多。果然是大嫂相夫教子的缘故么?再想想这个素琴——也真是太过分了!一味的骄纵要强不肯服输,动不动就拿大家子的规矩来说理,若是她能有雪涛一半的性情,今天父亲也不会被她差点气死……
柳雪涛同柳明澈作别,然后上了自己的马车直奔卢府。
卢峻熙当晚正叫人准备了她爱吃的饭菜。一个人坐在饭桌前毫无食欲的发呆。想着今晚自己的女人是不会回来了,可怜自己一个人守在家里,怎么想都有些怨妇的味道。于是这个已经颇有成熟男人却依然十分年轻的户部尚书。竟然守着饭菜叹息了几十次。碗里的半碗碧粳米米饭愣是没见下去几口。
茶饭不思,茶饭不思啊!
柳雪涛一脚进门,悠悠的叹了口气:“哎哟,可累死我了……”
卢峻熙立刻两眼放光从椅子上跳起来惊喜的问道:“雪涛,你回来了?”
“唔——不希望我回来呀?这儿是我家,我不回来我去哪儿啊?你还没给我休书的不是吗?”
“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又没把我爹给气死,我为什么要写休书?这么好的媳妇打着灯笼也难找呢,下辈子我还找你,不许你嫁给别人。”
说着,卢峻熙拉着她坐到饭桌旁,然后瞪着旁边捂嘴偷笑的丫头,“还不给夫人盛饭,瞎笑什么呢?再笑把你们一个个儿都卖到倚红阁去!”
翠浓和香葛看着自家大人郁闷了老半天了。这会儿夫人一回来他立刻活蹦乱跳的冲上去,哪里还是面对户部诸位大人时那个老气横秋的尚书大人?于是强忍着笑上前来给柳雪涛盛汤盛饭。
柳雪涛早就饿了,刚在柳府就没怎么吃东西,心里一直堵着不痛快。这会儿见了卢峻熙这小屁孩,又听他及句甜言蜜语,心里立刻舒服了。端起碗来开始扒饭,一连吃了几口方发现这屁孩子正散一旁呆呆的看着自己,于是不解的问道:“看什么?你怎么不吃啊?”
卢峻熙叹道:“夫人啊,为夫发现一件事情很严重。”
柳雪涛皱眉:“什么事儿啊?”
“我这辈子是离不开你了。见不到你连饭都吃不下,你说这事儿严重不严重?”
“噗——”柳雪涛嘴里的饭一下子喷的满桌子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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