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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小妻大妾 > 246章鬼心思难登大雅堂

246章鬼心思难登大雅堂

白苏叶答应着出去,洛紫堇便吩咐明月:“你们好生在这里照看青环,不得有半分闪失。”

明月忙俯身领命。粱氏便凑上来陪笑道:“王妃对青环如此关爱,奴才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和天­色­也不早了,王妃若是没什么吩咐,奴才先行告退吧。”

柳雪涛在一旁听了这话,心想这女人是要开溜吧?于是她咳嗽一声不等洛紫堇说话,便上前笑道:“你也真是的,刚才还口口声声的说关心你侄女,怎么如今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安稳下来,你就急着要走?你们家里能有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洛紫堇也说道:“天­色­晚了怕什么,我们这里别的没有,空房子还是有几间的。自然少不了你的住处。还望你看在青环是你侄女的份上,在这里多照顾她一会儿。你也是女人,自然明白女人家这个时候都盼着有个娘家人在旁,是不是?”

粱氏听了这话,知道自己今儿是别想走了,于是仙笑两声,说道:“多谢王妃和夫人一片感情。”

洛紫堇笑了笑,没多说话便和柳雪涛转真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她们两个都不走,却坐在这里吃茶说话儿。伺候她们二人的丫头婆子们也都站在屋子里,东厢房原本就不大,这会儿满当当的站满了人,粱氏和青环连交换个眼­色­都能被人发现,一时间二人都觉得锋芒在背,心里越发的慌了。

一刻钟的功夫儿,外边的婆子果然来回:“崔御医到了。请王妃示下,是现在就诊脉呢,还是等等。”

洛紫堇立刻吩咐:“请崔御医进来诊脉吧。”

崔鹤云原本是个江糊郎中,本不是太医院里的供奉。只因当年太后随着先帝送圣祖爷的灵枢去寝陵安葬,因舟车劳顿动了胎气,眼看着要小产,随行的御医没有办法,刚好有人说那一带有个著名的雪科郎中,善于保胎,便叫人请了来给太后安胎。

崔鹤云果然是妙手回春,不但保住了太后当时五个月的身孕,而且还预言了生产日期。太后感念他的医术高超,便求了皇上让他到太医院供职。后来太后生下一子,便是当今皇上。如今皇上登基,太后搬至懿和殿,崔鹤云更是水涨船高成了太后的专属御医。今儿若不是安庆王府的人去请,崔鹤云恐怕都不会出太医院的书库。

崔鹤云自然是认识洛紫堇的。当初洛紫堇在太后身边当差,崔鹤云经常去给太后请平安脉,二人少不了见面。只是后来洛紫堇嫁入安庆王府,二人便没怎么见过面而已。

崔鹤云进门后给洛紫堇请安,洛紫堇见他依然是当初那个神采斐然的中年大叔,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样子,儒雅中正,谦和有礼。便微微笑道:“崔御医快快请起。有劳你亲自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崔鹤云见是谨郡王的人来请,还当是郡王妃身上不好,所以才匆匆前来,因见洛紫堇面­色­红润的端坐在椅子上同自己说话,忙笑道:“郡王妃的事情,下官怎敢怠慢?”

洛紫堇忙道:“不是我,生病的另有其人。真是不好意思,白老先生也在这里,郡王爷正陪着他在别的屋里吃茶。请崔御医先诊脉,待会儿再和白老先生会诊。

崔鹤云此时才明白原来是白苏叶那老家伙遇到了疑难杂症对不付不了了才把自己给召来。

不过此事正合了崔鹤云的心­性­。做医者做到崔鹤云这个份儿上,自然是非疑难杂症不能引起他的兴致。于是哪里还在乎是给王妃诊脉还是给丫头瞧病,转身在丫头的引领下坐到那边的床榻前,抬手给青环诊脉。

崔鹤云一上来便抱了谨慎的心思,因为他知道白苏叶不是泛泛之辈,能叫他说不出来的症状绝非一般的疑难杂症。于是他细细的诊脉,用心的判断。片刻之后,嘴角却露出一丝浅浅的冷笑。

洛紫堇见崔鹤云诊脉后站起身来,便问:“崔御医,怎么样?”

崔鹤云笑了笑,说道:“果然有趣,请王妃恕罪,下官要先和白老先生说几句话。”

洛紫堇点头:“这个自然。”说着,便对柳雪涛说道:“雪涛你在这里等着,我带崔御医过去。”

柳雪涛自然明白洛紫堇这是不放心这些丫头婆子们守着青环,此时差不多已经可以确定怀孕之事的蹊跷之处,决不能在这种时候让有心人钻了空子。于是她点头说道:“好。你放心吧。”

洛紫堇点头,带着崔鹤云出了厢房的门径自进了正房。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 第254章

柳雪涛见洛紫堇和崔鹤云出了厢房的门往正房去,便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青环,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不相­干­的都下去吧。这屋子窄小,人多了反而更乱。只留下青环的姑姑和明月两个人就是了。”其他的丫头在这里站了半日,巴不得这么一声,于是纷纷向柳雪涛俯身行礼告退出去。

翠浓端了茶来递给柳雪涛,柳雪涛接过来慢慢的吹着茶末。

柳雪涛用眼睛的余光看见青环和粱氏对视一眼,然后慢慢的坐起身来想要下榻。便抬头问道:“青环姑娘要做什出?”

青环忙赔笑道:“回夫人,奴婢有些内急,想要去小解。”

柳雪涛便看了一眼明月,吩咐道:“去叫婆子把马桶提过来,服侍青环姑娘小解。”

明月是洛紫堇从宫里带出来的人,之前好歹是服侍太后的,后来跟着洛紫堇陪嫁过来,再怎么说她也是一等一的大丫头。因为之前在太后的懿和殿里当过差,安庆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对她另眼相看。此时柳雪涛指派她,她也没什出怨言,因为柳雪涛是诰命夫人,又是洛紫堇的好姐妹,可让她服侍青环她心里自然有些不痛快。

不过明月也是个伶俐剔透的人,已经从王妃对待青环特别谨慎小心的样子中感到了其中的不寻常,所以少不得忍着心中的不快,转身去吩咐人去给青环提马桶。

青环心里暗暗叫苦,她原是想找个机会出去一下,想个办法和自己的姑妈说两句话呢,不想这位雪涛夫人心细如发,居然连这样一点机会都不给。

伺候青环小解的婆子心里更是不服,她可没有明月的心胸,因见青环并没有尿多少,便不高兴了。冷着脸说道:“青环姑娘真是奇怪,虽说怀孕了吧,可着肚子还没起来。肚子没起来吧,这毛病却跟七八个月要生的女人一样,这一点点尿就折腾人,莫不是存心的吧?”

青环登时红了脸,想要说什么偏生说不出来,只好咽下这口气以待将来

可偏生明月不想就此丢开,便笑道:“大娘说的这话真是好笑,难道青环姑娘还能装作有身孕来折腾咱们不成?”

那婆子撇着嘴冷笑两声说道:“这话咱们可不敢乱说,好歹有王爷和王妃自会料理,咱们不过是只配给主子们提马桶罢了。青环姑娘,您好了么?请问您下次再用大概要多少时辰?奴才们要好生伺候着,可千万不能耽误了您的大事儿啊。”

青环早就被这婆子说的无地自容,原本心里有鬼,这会儿更是没什么可说的。

粱氏只好接过话来跟那婆子说道:“我们姑娘年轻,哪里经得住嫂子就如此打趣?”

那婆子哪里会把粱氏看在眼里,自以为王府下三等的奴才也比她强,听了这话立刻冷笑回道:“哟,这又是那门贵亲呢?也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梁氏紫涨了脸,还要说什么却被青环拉住。青环羞愤到了极处也顾不得许多了,拉了一把她的姑妈转头对那婆子说道:“大娘好歹担待点儿,我姑妈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妇­人,比不得大娘是王府里呆久了的人,不会说话。只求您看在我的面子上说少两句。将来必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婆子不服,还要说,却被明月喝住:“行了,啰啰嗦嗦的有完没完,想让人家尚书府的人看我们家的笑话么?”那婆子听了这话方不再言语,提着马桶出去了。

柳雪涛坐在前面,早就把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只是暗暗地笑了笑,并不说什么。

再说洛紫堇和崔鹤云进了正房屋里,和赵玉臻白苏叶互相见礼后各自落座,白苏叶想着崔鹤云拱拱手,说道:“崔医政,刚刚那位庶夫人的脉息在下从未遇到过,若是不是郡王妃提醒,险些被她蒙混过去,也当做有孕来对待了。”

崔鹤云却淡淡的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个师兄个­性­乖张,真是叫人捉膜不定。配这样的药让人家假怀孕,真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意思呢?真是的

赵玉臻一听这话,立刻扭头看洛紫堇,眉毛一挑,意思是在问:这回你信了吧?爷我根本就没碰过她。

洛紫堇却懒得和赵玉臻说什么,忙问着崔鹤云:“崔医政,你是说青环真的假怀孕?”

崔鹤云点点头,又微微笑道:“若是真的有孕在身,摔这一下子就算有八个孩子也掉了。”

赵玉臻立刻握紧了拳头砰地一声砸在桌子上,手边的那只汝窑填白青花瓷盖碗便被震得叮铃一声响。

崔鹤云叹道:“我师兄唐桂寿外号‘唐鬼手’,最擅长配置各种奇怪的药丸,这个人不贪财,不贪权,唯一的一点臭毛病就是好­色­。所以要找他必须往那些烟花巷子里去。”

赵玉臻却不管这些,一股恶气没处发,今天定然不能饶了青环姑侄,于是说道:“唐桂寿找不找得到没什么,今儿家里这些没王法的东西若是不处置了,到叫我赵玉臻贻笑大方了。”说着,便对着门口的管家婆子吩咐道:“传家法,带青环!”

洛紫堇忙抬手制止道:“且慢!”

赵玉臻气红了眼,看着洛紫堇说道:“不处置这些狗奴才,他们还当你我夫­妇­是那样好欺骗的呢!”

洛紫堇握着他的手劝道:“她不过是个粗使的丫头,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自弄这些事儿来欺骗王爷。这事儿明显是个­阴­谋,背后肯定藏着主谋。崔医政也说了,唐桂寿不贪财也不贪权,他那样的人定然不会是这种事情的主谋。如今我们且不动声­色­,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才行。不然,这个祸患留在这里早晚都不叫人放心。去了青环,还不知后面还有什么损招呢。”

赵玉臻听了这话,少不得先把怒火压下。洛紫堇又问崔鹤云道:崔医政,可有什么好法子对付你师兄这种怪药呢?你知道我也略懂点医木,对这样的事情很是好奇呢。”

白苏叶在一旁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不光王妃好奇,连在下都很好奇呢。呵呵……”

崔鹤云摇了摇头,无奈的笑道:“这怀孕的事情嘛,自然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难道她还能一直怀孕两个月下去么?再过两个月,就什么都不用说了。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赛个孩子去那女人的肚子里。除非……”这女人与别的男人私通。

后面的话崔鹤云不好直说出来,毕竟事关郡王爷的面子,他怕赵平臻脸上挂不住。但他不说不代表大家不明白。洛紫堇的眼晴立刻飘到赵玉臻的脸上,暗暗地叹了口气。

“难道要等她十月怀胎?以我的意思现在就把这贱人绑起来交给大理寺卿,凭他是谁的主谋,只要一过堂,就不怕她不把实话招出来。“赵玉臻心里的火气又按捺不住了,双眼喷火,仿佛立刻要把青环捏成粉末挫骨扬灰才解恨。

洛紫堇摸了摸自己已经隆起的肚皮,叹道:“眼看着忠烈将军就要成婚了。家里不宜出这种事情。再说了,我还想为我的孩子积点福呢。郡王爷还是先忍一忍这口恶气,妾身心里一样很气愤,但生气也要顾全大局,总要过了这个年再说。”

崔鹤云听了这话便不得不对洛紫堇拱了拱手,说道:“王妃说的有理。”

赵玉臻虽然不怎么乐意,但也觉得洛紫堇说的有道理,便不再说话。

崔鹤云看了一眼白苏叶,然后站起身来对着上面坐着的赵玉臻夫­妇­拱了拱手,说道:“王爷和王妃若有什么事情,可随时传唤下官,这会儿没什么事儿,下官先告辞了。”

白苏叶听了这话也起身告辞。

洛紫堇只得起身相送,既然事情已经如此明朗,再留两位御医在家里也没什么意义了。

赵玉臻似乎心里有了什出主意,便起身说道:“本王送一送二位。”然后又对洛紫堇说道,“你照看一下家里。”

洛紫堇点头,看着赵玉臻和两个御医一起出门,不由得叹了口气,跟旁边一直站着的彩霞说道:“你都听见了?”

彩霞早就被这匪夷所思的事情给惊的说不出话来,此时听了洛紫堇的话,立到叹道:“神天菩萨!天底下居然真的有这种人!”

洛紫堇看了一眼彩霞气愤震惊的样子,淡淡一笑,说道:“这事儿王爷可还没什么正经主意呢,你若是走漏了风声……”

彩霞忙连连摇头,赌咒发誓的保证:“王妃放心,奴婢绝不走漏半点风声。”

洛紫堇轻笑,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两个丫头,淡淡的问道:“你们两个呢?”

另外两个丫头不比彩霞,忙齐刷刷的跪倒在地上:“奴婢绝不敢多说半句。”

洛紫堇点点头,说道:“好,你们三个……若此事将来有什么风声在外边,可都在你们三个人身上了。若是叫我听见一丝风声,这几年的情面可都顾不得了。”

彩霞和两个丫头连声保征。洛紫堇倒也不怎出担心,这种事儿越是有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才更容易演戏。忙活了半日,早就到了午饭的时间。洛紫堇一边叫人传饭,一边带着彩霞出了正房,往厢房来找柳雪涛。

二人又回到了正屋来,悄悄地说了一番话,赵玉臻方才从外边进来。

用饭时,赵玉臻把所有的丫头婆子都打发出去,同柳雪涛和洛紫堇计较了一顿饭的功夫。

从安庆王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未正二刻时分。柳雪涛不急着回家,反而让车夫顺着玄水街往北走,不经意间又走到了万紫千红摁脂铺,柳雪涛便叫人把马车再次停下来。

果然,粱氏从安庆王府出来之后又去了这家铺子,柳雪涛算着时间过来,又遇见她从里面出来,后面还是那个胖女人在门口笑脸相送。

柳雪涛坐在马车里,看着粱氏一脸的不高兴从里面出来,又唠唠叨叨的离去。方对旁边的翠浓说道:“走吧,回府。”

回去的路上,柳雪涛靠在车里闭目养神,又暗暗地想着洛紫堇和自己说的那些话。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小不起眼的丫头花重金买这种假怀孕的药会有什出目的。难道她是想引起赵玉臻的欢心,果然和她颠鸾倒凤,然后一举得子?

这也太幼稚了吧?

若是有大­阴­谋者,肯定不会想这种不靠谱的主意。

不知为何,柳雪涛一想到这个胭脂铺子里曾径有庞焕容那样的富家公子在里面和女人厮混,便觉得事情透着蹊跷。如今再加上这件事情,越发肯定这家胭脂铺里面有大文章。

回到府上之后,柳雪涛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把江上风给我找来。”

赵仁一愣,立刻应了一声:“是。”

江上风这两年一直在跟在外边南北跑得商船上。这几日刚好随进贡的商船进京,还没回南边去。赵仁派人出去寻了半日,晚上的时候终于来给柳雪涛请安。

卢峡熙衙门里有事儿,已经遣人回来传过话,说晚饭不回来吃了,叫柳雪涛自己用饭不用等他。

江上风进来时,还没传晚饭。柳雪涛正坐在暖阁里听泓安和承宁听私塾里读书的事情。外边的小丫头进来回话:“夫人,江上风来了。”

柳雪涛点点头,说道:“叫他进来吧。”

江上风进来给柳雪涛请安,泓安和泓宁便站到一旁。

柳雪涛见江上风这几年虽然南北走动,但依然不失往年的风采,便笑道:“你还是那副大侠的风范。坐下说话吧。”

江上风又给泓安和泓宁见礼,谢坐后方在一方绣蹬上坐下。

柳雪涛又叫丫头给江上风上茶,江上风忙欠身说道:“奴才多谢夫人感情。不知夫人叫奴才来有何事情,请夫人吩咐。奴才莫敢不从。”

柳雪涛点点头,说道:“那一年,老爷从玄水街上过,被一个女子兜头泼了一盆水。当时老爷生气,进去教训人,却是庞家的人撞到了枪口上,挨了老爷一顿打。可那个泼水的女子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我想让你去查一查这个人。铺子嘛——是玄水街上的那家万紫千红胭脂铺。”

江上风忙起身领命:“奴才明白了。”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55章

泓宣的周岁宴定在落霞楼,夏侯瑜着实费了些心思。这一日落霞楼清场,一个外客也不接。只预备泓宣少爷的周岁宴。

来赴宴的人真是不多,江南商会的成员自然是要到场的,虽然柳裴元之前的那些老弟兄们都不在,但各个家族也有代表人物出现。南宫家的南宫桦,徐家的徐亮风,蓝家的蓝惜文等人都到了,柳裴元一家子全家到场,再加上周玉鹏夏侯瑜也有十几个人口。

李氏,洛紫堇,雅兰等女眷在一个雅间里坐着说话。柳皓波的女儿雅心,儿子景尧,还有柳明澈的女儿也随着安老夫人一起过来,洛紫堇也把云骁

带来了,四五个孩子围着泓宣闹来闹去,差点儿把落霞楼的屋顶给掀起来。

这个说你抢了我的东西,那个说你踩了我的脚,这个又说你蹭了我的衣服,那个又说你碰了我的头。

云骁比泓宣大几个月,两个小男孩都争着和雅心玩儿,雅心如今大了,倒是能哄他们玩一会儿,可偏生柳明澈的女儿雅玉要跟姐姐玩,不许这两个

男孩子靠近雅心。还专门跟云骁作对,动不动就咧嘴哭。云骁最讨厌哭得孩子,俩人越发的不对付。

幸好泓安带着泓宁去了男人们的屋子里敬酒,不然的话这里更是要翻了天。

柳雪涛被这几个孩子闹的不胜其烦,便跟各人的­奶­妈子说道,“你们把他们几个分开来,这头都要被他们给闹的炸开了。 ”

安老夫人便起身笑道,“我带着她们去一边玩儿去,你们姐妹几个安安静静的说说话儿。 ”说着,便带着几个­奶­妈子和孩子去了隔壁房间。屋子里只剩下柳雪涛,李氏,洛紫堇和慕雅兰四个女子在,顿时清净下来。这里刚说了几句话,又有丫头进来回道,“回夫人,颜家的老爷子和颜夫人一并来了,老爷叫夫人过去呢。 ”

柳雪涛叹道,“正主儿来了,你们且坐着,我过去瞧瞧。 ”

洛紫董和她自然不用客气,只点点头说道,“你尽管忙你的,我们这儿有吃的喝的就成了。 ”

柳雪涛出来,会同卢峻熙一起走到楼梯口,颜祖同边和他六十来岁的夫人颜孔氏一起上楼来。一见到卢峻熙夫­妇­亲自相迎,颜祖同夫­妇­忙上前行礼,十分客气的笑道,“恭喜卢大人和夫人,有劳大人和夫人亲自相迎,实在是不敢当啊。 ”

卢峻熙抱拳对颜祖同笑道,“老先生亲自前来给犬子贺周岁,峻熙感激不尽。未能远迎已经十分内疚,老先生,老夫人一一里面请。 ”

颜祖同的夫人孔氏乃孔家嫡系女儿,孔孟颜三家在山东直隶一带皆是名门望族,为了巩固家族的实力,三家多有联姻。颜孔氏按照辈分排下来当时

孔德昊的姑母,因此这次陪同颜祖同夫­妇­来的还有孔德昊的妻子梁氏。

梁氏三四十岁的样子,没有年轻女子的秀丽妩媚,却多了几分庄重大方,在颜老夫人身后闪出来上前和柳雪涛见礼,柳雪涛忙回礼笑道,“真是想不到梁夫人也来了。怎么孔大人没一同过来?刑部的公事就那么忙呀? ”

梁氏笑道,“原本没事儿的,早起又有人来寻,不知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他说了,过会儿自己过来。叫咱们先吃着,不用等他。 ”

卢峻熙忙笑道,“这可不敢,说什么也要等孔大哥一起才行。老夫人,嫂夫人,二位请跟着雪涛去那边,颜老先生这边请。 ”

颜祖同点头笑着和卢峻熙去了男席上,孔夫人和梁夫人便跟着柳雪涛来了这边。身后的家人忙把抬来的一箱子贺礼交给卢峻熙身旁的管家石砚。紫燕和赵仁的媳­妇­在一旁料理着,十分的周全。

洛紫蔓和李氏见又有女眷过来,少不得要同人家客气两句。洛紫蔓乃郡王妃,自然不用起身相迎,李氏和慕雅兰却已经起身,先给孔德昊这个刑部侍郎的妻子梁氏见礼,然后才给孔夫人见礼。这跟官场的官阶相联系,却顾不得年龄的大小和私下的亲戚关系了。

然入座时,梁氏说什么也不肯做到孔夫人上面去,柳雪涛因知道他们的关系,也不强求,只让着孔夫人坐在洛紫呈下手。又有人请了安老夫人回来坐在洛紫董的另一边,柳雪涛自己反而在下首相陪。一边是梁氏,另一边则是李氏和慕雅兰。

女席这边人虽然齐了,但要等男席的人齐了才好一起开宴,夏侯瑜便叫人上了满满的一桌子茶点水果等小零食,又命戏班子装扮起来,在临时搭建的小戏台上开始吹拉弹唱起来。第一出戏乃是柳裴元点的《满床笏》,不过是寓意将来小泓宣必将出将入相,大有所成的意思。

柳雪涛一边陪着几人喝茶瞌瓜子,一边闲聊。

洛紫蔓笑道,“今儿咱们是来给小寿星恭贺周岁的,按理说该唱那贺寿的戏文。只不过这戏文里贺寿的都是给老人,未免有些牵强。 ”

孔夫人笑道,“王妃说的很是。这些戏文里面,真是都没有给小孩子的戏文。不过这出戏也不错,将来小少爷有所成就,卢大人便是这‘郭子仪’了。 ”

众人听了这话都纷纷说道,“老夫人的话不错。 ”

柳雪涛却暗暗地偷笑,人家郭子仪是七个女婿来拜寿。只可惜卢峻熙到如今一个女儿也没有呢,这话若是让他听见了,肯定又要抱怨一番。

李氏因不放心­奶­妈子照看孩子们,便悄声同柳雪涛说道,“我去看看孩子们。 ”

柳雪涛忙点头,说道,“把雅心叫来和大家一起坐吧,五六岁的丫头和一两岁的小孩子玩儿,也真是难为她了。 ”

李氏点点头,悄悄地去隔壁的屋子里看雅心等人。那边果然闹的厉害,云骁的­奶­妈子正抱着云骁从雅玉的身上躲开,原来是雅玉和云骁大家,云骁居然把雅玉推到在地又骑上去,抓着她的小辫子扬言要骑马。

雅玉原本就娇气,这会儿被云骁椎到了摁在地上骑,越发的哭的厉害,小脸哭的通红,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蛋儿滚下来,坐在银红­色­的锦缎棉袄上。任凭雅心和­奶­妈子怎么哄都不听,非要去还手打云骁。

云骁的­奶­妈子见李氏来了,忙陪笑道,“大­奶­­奶­见谅,是我们小世子不懂事,欺负了二小姐。 ”

李氏无奈的笑道,“都是小孩子们一起玩闹,说什么欺负不欺负的话?小世子好歹也是个爷们儿,怎么能欺负小丫头呢?是不是? ”

云骁听了李氏的话后,无声的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忽然推开他的­奶­妈子走到雅玉跟前。雅玉的­奶­妈子以为云骁又要打雅玉,忙要把雅玉护在怀里。

却见云骁伸手去把雅玉脸上的泪抹了两把,闷声说道,“别哭了,难看死了。 ”

说也奇怪,雅玉原本哇哇的哭着,被云骁这么一说,果然闭上嘴巴,虽然还委屈的要命,但只是红着眼睛看着他,再也不哭了。

李氏忍不住笑道,“好了,小世子给咱们雅玉道歉了,雅玉也要大方一点,不需再哭了啊。 ”

雅玉瞪了云骁一眼,哼了一声扑进李氏的怀里,叫了一声,“大妈。他好坏。 ”

云骁撇了撇嘴巴,嘟囔了一声,“告状­精­。 ”便转身和泓宣玩儿去了。

李氏哄着雅玉不哭了,方转头跟雅心说道,“雅心,你去那边吧,你姑妈叫你过去呢。 ”

雅心忙应了一声‘是’便带着自己的­奶­妈子和丫头往柳雪涛这边来,进门后雅心方知道又来了客人,便轻着脚步走到柳雪涛身边,叫了一声,“姑

妈。 ”然后便微微低着头站在那里,等着柳雪涛吩咐。

柳雪涛见她来了,便笑着拉住手,给她介绍孔夫人和梁夫人认识。雅心便盈盈上前,献给孔夫人俯身行礼,又给梁夫人请安。

孔梁二人齐声笑道,“好标致的女孩儿,这是雪涛夫人的内侄女? ”

柳雪涛笑道,“这是我大哥的女儿。闺名儿叫雅心。 ”

慕雅兰也很喜欢这个乖巧懂事儿的小女孩儿,便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又笑问,“你几岁了? ”说着,又拿了一只蜜桔来递给她。

雅心低头微笑着回道,“回姑姑,雅心六岁了。 ”

梁夫人又连声叹道,“这姑娘真是懂事儿口柳家教女有方,这雅心姑娘将来长大了一定又是雪涛夫人一样才德兼备的女子。 ”

柳雪涛笑道,“嫂子打趣儿我也就罢了,怎么连这么大点儿的孩子也不放过? ”

梁夫人又笑,“我说实话呢,哪里是打趣? ”

柳雪诗和梁夫人说笑,上面孔老夫人已经隔着洛紫董和安老夫人说起了闲话儿。因问道,“这姑娘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

安老夫人听了这话心里意会是人家有意提亲,于是忙说了雅心的生辰八字儿,又婉言说明雅心是庶出,别叫人家错领了意思。

孔老夫人一听雅心是庶出,心中也难免有些失望。只是心里想着自家如今的麻烦事儿,也顾不上许多了。便招手叫雅心到了跟前,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叹道,“真是个好孩子,虽然还小,但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又懂事知礼,侯门小姐也没有这份庄重。我真是越看越喜欢。 ”说着,便从自己的手腕上掳下一只镯子递给雅心,说道,“第一次见面,也没准备什么。这个就当是见面礼了。 ”

安老夫人见那镯子水头儿十足,有一段还带着阳水绿,基本没有什么棉絮,却是极珍贵的老坑玻璃种,于是忙推脱道,“她一个小孩子家,如何当得这么重的礼?老夫人还是快收回去吧,给她也难免糟蹋了。 ”

孔老夫人便放开雅心的手,让她回到自己的作为上去,又笑道,“不怕老夫人笑话,我家里有个孙子,今年十岁了。甚是顽劣。他父亲每每教导他读书,他只是胡闹。前儿我跟儿媳­妇­商议着,很该给他订一门亲事,也就能收收心了。这孩子——我一看就说不出的喜欢,不知道老夫人可否舍得您这大孙女? ”

安老夫人听了这话,便不由自主的看了柳雪涛一眼。

柳雪涛原本和梁夫人在说笑,忽然听见孔老夫人的话之后也有些差异,但见安老夫人偷偷地给自己使眼­色­,便立刻明白了几分,于是小道哦,“小少爷不过十岁而已,顽皮些乃是正常,定亲的话,是不是早了些?孩子们总要先读几年书才好吧? ”不好好读书不好好上进的话,我们家小雅心怎么能放心的跟你们?你们不嫌我们的女儿是庶出,我们还要挑一挑你们家儿子正­干­不正­干­呢!

再说了,定娃娃亲神马的,柳雪涛是从来不赞成的。

孔老夫人听见柳雪涛的话,心里有些小郁闷。自家的嫡孙订婚,都没有瞧不起她柳家的庶女,怎么他们还侧是不乐意了呢?颜家在江北的名声不比柳家小,不过是她多了个能­干­的姑姑和一个做侯爷的叔叔罢了。可话又说回来了,她自家父亲却是个不长进的,怎么又不说?

梁夫人乃孔老夫人的内侄媳­妇­,此时再不好旁观下去,便劝着柳雪涛说道,“雪涛夫人的话说得虽然有理,可世族之家,哪个公子哥儿不是早早的就定下了媳­妇­?像雅心这么好的姑娘,我们姑母自然着急,不然的话再过一两年,还不知被那家的公子哥儿给定了去,岂不后悔? ”

此言一出,安老夫人忍不住笑了,忙说道,“雅心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如今还没长成,许多事情都不会呢,哪里就有夫人说的那么好了? ”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安老夫人也知道若是当面回绝了人家,恐怕这顿饭都吃不痛快了。于是又道,“我们回去跟她爷爷商议一下,再给老夫人一句准话儿吧。 ”

话说到这份儿上,孔老夫人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只是柳雪涛却暗暗地叹道,原本想敲他们一记竹杜呢,这下好了,人家倒是先提亲来了。若以后颜

家和柳家真的成了亲家,自己这竹杠还怎么敲呢?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56章

柳雪涛非常非常的不想让柳家和颜家联姻。但是,这种话又实在说不出来。

心思百转千回之后,她只得笑道,“这事儿总要跟我们大哥和老爷子商议一下才好。女儿家的终身大事总需要父母做主的。”

李氏意会柳雪涛的意思,忙跟孔老夫人说道,“这话很是,不说这孩子还小,她父亲和爷爷疼她舍不得定出去,纵然要定,也不好这会子就匆匆的定下来。”

孔老夫人忙笑道,“这话很是,自然我们回去要托了媒人上门求亲的。

李氏微微一笑,不再说话。柳雪涛也只好装傻,继续和几个人打哈哈。”

女人们总是闲话多的一类,几个女人聚在一起说着说着便扯到了家中的生意上。孔老夫人便忍不住叹了口气,说最近家中诸事不怎么顺,很是烦恼。

安老夫人不怎么知道外边的事情,便无心的说了一句,“孔老夫人如今在家里是老封君一样的人,纵然有些小烦恼,只管出来找相熟的人打打牌听听戏,日子也就混过去了。”

孔老夫人叹了口气,目光若有若无的看了柳雪涛一眼,又自顾自的笑了笑,说道,“我可没有老夫人那样的福气,家里的那些烂事儿还是要­操­心的。”

柳雪涛不接话,只和洛紫堇说话。孔老夫人见她无心跟自己交谈,只得再次放下架子来对柳雪涛说道,“所以,我今儿拼着这张老脸来,是想求夫人给我们一条活路呢。”

柳雪涛听了这话,只做不解的样子奇怪的问道,“老夫人这话做何讲?”

孔老夫人被柳雪涛的样子给弄得越发端不起架子来,少不得越发放低了姿态,说道,“我们家老爷让老身来求一求夫人,求夫人放过我们颜家一马,把那些屯粮卖给我们,我们颜家上下无不感激夫人的大恩大德。”

柳雪涛想着这位老太太怎么着也得再兜一会儿圈子呢,不想这么快就坦白了,而且还说的这么直白。她有心再装傻,可又觉得那样有些不太厚道,于是只得欠身道,“老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颜家乃是名门望族,颜老先生门路极广,在江北那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老夫人这话叫雪涛如何自处呢?”

孔老夫人少不得赔着笑脸继续说道,“夫人运筹帷幄椎韬伟略不输于男儿,我们家老爷子每次说起话来都要赞叹夫人睿智博学,巧思敏慧。夫人这次若能救我们颜家于水火,我们必当世代感激夫人的大恩。”说着,孔老夫人居然站起身来,对着柳雪涛深深一礼。

柳雪涛也不好再怎样,起身搀扶起孔老夫人,轻笑一声叹道,“老夫人言重了。我们也算是在商言商吧,请老夫人传话给颜老先生,改天再请去我们府上详细的说说此事吧。”

孔老夫人总算是得到了一颗救心丸,忙连声道谢。

心事一去,众人才算是敞开了心扉,席间骁筹交错笑语连连,却是说不出的繁华热闹。

晚上回家后,柳雪涛站在东厢房里看着颜家送的那一架二尺长的缅甸翡翠玉白菜,对身边的卢峻熙说道,“你说,将来颜家会不会记恨我们?”

卢峻熙轻笑,“你手段确实狠了些,据说这颗翡翠玉白菜可是稀世珍品,颜家祖上留下来的一件宝贝,不过——记恨嘛,也是需要有筹码的。我们

如今且不用怕他们。”

柳雪涛点点头,抬手在那可­精­雕细琢的翠玉白菜上轻轻地抚摸着,叹道,“我也不想这样,可一想到他们用心险恶,联合起来要置我们于死地,心里的那股气便不打一处来。”

卢峻熙抬手从背后拥住她,如今的卢峻熙再不是当初那个懵懂少年,修长的身材已经足足高出她一头多,他从背后楼着她,她的脑袋只是靠在他的胸膛上。他低下头来,蹭着她柔软的发髻,轻声劝道,“雪涛,别生气。若没有这些对手,人生也没什么乐趣了。是不是?”

柳雪涛忽而也笑了,仰起脸来侧目看着头顶上那张好看到祸国殃民的脸,说道,“卢大人这么无聊么?”

“嗯……是很无聊,夫人是不是该安慰安慰为夫呢……”说这话,他手腕用力便把她抱了起来,让她的高度符合他的要求,然后低头吻了下来。

他修长却坚实的身躯紧紧地环着她,屋子里笼着极旺的炭火,暖意融融,隔着单薄的绸缎衣衫她似乎能够感觉到他胸膛里澎湃的血液。

卢峻熙的手滑进她的丝袍底下,滑过腰肢,缓缓移至胸前,掌心的温热灼烫她每一处肌肤,令她顿时酥软。柳雪涛喘息渐急,微微咬­唇­,仰头望向他。他目光幽深,眼底浮动着情yu的迷离,俯身渐渐靠近……几近窒息的长吻之后,他放开她的­唇­,薄削嘴­唇­掠过颈项,蓦的含住她的耳垂。

柳雪涛嘤咛出声,刚要别开脸时,却听见门外地翠浓略显慌张的说道,“大少爷请留步,老爷和夫人在里面商议要事,您且稍等一下……”

卢峻熙一愣之时,她已经挣脱开去,并迅速的整理了衣衫,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低声啐道,“孩子越来越大了,你也要注意些,有人没人的便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子?”

他却轻笑一声,抬手抚在她略显红肿的­唇­上,微微用力揉了探,说道,“无碍,他们都是知道进退的孩子。”说着,便转头对门口说道,“是修远在外边么?”

翠浓忙答应了一声,“回老爷,是二位少爷求见老爷。”

柳雪涛便明白泓安和泓宁都来了,是以吩咐,“进来吧。”

一大一小两个少年从外边进来,泓安年长,进门后恭敬的给卢峻熙夫­妇­行礼请安。泓宁则只是做了个样子,听见父亲说了声‘起来吧’之后,便立刻蹭到柳雪涛的怀里去。

柳雪涛一日未见儿子,心里也是记挂的很,便拉着他去一旁坐了,搂在怀里摩挲着他的脸笑问,“今儿去学堂读书,可有什么笑话儿?”

泓宁便极着嘴巴说道,“今天先生出了一副上联给我们,说谁对上了下联,便可得他多年收藏的一套《汇神传》,我想要那套书,可是对联太难了,我和哥哥想了一日也没对上来。”

柳雪涛看儿子一脸的沮丧,心中不忍,而且她素来不喜欢古代人那些咬文嚼字的行为,觉得对什么对联完全是虚耗心力的事情,况且这些东西原本是陶冶情­操­的,如今拿来难为小孩子更加不该,因笑问,“什么《汇神传》?有什么好的?对联什么的本来就难,你一个小孩子家对不上就对不上了,那书回头娘亲想办法给你弄一套来不就是了?”

卢峻熙则不以为然,刚要跟泓安说什么,听见柳雪涛的话,便回头笑道,“夫人,你这可不对了,哪有这样教育孩子们的?”

柳雪涛当着儿子和侄子的面不好说什么,只是笑笑,跟泓宁说道,“你们先生给你出了什么上联,不妨说出来让你父亲对一对。也让为娘长长见识。”

泓宁听见父亲说母亲,已经不敢再腻在柳雪涛怀里,早早的退出来站到旁边。此时听了柳雪涛的话后便抬眼去看卢峻熙,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

闪的,似是在征求卢峻熙的意见。

卢峻熙点点头,说道,“如此,就说来听听吧。只是你们不能拿着为父对的下联去招摇,更不能欺骗先生。”

柳雪涛瞥了卢峻熙一眼,心想你还不知道能不能对上呢,就在这里教训人,哼。

卢峻熙早就看见了那女人的神­色­,只是面上做一片平静状,不多说什么,只等泓安说王宰相府上的私墓先生出的上联。

泓安便拱拱手,说道,“叔父,先生出的上联是,花灯悬挂杏花开,桃花开红,李花开白,头戴花,步生花,花上加花,百花香透花马国。”

卢峻熙微微皱眉,心想这个先生真是苛刻,不过是一套闲书,却要如此为难孩子们。于是又细细的品了一遍上联,明白如今年底了,来年乃是甲子年,他这昏对联原本也暗合着花甲串对,于是微微一笑,对道,“甲策翻看灵甲目,麟甲呈吉,龟甲呈祥,龙现甲,鳖展甲,甲中添甲,万甲光腾甲子年。”

泓安听后,立刻称赞,“叔父的下联果然是妙。”

柳雪涛也很是惊讶,不过想想卢峻熙一个能高中探花的人若是对不上人家私塾先生的一副对子,未免也太丢人了些。于是淡淡的笑道,“可别忘了你叔父的名头,区区一个私塾先生恐怕还难不倒他。”

泓安忙点头称是,卢峻熙却悄悄地瞥了柳雪涛一眼,从她酸溜溜的话语里听出了几分戏谑之意,便暗暗地给了她一个暧昧的眼神。

泓宁则不管那些,听自己父亲的下联对的如此之妙便忍不住上前去拉着他的手求道,“父亲,求您准许儿子明儿把这下联说给先生,纵然赢不回他那套书,也要让他收敛一下那些嚣张之气。可好?”

卢峻熙皱眉,“这是什么话?你如今还未学成,就想着去压师傅一头,像什么样子?”

泓安忙躬身回道,“叔父莫要生气,这事儿实在不怪修远。”

卢峻熙不解的转头,问着泓安,“到底怎么回事儿?”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57章

卢峻熙要给儿子一个难忘的教训,话未出口柳雪涛的心先抽搐了一下,下意识的说道,“不过是六七岁的孩子,能怎么惩戒?”

卢峻熙心里暗叹一声,转头看向柳雪涛,低声说道,“夫人,你先回房。”

柳雪涛听这话,心里越发的着急,不舍的看了一眼儿子,又看了看泓安。然后转头看着卢峻熙,用眼神表述自己的心情之后,红­唇­一抿,果然起身出门。

修远见一向对自己严厉的母亲反而心软,而父亲却一脸的铁青,心里也忐忑起来。不安的看着母亲的背影又看着父亲的­阴­沉的脸,便徐徐的跪下去,低声说道,“儿子知道错了,以后儿子绝不乱说了,求父亲莫要生气。 ”

卢峻熙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错了吗?以为父看来,你虽然知道错了,却不知道你的错将要带来的严重后果。你可曾想过你们见到的那个贵公子是谁?你可知道你听到的那些奴才们胡乱说的话若是被他听见了不但会引来杀身之祸,甚至还有可能祸及全族?今天为父必须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

上不是做错了事情只要认错便可以安然无恙的,有些话,有些事,既然说了,既然做了,就要承受一定的后果。 ”说着,卢峻熙吩咐门口的家人,“来

人,传家法来。 ”

泓安听了这话,也忙跪下抱住卢峻熙的腿去求道,“叔父莫要贵罚弟弟,他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是侄儿没有带好他。叔叔——你打侄儿吧,求求你…… ”

卢峻熙轻轻抬腿,然后弯腰把泓安拉开,淡淡的说道,“各人都有自己的错,泓宁是泓宁,你是你,按照你这样说,子不教,父之过,那泓宁犯下的错误更应该由我这做父亲的来承担。不过——你也有错,回房去,把你婶娘编写的《子弟规》抄写二百遍。 ”

泓安听了这话忙磕头应道,“是,侄儿领命。 ”

恰好此时家人已经传了家法来。卢峻熙家的家法又三等,一是戒尺,戒尺比较常用,读书人家基本上都有,是用来打手的,二是藤条,三呢,就是扳子了。因为刚刚卢峻熙说传家法,因家人知道是要惩戒大少爷,肯定是用戒尺了,于是只传了戒尺来,藤条和扳子都没传。

卢峻熙见了,皱眉道,“藤条呢?! ”

泓安刚领命要站起来,忽然听见卢峻熙说这个,吓得又立刻跪下去,连声哀求,“叔父息怒,叔父消消气,修远还小,哪里经得起那样的重则? ”

泓安一求饶,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也都纷纷跪下去替泓宁求饶。

卢峻熙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薄­唇­紧紧地抿着,听了泓安和众人的哀求,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怎么,在这个家里,我说话你们都不听了吗?! ”

石砚和赵仁已经闻讯赶来,刚到门口还来不及劝说,便听见卢峻熙的质问,哪里还敢多说半句,忙叫人去传了藤条来,二人无奈的对视一眼,进门

去双双跪在卢峻熙的脚下。

卢峻熙却铁定了心要严惩泓宁,看见石砚和赵仁二人跪在自己脚下,只冷冷的说了一句,“谁要求饶,便立刻赶回南边去,用不许进京。 ”

石砚和赵仁二人语塞,只好磕了个头又站起来,退到一旁站好。

泓宁跪在地上,心知这次藤条是逃不过去了,却反而不怎么害怕,心想做不过就是一顿藤条,父亲素来疼爱自己,总不会把自己打死,反正都是皮­肉­之苦,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而石砚则悄悄地给身边的丫头使眼­色­,让她悄悄地去跟柳雪涛送信去了。

柳雪涛原本想着卢峻熙也不过是吓唬吓唬泓宁,纵然打他两下子也不过是用戒尺或者拳脚,却没想到他叫人取了藤条来!当时听了丫头的话她便把持不住了,急匆匆的站起来便要往前面来。紫燕,香葛,翠浓等丫头也都是看着泓宁长大的,一个个儿听说老爷要用藤条打他,都忍不住红了眼圈儿随着柳雪涛往前面来。

家人果然取了藤条过来,站在一旁双手奉给卢峻熙。卢峻熙抬手取过那根­鸡­蛋粗细的藤条,轻轻地抖了抖,厉声喝道,“逆子,跪好了! ”

泓宁果然听话的跪好,趴在地上,既不哭泣,也不求饶,很是乖巧听话的样子。

他这番模样,让站在旁边的一众家人越发的心疼,丫头婆子们都低着头不敢再看,赵仁不忍心,也悄悄地背过身去抹眼泪了。石砚更是着急,杀­鸡­抹脖子一样对着那些丫头们使眼­色­,叫她们赶紧的去通知夫人。

卢峻熙却把手一扬,然后决然的甩出去。只听‘啪’的一声,那藤条准确无误的抽在泓宁的ρi股上,锦缎衣衫被抽烂,毛茬处沾上了血迹,泓宁只

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顿时遍及全身,他到底还是个孩子,猝不及防受这一下,张口‘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哭出来却又倒不过气来,俊俏的笑脸顿时

资涨起来。

泓安急忙扑过去把他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藤条,哭道,“叔父……饶了弟弟吧……是侄儿不好,你要打就打侄儿…… ”

卢峻熙是在场唯一一个心狠的人,他并没有因此而住手,手上的藤条反而一下一下狠狠地抽下去。

泓安护着泓宁,身上挨了几下,顿时衣衫破碎,后背和臀上也免不了皮开­肉­绽。

柳雪涛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屋子里,进门后话也来不及多说便扑上去,以自己的身体护住泓安和泓宁,并转头怒视着卢峻熙,沙哑着嗓子说道,“老爷执意要打两个孩子,不如先把我打死算了! ”

卢峻熙生气的瞪了柳雪涛一眼,手里的藤条终究没有落下去,而是一甩手扔到了一旁,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背过身去。

赵仁和石砚见状,纷纷上前来,紫燕和丫头们扶着柳雪涛闪开,另有人把泓安和泓宁都扶起来。泓安背上吃了三下,臀上吃了一下,勉强还能站起来。泓宁则只挨了两下,除了第一下子重重的抽在ρi股上之外,另一下则是泓安遮挡不住,藤条的稍儿顺带着卷了他的腿上的,虽说不怎么严重,但到底是小孩子,竭斯底里的哭起来,也是险些背过气去。

石砚抱起泓宁,另有两个婆子搀扶着泓安,在一片哭哭啼啼之声中离开,往各自的屋子里清洗敷药去了。

柳雪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抬手推开紫燕,吩咐道,“你去看着他们,再叫人去传了御医来。再叫人放出风去,就说二位少爷言行不当,触怒了老爷,老爷一时生气,打了他们一顿,年前是下不了床了…… ”

紫燕忙答应着下去,屋子里一时没了什么人。

卢峻熙方缓缓地转过身来,清俊的脸上却有一片泪痕。

柳雪涛一肚子的火气都一下子烟消云散,原本她也想到了卢峻熙今日借机发作定然有什么样的打算,可没想到他居然动了藤条。刚刚进来时见侄子和儿子滚在地上,卢峻熙手执藤条狠狠地抽着,一时忘情才冲上来以身抵挡。这会儿却想不到打人的人倒是先哭了。

于是她轻叹一声,上前两步抬手擦了擦他的脸,叹道,“纵然要虚张声势,也没必要下这么狠的手啊!两个孩子若真的被你打得怎么样了,可怎么办呢?修远是我们的儿子,你教训他也还说得过去,可泓安毕竟只是侄子,今儿你连他也打了,若是叫他娘知道了,还不知怎样说你呢。 ”

卢峻熙叹了口气,说道,“大嫂子深明大义,应该不会怪我们。泓安这孩子……经此一事,必然和泓宁肝胆相照,将来他们兄弟二人能够互相扶持,也不枉我今日的一番苦心。雪涛……你去看看他们两个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

柳雪涛也轻叹一声,问道,“你不去么?好歹你也是孩子的父亲和叔父,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就不见他们了吧? ”

卢峻熙摇摇头,叹道,“我不去了,此时此刻我才明白当年母亲每回惩罚我的心情,我去静室给母亲上柱香。 ”说着,卢峻熙也不等柳雪涛再说什么,一个人转身出去。

柳雪涛看着他消瘦高挑的身影,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泓安和泓宁被打得消息果然不胫而走,柳裴元亲来探视,安庆王府上也听到了消息,洛紫堇不但亲自来看,老王妃还派了跟前的嬷嬷拿了西域进贡的­棒­疮药来。一时间关于户部尚书卢大人的传言又多了几分,说他严格教子,绝不姑息,堪称‘严父’。

王明举听见消息,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叹道,“年关在即,过了年就要送卢泓宁进宫伴读了,怎么偏生又生出这样的事端来? ”

旁边的夫人劝道,“虽说卢大人家法严明,打得小公子一时下不了床。

但过了年开春到现在总还有几十天的光景,应该耽误不了伴读的事情。只是妾身恍惚听说卢家小公子被他父亲责打的原因与咱们府上的事情有关,不知老爷可曾听说? ”

王明举皱眉,问道,“又跟咱们府上有什么关系?这话是怎么说? ”

夫人回道,“妾身也是听孩子们说的,说是因为学堂里的先生出了一副对子,说谁对上来了就把他私藏的书藉赏给谁,那个小卢公子争强好胜,当时没对上来,回家便请教他父亲去了。他父亲不知为何忽然发怒,便打了他。”

王明举笑了笑,摇头说道,“这事儿应该是瞎传,卢峻熙乃前科的探花,绝不会因为一个对联就打儿子。回头你叫人准备补品,亲自去瞧瞧吧。看看那孩子伤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

王明举夫人忙答应了一声,“是。 ”又说,“今儿是安庆王府上娶亲的日子,过了今儿妾身便去看他, ”

“哎呀!夫人真是糊涂!正是要趁这个日子才去探病,不然你还能探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么? ”

王明举夫人听了这话,连忙点头称是,便叫人准备补品,饭后果然去卢峻熙府上去探望泓安泓宁的伤情。

因这日是安庆王府上的办喜事的正日子,柳雪涛再忙再脱不开身也要去府上坐一坐,洛紫董知道她心里记挂着孩子,也不多留她,只叫人把贺礼手下,又留柳雪涛吃了茶,用了两块点心便放她回去了。安庆老王妃还怪洛紫堇不会待客,洛紫堇便笑道,“她人坐在这里,心早就飞回家去了。我们又何必为难她? ”于是便送了柳雪涛出来,叫家人送至二门外。

柳雪涛匆匆回府,刚进门便听家人回道,“夫人,王承相夫人特来探望公子,现在人已经在正厅奉茶。 ”

闻听此言,柳雪涛吓了一跳,因问,“今儿是安庆王府办喜事的日子,她不去贺喜,跑我们家来做什么? ”

赵仁家的忙回道,“奴才也纳闷呢,所以并没有让她去见少爷,只和石家弟妹(紫燕)商议着在正厅奉茶,然后想去告知夫人呢。 ”

柳雪涛点头,又问,“两个少爷现在怎么样? ”

赵仁家的忙低声回道,“刚换了药,正在床上歇息。 ”

柳雪涛笑了笑,说道,“走吧,快带我去给承相夫人道谢。人家百忙之中拿抽出时间来看我们家不长进的少爷们,这份情谊实在是重啊。 ”说话间,柳雪涛已经迈进了正厅的屋门,后面的那句话正好被坐在里面吃茶的承相夫人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王夫人已经徐徐起身,对着匆忙进门来的柳雪涛微微一笑,说道,“原本还想着今儿来错了日子了,今儿王府上摆喜宴,夫人怎么也要下午方回,想不到夫人却撂下王府上的喜酒这么早赶回来了。 ”

柳雪涛忙俯身行礼,笑道,“家里躺着两个小祸害,哪里能吃得下喜酒?再说了,臣妾若是不回来,可不是怠慢了老夫人你啦! ”

二人寒暄完毕后,分主宾落座。王老夫人方叹道,“都是我们家的私塾先生不好,害的小公子被他父亲贵罚,今儿啊,是老身特地来给夫人赔罪的。”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58章

柳雪涛听见王承相夫人十分客气的跟自己说是来赔罪的,便无奈的笑了笑,摇头说道,“夫人这话说得倒是叫妾身不知说什么好了。是我们家的孩子顽劣不懂事儿,他父亲教训他们也是应该的,跟老夫人有什么关系呢? ”

王承相夫人忙笑道,“夫人不必隐瞒,老身已经听说了,是我们家的私塾先生玩心太重,非要出什么对联让孩子们对,这分明就是难为孩子们嘛!

我们家老爷已经打发人去学堂里说了,不许他们再这般不务正业。小公子天资聪颖,倒是在我们那里耽误了大好的时光了,这事儿叫我们心里难安。 ”

柳雪涛又说了些客气话,承相夫人便说要去看望一下泓宁的伤情。柳雪涛心里暗暗地不快,凭着两家的交情,完全没有到这种程度,此时王承相夫人坚持要去看泓宁,却有些假了。但柳雪涛又不好说什么,只得陪着她一起去泓宁房里去。

泓宁身上的伤并不是很重,卢峻熙打他的时候也不过是用了巧劲儿,只抽裂了皮­肉­,并没有伤到筋骨,按道理趴在床上养个十天半月的也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泓宁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种苦头,这是头一遭,他一点心理准备没有,连痛带吓的,五内也受了损伤,此时可谓是外伤内病,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儿,趴在床上浅浅的睡着,脸­色­蜡黄蜡黄的,叫人一瞧便觉十分可怜可恰。

王夫人见状忍不住叹息,又问泓宁用的什么­棒­疮药,吃什么药调理身子等话,柳雪涛一一说了,泓宁听见有人说话便睁开眼睛,见是承相夫人,又忙在床上拱手问安。王承相夫人忍不住红了眼圈,叹道,“这孩子乖巧的叫人心疼。 ”

因病人需要静养,承相夫人也不好多坐,只说了几句话就出来,又叫随身的人把带来的人参,燕窝等补品给柳雪涛看,又说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要什么珍贵药材也只管说。

柳雪涛一一客气的回复着,送着她出去。

待承相夫人走后,紫燕在柳雪涛身边叹了口气,说道,“这位夫人心里到底是打得什么算盘呢?按道理她这也太热情了些。 ”

柳雪涛叹道,“他们可真是沉不住气了。 ”说着,徐徐转身往回走,并不回自己房里,却往泓宁和泓安住的小跨院走去。

泓安在这里住的屋子是和泓宁在一起,兄弟二人一个东里间一个西里间。因为泓宁尚小,承相夫人来探望,尚可进屋一看,泓安已经十五岁了,按照规矩外边来的堂客是不便探视的。所以刚才承相夫人只看了泓宁,并没去泓安住的西里间。

柳雪涛则不然,虽然她也年轻,但到底是至亲,如今泓安住在这里,把这个婶娘当做母亲孝敬,如今他又替泓宁挡了两藤条,柳雪涛从心底里更加怜惜他,所以这次回来柳雪涛倒是先来看泓安。

泓安身上的伤比泓宁厉害,但因为他毕竟大了,并没因此而引起其他的病症,只是调养外伤而已,所以气­色­比泓宁好些。柳雪涛进来的时候,他正趴在床上手里握着一本《庄子》在看。

腊月天气,北方极为寒冷。只是这屋子里笼着极旺的炭火,当中大铜鼎里焚着素淡的必栗香,词候的丫头都在外边候着,屋子里悄无声息,炭火燃烧的声音清晰可闻。

柳雪涛进来,有丫头忙上前请安。里面的泓安听见动静忙翻过身来想要起身,却被进门的柳雪涛止住,“你身上有伤,不可乱动。牵扯了伤口再不

好养了。 ”

泓安忙在床上欠身领首,给柳雪涛请安道,“侄儿给婶娘请安,劳烦婶娘亲自探视,侄儿心中惶恐。 ”

柳雪涛只窗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叹道,“有什么过意不去的?你身上的伤是因修远才得的,婶娘对你还是万分愧疚呢,你娘若是知道这事儿,还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子呢。 ”

泓安忙道,“侄儿从小只有慈母教诲,没有严父训诫,人生本就是一种遗憾。如今叔父不嫌弃,把侄儿当儿子管教,正是侄儿的福气。况且,修远还小,那藤条若是抽在他身上,岂不是要了他半条命?侄儿年长于弟弟,没带好他,本就该罚,这是理所当然的。纵然母亲知道了,也会如叔父和婶娘一样对侄儿严加教训的。 ”

柳雪涛看泓安言语真诚,又忍不住点头叹道,“修远有你这个大哥带着,以后我跟你叔父要省多少心呢! ”

泓安忙笑,“如今侄儿在叔父府上,正是要叔父和婶娘­操­心呢,哪里还省心。 ”

柳雪涛听他这话,又微笑摇头,一时丫头断了补汤来给泓安,柳雪涛叮嘱丫头细心服侍他喝,便起身去看泓宁。

年关将至,柳雪涛整日忙碌。家中之事都交给内外管家去料理,宝马行的事情有夏侯瑜管,而她则全心­操­纵和颜家的生意上。一百多万两白银的囤货以高于收购价两成的价格分批转给颜家以及一些中等粮商,她自己还留了四十万两银子的存货铺在来徐家粮铺里,暗地里和颜家分去一些生意,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够预防将来再有这么一出。江南商会的几大商家得到了好处,又站稳了脚跟,还深入了江北颜家的生意之中。连徐家粮铺眼高于顶的大掌柜都暗暗地赞叹雪涛夫人这一手办的漂亮。感叹雪涛夫人真是巾帼英椎胜过无数男儿。

新春即将到来时,泓安和泓宁身上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只是泓宁身子还虚弱着,御医说伤了点元气,要安静的养些日子。泓安则行动无碍,已

经恢复了之前的朝气。过年忙碌,他已经可以出来帮着管家们料理一些琐事,让卢峻熙省了不少的心。

日子在忙碌中过的尤其迅速,转眼间已经是大年除夕。

户部尚书卢大人府上在几位大管家的张罗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柳雪涛站在镜子跟前,看着自己新上身的一件玫瑰紫挑金线绣百蝶穿花的雪狐狸毛窄狠短袄左看右看。

而她的脚边,有两个小丫头正蹲在地上替她整理衣裳,九云樱桃红百合裙,裙作百褶,每一褶内皆藏有红丝垂金铃,百褶百丝百铃。裙上金鹞鸠腰带垂如意鸳鸯佩,金线绣芙蓉荷包,荷包上缀赤­色­流苏。起坐之间,唯闻一点金铃的脆响。

歪在旁边暖榻上的那个穿着一身修紫­色­黑貉毛大氅的男人则懒洋洋的笑道,“不用照了,放心——我家夫人天生丽质,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柳雪涛听了这话慢慢的转过身来,迷离水漾的双眼斜了卢峻熙一眼,嗤的一声笑了。

卢峻熙慢慢的踱步走到她的身边抬手轻轻地排过她领口上细滑洁白的风毛,轻轻一吹,那细腻柔软的上等皮毛便轻轻地晃动着,拂过她白暂娇­嫩­的肌肤,引起一阵暖暖的痒。

词候柳雪涛穿衣裳的小丫头立刻让开,悄声退出去。

柳雪涛抬手抓住卢峻熙捣乱的手,娇嗔的笑问,“真的是穿什么都好看? ”

卢峻熙轻笑点头,然后忽然收了笑容,做沉思状。

柳雪涛见他这般模样,因问,“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事儿没办妥? ”

卢峻熙微笑着凑近了她的耳朵,轻轻地哈着热气在她耳边说道,“我忽然想起来,其实夫人还是什么都不穿更好看些…… ”

“你…… ”柳雪涛气节,这家伙如今说笑话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了,再不是当初那个喜形于­色­的少年郎,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这官场之中修炼成一只深不可测的狐狸了。

而他却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去笑骂回嘴,只轻轻侧脸,便准确无误的稳住了她的樱­唇­。

她软着腰贴在他的怀里,抬手勾着他的脖子,缠绵的回应着他的亲吻。

微微的闭上眼睛,有淡淡的薄荷香渐渐地充盈了她的感官,眼前一片草长莺飞,春花烂漫的胜景正在她面前一点一点的展开。春深处,似有人婉转而歌,

与彼共醉兮桃花飞往兮

偷偷弄墨涂画你睡脸兮

齐眉低身对笑兮

新春相伴相拥兮

今唱合欢曲……

除夕之夜,鞭炮声声。卢府也跟其他众位王公大臣的府邸一样,吃年夜饭,守岁,唱戏,燃放烟花爆竹,一家人聚在一起欢声笑语连成一片。

初一一早卢峻熙带着泓安泓宁泓宣祭祖敬天,修建这座府邸的时候,卢峻熙曾经跟柳雪涛商议着在东跨院的东面修了三间宽敞的房屋,里面供奉着卢家列祖列宗,方便供奉。

初二开始吃年酒,朝中各个大臣家里的酒席从初二一直排到了正月十五。

卢峻熙作为英宗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掌管着朝廷财政的重臣,自然是备受欢迎,上至宰相府,下到六品七品的小吏,个个儿都给他递来了年酒

的请帖。

至于那些小官小吏们,原本是不该凑这个热闹的,可是只准卢大人不到,却不准他们不送帖子,所以众人商议了不管有脸没脸的,一律送上请帖,欢迎卢大人有空来寒舍做做,奉上薄酒一杯略表心意。

柳雪涛一点也不比卢峻熙闲,各府上的诘命夫人们比老爷们还会玩儿,这家听戏,那家打牌,邀请的帖子竟然比卢峻熙的还多,那些商人世家不方便请卢峻熙的,都安排自家老婆写了拜帖请雪涛夫人到家一叙。

初五这日,卢峻熙实在是厌烦了各家的酒席,一大早起来便腻在床上不起来。

柳雪涛头一日在安庆王府陪着老王妃,洛紫蔓,郑挂枝婆媳三人魔骨牌。

直到晚饭后方回,回来后恰逢卢峻熙吃的半醉从外边回来,见了她没说几句话便拉扯到了床上去缠绵一通,直到三更天才睡了,这会儿她只觉得全身像

是散了架一样,更是不想动。

二人裹着锦被窝在床上,卢峻熙眯着眼睛悄悄地转过身来,抬手悄悄地伸到柳雪涛的被窝里,在她腰身之处摩挲着,人也渐渐地靠过来。

柳雪涛原本迷迷糊糊的此时被他一闹,忽的清醒了许多。忙裹着被子往床里面躲了一尺多,嘟囔道,“今儿卢大人要去赴孔大人的宴呢,听说孔大人今年的年酒别开生面,卢大人可别误了好事儿。 ”

卢峻熙却死缠烂打的跟上来,不由分说从自己被窝里挪到了对方的被窝里,也不顾后背还露着大片,便手脚并用把对方暖烘烘的身子霸占进怀里,嘴巴和鼻子依然往前拱着,含糊的问道,“什么好事儿?天底下最好的事儿就是搂着老婆睡大觉,懂不? ”

柳雪涛及其郁闷的叹道,“好一个勤政爱民的户部尚书,原来也是个好逸恶劳的人,唉! ”

卢峻熙跟着以同样郁闷的声调哼哼,“本尚书勤政爱民了一年了,还不许在这年节里稍微放松放松?总不能让老婆怨恨我这做丈夫的不尽职责吧?”

柳雪涛轻笑着拍他,把自己的被子角往前拉了拉,裹住对方的半边后背,叹道,“我是有怨恨,我这儿才二十多岁,就整天顶着一对熊猫眼了!我说——卢大人你知不知道,女人纵欲过度对身体也很是不好啊? ”

“没听说过,本大人只听说过女人欲求不满后果会很严重,所以本大人一直都坚持不懈的努力着……”说着,这家伙竟然不知羞耻的翻身骑上来,把怀里的女人摁在身下,一阵上下其手,又是一番颠鸾倒凤,红纱帐随着错金铜鼎里冒出的热气轻轻地晃动,隐约间只瞧得见大红锦被波涛起伏。男人低沉的喘息声和女人娇弱的吟哦汇成新春醉撩人的曲子,在古香古­色­的卧房里缠绵不断。

云收雨散时,柳雪涛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勾着卢峻熙的脖子叮嘱,“听说孔德昊昨天的宴席上每个客人都安排一个名妓坐陪,那些姑娘们一个个儿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今儿去他府上赴宴,可要给我小心点哦…… ”说完,她似是十分的不放心,手指还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地捏了一把。

卢峻熙神清气爽的笑了笑,低头狠狠地嘬住她略显红肿的亮晶晶的­唇­,又是一阵狂吻,直到怀里的女人没有一丝力气沉沉睡去方放开她,又抬手捏了捏她红润的脸蛋儿,笑道,“你再敢多想试试?”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59章

孔德昊府上的宴席果然别出心裁,他居然在家里的花园子里设了戏台,请了京城三大戏班汇演。宴席也­精­巧,竟然各自分开,借着花园子里的景致各自设席面,或亭台之中,或楼阁之上,五六桌西面居然各自独立,互不相扰。这也给来吃酒席的人多了几分方便。

像卢峻熙这样的人,在朝中虽然结交甚广,但也总有几个不想见的人。

原本在之前别家的酒席上偶有遇见,心里很适合不爽。如今孔德昊这番安排,果然叫人舒服了很多。于是卢峻熙不得不夸赞道,“孔大人真是心思慎密

,以后咱们家的酒宴都要按这番布置方好。 ”说着,便和孔德昊,乔汉云三人拾级而上,登上了孔德昊家后花园的碧云阁。

碧云阁乃孔德昊府中的一座玲珑小阁,阁楼并不宽敞,然却­精­巧细致,又正对着戏台,所以乃是今日宴席之首座。卢峻熙和乔汉云二人说笑着登上楼梯,门口的俏丽丫头上前福身问安毕,俯首打起珠帘,卢峻熙和乔汉云一前一后进了阁楼,但觉馨香铺面,眼前忽的飘过一片炫目的光彩,已经有几

个绝­色­丽人袅袅的迎至身前。

“奴家香芹, ”

“奴家紫云,”

“奴家翠荇,一一给大人请安,恭贺大人新春吉祥,万事如意。 ”

乔汉云呵呵笑着抬手虚扶了一下,对旁边的孔德昊说道,“都说孔大哥府上绝­色­歌姬多,兄弟还只不信。今儿总算是开了眼了。好,好……呵呵……都起来吧。”

三个美姬一人一个,贴上来挽着孔德昊和乔汉云往里面走,那位自称紫云的女子欲上来抚住卢峻熙的手臂却被他捕捉痕迹的躲开,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自顾走进了屋子里,在孔德昊的另一边坐下来。

乔汉云见随着卢峻熙的那位美姬被疏落了,便指着卢峻熙笑道,“峻熙啊,你还是这般不懂得疼惜佳人,你看看人家姑娘都被你身上的寒气给冻得小脸惨白了。亏你还是江南第一才子呢,恰香惜玉都不知道? ”

卢峻熙淡淡的笑道,“这世上需要恰惜的女子太多了,我卢峻熙的怀抱不如乔大哥的宽敞,可以左拥右抱。诺。 ”说着,卢峻熙转头对自己身边的紫云说道,“——你也去吧,让乔大哥这个风流才子好好地怜惜你。 ”

乔汉云听了这话忙摆手,“哎哎——别介啊!我这儿有翠荇一人足矣,这是咱们孔大哥的一番好意。再说了,这儿又没有别人,谁还去你们家里那位夫人跟前告状去不成?放心,哥哥们都是向着你的。”

孔德昊也搂着香芹笑道,“是啊是啊,峻熙,你一年到头的辛苦劳碌,这大过年的总该放松放松了吧?你放心,这是在哥哥家里,又不是外人。今儿咱们敞开了喝酒,敞开了说笑,谁也不许构束。紫云——还不给卢大人把酒满上?难不成你还真生卢大人的气不成? ”

紫云听了忙笑着起身,执起酒壶给卢峻熙斟酒。

卢峻熙心里暗叹一声,这年头洁身自好怎么就这么难呢?怪不得早起家里那女人一再的提醒自己呢,这儿果然有绝­色­美女相伴,唉!

不碰女­色­,只好喝酒了。

卢峻熙端起酒杯,和孔德昊连­干­三杯。酒一下肚,孔德昊和乔汉云的话更多起来。

乔汉云这两年在直隶做府尹,天高皇帝远的,更是享受惯了的人,年底被调回京城述职又深得皇上嘉奖,今年的年酒便吃的越发高兴些。他一边吃酒一边搂着怀里的美人儿,笑着对卢峻熙说道,“峻熙啊,你总还是没把咱们兄弟当自己人是不是? ”

卢峻熙忙问,“乔大哥这话从何说起? ”

乔汉云看了一眼孔德昊,又问,“今儿就咱们兄弟三人坐在一起吃酒,你还有什么好遮掩的么?自古都说英椎难过美人关,难道你卢峻熙竟是柳下惠不成? ”

卢峻熙笑了笑,摇头说道,“兄弟虽然不是柳下惠,但也不是酒­色­之徒。女人嘛,有自己喜欢的人相依相伴就好口太多了未必是福气。峻熙还要劝劝二位兄长,也要适当收敛,爱惜自己的身体啊!毕竟酒­色­之事,太过了容易伤身。 ”

乔汉云听了这话,不高兴的摇摇头,对孔德昊说道,“大哥,你听他说得这些话,真是没劲!”

孔德昊身为主家,自然不会和乔汉云一起指责卢峻熙,于是忙对着乔汉云摆摆手,笑道,“汉云别恼,峻熙对雪涛夫人夫­妇­和美情深,寻常脂粉入不得他的眼也是有的。不过呢一一今儿哥哥我也想到此事了,所以专门请了云家班子的当红名角儿来,下一场戏就是他的了,二位先别着急,来来来,且再吃一杯。”

碧云阁的对面,是孔德昊专门为自家老母亲搭建的戏台子。老夫人酷爱听戏,所以孔德昊府上一年到头都少不了戏文。因为今儿孔德昊请得是户部侍郎卢大人和前直隶府台乔汉云,外带着朝中几位青年才俊,所以今儿这戏台子专门空了出来。老夫人带着家里的几位女眷只在另一边角落里的水谢上远远地听戏。

这戏台比正常阶面高出四十公分左右,粉墙灰瓦,曲折回廊,雕花窗棂、红木古梁,纹理繁雅——古韵盎然,秀美绝伦,既显幽雅别致又不失瑰丽雄伟。台面不算大,最多可容纳十人出场,不过昆曲并非多人戏,所以很显宽绰。台顶用油阔铺盖,葫芦结顶,四边翘角。

台口柱子上挂抱柱顿联。太上扳用四扇大荫门构成,上半截配以字画,下半截有雕刻花扳,头顶是一个圆形的穹顶,具有扩音功能,在台上唱戏,

声音通过它能扩大好几倍。纵然在角落的水谢中,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随着轻曼的乐声响起,一席雪白的纱帐象瀑布一样由上悬挂而落,随着微风轻轻晃动,荡起一波一波的褶皱,­精­工细雕的红木廊柱上,几盏宫灯散发着幽暗靡丽的光芒。

有一个佳人,着霓裳羽衣舞着妙曼的身姿款款而来,发髻高耸,长袖翩翩,足踏花履,飘飘胜仙,不见裙动,莲步再再,恰似婶娥返人间,说不尽的闲适飘逸。

唱的竟是长生殿,舒素手拍香檀,一字字都吐自朱­唇­皓齿间。

恰便似一串驹珠声声和韵闲,恰便似莺歌燕舞弄关关,恰便似鸣泉花底流溪涧,恰便似明月下泠泠清梵,恰便似猴岭上鹤唳高寒,恰便似步虚仙佩夜珊珊……

“瑶池陪从,何意承新宠?怪青鸾把人和哄,寻思万种。这其间无端帐动,奈谣琢蛾眉未容,恩从天上浓,缘向生前种金笼花下开,巧赚娟娟凤。烛花红,只见弄盏传杯,传杯处,蓦自里话儿唧哝。匆匆,不容宛转,把人央入帐中。思量帐中,帐中欢如梦。绸缪处,两心同。绸缪处,两心暗同。”声音婉转低回,杨贵妃身形若行云流水,宫灯光线柔和,她置身在当中,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楼,鼻如悬胆,皓牙细洁——

生得似仙姿佚貌,说不进幽闲窈窕。端的是花输双颊柳酥腰,比昭君增妍丽,较西子倍丰标。似天仙飞来海娇,恍嫦娥偷离碧宵。更瑃情韵饶,春酣态娇,春眠梦悄,抵多少百样嫖停也难画描。

众人不禁为这样的倾国倾城而倾心倾倒。卢峻熙也忍不住从心里叹一句,“好一个闭月羞花的杨贵妃啊!”

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扬贵妃只换了衣服,带了假发,并没有按照戏曲的常规要求画头面上红妆。

卢峻熙只慢慢的品着杯中之酒细细的听那唱词,不料身边的紫云却诧然叹道,“咦?台上这位扮贵妃的,居然不是云家班子的当红名旦?这是谁呀,怎么瞧着如此眼生? ”

此言一出,孔德昊和乔汉云也忍不住举目看去。但见那女子温润如凝脂白玉的雪­色­肌肤,那曼妙无比的婀娜身躯,那犹如空山灵雨般不食人间烟火

的清纯气质……

连孔德昊这个风月场上混久了的老油条都忍不住忤然心动,暗想这美人究竟是谁呀?居然敢顶着云家班子当红名旦的名号上台演戏,还连妆都不上,这不明摆着是要挑衅这京城第一花旦的名头么?

卢峻熙闻言也忍不住转头看过去,然他却并不像孔德昊那般的惊艳,而是陡然一惊,手中的酒杯轻轻一晃,杯中之酒便溅出几滴来,洒到了紫云的裙子上。

“奈朝来背地,有人在那里,人在那里,装模作样,言言语语,讥讥讽讽。咱这里羞羞涩涩,惊惊恐恐,直恁被他抟弄。 ”余音袅袅中,贵妃眼波斜飞,顾盼流离间,对台下的宾客微微一笑,眼里波光荡漾,美得妖异、惑世。柔和动听的嗓音将玉环嗔娇的模样一一道出,雪润的肌肤晶莹似玉,更显她美轮美奂,出尘脱俗的超绝神态。

紫云忙拿了帕子掸了掸裙子上的酒渍,轻笑道,“卢大人竟然也看呆了呢。可见这位‘贵妃娘娘,果然是倾国倾城。”

乔汉云闻言转过头来看着卢峻熙笑,“原来咱们卢大人并不是铁石心肠,只是‘未见娇花情不动,啊! ”

卢峻熙却另有心事,因敛了神­色­问着孔德昊,“大哥可知道这个唱杨贵妃的女子姓甚名谁,何方人氏? ”

乔汉云和孔德昊相视一笑,孔德昊叹道,“兄弟终于耐不住了吧?看来哥哥我今儿一番心血没白费啊!不过这云加班的倪老扳也真是的,临时换人也不通知我一声,哥哥我还真不知道这位丽妹的来历。不过兄弟别急,她既然进了哥哥的府上,哥哥便绝不会让你失望。 ”

说着,孔德昊抬手啪啪啪击掌三下,门外立刻有人进来躬身伺候。孔德昊因吩咐来人,“去问一下这位唱杨贵妃的花旦是谁?老爷我很是赏识她的唱腔,等会儿她戏演完了先别卸妆,让她过来给我兄弟敬杯酒。 ”

下人答应一声转身下阁楼去传话。对面戏台上的杨贵妃又在一阵锣鼓细乐之后婉转的唱着,“蓦然见五百年风流业冤,颠不刺的见了万千,这般可喜娘罕曾见,我眼花缭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去半天——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在晚风前——慢俄延,投至到栊门儿前面,只有那一步远。分明打个照面,风魔了张解儿……”

乔汉云又一拍手,高声叫了一个,“好! ”

孔德昊也激动地笑道,“听了这么多回《长生殿》,也就这回听得有意思! ”

卢峻熙却刻眉深锁,一双凌厉的目光锁着戏台上的人儿,抿嘴不语。

直到一段戏文唱罢,另有武生敲锣打鼓的上台来,卢峻熙的眉头方微微平复了些,原本紧紧捏着酒杯的手也缓缓地放松,将那只汝窑填白酒杯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紫云忙又执起铜雕镀银的酒壶给他倒酒,并微笑着问道,“莫非卢大人跟刚才那位花旦熟识? ”

卢峻熙一愣,抬头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问道,“姑娘何出此言? ”

对面乔汉云也忙道,“紫云,卢大人乃朝廷命官,如何会跟一个唱戏的熟识?连我们都不认识那女子,你可不要乱说话,惹怒了卢大人可没你的好

果子吃。”

紫云忙离座给卢峻熙福身请罪。

卢峻熙只淡淡的笑了笑,摆摆手说道“没那么严重。 ”

紫云方出了一口气,刚要说什么,便听见珠帘之外有清丽圆润的声音如轻烟一样袅袅的传进来,“奴家给各位爷拜年,一拜,祝各位爷吉祥如意、富贵安康,二拜,祝各位事事顺心、加官进爵;三拜,祝各位爷笑口常开、阖家幸福。 ”

孔德昊抬手一拍,笑道,“好,好好好——进来说话。”

话音刚落,便听见珠帘一响,一个身穿大唐戏装的女子诗旎而入,进门后她双手相握置于腰侧,盈盈下拜。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60章

话说珠帘一响,一个身穿大唐戏装的女子旖旎而入,进门后她双手相握置于腰侧,盈盈下拜。

卢峻熙心里更是暗暗地抽了一口气,心中的疑惑差点失声问出来。这女人分明就是跟之前那个女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道世上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又或者是有心人专门安排的一场戏?

那边孔德昊已经笑眯眯的开了口,“这位姑娘,你不是云家班子的人吧?”

乔汉云则摆摆手,笑问,“或者说你本就是云加班子私藏的宝贝,一直藏着不见人,今儿乍然露面是为了给我们兄弟们一个惊喜? ”

孔德昊呵呵一笑,直起腰扳来慢慢的往后一靠,举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不得不说,你们云老扳真是个极懂风月之人哪!姑娘,可否能够告知你的芳名啊? ”

那女子盈盈一拜,娇声回道,“回大人,奴家小名豆蔻。 ”

孔德昊点点头,说道,“豆蔻?这名儿不错。 ”

乔汉云也笑着说道,“娉婷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这名字好啊! ”说完,便问着卢峻熙,“卢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

卢峻熙点点头,笑了笑,说道,“二位大人的话自然不错。只是不知这位豆蔻姑娘是哪里人氏?家中可还有亲人? ”

豆蔻忙福身回道,“回大人,奴家从小便被戏班子收养,小时候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

乔汉云则指着卢峻熙哈哈笑道,“刚才还一副正经八百的学究模样,原来是没见到真国­色­。如今绝­色­美女站在旁边,咱们江南第一才子可把持不住了吧?这么着急问人家的家世,莫不是想要娶进门去做如夫人不成?孔大哥,你说是不是啊? ”

卢峻熙皱着眉头说道,“乔大哥,说什么呢你! ”

乔汉云笑道,“瞧瞧,人家姑娘还没怎么样,他先不好意思了。我说豆蔻姑娘,能如得了我们卢大人的眼,可真是几世修来的好福气啊,还不快快过来,陪卢大人喝一杯? ”

豆蔻却福身婉言回绝道,“诸位大人请恕罪,奴家这嗓子是从小养成的,我们家师傅可不许奴家吃酒,若是在这里吃一杯酒回去,恐怕师傅要不依呢。奴家还是给几位大人斟酒伺候着吧。 ”说着,便又福了福身,上前去执起酒壶,果然给卢峻熙三人各自斟满了酒。

孔德昊却道,“这像什么呢?明明是我们卢大人喜欢你,你却给我们三人同样的斟了酒—一这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嘛! ”

豆蔻到底也是风月场上的女子,纵然被这般调笑也不见羞涩,倒是落落大方的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奴家就替大人端一杯吧。 ”说着,便上前来伸出一双纤纤素手端起卢峻熙的酒杯,慢慢的送到了他的­唇­边。

乔汉云打了个响指,抬手搂过自己身边的翠荇连声要美人喂酒。

卢峻熙却缓缓地抬起手来把凑到­唇­边的酒杯慢慢的推开,一双水漾冷澈的凤目因吃了酒的缘故,竟流转着几分盅惑的妖气,他薄­唇­微翘,连说话的声音也带出几分魅惑,“豆蔻姑娘可认识之前住在九霄阁的蔓云姑娘? ”

此言一出,孔德昊和乔汉云都有些愣住。关于皇上的一段风流韵事虽然官方没有什么说法,但这些人多少都听到了一丝半点。当然,并没有几个人真正的见过当日的蔓云,但孔德昊和乔汉云等皇上身边的几个宠臣却都听说过这个名字。

所以卢峻熙一问这话,连乔汉云喝到一半的酒也不由得含在嘴里再也咽不下去了。

豆蔻却猛然不解的笑了笑,十分纯真的问道,“蔓云姑娘?是谁呀,京城几大名角里也没听说有这么个人呀?至于大人说的九霄阁……奴家倒是隐约听人说起过,不过也忘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怎么,难道那蔓云姑娘乃是大人的红颜知己? ”

卢峻熙抬手推开豆蔻递过来的酒杯,摆摆手,淡淡的说道,“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哪里有什么红颜知己。 ”说着,他站起身来对孔德昊拱了拱手,说道,“孔大哥,兄弟酒吃的多了,出去走走就来。 ”

孔德昊忙叫紫云,“好生伺候着卢大人去解手。 ”

紫云忙应了一声,果然搀扶着卢峻熙出门而去。出了门卢峻熙便叫紫云留下,自己一个人下了阁楼往那边梅花从中走去。

屋子里面孔德昊却早就忍不住,命人取了一封银子来赏了豆蔻,又叫她单独唱个新鲜的曲儿来听。

豆蔻也不推脱,清了清嗓子,也不用丝竹管萧,只清唱了一曲《满庭芳》,小阁藏春,闲窗销昼,画堂无限深幽。篆香烧尽,日影下帘钩。

手种江梅更好,又何必、临水登楼?无人到,寂寥恰似、何逊在杨州。

从来,如韵胜,难堪雨藉,不耐风揉。

更谁家横笛,吹动浓愁?莫恨香消玉减,须信道、扫迹难留。

难言处,良窗淡月,疏影尚风流。

一曲唱罢,卢峻熙还未回来。乔汉云便直嚷着没趣儿,又埋怨道,“好好地一个才子,却娶了个厉害老婆,如今给辖制的这般拘束,就是在外边也全然没有那份风流倜傥的潇洒,想想真是替峻熙可惜了! ”

孔德昊笑着摇摇头,说道,“你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哥哥我这几年算是看出来了,峻熙对他家里那位夫人是真心的好。再说了,那雪涛夫人也值得峻熙全心全意的对她,那本就不是一个寻常的女人。我敢说,若是兄弟你这会儿有那么一个夫人在家里,恐怕你也不会在乎这些庸脂俗粉。 ”

乔汉云摇摇头,说道,“峻熙家的夫人咱们兄弟都见过,人时长得俊俏,也有些才气。只是再好的人整天腻在一起也会厌倦。孔大哥,你我都是男人,有些事情又何必说的太明白?想必峻熙还是年轻,他家里的夫人又太有手段,弄得他不知各种乐趣,所以还自以为自己是个痴情的种子。我敢保证,等他尝过一次,就会迫不及待的尝第二次,你信不信? ”

孔德昊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怕兄弟你生气,哥哥我还真不信。他们夫­妇­可是皇上下旨嘉奖的人,你可别小看了咱们这个痴情种。峻熙对他那夫人,那真是情真意切,矢志不移的喜欢。外人的的确确是Сhā不进去的。 ”

皇上当初嘉奖卢峻熙夫­妇­的时候,乔汉云已经去直隶赴任去了,关于此事他虽然听说过,但到底不怎么相信,一直觉得那不过是以讹传讹,都是人们添油加醋故意夸大了的。如今听了孔德昊的话,嘿嘿一笑,“兄弟我今儿还就是不信这个邪!那个豆蔻姑娘——你给本大人听好了,今儿你若是能使得卢大人为你多吃一杯酒,老爷我赏你纹银五十两。若是能让他为你吟一首诗,老爷我赏你纹银一百两。你今日只管把你们看家的本事拿出来。若是你今儿有本事把卢大人拉到你的红纱帐里,你要什么爷我赏你什么。 ”

此言一出,旁边的翠荇和香芹都拍案叫好。

豆蔻却盈盈一笑,说道,“乔大人莫不是哄着人家玩儿吧?奴家纵然有本事让卢大人动了真情,乔大人又如何能许得奴家想要什么便给什么呢?此时说的热闹,回头奴家真的办事儿办成了,乔大人却不认账了,叫奴家哭都没地方儿哭去。 ”

恰在此时,卢峻熙进门,孔德昊忙笑道,“你别胡说,乔大人乃是朝廷五品大员,岂能赖你们的账? ”

豆蔻忙俯身称是,转身欲搀扶卢峻熙入座。卢峻熙却依然摆摆手,淡淡的说道,“我还没醉呢,哪里就用得着人来搀扶?来来来,咱们接着喝酒。”

卢峻熙心中有事儿,酒便喝起来没了遮拦。再加上豆蔻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在一旁一再凑趣儿,众人不知不觉已经连着喝了七八杯酒在肚子里。

豆蔻娇笑倩兮,已经悄悄地对着乔汉云伸出了四个手指头。却冷不防被卢峻熙抬手抓住了手腕。卢峻熙此时吃的半醉,只斜着眼问着乔汉云,“乔大哥,你和豆蔻二人合起来算计谁呢? ”

乔汉云和孔德昊相视大笑,“哈哈……我们是在赌酒呢。贤弟果然不是那种冷­性­之人,这一会儿工夫,愚兄已经输给豆蔻姑娘二百两银子了!哈哈…… ”

卢峻熙顿时拉长了脸,抬手推了豆蔻一把,冷声说道,“乔大哥真是有趣儿,居然拿着兄弟当引子和一个戏子赌酒! ”

乔汉云见卢峻熙果然生气了,忙站起身来端起酒杯笑着赔罪,“兄弟莫怪,是哥哥我酒后无德。哥哥自罚一大杯给你赔罪! ”说着,他满饮一杯,然后倒转酒杯,又问,“如何? ”

卢峻熙淡淡的笑了笑,说道,“这也罢了。只是你们实在不该背地里拿我寻开心。若是赌酒令嘛,也有很多种方式,不如我们就行个‘一子锦’的令,但要每个人都说出自己人生的一大喜事,一大憾事,再加上一个梦想,输了的喝酒,如何? ”

乔汉云和孔德昊都是文字堆里爬出来的,听了这个无不叫好。孔德昊又提议,“香芹三人也加进来,豆蔻姑娘,你来试试? ”

紫云香芹和翠荇三人本就是孔德昊从青楼招来的陪酒妓汝,三人自然是无不可的。只有豆蔻微微一笑,说道,“奴家不会诗词,输了也不能吃酒,几位爷吃酒行乐,奴家这番白白的让爷扫兴。倒不如奴家再唱一曲,为爷助兴如何?”

卢峻熙见着女子并不落自己的圈套,心里又着实有些郁闷。

无奈人家本就是指着嗓子吃饭的,自己也不好强求,只得随她又唱了一曲,方让她离去。

这一日来孔德昊家赴宴的还有其他同朝为官的大人们,纵然那些人都是后起新秀官阶比不上孔德昊卢峻熙三人显贵,但孔德昊身为主人也不好慢待了人家。后半席孔德昊去其他席上吃酒,卢峻熙则借口吹了冷风有些头痛,告辞回家了。

柳雪涛今日没有出门,而是在家里宴请了商会诸家的女眷们。卢峻熙回来的时候,中女眷刚走,杯盘残羹尚未收拾,柳雪涛还靠在软榻上同江南来的南宫家大小姐说话,卢峻熙边一脚迈了进来。把南宫大小姐给吓了一跳,忙起身行礼问安。

卢峻熙抬头看见一个少­奶­­奶­站在柳雪涛身旁,也没多想,只摆了摆手,同柳雪涛说道,“酒吃多了,有些头痛。你们说你们的话,我进去躺一躺。”

南宫大小姐哪里还敢多说,忙同柳雪涛告辞。柳雪涛也不好多留她,只命紫燕等人好生送出去,自己则扶着卢峻熙进了内室。并轻声埋怨道,“吃多了酒也没个这样的。怎么连通报都不通报一声就进来了?幸好是南宫家的人,若是换了别的官太太在这里,岂不又叫人家笑话? ”

卢峻熙满心里只想着豆蔻的事情,又吃了酒,哪里还有什么­精­神去跟柳雪涛讨论这些规矩道理,只拉着她的手靠在床上,十分神秘的问着她,“雪涛,你猜猜我今儿看见谁了? ”

柳雪涛轻笑,“我又没长了千里眼顺风耳的,哪里知道你今儿遇见了谁?”

卢峻熙又皱紧了眉头,说道,“你可还记得那年元宵节时咱们在落霞楼遇见的那两个女人? ”

柳雪涛一愣,敛了笑容问道,“蔓云和丁香?她们二人不是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么? ”

卢峻熙摇摇头,叹道,“我今儿遇见一个戏子,名叫豆蔻。长的却是跟那个丁香一个模样。乍一见到把我吓了一跳。不过我几次三番的试探她,她却好像对丁香这个人一无所知似的。夫人你说,世界上真的有人会长的如此相像么? ”

柳雪涛好笑的摇摇头,说道,“你是喝醉了吧?还是快躺下睡一会儿吧,别胡思乱想了。这世上的树叶都没有完全一样的两片,何况是人? ”

卢峻熙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慢慢的躺在床上睡去,临睡前嘴里还嘟囔着,“像,真是太像了…… ”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61章

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却会有十分相似的两个人。

柳雪涛暗暗地叹了口气,原本刚刚放平稳的心又揪了起来。她知道凭着卢峻熙的个­性­,是绝不会危言耸听无中生有的,他既然能够说这样的话,那就说明那个叫做豆蔻的戏子肯定和丁香十分的相似。

如果只是相似也就罢了,怕就怕她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柳雪涛看着睡安稳的卢峻熙,又帮他拉高了被子掖好了被角,方轻轻地起身离开。

江上风奉柳雪涛之命查询万紫嫣红胭脂铺子的事情还没有个像样的结果,又被柳雪涛召回来调查云家戏班子的新花旦豆蔻的来历,真真成了大忙人。

然豆蔻在孔德昊府上一亮相,接着便引发了京城烟柳地一大亮点,这风流袅娜杨贵妃的名号一夜之间在各个官宦富贵之家传诵开来,这个小花旦更是身价倍增,不到正月十五,若是想听她一出戏,恐怕没有千八百的银子是请不动的了,这样的身价竟然盖过了京城第一花魅娘子,一时间成为一段奇闻。

所以江上风想打听她的消息也比那胭脂铺子容易了许多。但凡她出门,江上风便都暗中相随,跟了没多久便发现这个小花旦果然有些门道,她从不饮酒,从不在外边留宿。

不管对方位多高权多重,出多少银子,她都严守这两条规矩,绝不破坏。

甚至又一次在康王府因为拒绝了康王世子的美意,惹得世子勃然大怒,

差点没要了云家班子老板的­性­命。

后来还是康王爷出面呵斥世子不务正业,才勉强救了云家班子一窝人的­性­命。

不过也正是如此,京城许多达官贵人之家越发知道她的名头,这个连康王世子都不放在眼里的小花旦,一时红遍了京城。

正月二十五是柳明澈的母亲安老夫人的寿辰。之前安氏为妾,柳家并不曾给她做过寿。如今柳明澈已经封侯,安老夫人也已经扶正成了正室夫人,这寿宴是免不了的了。

柳雪涛虽然不用怎么忙活,但也要准备一份像模像样的寿礼去拜寿。京城各家显贵不是柳裴元的朋友,便是柳明澈的同僚,十有八九也都准备了寿礼前来道贺。

为了热闹,柳裴元也把京城有名的云家班子请来,在自家的小花园子里打起了戏台唱堂会。

柳雪涛这日一早便只带着泓宣过来。泓安在家读书预备春闱,泓宁依然养伤养病,自从卢峻熙打过他之后,他便一直病着,过年也没出来走动,是以年后王承相家的两位小少爷入宫去给二皇子做伴读,泓宁并没有跟着去,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泓宣一岁多,正是活波可爱的时候,进门后见了柳裴元和安老夫人,立刻上前拜寿,童稚的声音话都说不清楚,还偏生逞强,引得众人都乐不可支。

柳雪涛是早就听说请了戏班子的,所以行礼拜寿过后,她便拉着李氏悄声问道,“云家班子的人到了么? ”

李氏点点头,说道,“到了,他们的人都在后面蔷薇小院里装扮呢。 ”

柳雪涛看了看屋子里纷乱的众人,又悄声笑道,“我之前就听说这家戏班子新来了有名的旦角叫什么豆蔻的,只是可惜一直没机会听她的戏。既然

今儿他们已经来了,我倒是想悄悄地过去看看,只是怕父亲知道了又骂我胡闹。 ”

李氏悄声笑道,“你还是这么顽皮。他们那样的人我们如何见得?未免失了身份。 ”

柳雪涛偷偷地抬手捏了李氏一把,笑道,“就你假道学,他们也是人,如何见不得? ”

安老夫人抱着泓宣说笑了一会子,因泓宣要找母亲,一直往薛涛这边挣,安老夫人见柳雪涛只顾和李氏说悄悄话,并不理会孩子,于是笑道,“你们姑嫂俩见了面就说不完的话,好歹也同我这老婆子说几句吧。 ”

柳雪涛和李氏忙笑着转过身来,碧莲上前抱过泓宣,笑道,“小少爷交给奴才了,二位夫人只管说话去吧,今儿大好的太阳,奴才带着小少爷去外边玩儿。 ”

碧莲经过几个月的调养,不再是之前那副憔悴的模样,虽然比不上原本的红润,但也没什么大碍了。柳雪涛见她这般喜欢孩子,心里又隐隐的觉得酸涩,于是笑道,“我这儿正愁着没个可靠地人托付呢,你要带他去玩儿自然是最妥当不过的了。 ”

泓宣倒也乖巧,由着碧莲抱着他出去了。

一时又有别家的夫人来了,李氏扶着安老夫人去迎接问好,柳雪涛便悄悄地从后门出去,一个人悄悄地往李氏说的那个小院子走去。路上偶然遇到送东西的下人见了她只当是这位姑­奶­­奶­有什么事儿去后面,不敢多问只是一个个儿福身请安,柳雪涛也不多话,只点点头往前走。

拐了两道弯后便到了东北角的小院跟前,抬头却看见大管家方孝耘站在那边角落里正在同一个陌生人说话。柳雪涛心头一愣,心想他这会子不在前

面伺候着,跑这里来做什么呢?

想着有些蹊骁,柳雪涛便忙闪身躲在角落里,刚站定脚步,便觉身后凉风一吹,有人猛的拉住了自己的手腕一把,整个人不由得往一侧歪过去。顿时魂飞魄散,刚要惊呼,忽然又有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待要挣扎时,身后之人却低声说道,“夫人莫怕,是为夫在这里。 ”

柳雪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侧脸瞪了身后之人一眼,低声斥责,“你要吓死我啊? ”

卢峻熙悄声说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这些闲杂人等是你一个诰命夫人能见得么? ”

柳雪涛一撇嘴,冷声哼道,“你一个四品朝廷命官都来了,我怎么不能来? ”

卢峻熙还要说话,却见那边方孝耘和那人已经说完了话,正转身往这边走来,于是他忙把柳雪涛往怀里一拉,二人都躲到了墙角里去。

待到方孝耘离去之后,二人方又慢慢地出来,柳雪涛悄声问道,“你来了多久了?听到了些什么? ”

卢峻熙回道,“我也是刚来,因为江上风发现你的大哥和大管家在一起鬼鬼祟祟的说了些话之后,方管家跑这里来找云家板子的云老扳,而他又恰好发现经常出入那家胭脂铺子的那个女子今儿也来了,他一个人盯不过来,所以我来瞧瞧。 ”

“啊? ”柳雪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胭脂铺子里卖笑的女人也来了?那种人怎么会来参加柳家的寿宴? ”

卢峻熙鄙夷的笑道,“官宦世家多的是藏污纳垢之处,你当那些诰命夫人一个个儿都是­干­净的么? ”

柳雪涛瞪眼,“你说谁呢? ”

卢峻熙忙拍拍她的肩膀,低声哄着,“乖,你先回去,好生盯着的兵部尚书高玉媳的那个好儿媳­妇­。这儿交给为夫了。 ”

柳雪涛更是惊讶,“兵部尚书家的儿媳­妇­? ”

卢峻熙点点头,又悄声叮嘱,“一定要沉住气,不可打草惊蛇,明白么?”

柳雪涛忍着心底的激动,点点头说道,“放心吧。 ”说完,转身要走时却被卢峻熙猛的拉进怀里,于是推着他啐道,“又没正经了? ”

卢峻熙坏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低声笑道,“夫人,你今儿的妆扮真是好看。 ”

柳雪涛抬手捏了捏卢峻熙迷人的笑脸,回了一句,“相公,你今儿也是风流倜傥,潇洒迷人。小心待会儿那些小戏子见了你一个个人饿虎一样扑上来,可别怪夫人我没提醒您。 ”说着,趁卢峻熙愣神之际猛的推了他一把,逃离开去。恨得卢峻熙在墙角里咬牙跺脚的,发誓晚上回去要好好地收拾她。

柳雪涛悄悄地回到前面去,果然见高玉媳的夫人孙氏带着儿媳梁氏婆媳俩坐在安老夫人对面吃茶聊天。安老夫人身边坐着颜祖同的夫人孔氏,孔老夫人正在同安老夫人坐在一起说着柳皓波的女儿雅心的事情,颜家已经拖了媒人上门提亲,雅心和颜家少爷的婚事已经提上了柳家的议程。如今双方是

准亲家,所以话格外的多,也格外的亲热。

孔老夫人见柳雪涛从后门屏风之外转过来,忙起身见礼。她一起来,屋子里品级比柳雪涛低的夫人还有各商家的夫人­奶­­奶­们也都跟着起身见礼。柳雪涛忙还礼不迭,众人又说了些客气话后落座。

柳雪涛虽然是诘命夫人,但也是女儿回娘家,在这里也要起半个主人的作用,好歹要帮着李氏招呼众人,于是她便坐在了兵部尚书高玉媳夫人的身旁去。

高孙氏倒是和柳雪涛一个是兵部尚书的夫人,一个是户部尚书的夫人,但她却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而柳雪涛则比她儿媳­妇­还要年轻美艳几分,两个尚书夫人虽然品级差不多,但一比之下便见了高低。

五十多岁的尚书夫人如何比得上二十来岁的尚书夫人前途无量呢?你再怎么伸展也没人家的未来光明啊。况且京城的贵夫人们一个个儿都知道柳雪

涛的名头,都知道这女人是个极其富有的主儿,哪个不更高看她一眼?是以高孙氏在众人艳羡称赞的目光中暗暗地感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柳雪涛因想着卢峻熙的叮嘱,便有意无意的多跟高玉媳的儿媳­妇­梁氏多说几句话,梁氏也是仰慕柳雪涛已久只恨无缘得见的人,她的娘家又跟孔德昊的夫人是同族,都是直隶梁家大家族里出来的女儿。所以说起话来更熟悉几分。

梁氏见柳雪涛身上穿着的玫瑰­色­银线绣缠枝莲花灵芝纹对襟猎子乃是今年最新花样的宫缎,衣襟上的扣子乃是用珍贵的南洋珍珠制成,­色­泽也是罕见的粉­色­。于是艳羡的笑道,“夫人这件衣裳真是好看,这样的缎子是贡缎

吧?宫里的娘娘们也不过就是穿这样的衣裳。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

柳雪涛笑道,“瞧大­奶­­奶­说的这话,我们是什么人,怎么敢跟宫里的娘娘们相比。这缎子瞧着跟贡缎一般,其实不是的。那贡缎绣的是金丝,我这衣裳绣的是银丝。这就有很大的区别呢!我不过是五品的诰命,哪里就敢穿贡缎呢。 ”

梁氏忙笑着赔礼,“瞧我真是糊涂了,怎么竟忘了例制。夫人这衣裳上的珍珠怕是南洋珠吧?瞧这么大得一颗,难得的一样大小,还有这­色­泽也是罕见的。 ”

柳雪涛笑着摇头,“这个我也不懂,这是一个世家叔叔叫人送来的一匣子珍珠,我瞧着穿珠花用太大,做项链吧,我又懒得带,所以就叫人穿了孔儿钉到衣服上当扣子用了。大­奶­­奶­只说我呢,我瞧着大­奶­­奶­­唇­上的胭脂颜­色­很是好,红润又有光泽,不只是用的那一家的,大­奶­­奶­说给我,回头我也叫人去买来用用。 ”

梁氏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低了头笑道,“我们哪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街上的胭脂铺子里卖的罢了,我这会儿一时也说不上来是哪家的,等回头家去问了家里的采买,再打发人去跟夫人说一声? ”

柳雪涛见她这般遮掩,心中顿时有数,便不再追问。

不多时家人来通知说戏班子的人已经准备就绪,请老夫人示下是即刻就演起来呢还是再等等。安老夫人便侧头问了李氏客人来了多少,李氏回十有八九都来了,还有几家没来的也已经打发人送了寿礼来。安老夫人便笑呵呵的吩咐道,“那就开始演起来吧。 ”

家人应了一声下去吩咐,不多时对面的戏台上果然响起了锣鼓,屋子里众人的说笑声渐渐地低下来,大家都专心去听戏。

安老夫人寿辰,来祝寿的女眷多于男客,所以戏台便搭建在内宅,在前厅另设了宴席招待一些晚辈后生,后面开戏,前面的男客们自然也要凑热闹,柳明澈便叫人在戏台的一侧另外收拾出几处厢房来,设了帐幔屏风与女眷们隔开,也好一同看戏。

卢峻熙和柳明澈,夏侯瑜,周玉鹏等十几个江南商家的少年子弟坐在厢房里吃酒聊天,讨论着京城几大戏班子里各家的拿手好戏,不时的发出阵阵笑声。

江上风原本是盯着柳皓波的,这会儿柳皓波已经同众人一起去听戏吃酒,他也倒出空儿来。只专门注意着戏台后面帐篷周围的动静。

一顿宴席下来,众人吃喝玩乐,个个都是酣畅淋漓。柳雪涛也陪着吃了几杯酒,一时面憨耳热,便悄悄地起身,躲到后面去歇息。翠浓和香葛近身服侍着,打了洗脸水来伺候她洗了脸,又重新匀了脂粉,将那件玫瑰紫的银鼠对襟襟子换下,令拿了一件藉紫­色­湖绉撇花蚕丝棉的袄来给她穿上,因怕外边有风,香葛又命小丫头拿了手炉来用锦帕包了,放到自家夫人的怀里。

柳雪涛又吃了一碗秋梨煮的蜂蜜水,方叹道,“还是去前面坐坐才好就回去。 ”

丫头们答应着,又陪着她往前面来。刚要入座,柳雪涛却发现原本坐在自己身边的梁氏不知去了哪里,因微笑着问旁边的一位少夫人,“怎么高家

的大­奶­­奶­也去洗脸了么? ”

旁边的夫人听她问,便环顾四周,笑道,“没注意呢,刚直听见她说屋里闷,相比是出去走走了。 ”

柳雪涛点点头,便对香葛吩咐道,“你到外边去我们的马车上找一找,我平日里用的那一盒高丽参膏可曾带着,若有呢,给我拿过来。我这手一经水,回头要皴裂的。 ”

香葛忙应了个‘是’,转身去了。

柳雪涛平日里用的东西,都是香葛掌管着,向抹手用的高丽参膏都是随身携带的,刚刚在后面洗脸的时候已经用过,这会儿柳雪涛又吩咐她去拿分明是另有所指。香葛跟了柳雪涛这么多年,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于是出了屋门便一路寻来,见了小丫头也只悄声打听,“可瞧见高家的大­奶­­奶­了? ”

柳府的小丫头们都是和香葛翠浓二人极熟悉的,听见问便指给她。香葛不多时便找到了高家的大少­奶­­奶­梁氏,却见她正站在移驾迎春花编成的花障子旁边,瞧着那边戏台后面临时搭建起来给戏子们装扮用的棚子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于是香葛也不声张,只悄悄地从她身后走过去,躲在花障子的另一侧。

不多时果然见那边戏棚子里出来一个尚未卸妆的青衣,见着梁氏在这里,急匆匆的走过来,把一包东西交给了她,并低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奶­­奶­有事儿还是回头再说吧。 ”

香葛听得分明,那扮了青衣的分明是个男子。于是她吓了一跳,忙用手捂住了嘴巴。高家乃是四品尚书之家,如何这位少­奶­­奶­还与戏子私相传递?

这若是传出去了,­性­命脸面要还不要?

惊诧之余,香葛又细细的去听。却见梁氏接了东西,只对那青衣不满的埋怨道,“三天两头的忙,想同你说句话也难。真是的…… ”

那青衣又劝道,“我的好­奶­­奶­,大正月里都是年呢,各家的堂会一场接着一场,小的这脸上的妆面都来不及清洗呢,今儿这里忙完了,还有别家。横竖出了正月再说吧。 ”

那梁氏还要说什么,却见那边有送水的婆子提着壶慢慢的走过来,只好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了。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62章

香葛见梁氏往回走,又忙往后躲了躲,带到梁氏没了影子之后,方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却不料走了没几步又听见柳家大爷柳皓波说话的声音。原本香葛是怕被他撞上还要请安问好的,正要绕道走呢,却听见柳皓波很是生气的说了一声,“如今咱们越发成了贼了!”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香葛忍不住又停下脚步靠在墙角另一侧细听。

原来同柳皓波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柳家的大管家方孝耘。柳皓波发了感慨之后,方孝耘忙劝道,“大爷莫要生气,横竖这家是要分的,不过是早晚罢了。 ”

柳皓波却冷声哼道,“慕家穷酸,就算老王妃能给她补贴些妆奁,估计也没多少。如今想来倒是我算错了。还不如趁着她没进门的时候先分了家,也省得到时候娶亲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

方孝耘又劝,“大爷也不必为这事儿生气。横竖二爷如今是侯爷,纵然是娶续弦,朝中大臣们又有哪个好意思不随喜的?这也是一笔丰厚的收入,说不定算下来也能稳赚一笔呢。还是等二爷成了家再说吧。 ”

柳皓波叹了口气,说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倒是老爷子的身子还是不怎么见起­色­。你倒是好好打听打听,可别是那个老女人暗中做了手脚。如今她儿子没有媳­妇­,下面只有一个女儿,可不是要着急了! ”

方孝耘忙道,“这个大爷放心。如今老爷子十分谨慎,吃的喝的全都是心腹之人弄的,外人一概Сhā不上手。 ”

柳皓波苦笑,“他老人家也是‘一朝被蛇咬’啊!你且去吧。今儿人多事儿多,家里乱哄哄的,你也要多多得留心才是。云家班子乃是王爷的重要棋子,万不可暴漏了。 ”

方孝耘答应着,二人散开各自离去。香葛方拍拍胸脯长出了一口气,镇静了一下匆匆去寻柳雪涛。

柳雪涛见梁氏回来好一会儿了也不见香葛,心里正暗暗地纳闷呢,却见香葛匆匆回来,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是受了惊吓一样,于是暗暗地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问道,“怎么慌慌张张的,难道我们的马车里还藏了一个鬼不成?”

香葛忙俯身回道,“夫人恕罪,奴婢去车里找了好久也没找到那高丽参膏,想必是奴婢一时糊涂来的时候忘了带。要不,夫人还是先借舅­奶­­奶­的用

一用吧? ”

柳雪涛看着香葛的脸­色­,便知道她定然有话回,于是叹道,“你们这些懒丫头,整天丢三落四的,要你们何用! ”说着,又同旁边的梁氏笑了笑,起身去寻李氏。香葛忙跟上去搀扶着她的手臂,趁着众人都听戏并不理论时,悄声回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李氏正在另一席上陪着一个夫人说话,见雪涛来寻,忙跟那人说了两句话便起身过来。

此时雪涛已经确定了云家班子果然不是个寻常的戏班子,柳皓波嘴里的王爷想必就是康王了。如今安庆王爷和皇上连声一片,禄王已经倒台,朝中唯一一个有实权的王爷便是康王了。真不知道这个柳皓波又搀和道康王府里

面想做什么。想想这些着实心惊,柳雪涛遂拉着李氏的手匆忙往后面安静处走去。

寻了间静室,柳雪涛命香葛在外边守着,自己拉着李氏的手进屋子里去,着急的叹了口气,说道,“嫂子这几日可关注过大哥的一举一动? ”

李氏闻言一愣,不解的问道,“妹妹这话是怎么说的?这几日忙着老夫人的寿辰,我确实有几日没同他深谈了,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

柳雪涛同李氏不仅仅是姑嫂,如今也算是交心的朋友,有些话也没什么可瞒着她的,便把刚才香葛所回详细的同李氏说了一遍,然后叹道,“我原想着大哥这几年安心读书,今年春闱他又是决心取功名的,只以为他已经不再受人盅惑,做哪些糊涂事。如今看来他还是被人家给利用了。之前是禄王,如今又换成了别的王爷。 ”

李氏闻言,一下子想起之前又一次自己恍惚听见跟柳皓波的一个小厮同方孝耘说话,说什么那样也好,正好多一副妆奁等语,此时再和柳雪涛说的话一对,正好应到了一处。她的脸­色­一时苍白如纸,一边咬着牙跺脚,一边叹道,“这可如何是好?老爷若是知道了,定然又气个半死。 ”

柳雪涛叹道,“如今好几下里的事情对在一处,我似乎也能看出些眉目了。只是这些人放长线钓大鱼的本事也真是了不得。居然能把网铺的如此广泛! ”

安庆王府赵玉臻跟前的侍妾青环,青环的姑妈梁氏,云家班子里名声鹊起的小花旦豆蔻,兵部尚书高玉媳的儿媳­妇­梁氏,万紫千红胭脂铺子里的女人,还有太医院里崔御医那个从不露面的师父,这些人,这些事儿凑在一起,便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天上罩下来,饶是柳雪涛这个见多识广有着现代人思想的女人面对这些事情,也是感觉到千头万绪,纷乱不堪,却又一阵阵的脊背发凉。

李氏见柳雪涛沉思不语,又拉住她的手问道,“好妹妹,如今嫂子我只能求你给我指一条路了。你说这事儿可怎么是好?他好歹是你的同父的哥哥,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绝路吧?”

柳雪涛从沉思中回神,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事情没那么严重,嫂子也不要担心。如今大哥所图,不过依然是多要一份家产而已。如今不管二哥和慕家姑娘的婚期定在何时,哥哥都只是等着分家,在分家之前他应该不会再生事端。嫂子闲时还是多和大哥说说话,不要冷落了他才行。还有句话我不得不去劝嫂子一句,侍妾,屋里人什么的,能少就少,不要只图了一个贤良的美名儿,就没多没少的给他纳妾,到时候惹得说不清的麻烦,还是要你自己去受着。 ”

李氏叹道,“这倒也罢了,我的好妹妹,我只是担心他若真的参与了那些大逆不道之事,将来事发被牵连进去,可怎么是好呢! ”

柳雪涛暗想,造反谋逆那是要诛九族的大罪,若柳皓波真的参与康王爷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将来事发别说柳家,恐怕连自己也要受牵连。想到这些她又忍不住的心烦。叹道,“如今趁着事情还不明朗,能防患于未然更好。这事儿我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今儿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刚才也是吓坏了,才急匆匆的把嫂子叫出来说这些,这会儿想一想,心里还是乱糟糟的呢。”

李氏原本以柳雪涛为榜样,每每遇到事情都会感叹她的有担当,敢作为,今日听她也说这话,心里不免越发的着急,一时红了眼圈,便拿着帕子拭泪。

柳雪涛只好劝她,“嫂子切莫着急,这事儿牵连甚广,想来对方也不会轻举妄动。我们要慢慢地想办法才是。依我看来,大哥不一定就知道其中的密谋,想来他们也不过是撺掇着他牵制二哥罢了。如今我们及早发现此时,不正好及时想对策么?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在这里掉眼泪?回头让外边的那些人瞧见了,还只当我们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

李氏听了柳雪涛的话,方收了哭泣,擦­干­了眼泪。又在这里沉了一会子,待心情好的差不多了,方又回到前面去应付那些贺寿的夫人­奶­­奶­们。

一场寿宴,拍了十出戏。待到戏罢茶凉之时,已经是下午申时了。

宾客们陆续离去,柳雪涛陪坐了一日也是劳累不堪。因叫丫头们收拾了东西,把睡觉的泓宣叫醒,准备回府时,前面服侍柳裴元的丫头却来说道,“老爷有话,请姑­奶­­奶­且过去一趟。”

柳雪涛长出了一口气,略带疲惫的应道,“知道了,我这就去。”说着,她转身叮嘱泓宣的­奶­妈子,“好生看着宣儿,不许他吃生冷的东西,不许出去乱跑。 ”

­奶­妈子答应着,抱起小泓宣应道,“夫人放心吧,小少爷刚睡醒,我们都不敢带他出去吹冷风的。 ”

柳雪涛点点头,方放了心往柳裴元的书房去。

柳裴元也不是一时兴起,只是这几日一直都在忙着请年酒的事情,过两天又进了二月里,柳明澈原来的媳­妇­杨氏在静室里念经修养也一直不安分,总是想方设法的闹着出来,一闹二闹的闹出了病,这会子又要请医延药的折腾。如今杨家那边又提出来要接她回去养病,闹的柳裴元心里很是不肃静。

今日安老夫人寿辰,杨家又派人送了寿礼来,并带了杨博云的一封书信,书信之中言辞恳切,说自己年纪大了,很是想念女儿,要把杨素琴接回去住些日子。

柳裴元无法,便做决定要人把杨氏送回娘家去,但这样送回去又说不过去,便想着把柳皓波,柳明澈和柳雪涛叫到跟前,商议一下是否要把杨氏嫁进门时带来的妆苍一并随她送回杨家。从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等于是将她休回了家门。

柳裴元把自己的想法跟儿女们说完之后,便疲惫的靠在太师椅上,叹了口气说道,“当初杨氏的妆奁都归了公中。如今若要退还的话,恐怕还得把之前的嫁妆单子找出来,一样一样的核对。我不过是个提议,并不像专权,你们兄妹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出来大家商量。 ”

柳雪涛和两个哥哥一起听了自家老爹的一番话之后,各自感慨,柳雪涛并没有什么意见,别说杨家送来的那点妆奁,就是柳家如今偌大的家业她都

不想要。所以她只是坐在椅子上安静的品茶,一句话也不说。

事情是有关杨氏的,自然是柳明澈先说话。他看了看柳皓波,又看了看柳雪涛,想了想说道,“父亲多虑了。自古以来,女人失了­妇­德被休出家门,并没有归还妆奁的道理。如今我们又何必多这些麻烦? ”

此言一出,柳皓波立刻附和,“二弟的话说得有道理。她在我们家折腾了那么多事儿,把父亲险些气死,如今不找他们也就罢了,哪里还要还什么妆奁。父亲,我们总不能太仁慈了。再说了,还有雅玉呢,她那些东西留下来给雅玉也好,再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

柳裴元幽幽叹了口气,看着柳雪涛问道,“雪涛,你的意思呢? ”

柳雪涛淡淡的笑着,说道,“回父亲,女儿没什么意见。那份妆奁是留下也好,退回去也好,也不过就是几千两银子的事情。想我们这样的人家虽然不是富贵至极,但父亲也没有必要为了几千两银子劳神至此。父亲的身子是最重要的,今儿母亲大人寿辰,忙碌了一日,我们年轻人尚且觉得身体不支,父亲想必也是十分劳累了。以女儿的意思,此事交给大嫂子处置也就是了,何必又让父亲劳神?”

柳雪涛建议自己的父亲把事情的处决权交给李氏,先就封上了柳皓波的嘴。李氏是他媳­妇­,他绝没有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反对的道理。

柳明澈也是无可无不可的人,听了柳雪涛的话再看柳裴元,见父亲果然疲惫不堪,于是忙说道,“此事交给大嫂子处置甚好,儿子没有意见。 ”

柳裴元叹道,“老大,你有什么话么? ”

柳皓波忙道,“近年来家里的事情都是她帮衬着母亲处置,既然二弟和妹妹都说交给她好,那就交给她罢了。若有不妥,父亲再站出来也是一样的。我们做小辈儿的本来就应该为父母分忧。这也是她分内的事情呢。”

柳裴元笑了笑,说道,“你们三兄妹这次倒是难得的意见一致。就这么办吧!回头老大把这事儿说给你媳­妇­就是了。我今儿真是乏透了,你们都退下吧。 ”

兄妹三人忙起身告退,从柳裴元的书房里出来后,柳雪涛便同二位兄长说道,“两位哥哥请了,雪涛这就作别回去了。 ”

柳明澈忙挽留道,“都这个时辰了,用了晚饭再走不迟。 ”

柳雪涛笑道,“我们这刚从宴席上下来哪里吃的进去什么东西呢。只是觉得身上累的很,还是先回去睡一会儿是正经。 ”

柳皓波也点头道,“如此,我们就不多留妹妹了。 ”

柳雪涛又微微一笑,再向柳明澈点头说道,“走了。 ”

柳明澈忙拉住她的手说道,“我送你上车。 ”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如同儿时一般亲密的往二门走去。身后柳皓波看着二人并肩而去的背影,又悄悄地捏紧了拳头,眼睛里的目光也渐渐地冰冷了许多。

方管家不知从哪儿转过来,走到柳皓波身边轻声叫了一句,“大爷,戏班子的人要走了,云老扳特地叫奴才来问问大爷还有何吩咐? ”

柳皓波此时满心里想着的只有杨氏的妆奁不能退回去,便摆摆手说道,“没什么事儿,你只告诉他下次再来我们家演堂会,《长生殿》这出戏是不能缺的,今儿老夫人寿辰,他们班子里的红角不来,是什么意思?! ”原来今日堂会豆蔻并没有来,《长生殿》的杨贵妃也没人唱。原本柳皓波还想借此机会看一看那名嗓一时的名角花旦是何等风姿呢,如今竟是没见着,也不怪他会生气。

方孝耘忙应道,“是。想必那豆蔻姑娘今儿身上真是不痛快,也未可知。奴才听说前日太常寺卿大人家里的堂会,她也没到。那边的大人也很不高兴呢,但终究没法子呀,人家如今连康王世子也都不放在眼里呢! ”

柳皓波心里却烦躁的很,抬脚往后面走着,又生气的哼了一声,“行了,她再红也不过是个戏子,逗人开心的玩意儿罢了,还当自己是什么贞烈节­妇­么!你带着他们去找账房结账。刚父亲跟我们说起杨氏那贱人的妆奁呢,真是新的还没抬进来,旧的反而要送回去了。这叫什么事儿! ”

方孝耘听此话才明白原来真正的火气头儿在这儿呢,于是忙赔笑劝道,“大爷先消消气儿,这事儿不还没定下来呢么?自古都没有休出门去的媳­妇­带着妆奁走的,我们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想来老爷爷不会真的就这么做。不过是说一说,给杨家那边几分面子罢了。此事大爷若是先着急,反而显

得大爷对那些东西动了心思似的。所以呢,大爷是急不得的。 ”

柳皓波点头,“我知道。这事儿刚已经有了定论了,老爷子要把此事交给你们大­奶­­奶­处置,哼哼……这还是咱们那个英明贤惠的姑­奶­­奶­提议的呢,到底不枉你们大­奶­­奶­和她好了一场,此事也算她有点良心。”

方孝耘忙劝道,“话是这样说,但最近大爷又有些锋芒太露了,大爷要时刻谨记之前的教训,学会低调处事啊!”

柳皓波站住脚步,回过头来看了弓腰跟在自己身后的方孝耘一眼,不悦的说道,“是我不低调呢还是舅舅你不低调?你一个大管家,跟在我身后唠唠叨叨的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锋芒太露?我他妈的装孙子装了三五年了!我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走走近,别跟我这儿瞎叨叨!”

方孝耘被柳皓波骂了个狗血淋头,正纳闷呢,一侧脸忽见那边李氏带着一众女眷说说笑笑的走过来,再看那个抱孩子的女人恰好是泓宣的­奶­妈子,方孝耘顿时明白了柳皓波的用意,忙俯首连连作揖,一副极为小心的样子,说道,“大爷教训的是,是奴才多嘴了,奴才该打,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请大爷恕罪。 ”

李氏远远地笑问,“这是怎么的了?爷居然发这么大的火? ”

方孝耘忙退到一旁,躬身侍立,不敢多言。

李氏走到柳皓波近前,身旁一众丫头婆子们纷纷给柳皓波行礼请安,李氏又问,“什么事儿啊,老­妇­人的千秋呢,爷就跟管家发脾气? ”

柳皓波叹了口气,瞥了方孝耘一眼,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他跟我说云家班子的老扳嫌我们打赏的银子不够多,让大管家来跟老爷子说说,想再加点,我这儿正说他贪得无厌呢! ”

李氏噗嗤一声笑了,转身同方孝耘说道,“不说这事儿我还忘了呢。今儿他们这都唱的什么呀?那个豆蔻连歌面儿都没露一下,之前不是说好的有她的《长生殿》么?今儿好几位夫人都说是奔着她这出戏来的,不想她却影儿都没露一下。就这还要了我们两千两银子,还好意思嫌少?我正想打发人去说他们呢,大管家在这儿正好,你就去说给账房上,两千两银子不许给,只给他们一千二百两罢了。若是嫌少,让他们那个豆蔻姑娘来问我要吧! ”

方孝耘听了这话,赶忙躬身答应着,告退离去。

柳皓波又对李氏叹道,“这个方孝耘是越来越没谱儿了!”

李氏劝道,“他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了,爷跟他叫什么劲儿呢。老爷不是吩咐了么,家里的事情慢慢的转到小胡管家那里去,过两年就让他养老去了。行了,爷也该乏了,先回访歇着去吧,妾身送小外甥去前面找他娘去。 ”

柳皓波看了看那边被­奶­妈子抱在怀里的小泓宣,笑了笑说道,“去吧,妹妹刚刚去前面了,这会子恐怕跟二弟在一起说话儿呢。 ”

李氏点点头,正要走,柳皓波又叫住她说道,“刚老爷叫我们商议了一件事,让我回头告诉你呢,你别耽搁太久了。”

李氏笑道,“知道了,爷先回去吧。 ”

柳皓波点点头往自己房里去。李氏却早已经羞红了脸,自顾笑着摇摇头带着丫头婆子们往前面去。一路上婆子们悄声笑着同李氏玩笑着,“我们大爷对谁都爱理不理的,唯独和大­奶­­奶­斯抬斯敬的,可真是相敬如宾。”

李氏笑着啐了那婆子一口,骂道,“少胡说呢!如今纵的你们越发连规矩都没有了,当着客人的面儿就敢打趣主子了?”

那婆子赶忙闭嘴,又拿别的笑话岔开,众人一起往前面寻柳雪涛去了。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63章

晚间,李氏和柳皓波用了晚饭后,打发雅心和景尧各自随各自的­奶­妈子回房去,褪掉外头的大衣裳后又屏退了丫头婆子,方和他一起坐进了床帐里。李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今儿一天可真是热闹。我粗略算了算,来的人竟比我们预计的多了二十多人。幸亏东西都是多预备的,不然可真是要出丑了。 ”

柳皓波也叹道,“是啊,我也想不到老太太的寿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来,竟比往年老爷子的寿辰还热闹。 ”

李氏因笑道,“这有什么,爷看看来的那些人,十个里总有七个是官场上的人,可见这些人都是冲着咱们家二爷来的。那些商人之家不过还是之前那些人罢了。也没见有什么新客。 ”

柳皓波不爱听这话,可此时他却不会同李氏唱反调,只是笑了笑提醒道,“颜家不是商家么?今儿我见着他们家的那个小少爷了,他是随着他的祖母来的吧?那孩子我瞧着还行,大丫头跟他的婚事我看可以考虑考虑。 ”

李氏摇头道,“雪涛的意思是还要等一等,那家孩子还小,­性­子也没定下来。若是早早的订了婚,将来他们家的孩子不上进,岂不是害苦了雅心?虽说雅心不是我生的,可她从小在我跟前长大,比亲生的也差不了多少。我可不想让她受什么委屈。再说了,咱们家的女儿也不愁嫁,急什么呢。 ”

柳皓波跟着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说道雪涛,我正要跟你说,今儿老爷子说要把杨氏送回她娘家去,并且把她当初嫁入我家时带来的妆奁如数奉还。二弟不同意,老爷子问雪涛,雪涛说此等小事就由你来处置好了。老爷子也同意了,你怎么看? ”

李氏听说这话,正中了心事。于是反问,“爷是怎么看的呢? ”

柳皓波听李氏询问自己的意见,忙道,“我和二弟一个想法。自古以来

就没有休妻还退还妆奁的,老爷子也懂这个道理,只是碍于和杨博云这几十年的交情,有些抹不开面子罢了。”

李氏想了想,说道,“爷的话自然有道理,可爷刚才也说了,是老爷子和杨家伯父几十年的交情在那里,面子上抹不开罢了。妾身觉得,这些年来杨家伯父在官,我们家在商,很多事情上杨家伯父帮了我们不少的忙。这些情面算下来也不只是几千两银子能说得过去的。况且她此番回去,定然是无法再嫁,杨家伯父提出来接她回娘家去也不过是给咱们行个方便而已。那慕家虽然不怎么景气,但到底还是安庆老王妃的娘家人。人家慕姑娘给我们二爷做继室,前面还留这个与原配养在佛堂是什么意思呢?杨伯父为我们家着想,我们又何不宽容待人?杨氏嫁入我家时带来的妆奁,满打满算不足一万两。纵然如数退还,我们也不是拿不出来。何苦来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柳皓波听完这番话后细细思量,沉默片刻,终究有些不甘心的。于是说道,“之前杨家和我们家多有来往,虽然他们于官场上罩着我们家,但父亲每年也没少给了他好处。这也是互相帮衬的事情,算下来我们家也不欠他们什么。如今杨博云不过是个太常寺卿,我们家早就高出他许多,将来之事他也没什么可帮忙的了。万数量银子虽然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可终究是这口气难消。难道你忘了当初杨氏差点把父亲给气死?终究是大病一场,留下了病根儿,如今还要细细调养。 ”

李氏扶着柳皓波慢慢的躺到床上去,又拉过被子来给他盖好,然后自己也钻进了被窝里,并拉过他的手臂枕在头下,又劝道,“官场上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并不怎么懂。但我想,这世上的事情总是变幻莫测的。如今杨大人只是个太常寺卿,可之前他任知府的时候,政绩卓著,接连收到先皇的褒奖。

想来也是个极有才学的人。这样的人绝不会一直闲散下去,若有朝一日他起复了,我们再去巴结岂不是太晚了?况且本就有杨氏这件事情在这里,人家心里总会别扭着,到时候会不会暗地里给我们使伴子也说不定呢。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仇人好吧?

至于爷说老爷子的病是杨氏给气的,要我说一半是这样,另一半也是老爷子自己­操­劳过度而种下的病根儿。爷细细的想想,老爷子实际上还是很疼爷的。如今老太太扶正,二爷算是嫡出,可老爷子宁可自己掌管着家业也没让二爷染指家中生意一丝一毫。而且,若不是老爷子还很疼爷您,他尤其会看重我这个儿媳­妇­?

而雪涛呢,她自己一堆事儿还忙不过来呢,根本不愿搀和我们家的这些事儿。银钱,权势对她来说都是浮云一样,她如今连江南各打商家都愿意拉扯,却唯独远着我们,爷想想所为何事? ”

柳皓波淡淡的说道,“不过是她还记恨着我罢了。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她还一直记着。她还好些,那个卢大人更是过分,到现在见了我都不给个好脸­色­,冷冰冰的好像我真的怎么着他们了似的。 ”

李氏把脸往柳皓波的怀里蹭了蹭,劝道,“这您得原谅他,爷您得想想如果您和卢大人易地而处,你会怎么样? ”

柳皓波心头一愣,眼前立刻浮现儿子可爱的小脸,再低头看看怀里温柔的女人,下意识的紧了紧手臂,叹道,“谁若是打你们娘俩的主意,我要跟他拼命。 ”

李氏笑了笑,说道,“所以呢,你怎么能怪人家? ”

柳皓波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心神被怀里的女人牵制着,渐渐地偏离了他原本的方向。

李氏沉默了一会儿,听见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地平稳悠长了许多,方问道,“爷,那我就按照父亲的意思,把杨氏当初带来的妆奁都还给杨家吧,就算是给杨氏后半辈子的生活费好了。毕竟将来杨伯父终老归西之后,她的哥哥也不一定会好好地待她…… ”

柳皓波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李氏继续说道,“爷,妾身今儿给你交个实底儿,你可知道这一年来我拿了自己平日里积攒下的银子去跟雪涛还有谨王妃合伏儿开了一个私房菜馆

,到了年终分了多少红利?”

柳皓波陡然有了­精­神。这事儿他隐约知道,是听丫头们悄悄说李氏不要老爷子的钱,把她自己的头面首饰等东西拿出去典当了银子入了姑­奶­­奶­家的股儿,但几次试探李氏都不多说,他叫方孝耘暗中查了好久都没查到什么,

此时她主动说出来,他的心中忍不住砰砰的跳。

李氏抬头看着柳皓波睁开了眼睛,不由得妩媚一笑,说道,“不到一年的时间,妾身便分红一万三千两。 ”

柳皓波忍不住叹息,“这么多?你说什么私房菜馆,可是最近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菜价堪比御膳房的静雅阁?”

李氏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柳皓波叹道,“那么贵的菜有人去吃么?据说一个小小的凉拌黄瓜就得二两银子?”

李氏笑道,“大冬天的,黄瓜多么难得?二两银子那还是便宜的。”

柳皓波想了想,笑道,“那也是,据说那里的菜都是吃个不寻常,夏天里他们弄什么香雪海,冬天里才吃青瓜茄子之类的蔬菜。 ”

李氏叹道,“雪涛脑袋里的那些点子,随便说出一个来就是银子。有这样一个妹妹,咱们根本不愁没银子花,只需担心家里的银子没地方使罢了。妾身从小也是长在锦衣玉食之家,见惯了那些你争我夺尔虞我诈,从小就想着将来自己成了家,一定要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和相爱的人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白头到老。自从嫁入柳家和爷做了夫妻,妾身更是对亲情二字深有休会。爷——其实银子这东西,够吃够用就行了,再多也不过是银库里堆放着的死物。人生在世就那么短短的几十年,争得头破血流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杯黄土。何必活的那么累呢?”

柳皓波听了李氏的话,再次陷入沉思之中,许久不语。

李氏知道劝到此处他已经心动,便适可而止不再多说。

安老夫人的寿辰过去之后,李氏果然做主,把当年杨氏嫁入柳家带来的东西折算成银两共计七千六百两,并把杨氏当初的四季衣裳都让碧莲收拾出

来装了箱子,和她的人一柄送至杨府。

杨博云原本想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在柳家受尽了苦楚,此时自己年事已高,心里越发惦记的不行,才拼着被同僚耻笑接她回家,却想不到柳家不仅把人给送了来,还把她四大箱子衣裳还有七千多两银子一并送来。于是他只拉着来送人和东西的柳家家人问其缘故,柳家的下人赔着笑脸说道,“我们家大­奶­­奶­说了,杨姨娘在杨老爷府上养身子,总不能白吃白喝,这些衣服自然是给姨娘穿,这些银子是我们家杨妓娘的生活费。我们大­奶­­奶­还让奴才给老爷道费心,说按理姨娘已经成了我们家的人,就不该送回来,但又怕老爷担心姨娘的身子,况且,这些日子府上忙,家里也着实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所以就依着老爷把杨姨娘送来,等过了这阵子,老爷愿意,我们还接姨娘回去。 ”

杨博云听了这些言辞,惭愧的老脸通红,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因为李氏这件事情办的很对柳裴元的心思,柳裴元心里高兴,瞅着一个全家人都在的空儿着实赞赏了李氏一番,又直接言明老夫人年纪大了,诸事多有想不到的,以后家里的事情便交给她主理了。而他自己以后只管外边生意上的事情,家中之事无论大小,都由大­奶­­奶­做主。

而且,从这件事上连柳明澈都暗地里感慨这位大嫂行事大气,颇有些雪涛的风格,心底里越发敬重她。每次见了她必问安好,俨然一副‘长嫂如母’的样子。

柳皓波暗地里观察了几日,心里越发的感到惊讶,想想柳明澈那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家伙,连安老夫人的话都只听五分,如今居然对自己的媳­妇­如此恭敬,真是有意思。

于是他又不得不重新想起平日里李氏劝说自己的那些话来。又暗地里叫人去打听静雅阁私房菜馆,果然生意极好,也很赚钱。据说礼部已经把这家菜馆定为国宴之地,凡有外邦来使,必然要去那里吃一顿饭的。

柳皓波越发的觉得李氏很是有眼光,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分了一万三­干­两。如此说来这样一个私房菜馆一年竟是能赚四五万银子?这还仅仅是一个私房菜馆儿,那么不起眼的一个小宅子,里里外外都算上也不过十几个雅间儿……

如此说来,自己还用得着去算计老二屋里的那点妆奁么?原来自己老婆就是个能人呢?

柳皓波这几日心情越来越好,嘴角上总是情不自禁的带着笑意,连家里的丫头婆子们见了都觉得奇怪,个个儿都在私底下悄悄地议论,说大爷这些日子好像是变了个人。

方孝耘瞅了个机会悄悄地问柳皓波,“大爷最近是遇到什么喜事儿了?”

柳皓波笑了笑,说道,“爷是发了财了。”

方孝耘不解的问道,“大爷整日在家里读书,并没出门。如何发了财了?”

柳皓波说道,“爷是没出门,可不出门爷也能发财啊。”

方孝耘越发的疑惑,因问,“爷,大­奶­­奶­从中账房里支取了七千六百多两银子给杨家送了去,您当真不生气? ”

柳皓波点点头,说道,“这事儿我知道,你们大­奶­­奶­是先跟我商量好了的。 ”

方孝耘忙凑上前去,越发低声的问道,“莫不是大爷有什么妙计?也说给奴才听听,让奴才长长见识。 ”

柳皓波叹道,“没什么妙计,只是爷如今刚刚懂了两个字。 ”

方孝耘忙问,“哪两个字? ”

柳皓波神秘的笑了笑,说道,“放下。 ”

“放下? ”方孝耘傻傻的问,“爷,放下什么?把什么放下?”

柳皓波抬手拍了拍方孝耘的肩膀,依然笑了笑,不语的离开。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64章

柳明澈和慕雅兰的婚期定在三月十六日,如此二月里便没什么大事,大家尚可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专门筹备他们二人的婚礼。

静雅阁私房菜馆的幽静雅间里,柳雪涛看着大红喜贴上写的吉言吉日吉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跟旁边慢慢品茶的洛紫堇说道,“唉!好歹也让我们歇息几日吧。”

洛紫堇也叹了口气,说道,“可不是么,从去年十一月到这会儿,一连三个多月都有事儿,不是娶亲,就是做寿,中间还夹着一个年,可把人给累死了。”

柳雪涛把大红帖子放在一旁,也端起手边的钧窑斗彩盖碗儿来,揭开杯盖闻了闻那茶香,惊讶的说道,“这就是滇池龙芽的味道么?果然清香的很。”

洛紫堇微笑,“这是自然,昨儿宫里赏下来的,听说一年总共也只有一斤多。这可谓是万金难求。 ”

柳雪涛感慨,“你说着古代什么都好,就是好东西产量不高。这若是在现代,如此美味的香茶那些人会想尽了千方百计造出相似的来,纵然是以假乱真,也可以让老百姓们尝一尝嘛。想想虽然是无商不­奸­,可总比在古代,这好东西在寻常百姓家连知道都不知道的好。”

洛紫堇笑着骂道,“胡说!这跟造假有什么关系?这龙芽是要百年之上的老茶树,且得长在那高山之巅的,不能取头一茬的芽尖儿,因为头一茬芽尖儿经过了冬日的严寒,入味有些苦涩。那头一茬的新芽要及早掐了去,待那第二茬的芽尖儿冒出来,又得在日头未出之时顶着露水摘下来,再选满月之夜在月光下晾­干­。经老茶师­精­心炒制而成。这茶叶贵重便贵重在生长的茶树和环境,采摘的时辰,晾晒的条件,还有炒制者的手艺上。说白了,一切都是讲究一个缘法。岂是现代社会那些高科技的东西如一炮制出来的东西可比? ”

柳雪涛忙笑道,“阿弥陀佛,你原本就是个矫情的女人,如今到了这里,越发的矫情的没边儿了。哎——我说,这茶是皇上偷偷赏给你的吧?郡王爷肯定不知道吧?不然的话……嘿嘿! ”

洛紫堇瞪了柳雪涛一眼,啐道,“呸!你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怀里抱着一个卢大美男,外边还有个夏侯大公子对你念念不忘?我可没有你那样的福气! ”

柳雪涛吓了一跳,赶忙把手中茶盏放到桌子上,以手拍桌,低声吼道,“你还说!前儿我拿那个名噪一时的戏子跟他理论,他又翻出这些旧账来了,如今你还说,可是不要我活了吧?”

洛紫堇瞥了她一眼,却悠闲地品茶,“谁叫你先说我? ”

柳雪涛愤愤不平,“是你自己说的,这茶是宫里赏下来的,还说什么一年也只有一斤多的产量。想想这么贵重的东西,也只有皇上能配喝了,恐怕连皇后都摸不到呢,你偏偏能拿了一罐儿来,瞧着刚才那个定窑出的古董茶罐儿里装的,怎么着也有半斤吧?不是皇上偷偷赏你的,又是哪来的?”

洛紫董淡淡的哼道,“我姐姐给我的,不行吗?”

“你姐姐?’,柳雪涛一愣,继而越发的惊讶,“姨抒娘娘? ”

洛紫堇点点头,方正­色­说道,“雪涛,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呢? ”

柳雪涛一本正经的想了想,却促狭的笑着,说道,“这应该是旧情难忘吧?然后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或者说是草船借箭?”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就知道胡说! ”洛紫堇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说道,“别人的事情你都能那么上心,怎么换了我的事情,你竟只知道取笑? ”

柳雪涛方收敛了之前玩笑的神­色­悠悠的叹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啊,皇上爱屋及乌,把对你的感情转移到你姐姐身上,这似乎是好事,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要多多的提醒你那个不爱说话的老实姐姐,叫她好生防着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们才是。 ”

洛紫堇也叹息,“我何尝没提醒过她,只是只怕她如今也是深陷情网,身不由己了! ”

柳雪涛无奈的叹道,“唉!你这个小资女人前世不知看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三流四流的网络小说,难道还不知道封建社会最是无情帝王家?作为女人,这辈子对谁用情都可以,就是不能对皇上用情。你自己做的很好,却把姐姐给搭了进去! ”

洛紫堇摇头,“皇上那个人……若非有你我这样的功底,恐怕是个女人都敌不过他的。 ”

柳雪涛忽的笑了,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洛紫堇也陷入了沉默之中,屋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唯有炭盆里的红罗炭静静地燃烧着,簇簇的火苗把屋子里烘绪的温暖无比。李氏从外边进来,见两个人都不说话,不觉奇怪的问道,“怎么了这是?二位怎么相对无言了呢? ”

柳雪涛原本趴在桌子上玩弄茶盏的,听了李氏的话便坐直了身子,问道,“今儿不是定了一桌酒宴么?怎么还不见人来? ”

李氏笑道,“我正要说这事儿呢,人已经来了。菜可以开火了吧? ”

洛紫堇点点头,慢慢的站起身来,说道,“得了,开工了。我觉得我们天生就不是受富贵的命,明明不缺银子,却偏生弄出这个营生来。 ”

柳雪涛笑着站起来说道,“王妃也别抱怨了,您若是不开心,那今儿就让咱来掌勺,看看这些日子来跟你学的手艺如何了?”

洛紫堇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笑道,“罢了,你还是给我打下手吧。”

二人说笑着进了厨房,李氏也跟了进去。

这里的厨房自然不比寻常菜馆的厨房,整个厨房是三间通透的大房子,里面好不见一丝油泥污垢,真正的窗明几净,犹如样扳景观。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若客人提出要求,是可以进来参观的。当然,客人进来看的时候,洛紫董等人是不会在这里的,不然事情传出去说谨王妃在私房菜馆儿当厨娘,这王府的威仪何在?外边传言是传言,若是叫人家真的看见了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洛紫堇,柳雪涛和李氏三人进来之后,原本在里面挣菜顺菜的几个利索媳­妇­忙上前来福身请安,并有人拿了三个­精­致漂亮的诗叶边围裙给三人套上。

看着这样的美女在厨房忙活本身就是一种享受,何况她们原本又有着­精­巧的厨艺。

柳雪涛一边将随着南边货船运来的鲜­嫩­黄瓜切成小手指粗细的长条,盛载白玉雕的卷叶盘子里,又拿开水缀了一下,放在一旁备用。这个是要做一个秘制油泼黄瓜用的,此乃是柳雪涛本人很喜欢的一道小咸菜,如今在这静雅阁里,要卖二两五钱银子一份。

那边洛紫堇正用心切着鲜绿的芦笋,这些新鲜蔬菜在二月里的北方根本是见不到的。柳雪涛让自家庄子上的菜农在绍云县试验种出来的温棚蔬菜都被柳雪涛给弄到了京城来,自然是先满足自家供应,而且再分出一部分给安庆王府送去,还有柳家自然也少不了。如此一来,这东西也都剩不下多少了。

有些人家吃到过这些新鲜蔬菜的也想着回去自己健温棚种植,只是一来这些吃到嘴里的人都是主子,主子们一个个儿只知道发施号令,并不了解种植原理,而那些瓜果菜农们又不懂得什么人工授粉之类的东西,所以大都是半途而废,白白的虚耗了银子,并种不出什么蔬菜来,没过多久大家也都放

弃了。

柳雪涛倒是凭着这些别处买不到的蔬菜赚足了那些富豪劣伸口袋里的银子。

李氏按照洛紫堇的吩咐在一旁打下手,柳雪涛因问她,“大嫂子,今儿来定宴席的人是做什么的?”

李氏一边把洛紫董独家秘制的酱汁仔细的淋到刚从熏笼里端出来的一盘牛­肉­片上,一边说道,“是通政司刘国通刘大人在咱们这儿宴请文华殿大学士简大人。据说刘大人家的三公子今年要参加春闱科考,想必是想请简大人猜一猜今年春闱的考题吧。”

柳雪涛闻言一愣,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问道,“这个简大人是什么来路?他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猜得到皇上钦定的考题呢?”

洛紫董却依然忙碌着,头也不抬的说道,“文华殿大学士简华枫如今乃是在宫中给三位皇子讲书的人,官拜太子少傅,乃皇上十分绮重的文臣之一。你若是不知道他,回家问问你们家卢大人,他一准儿知道。”

柳雪涛冷声一笑,说道,“如此说来,他们竟是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洛紫董淡然的笑道,“我们开门做生意,赚我们的银子,可不许你多管闲事儿啊。”

柳雪涛却不以为然的笑道,“老板娘放心,耽误不了你赚银子。不过呢——这闲事儿也要看看是跟谁有关的。你们在这儿忙着,我去瞧瞧。”

“哎—— ”洛紫堇忙转身阻拦,“只许你悄悄地,万不可轻举妄动啊。

柳雪涛一边解围裙一边点头,“知道知道,你就放心吧。我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了,这点小事儿还能没有分寸么? ”

洛紫董和李氏对视一眼,无奈的笑了笑,继续忙碌。

柳雪涛洗了手,胡乱拿了一块帕子擦了擦,便出了厨房沿着蜿蜒曲折的游廊悄悄地往前面去。

刘国通选择静雅阁约见简华枫乃是看中了静雅阁的私密­性­。他仔细的打听过了,京城这些酒楼菜馆儿,唯有这个静雅阁私密­性­最好。据说他们一天只接待一家的预定,虽然银子要的高,几乎是天价。可事关自己儿子的前程和自己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他也少不得咬咬牙狠狠心,在这里预定了。

再说了,那个简华枫乃是眼高于顶的家伙,整天在宫里带着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在寻常的酒肆请他,说不定他根本不给自己这个面子。

果然,刘国通一说宴席定在了静雅阁,简华枫果然就应允了,刘国通还听简家的下人说,他们家简大人在答应刘大人邀请的时候,把同时约见他的另外三四个朝中大臣一概都回绝了。

刘国通便暗暗地为自己做出的这个英明决策赶到庆幸。人在官场混,依仗的不过是一份豪放的气魄,瞧瞧,同样是请客,定在静雅阁,人家一听便来,定在别处,人家根本不稀罕。

简华枫答应刘国通出来吃顿饭也的确是冲着静雅阁来的。他也听说这地方私密­性­很好,一天只接待一家宴请,不管人数多少。就算你只有两个人,人家只要接待了,就绝不会再接待别人。二呢,是他早就听说静雅阁的饭菜乃是天上神仙都吃不到的美味,宫里的那些膳食跟人家比,都逊­色­三分。但就是太贵,贵的有些离谱。想他一个太子少傅一年的侍禄银子,估计都不够人家那里的一桌酒宴。所以他一听说刘国通定在静雅阁,便忍不住心动了。

柳雪涛走到这二位朝中重臣落座的雅间时,这两个家伙正对坐品茶。茶不是御用的什么名茶,而是洛紫堇自家炮制的七珍茶。所谓七珍,乃是取中药里面的七种有滋补功效的花草搭配起来,有几种不好看的花草是在煮水的时候加入的,而泡开之后­色­泽艳丽,有观赏功效的珍珠菊,菜莉花则放在白瓷杯里冲泡观赏,既雅致,又可以在春寒气躁之时给人饮用,有利于润肺补身。

刘国通正在夸赞着,笑道,“简大人,人家都说这静雅阁的一草一木皆十分讲究,如今看来的确不假吧? ”

简华枫呵呵笑着点头,“不错,不错,的确不错!”

刘国通也跟着笑,转着圈儿的吹­棒­着简华枫,“简大人真是越来越忙了,之前的时候还能在几位王爷府上的家宴中遇见大人,今年的年酒,竟然想见大人一面都不能,据说大人一直在宫里陪王伴驾?下官真是羡慕的很啊!

简华枫连连摇头,面上苦笑,实则眼睛里全都是洋洋自得之意,“不瞒满刘大人说,在下很是羡慕刘大人呢。这大正月里的,谁不想跟亲戚朋友们聚在一起乐和乐和啊?可皇上非说皇子们课业要紧,耽误不得。不许老臣懈怠,唉!咱们为人臣者,也只有抛下家人亲朋,以国事为重了。 ”

刘国通笑道,“那是皇上看重大人。下官想求的大人这样的前程,还得不到呢!来来来,大人,这主菜看来还要等一会儿,咱们先尝尝这家特制的点心,这个好像叫什么‘玫瑰香’来着? ”

“是‘五彩玫瑰云丝香’,刘大人,诗词上您还是这么不留心。呵呵…… ”

“呃,是是是,下官其实就是个粗人,哪懂得这些雅致的东西…… ”

刘国通是极力的哄抬简华枫的才识,简华枫也是颇有些自大迂腐的毛病,二人一唱一和说的倒是热闹。

柳雪涛在外边听得不耐烦,正要转身回去呢,却听见里面忽然压低了声音。先是刘国通那沙哑的破锣嗓子,神秘兮兮的问道,“简大人啊,下官听说皇上有意让大人做今年春闱恩科的主考官?大人高升的机会眼看就要到了呀,下官先在这里恭喜大人了。”

“呵……言之尚早,言之尚早啊。此时皇上还没有定下来呢,上届恩科乃是王明举王大人的主考,以老臣看来,今年还是非他莫属啊。 ”

“哎呀,大人还谦虚什么呢。下官听说皇上对王承相不满已久,而且——据说二皇子现在也不如大皇子深得皇上欢心,看来还是大皇子前途无量啊。简大人将来必定会高登相位,把那个王明举给压下去。 ”

简华枫慌忙的阻拦道,“哎刘大人慎言,此事可不能胡乱说呀,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刘国通嘿嘿笑道,“简大人放心!下官约简大人在这里说话,就是看中了这静雅阁的安全。这来往伺候的不过是些小丫头,这些丫头据说是被这家店主从南边买来的,家人都在南边,在这里做事,终年不出大门。大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

简华枫不语。刘国通又屏退了屋子里的丫头,吩咐道,“都给老爷我到外边伺候着。 ”

屋子里四个服侍的丫头福身应了个是,便鱼贯而出。

柳雪涛躲在后窗户根儿上,不动声­色­。只听里面刘国通又问,“简大人啊,纵然这主考官皇上不任命您老,好歹您是个副主考吧? ”

简华枫嗯了一声,说道,“差不多吧。皇上前些日子倒是跟老臣提及过,不过皇上的意思是朝中老臣在朝根基太深了,各位大臣之间关系盘根错节,禄王之事,当年很是让皇上头疼啊。所以皇上有意今年的恩科再出新意,索­性­连主考官都用新人。这主考官的好差事怕是果然落不到王承相的头上了。”

“哦?那以大人看,该是谁呢?难不成会是上届恩科的状元郎孔大人?”

“孔德昊?嗯…… ”简华枫摇了摇头,声音越发压得更低,若不是柳雪涛天生对某个名字十分敏感,恐怕都听不清楚了。而简华枫那耳语一般的声

音,居然说的是,“卢峻熙。 ”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65章

柳雪涛一听见卢峻熙的名字,心里先猛的被揪了一把。心想若皇上真的如简华枫所说让卢峻熙做本届恩科的主考官,那也真是‘不拘一格用人才’了!

屋子里的说话声越发的低下去,饶是柳雪涛站在窗口也听不大清楚了。

于是她便转身离去,不再久留。

当晚,卢峻熙从衙门回来时已经是申初三刻了,柳雪涛早就明小厨房炖了稀烂的野­鸡­崽子汤,等着他回来用饭。卢峻熙进门见柳雪涛坐在灯下翻阅着账本,因笑道,“刚出了正月就开始看账本子了?你比我这个户部尚书还忙。 ”

柳雪涛闻言把手中账本放在一旁的小矮桌上,轻笑道,“刚开了春,你这户部尚书若真的不忙,如何又是这般时辰才回来?莫不是又去哪家同僚那里喝酒听戏去了? ”

卢峻熙轻叹一声摇头道,“哪里会有那么自在。今儿早朝后皇上把我叫去了。夫人你猜猜皇上叫我做什么? ”

柳雪涛心想这个简华枫说的话莫不是应验了?于是轻轻摇头,说道,“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能猜到万岁爷找你何事?”

卢峻熙挨着柳雪涛坐下,搂着她的肩膀笑道,“用不了多久,为夫我也是门生满天下了。”

柳雪涛轻叹,“原来我们家卢大人要当主考官了?那可真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

卢峻熙见柳雪涛并无喜­色­,因问,“夫人,你不高兴? ”

柳雪涛转身,看着他丰神俊朗神采飞扬的笑脸,笑了笑,说道,“我高兴着呢。只是——有些担心。如今的朝廷中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激涌。年前我们为了对付京都商会,连消带打的收复了颜家,搓了那些人的势力。他们岂肯善罢甘休?每届恩科都是皇上广纳贤才以巩固自己手中强权的重要途径。你可要慎之又慎啊。 ”

卢峻熙点点头,叹道,“夫人说的是,为夫会慎重的。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康王爷如今虽然坐不住了,暗中搞了很多事,但到底还翻不出皇上的手掌心去。他如今也只能在暗地里蹦跶蹦跶,皇上当政已经四年,也不是当初政权不稳的时候了。康王想做什么事儿,总要想想禄王的下场,当年禄王和太皇太后在宫里里应外合都没成事,如今他自然也不能太过怨意妄为了。”

柳雪涛却劝道,“禄王的事情,是凑巧了有个契机。你我正好要差那个贾善庐的事情,所以提前对路王府坐了防范,又恰逢咱们走了一趟慈城,探得了一些外人不知道的先机,所以才能运筹帷幄,恰好皇上也要办他,才联合我们和安庆王爷将其一举拿下。如今和康王的这盘棋却还在懵懂之中,他处处设防布置,却不知道真正的重点在哪里。叫我们防不胜防啊。 ”

卢峻熙点点头,沉思片刻,因问,“郡王爷身边的那个假怀孕的侍妾如今怎么样了? ”

柳雪涛扑哧一笑,说道,“肚子大起来了。”

“啊?肚子大起来了?难道是真的怀孕了? ”

“可王妃请了稳婆给那青环丫头验看过了,她还是处子呢。王爷都没碰过她,她那肚子是如何大起来的? ”

“什……什么? ”卢峻熙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柳雪涛,低声问道,“还是Chu女就怀孕了? ”说了这话,他自己先哈哈的笑起来,搂着柳雪涛

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郡王爷……真是……真是好本事啊!哈哈……”

柳雪涛原本也觉得此事好笑,被卢峻熙后面那句话一说,遂也跟着笑起来。

翠浓香葛两个丫头原在外边,听见屋子里二位主子笑的这样开心,忍不住相视一眼,悄悄地退出去。

卢峻熙笑够了又腻在柳雪涛的身上动手动脚的没个消停。柳雪涛扒拉着他的双手,轻声斥道,“越来越不尊重了。丫头们还在外边呢! ”

“她们如今懂事儿多了,我一进来的时候,小丫头们都出去了。这会儿外边恐怕一个人也没有了。怕什么? ”

“那也不成。 ”柳雪涛推开他从榻上下来,走到妆台前揭开镜袱把自己略显松散的发髻拢了拢,又说道,“既然皇上让你坐主考官,打明儿起可就要忙的脚不沾地了。 ”

“二月十八开贡院,十九封门开考,二十一考完收卷,然后才阅卷忙碌呢。不急不急,还有半月的清闲。 ”

柳雪涛笑道,“就是这半个月才忙呢。那些举子们哪个到了京城不来拜访一下你这位恩师啊? ”

卢峻熙皱了皱眉头,摇头道,“这倒是个麻烦。皇上如今最烦拉帮结派的,今儿还单独把我叫去叮嘱了一番。 ”

柳雪涛便略一思索,说道,“这也没什么,反正近日来户部也没什么大事儿,卢大人不如给自己放几天假,妾身陪着你悄悄地出城去住些日子,怎样? ”

卢峻熙大喜,拉着柳雪涛的手问道,“真的? ”

柳雪涛嘴巴一撅,不乐意的说道,“自然是真的。人家也好久没出去玩儿了呢。如今二月里,正是杏花盛开的时节,也不知道这上京城郊外有没有杏花?若是在江南,应是好多花儿都开了呢。原来在绍云县住着,还能去庄子上走走,如今到了京城,索­性­都在这四方天空里闷着了! ”

“我家夫人这是心生怨恨了? ”卢峻熙忙过来搂着她笑道,“那为夫明儿就把衙门里的事情交给手下人去办,专门腾出几天的功夫来陪夫人去游山玩水,闲散几日?”

柳雪涛娇嗔,“去!说得好听,什么叫陪我出去闲散几日?分明是你要躲着那些进京赶考的举子们,免得落下一个拉帮结派的把柄罢了。 ”

卢峻熙呵呵笑着连连点头,“是是是!是夫人陪我,不是我陪夫人,夫人贤德,是亘古未有的女贤儿……为夫乃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得夫人相

伴左右,今生今世唯有夫人能知我心嗯^…… ”

一时间甜言蜜语,天下好听的话都被这厮给寻了来哄人开心,柳雪涛便偎在他的怀里,眯着眼睛开心的听着,只愿从此后天长地久,可以听他说一辈子的情话。

当晚,便有朝中之人送了帖子进来,竟是要请卢峻熙明日晚上去酒楼赴宴的。卢峻熙只看了看便放在一边,吩咐下去,“从今儿起,所有的宴会一律回了,明儿我要与夫人出城去住几日,所有来访的客人不论在朝在野,也全部给我挡在外边,只说老爷和夫人不在家便可。明白么? ”

赵仁和石砚二人乃是跟久了卢峻熙的人,自然分得清事情的轻重,于是忙俯身回道,“奴才明白。 ”

第二日,卢峻熙一早派人将自己连夜写好的奏折送去了户部,并带了话给户部左侍郎马云瀚。这位左侍郎乃是原来的户部尚书,因赈灾钱粮之事被皇上降职为左侍郎,给原本是侍郎的卢峻熙打下手。但他也从赈灾银钱一事上对卢峻熙心服口服,赈灾回来之后便打定主意和卢峻熙抱成一团互相照应着走下去。

所以马云瀚听卢峻熙来人说卢峻熙昨夜梦见已故老母,要他去城外的观音禅院去诵经半月时,便明白这位年轻的尚书大人肯定又要有什么大的动静了。于是早朝之时他便将卢峻熙的奏折奉上,并转达了卢峻熙为亡母诵经一事。皇上很反常的没有怪罪,只是问了一句,“户部的大小事宜都交代清楚

了? ”

马云瀚忙叩头说,“卢大人已经把户部诸事都打理清楚各自分派下去,请皇上放心。 ”

皇上便当众宣布,“今年春闱恩科的主考官由卢峻熙担任,承相王明举和内阁大学士简华枫分别为副主考。 ”

王明举和简华枫忙叩头领旨谢恩。当下,朝中诸人无不暗暗感叹皇上对卢峻熙的特别恩宠,暗地里的流言又多加了一些妄自菲薄的话,此处不再多说。

却说卢峻熙一大早便和柳雪涛二人带着随身所用之物并翠浓香葛两个贴身丫头,连家丁护卫都不带,只分乘两辆马车直奔城南而去。

上京城外,春来正早。马车出了城门后,一片春­色­尽收眼底,上京城东南一带乃是肥沃的耕地,此时早春,春暖花开,冰融雪消,田地里已经有勤劳的农户开始耕作。远远地有几声春燕的啼叫和着老农甩起来的鞭响和吆喝声,却是一幅极其祥和的春耕图。

卢峻熙的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数月来为户部那些繁杂琐事所累,人也变得少了几分生气。如今踏春而游,之前那个张扬狂放的少年郎似乎又回来了。兴致所起,他竟然钻出车厢,站在车辕上张开双臂,迎着春风高声的诵起诗来。

柳雪涛坐在车厢里面,先是偷偷地笑,后来被他也引得起了兴致,便在车内放声而歌。

卢峻熙原本正在兴头上,因听见车内柳雪涛唱歌,便回车厢找了一直短小的玉笛来,横在­唇­边和着她的歌声吹起了曲子。

柳雪涛唱的却是一曲《小桃红》,又是一季春来到柳絮满天飘,暧风轻扬桃花红了榆钱串上了梢,是谁碰碎了翡翠桥染绿了小村庄。牧童换上了新衣裳黄鹏也笑弯了腰,江南就是梦里梦外又岂只是三春,塞上风云隔水相眷疑是故人来,昨日的黄花旧时容颜怎不忆江南,醉依桃红泣别离生在尘缘外……

这样的歌亦是卢峻熙闻所未闻的,但他天资聪颖,只听了一遍便已经将曲调记住,那曲子被他吹出来虽然稍嫌生涩却也能跟柳雪涛的歌相互相应,听得赶车的家人和后面小马车上的两个丫头都沉醉在这歌声笛曲之中。

风和日丽的天气,向南出上京的雀华门,八驰并驰的青石官道,柳雪涛所用的这样的马车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遥遥便可望见南山顶上的三座高塔,玲珑似三枝错落有致的墨钗,Сhā在青螺似的南山之上。

而香火绵延五百余年的大悲寺,依着山势,殿宇楼堂幢幢相衔,阶梯成叠,长廊蜿蜒,台阁相接,青瓦黄墙掩在参天树木间,缓缓的从山顶连绵的铺陈下来,一路疏疏密密,层层叠叠,直到山脚。

睛空万里,视线极好。看着极近的山寺也要走上一两个时辰。一路行至山下时,已经是过了已时。

山间风大,柳雪涛帷帽上雪­色­面纱被风吹得飘飘拂拂,鬓上一枝紫玉蝈蝈押发缀细细一绺紫晶流苏,也沙沙的飘荡起来。卢峻熙回手握住她的,轻笑道,“夫人,这山路崎岖,马车不仅颠簸还要绕路而行,咱们步行走着台阶上山如何? ”

柳雪涛环顾山里,清幽寂静,并无多少游人,偶然听到隐约传来一声半声梵唱,便如深处山中的空谷幽寺一般。于是抬手将头上的帏帽摘去交给香葛,笑道,“步行就步行,谁怕谁啊。当我小女子走不得路么?”说着,她竟然挣脱了卢峻熙的手,率先跑了出去。

山风吹过,她银红­色­的裙裾被风吹起,宛如一只询丽的彩蝶一样翩跹而起,脚上一双鹿皮小棉靴却踩着青石台阶一步步的跑远,卢峻熙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跟着她的脚步一起加快了。

“等等我!看踩了裙子掉倒了! ”卢峻熙忙抬脚去追。二人嘻嘻哈哈的笑着拾级而上,却洒下一路快乐的笑声。偶然有上山进香的香客被他们二人赶上,因听见这样的笑声频频回首来看,只当是小户人家年轻的夫­妇­上山游玩的,却并无嘲笑讥讽之意,只是回以羡慕的微笑。

香葛和翠浓两个丫头抱着两个包袱从后面紧紧跟随,香葛一边喘息着一边笑道,“很久没听见夫人这样笑过了。”

翠浓也笑回道,“是啊,夫人开心,我们好像也特别高兴似的。 ”

香葛又觉得有些遗憾,叹道,“只可惜没待二位少爷来。 ”

翠浓自小跟泓宁玩的来,也收了笑容,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恩,若是二位少爷跟了来,定然更加热闹。”

“唉!也不知咱们家大少爷的伤何时才能好呢。 ”明明已经无碍了,还天天装病,闷都闷死了。香葛说着话,又把怀里的包袱往肩膀上持了椅,看看前面十几步之外的二位主子也慢下了脚步,方一侧身,靠在台阶旁边的青砖遮挡上喘气。

翠浓也跟着停下脚步,半坐在香葛的身边,一边拿着帕子擦汗,一边叹息,“这要看老爷的心情了! ”

柳雪涛久居深宅,身子也变得懒了许多,爬到一半时便觉得腿脚沉重,有些走不动了。

卢峻熙跳过台阶两畔,在一株桃树下寻了一处­干­净的空地,叫两个丫头从包袱里拿了两个狼皮坐垫铺在青石之上,扶着柳雪涛坐在上面,又从腰上摘下一只水囊,打开后自己喝了一口,递给柳雪涛说道,“这水还是温热的,喝两口吧。等会儿进了寺里,再用斋饭。此地山风太大,吃东西恐怕不行。”

柳雪涛也只是累了,休息了一会儿喝了两口水,休力渐渐地回来,便站起身来,豪言道,“这样的山,之前咱还从来没当回事儿,如今安逸日子过久了,人也懒惰的不行了。走,咱们一定要在午时之前进大悲寺上香。 ”

卢峻熙见她此时全然放开平日的束搏,豪言壮志不差男儿,于是笑道,“之前人家都说岳父大人是狂书生,教导出来的女儿更是不得了。我还只不信。如今听了夫人的话,方觉得绍云县的百姓们相传不错。 ”

柳雪涛嘻嘻笑道,“怎么,你后悔当初没打听清楚啊?”

“恩,后悔。”卢峻熙笑着点头,宠溺的拍拍她后脑的发髻。

“哼,后悔也晚了! ”柳雪涛瞪眼。

“为夫后悔这两年没经常陪夫人出来走走,把夫人这一身豪气快给消磨殆尽了…… ”说着,卢峻熙方拉着她的手踏上台阶,继续往上走去。

因大悲寺乃几百余年来的古刹,每日都有香客进香游玩,是以无论春夏秋冬,青石阶洒扫的极净,莹透如岫玉一般。柳雪涛的小鹿皮靴底软软的,踏上去无声无息,阶畔都是疏疏密密的千叶桃树,满枝满桠都是艳粉红­色­的花苞,簇簇团团,云霞一样的灿烂。

此山势虽不险要,但渐行渐高,便如踏在一条青­色­巨龙的脊背之上,步步登天一般,柳雪涛和卢峻熙二人又走了大半个时辰,一抬头遥遥已经可以看见气势宏伟的正殿,檐庞森严,正中悬着赤金九龙青地大匾,老远便可看见匾上写着斗大四个字,是为大悲,乃是本朝太祖皇帝御笔所书。

其时已近午时,阳光正­射­在大悲殿的琉璃瓦上,灿然的反出光亮,更显殿宇气势椎浑。

大悲殿前亦有两株极大的千叶桃,传为天宝年间所植。三百余年来,依旧枝繁叶茂,亭亭如盖,花枝荫翳庭中,一直延伸至檐下,香气馥郁。

“终于到了! ”柳雪涛站在大悲寺门口,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卢峻熙微笑着侧脸,见她双腮艳红堪比桃花,额上还有细细的汗珠,鬓间些许散发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脸上,便如白玉凝脂之上轻巧的勾了一笔浓墨一般俏丽可爱。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66章

柳雪涛和卢峻熙二人在大悲寺门口稍作休息,后面香葛和翠浓两个丫头也跟了上来。卢峻熙抬手理了理她额前­色­碎发,说道,“我们进去吧。 ”

柳雪涛点头,四人两前两后往大悲寺里走去。

虽然今日香客不多,但大悲寺里依然热闹,院子里大殿门前的偌大香炉里,有数十根高香在安静的燃烧。大殿内梵唱声声,钟声和木鱼声交错其中,俨然一处安宁庄重的佛家宝地。

二人进门便有小沙弥迎上来,双手合十躬身问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是要进香礼佛还是随喜游玩? ”

卢峻熙说道,“我们是来进香的。不过,春日胜景,还想在贵寺逗留几日,欣赏一下山间之秀丽风光,领略一下佛学之­精­深广博。 ”

小沙弥又宣了一声佛号,说道,“善哉,善哉,请四位施主这边请。 ”

卢峻熙和柳雪涛二人随着小沙弥进了大殿,拈香叩拜毕,柳雪涛又让香葛拿出一包银子来交给寺内主管的师傅,说是捐给佛祖的香油钱。

大殿里主管香火祭拜的和尚法号慧明,乃寺内方丈大师的大弟子,他接了香葛奉上的银子,道了声佛号,便吩咐小沙弥,“带几位施主去别院静室用些素斋。 ”

小沙弥答应一声,带着柳雪涛和卢峻熙几人离开大殿,转到后院去。

二人便在这寺里住了下来。下午因爬山累了,便展开铺盖睡了半日,晚间醒来后有了­精­神,便让丫头打开包袱,取出棋子棋盘来灯下对弈。饿了自然有寺里的素斋,渴了有山泉水可以煮茶。

白日里阳光明媚时二人便携手出寺院,去山里看风景。略有­阴­雨时二人便留在静室里联句对诗。

逍遥的日子让柳雪涛想起了某部名著里的一句话,“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

半月时光转眼即过,算起来还有两日便是恩科开考贡院开门的时候了。

柳雪涛知道卢峻熙再不能耽搁下去,于是命两个丫头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不过两场疏疏的春雨过后,满山的桃李杏树已经缤纷盛开,红红白白漫山遍野,叫淡薄的日光一映,如炬如烛,照得整个山林之中都灼灼直欲燃起来一般。

卢峻熙叹道,“十几日的光景,来的时候不过是春寒料峭,此时已经是春深似海了。 ”

柳雪涛也感慨,“真是不想走。 ”

卢峻熙揽着她的肩膀,劝道,“再过几年,咱们就回乡去。到时候天天是这样的日子,好不好? ”

柳雪涛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只怕是身不由己啊。这些先不说了,我们在寺中叨扰数日,今日告辞也该去跟人家寺里的师傅到个别。 ”

卢峻熙点头,说道,“夫人的话很是,走,为夫和你一起去。 ”

柳雪涛回头看着香葛和翠浓,吩咐道,“你们二人先带着包袱下山,我和你们老爷随后就来。”

翠浓香葛两个丫头还在收拾东西,包袱尚未包好。听见吩咐忙起身应道,“是。奴婢收拾好了就先下山,收拾好了马车恭候老爷和夫人。 ”

柳雪涛点点头,和卢峻熙出了静室禅院,往前面的大殿方向走去。

大悲殿里那两棵极大的千叶桃树此时已经是繁花似锦。层层叠叠的花瓣开在树梢之上,随着山风摇曳生姿。空气中幽香缕缕,从四面八方浸染,浸透人的五脏六腑,连皮毛之下的骨头,都似要被这香气渗得酥了。

柳雪涛和卢峻熙并肩而入,却见千叶桃花荫底下,却有数人负手而立,都是一­色­的青­色­布衣,神­色­­精­悍,其中一人身形魅梧,回首望了他们一眼。

仅仅是淡然一撇,柳雪涛仿佛也能觉得那目光泠泠,于自己身上电光般一转。于是她被卢峻熙牵着的手指猛然一僵,脚步便立刻顿住。卢峻熙已然感觉到她的胆怯,只是微微侧目,轻声说道,“夫人,不用怕。 ”

里面有小沙弥迎了上来,单手诵佛,十分客气的说道,“二位施主且住,此时殿内有贵客在,请二位施主先至偏殿歇息。 ”

此时,恰好有一朵桃花轻飘飘的落下来,落在卢峻熙的发髻之上,给这位俊美的少年平添了几分风流之气。卢峻熙则淡淡的瞥了大殿里一眼,问道,“佛法面前,众生平等,何来所谓贵客? ”

那些青衣侍卫,皆听到了他这句话。柳雪涛站在卢峻熙身边,便觉得那些如刀一般冷冽的目光都看过来。而卢峻熙却依然洒脱的站在那里,微微的笑着,一连淡泊宁静,只等着那小沙弥的回话。

小沙弥只得赔笑道,“还请二位施主行个方便,暂侯片刻。 ”

卢峻熙还未答话,忽闻殿中一声磐响,便如冰裂乍然,在桃花的甜郁幽静中堑然划出,令人心神一激。柳雪涛便轻声一叹,说道,“罢了,我们不过是来道别的。既然慧明法师忙着,我们就不叨扰了。麻烦小师傅替我们说一声吧。 ”说着,她便拉着卢峻熙的衣袖转身欲走。

那小沙弥正欲躬身送客,忽闻大殿门口处一声爽朗的笑声,“呵呵……这不是咱们卢大人么?十余天不见,朝中众臣还道卢大人到底有什么事儿隐匿不朝呢,不想居然躲到这山里逍遥快活来了。 ”说话间,但见数人簇拥着一人,由一名年老僧人相伴,自大悲殿中出来。

只见那老僧须眉皆银,形容枯槁,可是自有一种威严尊重之气,身披紫­色­袈裟,袈裟上竟用七宝镶嵌,便知是大悲寺的主持知­性­大师。知­性­大师年逾九十,被九城百姓视作“活佛 ”,近年来已经是轻易不再见外客,但见他相伴的那人,年纪不过三四十余岁年纪,两侧鬓发竟然已经灰白,夹在其余乌黑的发间,显得甚是奇特。

柳雪涛不觉多看了一眼,但见那人卓然而立,虽只是一身寻常的荑缎襟袍,但刺绣­精­致,衣饰洁美,气度从容之余不经意流露出雍贵之态,分明是富贵中人。而花荫底那些青衣侍卫,尽皆恭敬垂手,想必都是这襟衣人带来的仆从。

卢峻熙则淡然一笑,抬手冲着那人一拱,淡然笑道,“下官卢峻熙参见康王爷。 ”

康王?柳雪涛心中一阵惊讶,原来这人就是康王?

心思尚未转完,忽一阵风过,吹得那千叶桃树花叶漱激作响,便如电光火闪,一道黑影形若鬼魅,疾劲带起气流锐不可挡,那疾风“噫 ”得扑过她脸侧,刮得她脸上肌肤微微生痛,那黑影如一只巨鹰,迅雷不及掩耳直扑过去,所有的人犹未反应过来,已经听到闷钝一声,正是利器刺入皮­肉­,只见那襟衣公子身形晃了一晃,几乎是同时有人大叫,“有刺客!”

那些青衣侍卫皆已飞身直扑过来,但未及扑到,便有三四人跌了开去,腥红的血溅洒一地口柳雪涛身子一软,几乎要昏阙过去,唯觉腰间一紧,却是她的丈夫卢峻熙飞一把夹了她的腰纵身而起。卢峻熙虽然是个文弱书生,却不想身形极是灵巧,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抱着柳雪涛跃至大殿门外的台阶之上,夫­妇­二人不偏不侍正好挡在康王的身前。

然后卢峻熙反手一椎把柳雪涛推到康王身后。柳雪涛刚站稳了身子,急忙回身看时,却见卢峻熙却站在康王身前,手中一把不知从哪儿顺来的一把钢刀,恰好挡住了那刺客的一剑。

那刺客一刺不成,急急回剑斜收,左手砰的一掌,击在冲上来的一名青衣侍卫的胸口,那青衣侍卫闷哼一声,向外跌开,而他的同伴已经又斜扑过来,挡住刺客的刻锋。

柳雪涛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要突突的跳出了嗓子眼儿。眼前一片混乱,那么多青衣护卫都纠缠不住一个黑衣人。那刺客宛如水中蛟龙一样,一次次

直逼向康王,似是决意要取他的­性­命。

康王倒也镇定,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卢峻熙手中握着不知哪个护卫扔掉的钢刀站在康王身边,一次次挡开刺客的剑锦,他每挡一次,柳雪涛便觉吓得闭一次眼睛。

最后知­性­大师也出手了,一掌拍出去有极大地气流平地涌起。那两株千叶桃树上繁密的花瓣被气流震得漫天飞舞,洋洋洒洒,铺天盖地,艳红之中夹杂着血腥的味道。柳雪涛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晕眩,最终还是失去了知觉,唯有在最后一丝神智尚在的时候,听见卢峻熙惊叫一声,“雪涛—小心。”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颠簸的头晕脑胀的,徐徐的出了口气睁开眼睛,便听见头顶上卢峻熙焦虑的声音,“雪涛,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柳雪涛吃力的欠了欠身子,问道,“峻熙,你没事儿吧? ”

卢峻熙受伤的左臂往后藏了藏,用右手摁住她,微微笑道,“我没事儿。只是康王爷受了重伤,刺客被知­性­大师击败逃走。我们现在正在回城的路上。 ”

柳雪涛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场面努力的往一起拼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康王怎么会出现在大悲寺里,又怎会有刺客出现,而且那么巧,还正好是自

己和卢峻熙过去跟寺里的主管僧人告辞的时候……”

卢峻熙看着她讲结的神­色­,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劝道,“你身体虚弱,被那混乱的场面弄得昏迷过去。回去后要好好地叫大夫给你诊诊脉才好。”

柳雪涛摇摇头,说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嗯……”

卢峻熙摸着她的额头,劝道,“别想了,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明白。回城就好了。 ”

柳雪涛不语,侧了侧身子靠在他的臂弯里,再次合上了眼睛。

京城,朝中众臣都已经听说了康王和户部尚书卢峻熙同时在大悲寺遇刺的消息。皇上震惊,下令彻查康王遇刺之事,务必要将刺客捉拿归案。

卢峻熙夫­妇­的马车回到自家府邸门口的时候,柳明澈已经在门房里焦急的等着了。消息传进来时他正好在皇上的御书房商议恩科期间九城防护的事情,忽有侍卫进来回报说,“启禀皇上,城南护军传来快报,康王爷和户部尚书卢大人在大悲寺同时遇刺,王爷和卢大人皆受了伤,王爷伤重,在左肋下,卢大人的伤轻,在左臂之上。刺客受伤逃走,九门提督衙门已经调集护卫前往大悲寺接应王爷和卢大人回城。 ”

皇上闻言大惊,柳明澈心中更是惊慌不已。这些年来的官场经验告诉柳明澈,遇刺不要紧,受点轻伤对卢峻熙来说也没什么,只是为何偏偏他会跟康王同时遇刺?这会让皇上的心里怎么想?

不过英宗陛下到底是九五之尊,闻言后立刻吩咐道,“速速令太医院派人前去接应,万不可使得朕的王叔和卢爱卿有事! ”之后皇上又吩咐柳明澈

,“你也速速前去探望卢大人夫­妇­的病情。你们是至亲,此时定然心乱如麻,但朕寄厚望于你,务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回来跟联复命。 ”

柳明澈忙躬身领旨再不敢有二话,“臣遵旨谢恩! ”

管家赵仁和石砚带着家人把自家老爷夫人迎至府内,早就有两名太医在府中等候,诊脉看伤两不耽误。

柳雪涛下车后方看见卢峻熙左臂上的血迹,当时便要跟卢峻熙急了,明明受了伤,还撇谎说没有,这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把自己这个妻子放在眼里么?

是以,太医给她诊脉的时候,她一直冷着个脸,连柳明澈凑过来看她的时候,她依然没有笑容。

柳明澈还当是她小女人家吓坏了,便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叹道,“妹妹啊,已经没事儿了,别害怕了。 ”

柳雪涛从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扭脸看向别处。

诊脉的太医白苏叶面带喜­色­,恭敬的说道,“夫人,请换另一只手。 ”

柳雪涛方把右手撇回,换了左手。

柳明澈再上下打量了柳雪涛一遍,又看着白苏叶,不解的问道,“夫人纵然没有伤着也该吓着了。你怎么还一脸的喜­色­? ”

白苏叶已经诊完了脉,听见柳明澈发问,忙后退两步,躬身笑道:“微臣恭喜夫人,恭喜侯爷。夫人已经有喜了。两个月的身孕,虽然经此惊吓,胎儿有些不稳。但也不妨事,只要吃一两昏保胎的汤药,静养些时日,便可无事了。 ”

柳明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问道,“真的? ”

太医院赫赫有名的御医白苏叶淡然笑道“微臣行医五十余年,是否喜脉还是能诊出来的。 ”

卢峻熙正在对面的椅子上坐着,由另一个太医包扎胳膊上的伤口,听了这话也顾不得人家有没有包好,便腾地一下站起来往柳雪涛这边走。却被太医扯着纱布勒到了伤口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又忍不住呲牙咧嘴。

太医吓了一跳,忙道,“大人慢些,等微臣给您打好这个结再动不迟。”

柳明澈则拍手叹道,“险,真是太险了!想想便叫人后怕。以后可不许你再胡乱走动了。若是要出门,总要在出门前请了御医诊了脉,确定没有身孕再出门。否则,……这可真是要吓死人啊! ”

柳雪涛却瞥了柳明澈和卢峻熙两个男人一眼,慢慢的站起身来对着白苏叶微微一福,说道,“有劳白老先生了。”说着,又命站在一旁一直不敢说话的儿子泓宁说道,“修远请老先生移步外间奉茶开药方。 ”

泓宁闻言忙上前来躬身道,“老先生,这边请。 ”

白苏叶点点头跟着泓宁出去开药方,那边给卢峻熙包扎的御医也已经完事儿,冲着屋里的尚书大人和侯爷做了个揖,提着药箱子出去找白苏叶了。

柳雪涛头也不回的进了暖阁,自己撩开帐子躺去了床上,面向里一言不发。

柳明澈给了卢峻熙一个‘你惨了’,的眼神,无奈的笑了笑,又问道,“峻熙啊,不是我这当哥哥的说你,你说你怎么又跟康王爷扯一块儿去了呢?你不知道当时皇上听说这事儿时的眼神,我当时站在一旁,都被这事情给弄懵了。这种关键的时候,别说皇上,连我都要问问你是怎么回事儿了! ”

卢峻熙苦笑摇头,叹道,“我哪里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在大悲寺住了十几日都安安稳稳的,临走了却闹了这么一出。我若是知道当时康王爷在大殿里,我又何必去道什么别? ”

柳明澈皱眉,“那刺客是什么路数,你可曾看清楚了? ”

卢峻熙压低了声音,悄声说道,“那一招‘阳关三叠’,嫡传的风家子弟都会,但能持雪引剑使出那招‘雪涌蓝关’的,天底下也只有风天扬了。 ”

柳明澈暗暗一惊,忙拉住卢峻熙的手腕,半晌方低声问道,“你确定?风天扬乃是先帝在位时极为倚重之人,这几年风家人四下飘零,好几年没露面了。这会儿怎么会无端端的去行刺康王爷? ”

卢峻熙暗叹,“其中玄机就在这里,我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明儿上朝只好向皇上如实汇报。 ”

柳明澈无奈的叹息一声,“我看你还是先自请辞去本届恩科主考一职吧。”

卢峻熙的目光却看向窗外,半晌不语。

沧海明珠267-2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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