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小妻大妾 > 第269章

第269章

这回的家宴,总算是请到了大名鼎鼎的京城第一花旦豆蔻。

柳雪涛和洛紫堇的马车进了院子之后,管家赵仁上前来回话:“夫人,云家班子的人都到了,各大名角一个也没少,全都来齐了。他们现在西北角的小院子里装束呢,您有什么吩咐?”

洛紫堇在一旁笑道:“这回可真是面子大,总算把豆蔻那个名角给请来了?上次侯爷成亲,都没请得动她,若她再不出来,恐怕京城这些世家子弟都哟把云家班子给掀翻了!”

赵仁忙赔笑:“王妃说的是,她怕就是为了这个,今儿才不得不来了。原本派去的人也回来说她前儿着了凉,嗓子不好,今儿不能登台。不过云家班子的老板跟我们石管家算是有些交情,所以才把她给硬叫了来。但等会儿能不能唱《长生殿》可就不好说了。”

柳雪涛冷笑:“这个戏子一点也不像是戏子,倒有些大腕儿的架子,是不是?”

洛紫堇笑了笑,低声说了两个字:“炒作。”

柳雪涛扑哧笑了,拉着她的手往里走。

只是家宴,没有外人。宴席设在卢家后花园子里,把临水的凉亭弄成了戏台。把海棠树从里的棠棣院收拾出来,摆上一架十二扇八宝刘离紫檀屏风隔开两边,分作男席女席。

几个女人坐了一桌在屏风里面,几个男人坐一桌在屏风外边,外边男人一桌上由泓安执着酒壶给众人倒酒相陪,女人这一桌上便由泓宁来斟酒倒茶的。李氏带了雅心来,慕氏虽然新婚,但也带了雅玉来,碧莲也跟了来,抱着雅玉在阁楼外边的一颗西府海棠树下捡花瓣儿。

倒是家宴更加热闹,席间众人说笑都不拘礼,你一言我一语的,隔着屏风都能听见对方席上的笑话儿。

宴席开始后,戏台上的戏也演了起来。第一出是《汉宫秋》,扮演昭君的乃是云家班子另一个当红花旦,名叫云噙,豆蔻没来之前,这个云衾便是云家班子的当家花旦。在京城也是赫赫有名的。不过如今有了豆蔻,她便稍微逊­色­一些了。

云衾一出来,外边男人席上便有些吵闹,应是柳明澈跟卢峻熙抱怨,说怎么如今这个豆蔻就这么难请,叫她露个面似乎比登天还难。不知卢峻熙说些什么,只听外边众人一哄而笑。

柳雪涛坐在里面嗑瓜子儿,听见外边的动静,便对旁边的洛紫堇笑道:“这些男人们再不能到一处,到一处就没别的话题。这会儿咱们就在里面坐着,看他们也没个避讳。”

洛紫堇悄声笑道:“这是什么年代?男人三妻四妾外边照样去捧戏子包花魁,那是天经地义的。你当人人都是你家卢大人啊,对你忠贞不二,除了你之外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柳雪涛悄声啐道:“我不过说一句话而已,你又嘚啵嘚啵一大堆,来提醒我。哼!怪不得郡王爷如今还不把那些屋里人都打发­干­净了,原来是你这个大贤良的缘故啊。”

洛紫堇也嗑着瓜子偷偷地笑:“怎么不行啊?姐这是提醒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物极必反懂不懂?”

两个人在这里悄悄地磨牙,却不知道外边男人们那一桌上,说的更加热闹。

卢峻熙被柳明澈和赵玉臻灌了几杯酒后,觉得脸上发热,便悄悄地撤了出去。到了外边被湖上春风一吹,脑袋越发的迷糊,转头看见碧莲带着一个小丫头坐在海棠树下的石头上捡花瓣儿,不知为何忽的一下子想起来林谦之的女儿芳菲来。想到那日她嘤嘤的哭着,在海棠树下拉着自己不放手的样子,以及后来她被卢峻晨害死时,看自己最后一眼的眼神。一时间心里烦躁不堪,便扯了扯衣领往海棠丛林深处走去。

碧莲原本抱着雅玉在玩儿,偶然抬头看见卢峻熙的背影,再回头看看里面那些人依然说的热闹病无人理会卢峻熙去了哪里,也没个丫头婆子的跟着,便有些不放心。于是抱着雅玉悄然从后门进了屋子里,寻着柳雪涛悄声说道:“夫人,老爷一个人去后面了,奴婢瞧着老爷那样子似乎有些不高兴,您还是使唤个人跟过去瞧瞧吧。”

柳雪涛心里一愣,因问:“你没问一声他去做什么?”

碧莲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奴婢现在可不好上前去跟老爷说话呢。”

柳雪涛一笑,也是,如今碧莲可是柳明澈的妾室,怎么好意思再跟卢峻熙说这个那个的,被人瞧见可是要有闲话的。于是她拍了拍碧莲的手,笑道:“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那边有点心果子,你也带着雅玉过去吃一点。别光顾着出去跑。”

碧莲应了一声带着雅玉离开,柳雪涛便拉了拉洛紫堇,悄声说道:“你且在这里坐着应付应付,我去去就来。”

洛紫堇不依,拉住她问:“你们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柳雪涛心里记挂着卢峻熙,便悄声说道:“回来再告诉你,替我支应一会儿。”说着,便悄然起身出去了。

在座的不过是李氏,慕氏,还有安老­妇­人几个人,再就是洛紫堇。柳雪涛悄然出去,几人只当她是去方便,也没怎么在意,依旧是吃酒聊天,听戏而已。

却说卢峻熙一个人在海棠林中走了一圈,一直从林子里传出去,跨过一座青石小桥,进了一说被紫竹掩映的小院子里去。却不想他一路走来,早就被一个人瞧见,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红花旦豆蔻。

豆蔻原本是要唱第三出戏《长生殿》的,衣裳都换好了,却因第二出戏刚刚开始,离她上场还有些时候,因为她嫌化妆棚里闷,便一个人出来走走,顺便看一看卢家府邸后花园的大好春光,却正好瞧见卢峻熙一个人有些落寞的往那边的竹林丛走去,便悄悄地跟了过去。

紫竹林里这座小院子平日里并无人居住,只有夏天的时候柳雪涛偶然在这儿乘凉。如今春天里,这里每日都有人打扫,但却­色­­色­都不齐全,只有些笨重的家私,并无茶水细软等物。院子里当值的两个婆子悄悄地跑去听戏去了,此时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在。

卢峻熙进来之后,寻着竹丛角落里隐蔽之处,解了小衣痛快的撒了泡尿,提好了裤子一边裹着汗巾子一边往外走,却冷不防一抬头看见一个身穿贵妃戏装的女子站在院子里东张西望的,似乎是在找什么。于是便沉声咳嗽一声,问道:“你找谁?”

豆蔻被卢峻熙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见他从竹林丛中走出来,脸­色­有些­阴­沉可怕。于是便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走迷了路,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卢峻熙看了看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不是别人,恰是那个容貌和之前的丁香一般无二的豆蔻,又侧耳听了听不远处的锣鼓管萧之声,虽然听不怎么清楚唱的什么,但方向总能分辨的出来,心里登时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却不露声­色­,淡然笑道:“这不是豆蔻姑娘么?”

豆蔻忙福身行礼:“奴家给卢大人请安。”

幽静小院内,竹吟细细,光影斑驳,远处管萧之声缠绵悱恻,而眼前则是如美花眷亭亭玉立。若不是卢峻熙此时心智清明,察觉了这个女人的不轨之心,倒也算得上是一场美丽的邂逅。

只是那些­阴­谋都在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中泄露了出来,卢峻熙此时又怎么可能听信她的花言巧语。他淡然一笑,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目光,一边往前走了两步,故作惊艳的看着她,说道:“哦,起来吧,豆蔻姑娘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儿,今儿我还想着不一定能请得动您呢。”

“谢卢大人。”饶是曾经傲比孔雀的豆蔻在面对此时的卢峻熙时也傲气不起来了,“大人的话,奴家不敢当。”

“呵呵,豆蔻姑娘出淤泥而不染,连康王世子都敢得罪,何况我们这些俗人。”

豆蔻忙轻轻地摆手,抬头看着卢峻熙,竟有些娇痴的模样,连声说道:“不,不……卢大人乃我朝第一才子,如何能与那些纨绔子弟相提并论?”

卢峻熙微微一笑,那笑却并不及眼底,只是那一双细长眼眸,薄薄的眼睑,眼尾微微上挑,颇为勾人。“承蒙姑娘夸奖,不过……若我记得不错的话,下一场戏应该是《长生殿》了吧?我们若在此处逗留的久了,可要耽误你上台了。”

“啊……是啊。奴家正着急呢,不想凑巧遇到卢大人,奴家就斗胆请卢大人帮忙带个路吧。误了今儿的戏,丢的可是卢大人的面子。”豆蔻娇媚的微笑着,温言软语,媚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卢峻熙点点头,说道:“姑娘随本官走吧。”说着,他便往小院的门口走去。

谁知刚往前走了几步,便听见身后的豆蔻“哎哟”了一声,于是止步问道:“怎么了?”

豆蔻弯着腰扶着自己的一条腿,抬头对着卢峻熙苦笑:“卢大人,奴家的脚扭了……”

卢峻熙的目光顺着她的裙子往下看,果然见她的脚旁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可见是她刚才不慎踩到了石头上,所以崴了脚。卢峻熙心里冷笑,脸上却温润如春:“哟,不严重吧?疼不疼?你先别动,本官去叫人。”

豆蔻一听卢峻熙说要叫人,心里未免一慌,忙阻拦到:“卢大人……奴家……哎哟……”一边叫着,她似乎很是惊慌的往前走,却因脚痛而走不利索,于是整个人往前倾去。

倒下去的那一瞬间,豆蔻似乎唯恐卢峻熙不救她,还喊了一声:“卢大人……救我……”

卢峻熙却不答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院门口,喊了一声:“来人……”

豆蔻就在他那一声中倒在地上,实实在在的扑了下去,幸好双手及时撑地,虽然擦破了手掌心里娇­嫩­的­肉­皮,但总算没碰着脑袋,没伤了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柳雪涛听见卢峻熙呼叫,便紧走了两步进了院子,一眼便看见卢峻熙站在那里大呼小叫的喊着,而地上却趴着一个穿着大红戏装的女子。于是她眉头一皱,淡淡的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卢峻熙见柳雪涛来了,心里多少有些着急,毕竟此时自己和豆蔻在这个小院里孤男寡女再无旁人,生怕她有什么唔会,于是忙道:“夫人,快叫人来!”

可偏偏这一句听在柳雪涛的耳朵里,多少有那么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况且卢峻熙的口气也太着急了些。着急什么呢?地上那个女人?不知为什么,柳雪涛的心里立刻泛起了几分酸涩的滋味,于是她也不回头叫人,只提着裙子大步走到近前,一直走到豆蔻的跟前,弯腰问道:“这是戏班子里的姑娘吧?”

豆蔻猛然抬头,目光正对上柳雪涛的脸,二人俱是暗暗一惊。

柳雪涛不由的后退一步,这女人,怎么那么像丁香?而豆蔻却只是一瞬间的愣神,见柳雪涛盯着自己目不转睛的看,忙低下头去哀求:“夫人……求夫人救我……”

柳雪涛到底不是个恶毒狠心的女人,有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趴在她的脚下,她怎么也不忍心看人家的热闹。于是缓缓地伸出手去,问道:“你没事儿吧?”

豆蔻伸出手来拉着柳雪涛的手,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却站立不稳。这回伤脚没崴着,膝盖却磕碰了一大块皮,原来的绸缎衣裙也蹭破了,撕裂的毛茬上还渗着些许血丝。

柳雪涛低头看了看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问道:“你没事儿吧?”

豆蔻红了眼圈儿,带着哭声说道:“谢夫人,奴家无碍……”说着无碍,却拉着柳雪涛的手不放开,半个身子都靠在她的手臂上,站也站不稳。

卢峻熙皱眉看着柳雪涛陪着人家演戏,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到院门口高声喊了数声:“来人!”

270

卢峻熙皱眉看着柳雪涛陪着人家演戏,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到院门口高声喊了数声:“来人!”

终于有人听见动静赶了过来,却见自家老爷夫人都在,夫人还扶着一个受伤的戏子站在那里,一个个儿都慌了手脚,一个个忙上前来,请罪的请罪,请安的请安,更有婆子上前来扶过豆蔻,缓缓地站到一边去。

柳雪涛却并没有发落谁,只是淡淡的吩咐道:“去请个御医来,给这位姑娘看看身上的伤要不要紧。”

这会儿戏班子的老板也来了,忙上前道:“不敢有劳夫人,小的待她回去抹上点药膏也就好了。我们做这等营生的,从小都是胡打海摔的惯了,没那么娇贵。”

柳雪涛却‘哼’了一声,说道:“这可不行,人是在我们府上摔伤的,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我们的脸面也不好看,有不知道内情的小人不说你们不在乎,还只当我们仗势欺人呢。你们接着唱戏去,不准耽搁了我今儿请来的客人听戏。赵仁家的,你带人把这位姑娘扶到屋子里去,待会儿御医来了,好生给姑娘看看伤。若不能行走,就在府上住几日吧。”

“呃......这个......”戏班子的云老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于是瞥了一眼豆蔻,希望她能自己推辞。

豆蔻却暗暗地欢喜,连老扳瞪她都低下头去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柳雪涛把这一切都看在心,不由得暗暗地冷笑,脸上却是春风般的微笑:“怎么,豆蔻姑娘果然那么娇贵,连我们这尚书府也留不得她?”

云家班子的老扳忙俯首道:“不敢,不敢。奴才怕麻烦了府上......”

柳雪涛淡淡的笑了笑,转头吩咐家里的婆子:“还不把豆蔻姑娘扶到屋里去?其他的人都散了吧。接着唱,接着玩。”

众人忙应了一声,各自散开,有两个婆子扶着豆蔻径自进了竹舍,柳雪涛和卢峻熙却在众人散去之时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也淡然分开。

一直随着柳雪涛的香葛和翠浓却有些奇怪,今日此事很是蹊跷,两个丫头也从未见过这一对夫­妇­曾经人前人后如此疏离过,于是暗暗地揣测莫不是夫人已经生老爷的气了?

少了《长生殿》,席间便少了许多话题,男人们也少了那种近似火热的眼神,女人们也少了那份隐隐的酸涩。卢峻熙回到席间便有些恹恹的,引得旁边的赵玉臻时不时的看他,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

柳明澈也很是奇怪,所幸席间并无外人,柳老爷子已经不胜酒力被丫头扶着去歇息,在座的不过是柳明澈,赵玉臻和卢峻熙三人,三人多年的至交,又夹杂着些姻缘亲戚,于是赵玉臻率先问道:“峻熙,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莫不是有什么心事?唉——刚刚你怎么不声不响的跑去紫竹丛那边了?该不是跟佳人约好的吧?”

卢峻熙瞪了赵玉臻一眼,低声叹道:“王爷莫要取笑了。”

柳明澈见卢峻熙这副神情,越发的惊讶,拍了拍桌子问道:“我说,这往日的时候我们若是开这样的玩笑,你早就急了。怎么今日却是这般模样?莫不是真的心中有鬼?”

卢峻熙又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哪里知道我心里的事情。”我是应了我家夫人的要求,陪着她演一场戏罢了。你们这些人啊,真是......浅薄啊~

赵玉臻剑眉悄然皱起,扭头和柳明澈对视一眼,又同时转过脸去看着卢峻熙,然后各自撇了撇嘴。

柳明澈微微皱眉,心想这家伙莫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小花旦了吧?

赵玉臻却凑近了卢峻熙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峻熙啊,你这副模样,小心雪涛见了生气啊。”

卢峻熙又无声的叹了口气,摇摇头,喝了一口闷酒。

柳明澈终于架不住劲了,虽然之前他也曾经嗤笑过卢峻熙的‘忠诚’,可那些多少都带着几分探究的样子。如今见这个妹夫似乎真的对别的女人动了心,他却先急了,一伸手夺过卢峻熙手里的酒杯,压低了声音问道:“不过是个小花旦而已,就算是她有些颜­色­,你也不能动心!你忘了你曾经跟雪涛发的誓了么?”

卢峻熙又摇了摇头,一脸的悲戚之状。看见这两个平时最要好的朋友都被自己装模作样的骗了,心里却乐得要死,差点儿都憋不住了。

赵玉臻却同情的拍了拍卢峻熙的肩膀,叹道:“峻熙,有句话说:自作孽不可活。你可要小心了,别到时候后悔了,又说我们没劝你。”

卢峻熙又伸手拿了酒壶来,一仰脸对着酒壶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扭头看着戏台上由另外的花旦扮演的杨贵妃正舞的袅娜,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柳明澈和赵玉臻也跟着叹了口气,看向卢峻熙的眼神却不再是同情,而是换成了——活该!且似是带着警告之意,仿佛在说:自作孽不可活,到时候别怪兄弟们落井下石!

当晚,众人亲友离去,戏班子也撤了,卢家热闹了一天,也终于平静下来。

柳雪涛也累了一日了,回了自己房里,换下身上见客的衣裳,只穿着粉绫子夹袄和松烟­色­撒花长裤坐在卧室里的软榻上,自顾自的揉着太阳|­茓­。翠浓和香葛端了热水来,先给她净了面,又换了洗脚盆来用中药煮过的水给她泡脚。香葛去收拾衣服,翠浓去弄她刚摘下来的钗环。一旁新调上来的小丫头菊香便上前来给她搓脚。

翠浓见小菊香年纪虽小,行事却也老道,便放心的去收拾东西。恰在此时,外边书房服侍的丫头进来回道:“回夫人,老爷吃多了酒,这会儿在书房睡下了。叫奴婢过来回夫人一声,晚上不过来了。”

柳雪涛闻言,冷笑一声,摆摆手。

那丫头俯身退了出去,蹲在脚边给柳雪涛洗脚的小丫头菊香抬头看了看柳雪涛渐渐­阴­沉的脸­色­,试探着问道:“夫人,水是不是有些冷了?”

柳雪涛忽的一下抬起脚来,生气的说道:“你知道水冷了还不换去?”

菊香忙拿过大手巾来裹住柳雪涛的脚,又连声道:“奴婢该死,夫人恕罪,奴婢这就去给夫人添热水来。”

“算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要热水做什么?翠浓!扶我去床上,我们也睡了!”

翠浓服侍柳雪涛这些年,还从未见她这般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听见吩咐不敢怠慢,忙把放首饰的盒子关好过来服侍,并吩咐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菊香:“夫人要歇下了,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快退下?!”

菊香闻言忙应声端着洗脚盆匆匆的退出去,到了外边院子里,犹自不解的回头看向屋门,终究想不明白自己是哪儿做错了,于是叹了口气去后院去倒脏水,不巧却遇见一个洒扫上的婆子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洗脚盆,低声笑道:“姑娘服侍了一天了,也累了吧?这些粗活重活交给我们就是了。”

菊香年小,来的日子也短。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人知冷知热,此时猛然遇到这么个人,一时心里感激,忙道:“多谢大娘,大娘也累了一日了,怎么不去歇着?”

那婆子笑道:“我们也没什么忙的。再说,今儿正巧我不当值,在屋子里睡了一天的觉,这会子躺的腰酸。唉,对了,姑娘怎么不高兴的样子?安少爷进士及第,家里人人都得了赏,可是你来的日子浅,那赏钱被别人分了去?”

菊香苦涩一笑,摇头说道:“并不是。只是——刚才服侍夫人洗脚,书房里当值的姐姐来回说老爷今晚不回房睡觉,夫人好像......很是生气的样子,还......骂了翠浓姐姐......”

那婆子闻言,暗暗地叹了一声:“这可真是奇了!”说着,便把洗脚盆夹在腋下单手端着,腾出一只手来拉着菊香奔了后院的一处僻静的角落,抬手把那洗脚水泼到一丛凤仙花底下,又拉着菊香去了那边一株梧桐树下的青石上坐下,悄声说道:“好好地,怎么老爷不回房睡觉?这也怪不得夫人生气。你来的日子浅,哪里知道我们家夫人和老爷素日里那真是情深似海。这些年,夫人为老爷生了两个小少爷,如今又怀了第三个,可老爷跟前连个收房丫头都没有,这样的事情,可是哪个大户人家有的?”

菊香跟着点头,叹道:“的确是闻所未闻。大户人家的公子,哪个在成亲前没收几个姬妾的?纵然成了婚娶了正房夫人,也免不了收房纳妾的。我一个堂姐小时候被卖到了一个总兵家里给他家公子做丫头,十六岁上便被收了房。如今那公子都有三四房姬妾了。想一个总兵家的少爷都那样,何况我们家老爷堂堂的朝廷二品大员?”

那婆子感慨:“说的是啊!唉——香姑娘,我听说今儿家里请客,出了一桩稀奇事儿,你跟在夫人身边服侍,可知道真相?”

菊香心里感念这婆子对自己的关照,一时间没了防备,因问:“什么稀奇事儿?我怎么没听说呢?”

那婆子小声问道:“听说今儿家里留下了一个戏子?姑娘该是知道的吧?”

菊香点头:“是啊,是云家班子的当红花旦豆蔻呢,听说这一位曾经跟康王爷家的世子顶过嘴,连王爷都没怪罪她。京城里各家公侯贵族府上,极为有脸的。”

那婆子又悄声笑道:“这个我也听说了。你说这世上的事情可真是说不清啊,看人家连康王家的世子都不给脸,今日却在我们家住了下来,可见是对我们家老爷有情。”

菊香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声问道:“大娘.你这话怎么说的?”

那婆子被菊香的大声吓了一跳,忙抬手捂住她的嘴巴,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可疑之人,方长出了一口气,放开手责怪道:“你这孩子,那么大声儿做什么?你听我细细的跟你说......”

柳雪涛一个人睡得很好,只是苦了书房里孤枕难眠的卢峻熙。

卢大人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榻上,左翻右翻都睡不着觉,最后把枕头当某人抱在怀里,手脚并用搂着它依然睡不着觉,最后不得不披衣起床,摘下墙上宝剑,出门去院子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剑,直到全身被汗水浸透,方唤人弄热水来,闷声吩咐说要沐浴。

书房里伺候的人嘴上虽然不敢议论什么,但一个个儿心里都嘀咕开了。尤其是家里之前那些跃跃欲试的自以为有些姿­色­的丫头们,心里暗暗地念了几声佛:莫不是老爷终于想要纳妾了吧?!

卢家府邸一时间就便有一股流言蜚语在暗暗地传播。

有人说,老爷终于对夫人不耐烦了,想要收房纳妾了。

有人说,老爷终究还是有一番男儿气概的,那日不惜得罪外边那些王公贵族们,拼着和夫人翻脸,依然把豆蔻姑娘给留在家里养伤。

有人说,夫人再强也终究是女人,那一日在竹舍那边撞破了老爷和那小戏子的好事儿,最终不得不开口把人家给留了下来。

有人说,纵然把那小戏子留下来,老爷依然不领情,从那以后都没进过夫人的卧房。

......

石砚和赵仁听见这样的谣言,三番五次的喝令众人不许胡说八道,谁再胡说便把谁给打出去,卖去做苦役。

然这种事情,越是打压便越是疯狂的传播。

没用五六天,更加不堪的流言便传到了香葛翠浓以及紫燕等几个人的耳朵里。香葛和翠浓二人不敢擅自做主,偷偷地去找紫燕商议,看该如何说才不会让夫人生气,免得她气坏了身子。

紫燕听了这话,当时就气得拍了桌子,问着翠浓和香葛:“你们俩说管家曾经喝止过他们?那就是说赵仁和石砚两个混蛋早就听见这话儿了?”

香葛吓得吐了吐舌头,心想这回石管家可惨了。

翠浓忙拉着紫燕劝道:“嫂子嫂子,你且消消气儿。这种事儿纵然石管家知道,也只能去喝止他们,或者捉两个罚一顿,打几板子而已。你还指望着让他一个大老爷们去跟夫人说这事儿啊?咱们还是赶快想想如何跟夫人说吧!”

香葛也劝:“就是啊。我们是真的为夫人和老爷担心。您说老爷也是的,这么多年来都对夫人始终如一,怎么见了一个唱戏的就把持不住了呢!居然为了一个戏子跟夫人赌气,都睡了五天书房了......”

“你说什么?!”紫燕是结过婚的人,自然明白男人五天不进自家女人的屋子睡觉代表了什么,一时间也有些傻了。一ρi股坐在厢房的炕上,喃喃的说道:“这是真的?你们......你们怎么不早说?”

香葛叹道:“我们也劝过夫人了,可夫人说了,谁也不许去书房,更不许传话过去。若是叫她知道了,要把我们打死呢。”

紫燕叹道:“纵然是打死,该传的话也要传啊!不然夫人和老爷何时才能和好?你们两个不懂事的死丫头!这几年越是大了越是不懂事了?!”

这里三人正着急的说着,便听见外边柳雪涛的声音,不满的问道:“人都哪儿去了?整天神出鬼没的不见人,你们一个个儿真是越发的没了规矩!”

紫燕和两个丫头立刻闭嘴,然后匆匆转身出来迎至厢房门口,对着一脸不高兴的柳雪涛俯身请安:“给夫人请安,奴婢该死......”

“行了行了。你们在这儿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柳雪涛进了厢房,看了看里面榻上午睡的泓宣,轻声叹道:“宣儿身上的衣裳是不是太厚了?这天儿越来越热,可别给捂出一身痱子来。”

这原本是极寻常的一句话,却在紫燕听来有说不出的落寞。于是她忙上前来扶着柳雪涛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回头看了两个丫头一眼,二人忙福了福身,悄然退下。

柳雪涛便看了一眼紫燕,淡淡的笑道:“把丫头们都打发出去,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紫燕苦咧咧的叹了口气,扶着柳雪涛的手臂慢慢的半跪在她身边,叹道:“我的主子,您怎么就是想不开呢?”

柳雪涛好笑的看着紫燕:“我怎么想不开了?你瞧你这副样子,叫石砚看见了又笑话你了啊。”

紫燕看着柳雪涛的笑脸,越看越像是强作欢颜,看得她心里发酸,眼圈儿都红了。又拉着柳雪涛的手臂,劝道:“夫人,奴婢去书房跟老爷说一说,您再跟老爷撒个娇,还是把老爷先哄高兴了再说吧,啊?”

柳雪涛故作生气的仰了仰脸,说道:“哼,谁要去哄他?他不来,我乐得清静呢。”

“主子!”紫燕一听这话,立刻双腿跪了下去,拉着柳雪涛的手臂求道:“好主子,奴才知道您的心气儿高,可咱们做女人的,又怎么跟男人赌气呢?再说了,这事儿不怪老爷,要怪就怪那个臭戏子!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不把夫人放在眼里,唱戏的女人,个个儿都是狐狸­精­。夫人就该拿出往日的威风来,把她打出去才是!怎么反倒在她面前软弱,在老爷面前刚硬?可不是自己先吃了亏?”

柳雪涛听了这话,顿时恍然:“哟,你不说我还忘了,后面的花院子里还住着这么一位呢,瞧我整日里忙碌,都把这事儿给忘了的一­干­二净了。走,你跟我一起去看看那个当红花旦,她在我们家住了这几日,身上的伤也不知养的怎么样了。”

紫燕一听这话,忙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柳雪涛往外走,一边又劝道:“对,反正老爷这会儿也不在家,咱们就去看看那狐狸­精­,若是伤养好了,叫她赶紧的滚蛋。”

柳雪涛心里好笑的要死,但为了演戏脸上却还是要做出另一种表情来,深深地叹了口气,拍了拍紫燕的手,说道:“罢了罢了,这话你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出去了可别乱说。”

“夫人......”紫燕无奈的看着柳雪涛,劝道:“您这贤良就不是这个时候用的......”

“胡说!”柳雪涛正­色­瞪了她一眼,严肃的说道:“我做事自有道理,哪里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的?”

紫燕只好垂首应道:“是,奴婢知错了。”心里却又把豆蔻骂了一万遍死狐狸­精­,这辈子不得好死,死后万世不得人身的恶毒话。

柳雪涛出了自己的屋子,恰好有赵仁家的带着两个女人进来回话,见柳雪涛带着人出门,忙福身请安,因问:“夫人这是要出门么?可要车马准备着?”

柳雪涛微笑摇头,紫燕在一旁跟赵仁家的使眼­色­,并故作平静的说道:“夫人要去看看那位大红人,叫什么豆蔻的花旦。看看她好了没有,若好了,就准备马车送人家家去。”

赵仁家的收到紫燕的眼­色­,忙应道:“那奴才叫人去预备马车?”

柳雪涛想了想,摆手说道:“罢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你还是叫人去请个大夫来吧。”

赵仁家的不敢多说什么话,只好答应着转头吩咐人。柳雪涛却已经带着紫燕和香葛翠浓等丫头们旖旎离去。赵仁家的见柳雪涛一行人走远了,便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知道那个小花旦耍了什么手段,不仅迷惑了老爷,还把夫人一并迷惑了。你们瞧瞧,夫人待她那叫一个好!”

旁边一个管事的女人叹道:“也难为夫人了。咱们做女人的,终究要强不起来的。”

“谁说不是呢!老爷也该体谅夫人的一片心才是。你看这天儿越发的热了,夫人怀着身子还去看那样一个戏子,这话儿说出去了,谁肯信呢。”

“就是,依我说,咱们应该给老爷透个信儿,没准儿老爷听见了,心里感念夫人贤德,他们二人就和好了呢。”

“恩,这倒是个主意,就你去吧,你女儿不是在书房里当值?”

“哟,这事儿若是将来夫人查对出来了,我们母女可是死罪。”

“去!这是好事儿,夫人如何会怪罪你?”

“恩,那我就去了!”

......

271

卢峻熙刚从外边回来,身上的朝服尚未来得及换,不知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阴­沉着脸老大不高兴的样子进了书房的门。书房里伺候的丫头们见老爷这副模样,一个个小心翼翼的上前来伺候。最近几天里,老爷这脸是一天比一天冷,这眼看着才过了春天,就像是又到了冬天似的。弄得这几个丫头心里整日的念叨着夫人和老爷赶快和好吧,再不和好这都要把人给冻死了。

小丫头春桃抱着卢峻熙的家常起坐穿的衣裳从外边进来,上前去福身说道:“老爷,奴婢服侍您更衣。”

卢峻熙嗯了一声,站在那里抬起双臂。立刻有另外一个小丫头上前来帮着春桃解开卢峻熙身上的朝服将外袍褪下,春桃便拿了那件浅金­色­暗绣竹叶松枝的袍子过来给卢峻熙穿上,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小声回道:“老爷,奴婢刚才从内宅走过,听见一个姐姐说夫人带着人去后花园子看那位豆蔻姑娘去了......”

“什么?”卢峻熙似是有些不相信的样子,顿了顿,抬手推开春桃,自己动手麻利的系好剩下的衣带,急匆匆的往外走去。

刚把官袍挂好的小丫头回头看见自家老爷匆匆忙忙的出去,奇怪的问道:“老爷刚回来,连口茶都不喝急着去哪儿了?”

春桃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唉,别问了,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

那小丫头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冷笑道:“姐姐又弄什么鬼?”

“谁弄鬼了?”春桃瞪了那小丫头一眼,转身出去。她听她娘的,告诉老爷说夫人去了后面花园子里找那个豆蔻,也不知道老爷如此匆忙的赶去是去见夫人还是去救那个豆蔻。都说老爷和夫人情深似海,二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水泼不进,刀Сhā不进的,如今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却说卢峻熙匆匆的进了后花园子,迎头便遇见赵仁家的从里面走出来,因冷着脸问:“你们夫人可是去了紫竹舍?”

赵仁家的见这位爷脸­色­越发的不好看,忙福身回道:“是。夫人是去看看豆蔻姑娘的伤好了没有,还特地叫奴才们请了大夫来给豆蔻姑娘看伤。”

卢峻熙又问:“请了哪个大夫?”

“回老爷,请了太医院的白老先生过来。”

卢峻熙这下肚子里的火气可大了。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埋怨道,雪涛啊雪涛,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把这么个人留在家里膈应着不说,还把白老先生请来给她看伤!就她那种人,也配让白老先生给她把脉?真是的!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又不知道要引来多少流言蜚语呢。这该死的戏子,坏了老子的一世英名!

赵仁家的看着卢峻熙的脸­色­­阴­沉的似乎要滴出水来,心里颇有些忐忑,心想自己还是别说话了,免得引火烧身。于是忙又俯身道:“老爷若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先告退了。”

卢峻熙一摆手,赵仁家的赶紧的撤了。

紫竹舍原是大片紫竹深处一重院落,一带青砖矮垣,黑漆小门,里面馆楼­精­巧,雕镂漆画。而院中山石点缀,石畔植极大两株老梅。屋子里,柳雪涛端坐在外间屋子里的玫瑰小椅子上,一边慢慢的品着新采摘的竹叶泡的茶,一边静等着白老先生给豆蔻诊脉。

按说豆蔻身上的伤不过是擦破点皮儿,哪里用得着请医延药的,还惊动了太医院的御医?不过,柳雪涛自有柳雪涛的打算,她就是要虚张声势,借此机会把这个别有用心的女人留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之内。

不然的话,她的心里总是不安稳——让江上风查了她那么久,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查出来,再说这个豆蔻和当年的那个丁香长得也太像了。虽然二人气质上大有不同,但这五官和脸蛋儿分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事儿柳雪涛越想越不放心,只好用这种办法了。

反客为主,以动制静。此为柳雪涛的主要攻略。

白苏叶老先生从里面诊完了脉出来对着柳雪涛一拱手,柳雪涛忙站起身来微笑着问道:“老先生,如何?”

白苏叶微笑着点点头,说了两个字:“无妨。”

柳雪涛见他言语之中大有玄机,便点头微笑道:“有劳白老先生了,老先生请前面用茶,开药方。”

“好。”白苏叶点点头,竟然没有说别的。

里面的豆蔻心里立刻不安起来。她自己的伤她有数,就这点擦破皮儿的伤根本无须请医延药,还说什么开药方子。这个柳雪涛到底玩的什么把戏?自己已经在这里住了五天了,只有一个丫头和两个婆子在身边,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屋门都不让出去,说什么豆蔻姑娘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她们主子要打死她们了。自己不过是个戏子而已,如何会让她如此相待?这分明是软禁么!只是自己身上带着的丸药不多了,再撑一两日尚可,若是久了,没有丸了自己犯了旧疾该怎么办呢?

不说豆蔻自己在里间屋子里惶恐不安,却说柳雪涛陪着白苏叶老御医从紫竹舍出来,竹声似海,风过滔然如波,柳雪涛问着白苏叶:“老先生,这位豆蔻姑娘的病是不是有什么蹊跷之处?”

白苏叶轻声一叹,说道:“的确。从脉象上看,她只不过是有些郁结于心,气血也有些虚弱,身上些许轻伤也没什么大碍,但细细看来,竟有蹊跷之处,倒仿佛是中毒。”

“中毒?”柳雪涛一下子愣住了,“她这个样子会是中了什么毒?”

“具体什么毒白某也说不清楚,似是常年服食寒郁之药,只不知是何种药物。只是此药甚为霸道,只怕毒­性­日久,便成依赖,难以拔除。”

柳雪涛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身后的紫燕,吩咐道:“去把服侍豆蔻姑娘的丫头叫来,我有话问她。”

紫燕心中很有些痛快,心想既然中了毒,感情让这妖­精­早些死了也就罢了。于是福身答应了一个是,便转身回去叫人。柳雪涛和白苏叶在紫竹丛外的一片梧桐树下寻了石凳相对而坐。不多时紫燕果然带了服侍豆蔻的那个小丫头过来。

柳雪涛问她:“你服侍豆蔻姑娘这几日,可曾见她用过什么丸药之类的东西?”

那小丫头忙回道:“有的。那日她似是有些喘息,奴婢正要问她是怎么了,她便从自己的荷包里取了一粒蚕豆大小的丸药,碧绿的颜­色­,闻着很是有一种奇怪的香味,她只用半盏白开水送了下去,不多会儿便没事儿了。奴婢问她怎么回事儿,她说是老毛病了,不碍事儿。”

白苏叶于杏林之学见识极为弘博,乃医学世家门第,此时听小丫头如此形容,不由道:“莫不是寒硃丸?”说完又沉思半晌,才道:“我从祖父的手札中曾见记载此药,道是用硃麝罂粟等数十味奇药合成,虽可暂舒心肺,实乃饮鸩止渴,且久服成瘾,祸及后代,唉,实实­阴­毒不可用。”

柳雪涛闻言心中一愣,暗想怎么说起来这么像毒瘾啊?

白苏叶见柳雪涛沉默不语,良久又叹了口气说道:“夫人不必介意,有道是再好的良药也是医得了病,医不好命。各人全凭个人的造化罢了。”

柳雪涛方回神微笑点头,说道:“有劳白老先生了。”

白苏叶起身告辞,由紫燕送了出去,柳雪涛又问了那小丫头两句话,便遣她回去好生伺候豆蔻,而她自己则扶着翠浓的手慢慢的起身,叹道:“我们回去吧。”

刚说着,便听见梧桐树后有人不悦的问了一声:“夫人要回哪里去?”

翠浓和香葛闻言心头暗喜,忙侧身行礼齐声道:“奴婢给老爷请安。”

柳雪涛则依然侧身对着梧桐树后转出来的卢峻熙,不言不语。

卢峻熙看着梧桐树­阴­下她站在那里亭亭玉立,豆绿­色­的暗绣妆化宫缎对襟褙子窄裉收腰,却越发显出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几日不见她神采奕然,只是脸上的表情平静如水,丝毫没有见着他的喜悦。于是卢峻熙也沉了脸,看了香葛和翠浓二人一眼,淡淡的吩咐了一声:“都下去吧。”

香葛和翠浓忙福身答应着,匆匆离开。把这一片碧绿的浓荫留给了她们家老爷夫人。

卢峻熙上前两步从身后搂住她,低头蹭着她鬓间的发髻,低声叹道:“你这女人没良心,怎么这许多天不见,都不给张笑脸?”

柳雪涛轻声叹道:“人家是为大人您的心上人担心呢!刚刚白老先生来诊脉,说那位倾国倾城的豆蔻姑娘中了一种慢­性­的毒药,卢大人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呢?”

“我管她去死!”卢峻熙低吼一声,掰过她的肩膀,再低头准确的咬住她的­唇­狠狠地嘬了一口,然后用舌尖抵开她的贝齿,一路攻城掠地,毫不留情。

几日不见,其实柳雪涛心里也想他想的紧,只是为了将来长久的安稳,她不得不忍得这一时的寂寞罢了。只是这一刻他的热情近似疯狂,她想躲也躲不开了。

送白苏叶出去的紫燕不多时回来,正一路走一路寻着柳雪涛,不料一转身看见前面一对相拥的男女正靠在一棵粗粗的梧桐树上亲热,害得她差点没喊出声来。赶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又往左右四处看了看,见四周静悄悄的并没一个人影儿,于是暗暗地出了一口气,悄声的笑了笑,别过羞得通红的脸,叹道:“哎哟,总算是好了......这一对主子,可真是磨死个人......”

这日晚上,卢峻熙果然就回内宅去睡了。夫妻恩爱虽然不比往日浓烈,但也算是斯抬斯敬的,不再冷战。

于是有婆子私下里议论起来:

“夫人到底是低了头,去后面园子里看了那个唱戏的一趟,又请了白老先生来给她诊脉,老爷才算是原谅了她......”

“要说呢,还是咱们女人命苦。像夫人这样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女人,难道老爷还不知足?”

“唉!男人嘛,图的不过是个新鲜。夫人再怎么说也比老爷大了三岁,已经生了两个少爷,如今又怀上了第三个,哪里比得上那个戏子新鲜娇­嫩­?”

“说的也是......唉!只是可怜了咱们夫人......”

“也罢了。老爷待夫人,这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你看那些当官的老爷们家里,哪个没有十来个姬妾?”

“所以说这男人薄幸寡恩呢......”

......

丫头婆子们之间的传言,豆蔻住在紫竹舍多少也能听到几句,虽然不多,但也能隐约听得出卢峻熙夫­妇­是为了自己而生了嫌隙。这已经是她拼着回去被那位主子狠狠地责罚一顿而得到的最好的回报了。只要能离间他们夫­妇­,让卢峻熙睁开眼晴好好地看看自己,她这些日子以来受的罪也便值了。

于是在第六日上,豆蔻便觉得自己没必要再沉默下去了,一早起来梳妆完毕,她便对服侍自巳的小丫头莲花说道:“我今儿身上都好了,想去给你们夫人道个谢,也该家去了。”

莲花却不冷不热的劝道:“姑娘,我们夫人今儿不在家呢。反正这里有吃有喝的,您索­性­再等一天吧。”

豆蔻一听这话,心思越发的活了,于是问道:“不在家?去了哪里啊?”

莲花淡淡的说道:“据说是去了安庆王府上给老王妃请安去了,谁知道呢——咱们做奴才的可不好打听主子的去处。不然回来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豆蔻听了这话心里暗笑,你们还不敢打听主子的去处?你们把你们主子都议论的底朝天了!

莲花见豆蔻不说话只是微微的笑,便问:“姑娘没别的吩咐了吧?”

豆蔻便收了微笑,问道:“怎么,你有事?”

莲花笑道:“姑娘若没什么吩咐,奴婢去做针线活儿了。”

豆蔻便问:“你做的什么针线活,这么赶时间?晚上我都见你在灯下绣到很晚,能不能拿来给我看看?”

莲花无奈,便去拿了自己绣的活计来给豆蔻看,豆蔻看时,却是雪白的绫子上绣的一对五彩鸳鸯,正俯在莲花下狎昵戏水。

不得不说莲花丫头人长得很是一般,女红却十分的­精­致,这鸳鸯戏水绣的惟妙惟肖,仿佛真的一样。豆蔻看见后触动心思,不由得感慨一叹。

莲花因问:“姑娘,你叹什么?”

豆蔻悠悠的说道:“我为我自己而叹。”

“姑娘如今都大红大紫了,整个京城达官贵人家谁不知道姑娘的大名?据说连康王爷都对姑娘另眼相看,为了姑娘责罚了世子。如今在我们家里,我们夫人对姑娘也这般好,姑娘还有什么好叹的?”

豆蔻苦涩一笑,说道:“你虽然是个丫头,将来却也能够寻一个如意郎君,如这鸳鸯一样斯抬斯敬恩恩嗳嗳的过一辈子。而我......终究不过是人家的玩物儿罢了,风光一两年,最终也不过是残花败柳,无人问津。”

莲花奇怪的问道:“姑娘既然如此明白,那为何不趁着现在花开正好,赶紧的找个可以依靠一辈子的人?”

豆蔻还要再说,却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憋闷,不由得抬手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衫,大口的喘着气。

莲花吓了一跳,忙问:“姑娘你怎么了?”

豆蔻的脸却已经憋得惨白,嘴­唇­也变成了紫­色­,她一手使劲的攥着自己的衣襟,另一只手指着那边衣架上的一件褙子,喘息着说道:“我......我......帮我......拿药来......”

莲花见刚才还好好地,不过片刻的功夫这位豆蔻姑娘就成了这样,一时间吓得没了主张,倒像是没听见豆蔻说的什么似的,忙起身连声大喊:“来人!来人......快来人啊......”

外边的两个婆子忙跑进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莲花便拉着其中一个婆子说道:“快去叫人,姑娘忽然就这样了......快去叫人......”

那婆子慌忙答应着跑出去,另一个则上前来扶住豆蔻,跟莲花说:“倒水来,快给姑娘喝口水!”

豆蔻心里越发的着急,一把抓住那婆子的手说道:“药......在我衣服里......快给我......拿来......”

那婆子偏生跟个聋子一样,只是连声说道:“姑娘别着急,大夫一会儿就来......我们夫人吩咐了,叫我们好生照顾你呢。”

豆蔻恨不得掐死这个婆子,她根本不听自己的吩咐,只是一味的胡说八道,又是喝水,又是请大夫的,还使劲的拉着自己不让动弹,这分明是要害死人了!

出去叫人的那婆子腿脚倒是麻利的很,不多时便把柳雪涛夫­妇­都给叫来了。豆蔻一看这番境况,心里有些惶恐,不是说他们都出去了么?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一下子都到齐了?顿时,她便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落网的鱼,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脱被捕捉的命运。

柳雪涛和卢峻熙一起进来,身后还跟着曾经给豆蔻诊过脉的老御医白苏叶。

三人进门后,柳雪涛看着已经喘息的很是困难的豆蔻,皱了皱眉头,对身后的白苏叶说道:“老先生,你看她这个样子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白苏叶上前来一把扣住豆蔻的手腕,想要给她诊脉。豆蔻却一甩手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并吃力的说道:“药......给我药......在我的......衣服内兜里......给我......拿来!”

白苏叶叹了口气,说道:“你吃的那不是治病的药,让老夫给你诊诊脉,另开一副良药给你。”

豆蔻还要再说,无奈另一只手也被婆子摁住,她心中着急只觉得胸口里闷得要死,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息,是以拼了­性­命似的说道:“给我......药......”

柳雪涛已经叫小丫头莲花儿去她的衣裳里找出了那一粒丸药,果然如丫头说的那般,通体碧绿,蚕豆大小,有一股异香在。白苏叶忙回头制止:“那里面有麝香,夫人千万别动!”

此言一出,卢峻熙立刻抬手把柳雪涛推到门外,说道:“你且在外边等,不要进来!”说完关上了房门转身进来,接过莲花手里的药丸,冷冷的看着豆蔻,说道:“今日我给你一次机会,若你实话实说,我便放你一条生路。若你继续执迷不悟,替坏人密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豆蔻抬头,惊恐而绝望的看着卢峻熙。原本——她以为他对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点喜爱的,这一点喜爱纵然不是他和他夫人那样的荣辱与共相濡以沫的大爱,但总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印象的。可如今她看着这个男人冰冷决绝的眼神,心里暗暗地长叹,原来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或者说是低估了这个男人的冷­性­。

卢峻熙却没工夫去探究她去想什么,只是捏着那粒药丸,在她的面前轻轻地一晃,冷声问道:“说,你在进云家班子之前,叫什么名字?”

“没......没有什么名字......”豆蔻咬着牙,如一条搁浅的鱼一样,大口的喘息着。

“不说?”卢峻熙冷冷一笑,往后退了两步,手指轻轻用力,那颗丸药便被捏的渐渐扁下去,眼看着就要四分五裂了,卢峻熙又问:“你几时进得云家班子,在那之前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若再不说,我可就要把这颗药丸碾碎了......而且,你既然在我家里住了这几日,我总有办法把你困在这里不许你出去,你信不信?”

信,她对这个男人的绝情早就略知一二,况且那个女人诡计多端她也早就领教过。恨只恨自己太天真,自以为天下的男人都逃不过自己的一双媚眼,自以为骄傲如他也终须会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奴家......不知卢大人......在......说些......什么!”豆蔻咬着牙,那些话好像是一字一字的往外挤出来一样,带着无尽的决绝和倔强。

卢峻熙手指用力,果断的把那一枚药丸捏得粉碎,然后抬手一扬,便把那些碧绿的粉末散在空中。

“你......”豆蔻的心一下子沉入海底,“你......好狠......”

“我给过你机会。你自己不要。”卢峻熙冷笑一声,看了白苏叶一眼,然后拍了拍手,把手指上最后一点粉末也拍­干­净,然后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豆蔻终于被那种噬心蚀骨的痛苦折磨的丧失了最后一丝理智,她无力再挣扎,只是悲哀的看着卢峻熙的背影,喘着气喊着:“等等......”

卢峻熙回过头来,看着歇斯底里的她,说道:“说实话,我会让白老先生把你身上的毒彻底的解了。从此后你不用每天再吃这种寒硃丸,慢慢的毒杀自己的生命。”

“我......我......”豆蔻的眼晴里终于流下了眼泪,她红着眼看着卢峻熙,悲怆的反问:“你......不是已经认出......我了么?做什么还问......”

卢峻熙终于回过身来,皱着眉头冷冷的盯着瘫软在床上的这个女人,半晌方叹道:“我是认出你来了。可是你自己否认了。你说你不是,那我只好当不认识你。”

豆蔻却连声说道:“是我......是我......是......”

卢峻熙闻言,原本紧皱的剑眉微微松开来,却依然冷冽的问道:“既然是你,那么你为何会进了云家班子?是谁让你中了这种毒瘾?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你最好如实招来,否则......”

豆蔻连连哀求:“我说......我说......只要你问,我便都说了......”

卢峻熙了然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转身坐在椅子上,十分客气的对白苏叶说道:“有劳白老先生,先给她施针压制住毒瘾,让她把话说完。”

白苏叶点点头,转身从随身背着的药箱里取出银针,隔着衣衫便在豆蔻的两只胳膊及肩膀后背上扎下了十几根银针。出手之迅速动作之麻利,犹如武功高手出招一般,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豆蔻果然渐渐地安静下来,呼吸顺畅了,脸­色­也好了一些,不再是那种可怕的紫涨­色­,嘴­唇­也渐渐地褪去了那层雪青。

院子里,木窗如洗,满院翠­色­苍冷,绿荫浓郁,微风吹拂,竹吟如雨。柳雪涛站在那里听见里面渐渐地安静下来,不由得也长长的出了口气,唤过丫头搬来一张太师椅,她缓缓地坐在那里,又接过一杯香茶,准备隔窗聆听里面那位豆蔻姑娘的血泪史。

而与此同时,云家班子的老板却正经受着另一种酷刑。

湿冷­阴­暗的屋子里,杂七杂八放着一些刑具,这像是一间地牢,又像是大户人家的地窖。云老扳被绑缚了双手蒙住了双眼推了进来后,只觉得­阴­森森的气息里带着血腥的味道,不由得身上一颤,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主子饶命......此事绝非奴才擅做主张,实在是豆蔻那丫头她......她自作主张,惊动了卢大人夫­妇­,才被留下看病养伤的......”

黑暗中,一个暴躁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带着冰冷的杀气:“哼!自作主张?她不过一个小戏子,怎么能自作主张?再说,我原本是把她交给了你。管不好她,你就该死!”

“主子饶命啊——”云老扳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咚咚的磕头,只求能逃过此劫。

272

命运并不会因为你的求饶而去改变什么。

相反,不管是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后,强者为王都是不变的生存法则。

云家戏班子的老板跪地求饶也没为他换来更好的结果,三天之后,他的尸体被人从护城河里捞起来的时候,全身浮肿溃烂,若不是凭着衣物和脖子上带着的一个玉质观音护身符,他的家人都无法辨别他的身份。

这个时候,豆蔻身为云家班子里当红花旦和当朝的户部尚书卢峻熙之间,传出了一些暖昧的话题。

有人说,卢大人和豆蔻姑娘一见倾心,再见倾情,不顾雪涛夫人的劝阻,硬是把这个小花旦留在府中数日,日日与她寻欢作乐,雪涛夫人一连几日都见不到卢大人的影子,最后还是夫人先低了头,专程去豆蔻姑娘的房里去探望于她,卢大人才和她重归就好。

这些传言流到柳裴元的耳朵里,他着实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担忧了一回,当时就叫人去卢家把柳雪涛接回来,父女俩在书房里深谈了一次。不过幸好柳雪涛早就做了好跟父亲解释的准备,并没有让他太过担心。饶是这样,柳明澈还是在她从父亲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拉着她去了自己的房里。

柳雪涛看着哥哥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好笑。

柳明澈皱着眉头看她,叹道:“你还笑得出来?那些传言该不会是空|­茓­来风吧?满京城都传遍了,连你二嫂子都为你担心,说你这样的­性­子,如何受得了这样的事情。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柳雪涛看了看柳明澈的屋子里,别的小丫头一个也没有,只有碧莲端着四­色­的茶点从外边进来,见了柳雪涛先福身问安,然后把东西摆在桌子上。柳雪涛接过茶来,微笑不语,只低着头吹着茶。

柳明澈看她这样,便吩咐碧莲:“去门外守着,任何人不许靠近。”

碧莲应了一声退下去,柳明澈把柳雪涛往一边挤了挤,挨着她坐在榻上,悄声问道:“跟哥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柳雪涛轻笑道:“哥哥,你可知道那个豆蔻是谁?”

柳明澈皱眉,不解的问道:“不过是个唱戏的,难道还有什么高深莫测的身份不成?”

柳雪涛摇摇头,把声音压得极低,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记得前年九霄阁的案子么?”

柳明澈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拉着柳雪涛的手低声问道:“她是九霄阁里逃出去的?”

柳雪涛轻叹:“也算是吧。哥哥应该知道皇上有个青楼女子为知己,那女子是九霄阁的蔓云。当初我因为爹爹和大哥跟庞家的小畜生打架时,皇上当时就在九霄阁的楼上会他的红颜知己。”

柳明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是有这么回事儿。”

柳雪涛继续说道:“那个蔓云姑娘有个妹妹,闺名叫丁香。因为看上了峻熙,所以煞费心机的跑去了绍云县,原想着趁着我们回去祭祖的时候找机会接近我们,不想我们行­色­匆匆根本没给她留机会。后来这个女子勾搭上了王承睿又回到京城,借着王承睿和峻熙的关系在我们家住了一个晚上,却被我硬生生的赶了出去......”柳雪涛便把丁香和自己及卢峻熙的过往种种,详细的跟柳明澈说了一遍。

说完后,她又叹道:“本来我以为皇后Сhā手之后,她们姐妹从此便会在京城消失。却想不到有人比皇后及王丞相还会挖人,居然能从山西把这个丫头片子弄回来,还让她种了一种毒瘾,控制着她。把她弄成京城第一花旦,为的是有朝一日能把她送到皇上身边......”

柳明澈顿时惨白了脸,连声叹息:“此人是谁,居然做如此深的埋伏。难道是要造反?”

柳雪涛轻声说道:“说出来哥哥绝不会相信。若不是在那种情况下逼得豆蔻说出来的,我都不相信。”

柳明澈沉思片刻,方疑惑的问道:“康王?”

柳雪涛摇摇头,神秘却苦涩的笑了笑。

“不是他?”柳明澈越发的惊讶。

柳雪涛的声音几不可闻,说道:“我也以为会是他......只是......他又如何能知道丁香?皇上和青楼女子要好这种事情,能是谁都可以知道的么?这事儿卢峻熙和我知道,再就是皇后娘娘知道。别的人只是风闻而已,到底也没真正的见过蔓云姐妹。”

“是她?”柳明澈惊讶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这怎么可能呢,她先把人家的姐姐给除了,然后再把妹妹驱逐出京,过两年再弄回来,调教成戏子再送到皇上身边去?如此煞费心机,难道只是要为二皇子谋皇位?

柳雪涛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这种时候,无须再多说,沉默就是肯定。

柳明澈也不再说什么,兄妹二人沉默着并肩坐在榻上,各自想着心事。屋子里安静的可怕,似乎可以听见靠山几上的博山釉彩香炉里的苏合香燃烧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柳雪涛觉得坐得腰都酸了,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哥哥,你觉得这官场有意思么?”

柳明澈笑了笑,说道:“虽然说高处不胜寒,但总好过在低处被许许多多的人践踏更好些。人活在世上,要么如履薄冰,为极少数人出生入死,要么坦然安心,被许许多多的人驱使。相比起来,我更喜欢前者的生活。虽然惊险,但也不失­精­彩。人活一世总不能无声无息的离开。”

柳雪涛笑了。这才是敢作敢当,敢爱敢恨的柳明澈。她就是喜欢这样的二哥,也愿意为了他去谋划一切。

于是她抬起手臂攀上柳明澈的肩膀,微笑着说道:“二哥,你居然跟我想到一处去了。峻熙也是这样的想法,看来我们要在这一场博弈中好好地思量一下了。”

柳明澈点点头,一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眸子定定的看着柳雪涛,半晌方问:“我们要站在哪一方?”

柳雪涛长出了一口气,说道:“皇上虽然有些不足之处,但也还算圣明之君。况且他正值春秋鼎盛,皇子们一个个儿都还不成熟。此时我们自然是站在皇上这一边。皇后和王丞相再一手遮天,也总大不过皇上去。”

柳明澈叹道:“可他们这一招‘借刀杀人’很是狠毒啊。这个豆蔻,若是真的到了皇上身边,纵然被皇上发现她的不轨,也不会怀疑她是皇后的人。毕竟当初蔓云的死是王丞相动的手脚。这种深仇大恨不是说抹掉就可以抹掉的。”

柳雪涛轻笑:“可是如今豆蔻自作主张坏了他们的计划,所以云家班子的老板忽然跳河身亡,豆蔻如今虽然回戏班子里去了,也还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风波。我想着,他们的矛头也该换方向了。”

柳明澈为难的说道:“难道他们会猜到什么?可如今我们还不是皇后的对手,王丞相在朝中经营了几十年,岂是我们这些年轻人可比?她若是把矛头对准了我们,我们又该如何是好呢。”

柳雪涛倒是满不在乎的说道:“我们怕什么,我们这些人里面没有皇上的宠妃,更没有哪个皇子和我们有血缘关系。再说,豆蔻在我们家里住了这几天,最后还是好好地给送回去了。就算云老板死了,可戏班子还在。顶多他们也就怀疑一下而已,而豆蔻——就算她不想活了,也不会再把跟我们透漏消息的事情说出去。毕竟皇后那些人才是杀害她姐姐的直接凶手。而且我想,皇后对我们首先还是拉拢的。倒不如我们来个将计就计。”

柳明澈的目光骤然一紧,盯着柳雪涛看了片刻,终究不放心的说道:“我们将计就计,可谁能保证皇上会相信我们呢?”

柳雪涛笃定的笑道:“哥哥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让皇上相信我们是站在他的身边的。只是这将计就计的开始,要哥哥先向皇后伸出橄榄枝......”说着,她又凑上去在柳明澈的耳边悄声说了些话。

柳明澈连连点头,最后沉声说道:“好,你放心吧。”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宛如又回到了儿时的调皮。

柳明澈抬起手指在妹妹的额头上弹了一记,爱怜的笑骂:“你个促狭鬼,怎么就那么相信卢峻熙那小子就不会对那个女人动心思?”

柳雪涛抬手捂着额头瞪眼:“我都陪着他走过那么长的一段路了,若他的那颗心还能装得下别的女人,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去呢我。”

“这么说,是你很有本事咯?”

“这还用说?也不看看你妹妹我是谁......”

刚说完这话,便听见外边碧莲说话的声音:“奴婢给夫人请安。”

柳雪涛听了这话,心想怎么这时候慕雅兰却来了?之前杨氏就很计较自己跟二哥走得近,若让慕雅兰知道自己在跟二哥说话还叫碧莲在外边把风,又不知回头闹出什么事儿来。情急之下她抬手狠狠地在自己的腿上掐了一把,一时痛的呲牙咧嘴,便借着这股疼劲儿呜呜的哭了起来。

柳明澈一惊,瞬问便明白了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是什么意思,于是忙劝道:“哭什么哭?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你遇到峻熙这样的,算是好的了!”

外边慕雅兰刚要问碧莲怎么坐在门口,里面是谁在说话,却听见有人嘤嘤的哭起来,又有柳明澈的声音。心中顿时明白了三四分,于是轻叹了口气悄声问碧莲:“我们姑­奶­­奶­来了?”

碧莲听见里面的动静,很是难过的点点头,也小声说道:“刚从老爷子屋里出来,便被二爷叫过来了。”

慕雅兰拍拍碧莲的肩膀,说道:“你去小厨房看看,叫他们做些­精­致的饭菜,留姑­奶­­奶­用了饭再走。我进去劝劝她。”

碧莲心知此时里面的兄妹俩已经听见自己刚才那句话,此时再也不好多说,于是忙福身答应着离去。

慕雅兰一直很喜欢和柳雪涛在一起,总觉得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没有什么忧愁烦恼的事情。她这样的人,说话办事都让人觉得可亲。此时听说卢峻熙迷上了那个唱杨贵妃的戏子,心里也替她感到难过,于是她走到门前,轻声咳嗽了两声方推门进去。

却见柳雪涛正坐在榻上手里拿着帕子捂着脸呜呜的哭着,柳明澈则在地上转来转去,十分着急。见她进来,柳明澈叹道:“你来了,快来帮我劝劝雪涛,她在这儿哭的我心烦,真想去把卢峻熙那小子叫来狠狠地揍一顿!”

慕雅兰无奈的‘嗨’了一声,嗔怪着柳明澈:“这是当兄长的说的话么?妹妹生气,你这做哥哥的呀该劝劝。怎么竟说去打人?人家卢大人那样的文弱书生,如何禁得起侯爷的拳头?若是打坏了他回头还是我们姑­奶­­奶­心疼。”说着,慕雅兰走到柳雪涛近前,挨着她坐下去,劝道:“好妹妹,别哭了。妹妹向来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那女人也不过是个戏子而已,也值得你这样?看叫丫头婆子们听见了笑话。快擦擦眼泪,别哭了。”

柳雪涛原本也不是真哭,腿上的疼劲儿过去,她也没有眼泪了。正好趁着慕氏劝自己的时候,擦了擦眼泪甩了帕子,生气的哼了一声说道:“就因为她是个戏子,才叫人生气呢!天底下的好姑娘多了去了,当初皇上只给他个二房都不要,如今却为了一个戏子跟我闹。他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行了行了,我的姑­奶­­奶­......就那么丁点儿大的事儿,你看你还哭起来没完了?再哭着眼晴肿了可就不好看了。”慕氏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拍着柳雪涛的后背连声哄劝。此时她才发现原来这个人人都夸奖的强势女子巾帼英雄其实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小女人,丈夫有这样的事情,她也会哭也会闹也会骂人。如此,慕氏倒觉得柳雪涛更加可亲可近了。毕竟跟个圣女似的高高在上,总是叫人觉得生疏的。

柳明澈一跺脚,说道:“行了妹妹,你今晚别走了,住在这里。我这就去找卢峻熙聊聊。”说着,他便转身往外走。

慕雅兰吓了一跳,忙跟出去几步在他背后喊道:“侯爷,你可别冲动!好好地跟卢大人说!”

柳雪涛忙又拿起帕子捂住了嘴巴,把爆到嘴边的笑给硬生生的捂了回去。

柳明澈这回倒真的是去找卢峻熙了,俩人也拉扯着找了一家酒馆儿要了一间僻静的雅间,关起门来聊了一个晚上。不过他们俩聊得不是有关卢峻熙移情别恋的问题,而是有关朝中某种势力暗中涌动,身在朝中为官的他们两个该如何在这风起云涌之时洞悉先机,提前站好队列的问题。

聊完了之后,卢峻熙跟着柳明澈来到柳府,先去见了柳裴元,跟柳裴元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又去哄着柳雪涛开了心,夫妻俩一同告别了柳裴元父子,上了自家的大马车回家去了。

至此,户部尚书卢大人为了一个戏子和夫人闹翻了脸的事情已经圆满的画上了一个句号。市井流言关于这个故事的最终结局当然是卢大人幡然悔悟,明白了野花再香也没有家花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家和才能万事兴,朝三暮四败家门......

而另一个流言蜚语的主角京城第一花旦豆蔻此时的日子却并不好过。

那日她受毒瘾的折磨再加上卢峻熙的糖衣炮弹答应为自己解除毒瘾,一生安然无事的情况下,终究还是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秘密都说了出来。当时在场的人除了卢峻熙之外,还有白苏叶和卢家的两个婆子。

当然,还有窗户外边坐着晒太阳的柳雪涛。

之后,卢峻熙让白苏叶给她配了两副汤药叫人拿去给她煎好喝下去,又命赵仁安排人把这两个婆子送回绍云县交给林谦之看管,此事知道的便只有他们夫­妇­和白苏叶了。

白苏叶祖籍绍云县,乃太医院数一数二的御医,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再说,他已经给豆蔻诊脉施针开了汤药,自然就和卢峻熙拴到了一条绳上。

汤药之后,白苏叶又翻阅医书典籍,另外替豆蔻配置一种抒解这种寒硃丸的丸药,虽然丸药比较麻烦,需要一些时日,但豆蔻却也从这件事上看到了卢峻熙的诚意。

从卢家回到戏班子之后,豆蔻很是自然而然的‘病倒了’。也正好迎合了外边的谣言,说卢大人和夫人和好如初,戏子豆蔻耍尽心机攀附卢尚书不成,被送回了原处。

初夏的夜风带着一种令人烦燥的熏蒸之气,说热不是太热,但却闷闷的叫人浑身不舒服。

云老扳投河自尽,让云家戏班子的几十口子人一下子慌了手脚,大家惶恐不安又气愤不已,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更有人把这件事情赖到几日不回的豆蔻头上,说是她得罪了人,人家才把头儿给逼得投了护城河。

正在戏园子里扭着腰肢练功的豆蔻被突然出现的两个黑衣人打断,倒也算从容的一下一下收回甩出去的水袖,平静的说道:“这就走么?”

黑衣人冷声说道:“主人要见你,你还敢耽搁么?”

豆蔻面不改­色­,依然平静的说道:“那就走吧。”

一个黑衣人右手一抖拿出一条黑­色­的斗篷劈头盖脸的把她裹住,一丝缝隙也不留,然后用一只手臂把她夹在腋下,和另一个人一起消失在夜­色­里。

尚书府,晚饭时分。柳雪涛斜斜的靠在紫檀木隔扇窗前的矮榻上,身后靠着两三只湘­色­绣榴开百子的大引枕,身上是一袭浅樱­色­的春衫,因为怀孕的缘故,所以新作的衣衫都十分的宽松,穿在她身上略显虚大,领口绣着小朵小朵浅绯的花瓣,堆堆簇簇­精­绣繁巧,仿佛呵口气,便会是落英缤纷,繁乱如雨零落衣裙。柳雪涛依旧清丽的容颜略有些憔悴,眼皮儿也有些微微的浮肿,神­色­慵懒,像是没睡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紫燕端着一碗调了蜂蜜的酸梅汤走到近前,低声回道:“夫人,酸梅汤来了。”

“唔......江上风还没来么?”柳雪涛有了几分­精­神,身子坐直了些接过那碗酸梅汤。

“来了,在外边候着呢,夫人这就见他?”

“叫他进来。”柳雪涛喝了一口酸梅汤,又皱眉:“你怎么加了这许多蜂蜜?我不要这么甜的。”

紫燕劝道:“夫人午饭没怎么用,这会子若用那酸酸的东西,怕是胃里受不了。还是等饭后再用吧?”

柳雪涛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你如今管的越来越多了。算了,叫人进来吧。”

紫燕福了福身,端着剩下的半盏酸梅汤出去,并带走了所有的丫头婆子,叫了江上风进来回话。

请安毕,江上风回道:“回夫人,那戏子昨夜被带出了戏园子。”

“去了哪里?”

“奴才无能,跟着那两个人在上京城内转了大半圈儿,许是他们发现了奴才,所以在朝阳胡同附近他们忽然二人分开朝着两个方向走,奴才不慎跟丢了。”

“果然谨慎的很。”柳雪涛的眉头又微微皱起,问道:“那豆蔻可回来了?”

“回来了,不过像是受了一番酷刑,回来的时候是昏迷的,奴才蹲守在那戏班子里,他们五更天不到便嚷嚷着寻大夫去了。”

柳雪涛心里又暗暗地着急,这女人会不会又把这边给出卖了呢?

江上风见柳雪涛沉默不语,因问:“夫人若不放心,奴才再去打探打探?”

柳雪涛摆摆手,说道:“罢了,不过是个戏子而已,不要管她了。这几日你要盯紧了胭脂铺子那边,若有什么动静,要立刻来报。”

江上风忙应道:“是,奴才去了。”

柳雪涛点点头,又靠在枕头上陷入了沉思。

卢峻熙从外边进来的时候,便看见这样一幅美人沉思图,暮­色­沉沉,屋子里没有点灯,他看不清楚她是睡着了还是醒着,于是他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她的近前,然后弯着腰轻轻地凑过去,把脸慢慢的凑近了细看时,却见她明眸流转,嗔怪的瞪他:“做什么鬼鬼祟祟的,吓我一跳!”

“唔......夫人!”卢峻熙长呼一口气把手中的外袍扔到一旁,抬腿上榻靠过去搂住她的腰身,先在她的脸上蹭了蹭,又一躬身子把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微笑着问道:“女儿今天乖不乖?”

“不乖。”柳雪涛抬手推他:“中午吃了饭都吐了,下午刚睡着她又踹我......想吃酸梅汤呢,紫燕又给调上了许多蜂蜜,甜兮兮的不好吃。”

“那个不能吃多了。现在还不是很热,吃多了伤脾胃。唉!夫人啊,你为什么又是想吃酸的?”卢峻熙有些挫败的直起身子,靠在引枕上反手把她搂在怀里,不满的嘟囔:“莫不是你又要给为夫生个儿子不成?”

柳雪涛也炸毛,谁说不是呢?她也想要个女儿啊,儿子有什么好,长大了娶了媳­妇­忘了娘。可生男生女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吧?虽然这肚子是自己的,可那什么却是他的......于是她生气的哼了一声,推开他坐直了身子,点着他的鼻子问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知道不?你种的玉米难道还想收高粱?”

“好好好......”卢峻熙见着女人炸毛,忙欠起身来顺着她的毛摸,“怪我怪我都怪我......夫人别生气了,这次若还是儿子,那咱们就争取下回嘛。反正你我都还年轻,咱们还有的是时间生女儿呢,是不是?急什么呀,儿子更好,若再生个儿子,咱们家就有三个儿子了!我羡慕死他们,哼——将来这三兄弟长大了,老大当官儿,老二经商,老三么......就专程陪在我们夫­妇­跟前承欢膝下,然后替两个哥哥管教子侄,如何?”

“去去去!美得你......”柳雪涛被卢峻熙那句‘有的是时间生女儿’给弄得心里老大不爽,差点就开口质问他:你当老娘是生孩子的机器啊?

“夫人啊......”卢峻熙又把她拉到怀里,手脚并用霸占住她,叹息着:“你还有多久才生啊?”

柳雪涛看他一脸郁闷的模样,心情大好,抬手揉搓着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笑嘻嘻的安慰道:“还有五个月呢,这事儿急也急不来的,当爹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再说了,我很辛苦的——你看这孩子越来越大了,我现在走路的时候,腰都挺不起来了......”

“还有五个月啊?”卢峻熙掰着指头算算这日子,一张脸扭成了苦瓜状,“这还不到一半儿啊?不行,为夫受不了了。反正五个月孩子也安全了,不行今晚我们再......嗯?”

“怎么,受不了了啊?要不,看家里的哪个丫头顺眼,收了房吧?”

“柳、雪、涛——”卢峻熙咬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叫她,“你真是皮痒了?”说着,他一双魔爪已经扯开她的衣衫,探进了柔滑的茧绸中衣里面去。

273

天气渐热,转眼已经是初夏。京城安静的如一潭死水,康王在家养伤,多方势力皆按兵不动。柳雪涛也跟着闲了起来。这几日除了送泓宁进宫给二皇子做伴读之外,便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可做。她闲着没事儿依然是去安庆王府找洛紫堇闲聊,或者大家一起去静雅阁打发时间。

这些日子若说京城有什么动静大点的新鲜事儿,那就是素来以菜品昂贵出名的静雅阁新推出了一道秘制的糕点:槐花糕。

本朝素来视槐花为有毒的花,从没有人会想着去吃它,之前灾荒之年倒是有人为了充饥吃过槐花,但后来腹胀腹泻,全身浮肿,为此丧命的也有,所以京城内鲜有人家种槐树。倒是城西郊外有大片大片的槐树,想必是农户们作为一种木材用树被种植在城郊城外的农庄子上的,四月末时大片的槐树开满了槐花,远远望去犹如香雪纷纷。

洛紫堇偶然一次出城看见了槐花,便想起穿越前曾经看过一篇言情小说,里面提到槐花糕,回来便试着做。她先是命人去城外采摘了几篮子槐花,试验了五六遍最后才做成了满意的糕点,然后拿给柳雪涛吃,柳雪涛一见非常喜欢,便趁着槐花盛开时,命人去城外采了十几篓子槐花来,叫洛紫堇蒸槐花糕。说是要在静雅阁开始推行出去。

洛紫堇没办法,为了不浪费这十几篓子槐花,她只得先命人挑选可用的花,用自制的锅灶蒸馏出槐花香露来,装瓶,放在冰里备用。

恰好那天来了一桌客人是从川蜀一带来的,许是来京城走访亲戚套关系的,听闻静雅阁的饭菜特别,便不惜重金来订了一桌宴席,宴请的也不知是哪部的贵人。丫头们给他们推荐了槐花糕,那些人吃过之后赞不绝口。其中一位极通文墨的书生还为槐花糕提了一首诗:

残春昼渐长,微雨蕉叶­嫩­。

槐绿茂如云,花洁胜雪梅。

素手采玉蕊,蒸露留香醇。

­精­心烘酥饼,寸香挽寸心。

柳雪涛听了之后很是喜欢,便命人去跟那文人说,要花重金买他这首诗,叫人写了装裱起来,挂在静雅阁的这间雅间里。那江南书生听了之后,淡然一笑。要了笔墨纸张,一挥而就,竟是一手龙飞凤舞的好字。他也不要银子,竟扬长而去。

柳雪涛果然把这张字装裱了叫人挂在雅间里,后来有人来用餐,她只管叫人把槐花糕当做小点心上去,等人家吃着好吃问起来时,便把这首诗词拿出来,编了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说给人家听。一来二去的,这槐花糕便成了静雅阁的一道招牌糕点。

只是卢峻熙听说此事后专程来看过那首诗,很是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说了一句:“这样的诗一时要一百首也有,何必当做宝贝似的挂在这里?”

柳雪涛知道他是心中泛酸,所以也没怎么理他。只是晚上回去好好地哄他了一回也就罢了。

这日,在静雅阁订了宴席的依然是礼部侍郎的大公子郑少琮,他乃是这里的常客,跟丫头们也熟了,因此问着丫头们:“你们这槐花糕是怎么做的?怎么只有槐花的香味,却不见一点槐花在里面?”

那小丫头羞涩一笑,说道:“奴婢只负责端茶递水,从不进厨房,所以奴婢并不知道,请郑大公子恕罪。”

旁边的一个幕僚笑道:“那你就去问问呗,问来了,大公子自然重重有赏。”

那小丫头一福身,微笑道:“大人恕罪,奴婢问也问不来。不然哪里还是秘制的?”

众人轰然而笑。郑少琮却叹道:“我来你们这儿没有上百回也有几十回了。总不至于连这么点面子都没有吧?我就是纳闷儿而已,又不会真的回去自己做。再说,就凭着这么一道秘制的糕点,我也开不了你们这样的私房菜馆儿啊。麻烦你去帮我问问,要多少银子尽着你们老板开口。”

小丫头为难的看着在座的众人,终于经不住郑大公子的再三要求,转身去厨房了。

柳雪涛听了小丫头的话,忍不住笑道:“这个郑少琮,整天没事儿就想着多糟蹋点银子。敢情他们家的银子花着不心疼似的。”

洛紫堇笑了笑说道:“他未必就回去真的照着做,不过是要出去显摆显摆罢了。就说给他去也无妨。”

柳雪涛笑道:“就算说给他,也要找个嘴巴伶俐的人去。”

洛紫堇点头,叫过李氏的随身丫头青杏,跟她说了一番,叫她去说给郑少琮。

青杏的确是个嘴巴伶俐的,到了前面雅间里对着在座的众人福了一福,微笑着说道:“回各位爷,我们家的主子叫奴婢来跟各位爷说一说这槐花糕的秘制方法。爷请听好了,我们这槐花糕是我们捡着槐花中半开极­嫩­者,有一些儿黑点黄斑的都不要,一朵朵拣得­干­净了,方入甄蒸之,滴取其露,用­干­净雪绡纱滤过,澄成槐露,并不掺半滴水,只用这槐露调了槐花蜜再和了­鸡­蛋面糊,放入各­色­花样的小模子里,然后再放到烤箱里面烤熟,出炉时再撒上些许槐花蕊,再装入这翡翠荷叶盘子里方可呈上来给各位爷享用了。”

众人听了,皆咂嘴叹道:“这得多少槐花才能蒸的一两二两的槐花露来?居然用那个和面,真是难为你们了,若这样算,这糕点倒是不算贵,光拿采摘的槐花及功夫,也值了这些银子了。”

“说的是说的是,恐怕咱们上京城的槐花都弄来,也做不了这么几块糕点。”

“呵呵,来,还有两块,咱们把它分了吧......”

“来来来,分了分了,别浪费。”

......

柳雪涛原本也没把郑少琮这次光顾静雅阁的事情放在心上,谁知这位郑大公子临走的时候却拿了一封书信交给丫头,悄声说道:“此乃波霍国新任国王遣来的使臣带来的一封书信,叫本公子千万要交给你们这里的厨娘——啊,就是之前一次本公子带着波霍王子来的时候,为王子抚琴一曲的那位女子。”

丫头忙将书信收了,福身谢过郑少琮,待这一行人离去方拿着书信匆匆进去找柳雪涛。

柳雪涛见了书信一愣,不由得笑道:“这茬儿我都忘了。亏了这位王子还记得我。”

洛紫堇嗤笑道:“还王子呢,这会儿都成了国王了吧?你也真是够可以的了,好好地弹什么琴?弹出感情来了吧?这漂洋过海送来的情书,还指不定看得懂看不懂呢。”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