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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独一无二陛下,卖萌请自重 > 57

57

齐悦点了点头,站起身,跟着零离开了。

一路上零一直很安静,齐悦也没有开口。

她的房间跟船长室靠的不远,之前似乎是个藏酒间,东西虽然搬出去了,却还是留下了醉人的醇香。

齐悦沉默着收拾屋子,零在门边站着看。

其实屋子里的墙壁、地板和床都有自动清理功能,根本就没什么好收拾的。齐悦拍打着根本没有褶皱的被褥时,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她只是需要找点事做。

“为什么哭?”冰雪般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来,齐悦愣了一下,忙低头去擦,才发现自己一滴泪也没有流。

她略有些疑惑的望着零。

“萨迦和你是什么关系?”

齐悦顿了顿,才回答:“……夫妻。”

“你之前为了他在哭?”

齐悦没有回答。

“你很喜欢他?”

“……很喜欢。”齐悦说,“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更喜欢。”

零沉默了片刻,面孔上浮现出茫然和疑惑来,“那么为什么要离开?他做错了事,让你讨厌了吗?”

“……是我做错了事。”齐悦说,“已经没有勇气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他在一起了。”

因为是她和普兰托人一起,害死了那个孩子。

只要想到她毫无负担的和萨迦恋爱的时候那个孩子在遭遇着什么,愧疚和懊悔就会像套在心口上的绳索一般不断收紧,让她透不过气来。

为什么她甚至能体会到一个劫匪的渴望和追求,却一直都没有发现怀中的孩子早已不是她发誓要保护的那个?

——其实也许不是没有发现,而是逃避现实不去怀疑。因为那个时候她像溺水的人攀住浮木一样,必须要有一个支点——哪怕它是假的。

……

她已经受到了惩罚。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反问道:“你叫做零?”

零顿了顿,“他们这么叫。”

“那么,你的真名叫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齐悦,问道:“你想叫我什么?”

那目光对于一个陌生人而已过于专注和柔软,齐悦便避开了,答道:“……不是我想叫什么就——”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零说,“但是看到你的时候,觉得很怀念,很……喜欢,好像已经喜欢了一辈子那么久。这种感觉一开始让我觉得慌乱,不过我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人应该对自己诚实。所以你想叫我什么,那就是我的名字。”

齐悦试图纠正两个人的关系,“这是错觉。”她信誓旦旦的下定结论,“我们以前可能认识,所以你才会有这种错觉。”

“我们,以前认识?”零终于给出了正常的反应。

齐悦松了口气,“在你失去记忆之前……我们可能是朋友。”

“你知道我从哪里来?”

“嗯,我们两个也许都是地球人。”齐悦说。

零认真的考虑了一会儿,“地球也跟梵特尼一样,是个多智慧种族的星球吗?”

齐悦感觉他的措辞稍微有些微妙,却还是说:“呃……确实有不同的民族和人种。黑种人,黄种人,白种人……”

她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因为她终于从零漆黑的瞳子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一只长着四条触手的大章鱼。

她忘了为了不让人认出来,她打开过手环上的屈光拟形器了。很显然,地球人的视觉不足以发现屈光拟形上微妙的光线扭曲,进而在脑海中反推出拟形体本来的样子。

她手忙脚乱的试图重新让那个时灵时不灵的手环打开­操­作光屏。失败之后,只好把手环摘掉,丢到床上。

“嗯……这是我本来的样子。”齐悦有些底气不足的解释道,“现,现在你相信了吧。”

喂喂,对方可是个能对跟他长得完全不像的四爪章鱼都产生“喜欢”的感觉的人,真的没问题吗!

“嗯。”零的目光温柔带笑,他说,“我一直都相信你。那么,在地球上的时候,我叫什么?”

齐悦­精­神仄仄的,却还是答道:“孟翔。”

“孟翔。”零跟着她念道,但是他的目光里却并没有找回过往的惊喜,反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他问道:“在地球上的时候,你跟孟翔是恋人吗?”

“不是。”齐悦认真的告诉他,“我们是邻居、同学,很好的朋友,但不是恋人。你很喜欢飞船,梦想着有一天能够成为一艘飞船的船长,去更遥远的宇宙里航行、探险。你也一直很优秀,很执着,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了那艘飞船上的大副。可是……三年前,那艘飞船遭遇了小行星乱流……他们说你死了。”

死在宇宙里的人往往连灰烬都不会留下,所以齐悦并没有真的见到孟翔的遗体。

“当然,你也可能不是孟翔。”她轻声补充道,毕竟飞船失事的地方离这里有160亿光年那么远。她认真的思索着,而后终于想起了什么,“孟翔的肩膀后面有一块痣……他打完篮球经常会脱掉上衣,所以我见过。”

不知是不是错觉,零的眼睛忽然变得很潋滟,仿佛蒙上一层水汽。那种青涩的忐忑令齐悦一瞬间有些晃神。

“我身上也许没有。”他说,“如果没有,是不是就不能从朋友做起?我可以去做一颗。我有一段时间昏迷不醒,很多医生都诊治过。那种先天­性­黑素细胞可能会被判断为病变细胞,随手点去。我身上也许本来是有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齐悦并没有多想。她像任何一个合格的小白圣母女主一样,急人所急的安慰道:“不要紧,就算你不是孟翔也不要紧。你愿意跟我做朋友,我很开心。”

……她没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背离了“证实这个人是不是孟翔”的初衷。

齐悦的肚子适时的叫起来。

零仿佛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急于展示自己一般,说道:“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零飞快的起身进了隔壁的单间,一通乱七八糟的响声之后,他端进来一盘子花式、颜­色­各异的蛋糕。然后动作流畅冷峻的铺桌布,摆刀叉,配酒杯,点蜡烛……

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透着专注,映着烛火,光芒柔和,很是赏心悦目。但是——

“喂喂,只是一盘子甜点而已,你要搞哪样!”齐悦听到更外面的休息室里,安瑞斯暴躁的吐槽。

零面无表情的起身关门,回头继续。

齐悦哭笑不得,上前捏起一块蛋糕,塞进嘴里,抿掉手指上沾的果酱,“很美味,谢谢。你要不要也来一块?”

……零还在倒红酒。

大概是烛火的关系,他的面孔似乎染上了可疑的红晕。他垂下睫毛遮住了目光,“好的……”他微微探出头。这个答案和动作如此的熟悉,齐悦下意识便拿勺子喂了他一口,喂完了才觉出违和来,一时愣在了当场。

“谢谢。”他却恍若未觉,从齐悦手里接过叉子,匆忙说着,“我去给你换一只。”

齐悦目光追着他的背影,看到他打开厨房的门,露出了里面台风过境一般的惨状。当看到他随手把勺子丢进洗碗机里时,齐悦终于从失神里清醒过来。

喂喂,这是别人家的厨房哎,你这么破坏真的没问题吗!

她赶紧上前帮忙。因为零完全表现出一个笨手笨脚的男人该有的碍事来,她只好在他试图帮倒忙时抢上去,“别动那个,放着我来!”

拥有传统饮食文明的民族往往都相信,只有传统的烹饪方法才能做出地道的民族美食来,所以吃货民族的厨房大都布置得很复古。那些把食材放进去,按个按钮就能做出成品的现代厨具他们肯定也用,但这种“降低品位”的东西他们一般都不会放在厨房。

而传统厨具通常都是很难清洁的。

所以零用五分钟荼毒的厨房,齐悦用了半个小时才打扫出来。

她现在开始怀念方便的家政机器人了。

不过,无论见识过多少次,她还是觉得这种将厨房变成垃圾场,却能把饭做得光鲜亮丽的技术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喂喂,难道你就不觉得虾壳酱汁牡蛎芹菜叶不明黑­色­焦块ABCD等等这些东西,出现在一个只做出水果慕斯的厨房里很令人不安吗!

“对不起……”零感到很沮丧,任何一个跑到女孩子跟前耍帅运球,结果一脚把球踢飞掉,而球不偏不倚正砸到女孩子脸上去的男孩子,都会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就像六岁的时候,孟翔第一次遇见齐悦。

齐悦终于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笑容。她说:“没关系。”

她是个宅女没错,但她是个生存能力很强的宅女。手工全能,家政也做得还行,本质上很擅长照料人,是个宿舍长类型的女孩子。

体能上她很弱没错,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被放在弱者的位置上,当一个玩偶或者花瓶。

所以,这样就很好。这样的相处刚刚好。。

chapter 50

齐悦终于收拾完了自己的小房间。

外面似乎有通讯请求等着安瑞斯去处理,齐悦去道谢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休息室里。只在桌子上留了张小纸条,用通用语写着:“行李米兰之前帮你带上来了,一会儿我找人给你送去,先让零带着你四处转转吧。另:暂时别解除屈光拟形。”

齐悦决心一定要学好通用语。

“写的什么?”零在后面问。

齐悦把纸条递给他,零摇了摇头,“你读给我听。”

齐悦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从见面之后,零跟她说的一直都是汉语,好像也没有听到他跟别人说过话……难道他不懂通用语?也或者,他只能听懂一些简单句子,却不会说写读?

她心里对零升起一种怜惜来。如果全世界都说着跟你不同的语言,该有多孤单无助。

她忙把纸条上的话翻译给他听。

零点了点头,“我去帮你取行李。”

“不用了,安瑞斯说会送。”

零目光有意无意的飘到她的肩膀上,随即红着脸移开,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会露得比较多……”说着已经打开隔壁船长室的门,一面找一面轻声道,“船上种族很多,会有人忍不住想咬。”

齐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还是解释道:“呃……我没有带可以换的衣服。”

她终于感觉出了米兰说过的什么也不带的“不便”,但是她并没有过于后悔。

零手里却已经提了行李箱和包裹,“这些是你的?”

包裹确实是她的,而行李箱正是米兰提在手上的那个。

她先是想,啊,米兰先生把他的行李箱落下了。而后忽然明白了什么,心里便有些酸酸的。她点了点头。上前把行李箱子接过来,然后用指环轻轻在识别锁上扫了一下。

完全没有让她意外,锁应声打开。

然后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箱子弹开时,里面黏黏的响了一阵子,不明物体抬起它的大脑袋,露给齐悦一朵娇艳的花朵,然后血盆大口偷偷从后面露出条缝,用力的弯成微笑的模样。

是那朵食人花。

齐悦先是吓了一条,然后小心的伸出手去,摸了摸它带着细绒毛的花瓣脑袋。

食人花扭着纤弱的花茎,黏答答的把大大的脑袋蹭到她胸口上。

齐悦忽然有些想哭,她伸手将它抱在怀里。

零则面无表情的俯身,拾起它花茎上挂着的卡片。上面用汉语写着,“谢谢你的手信。把普兰托(你可以叫它兰兰)带在身边,常想想陛下。”然后是丽齐的普兰托语签名。

喂喂,你送食人花给一个F级以下,确定是为了提醒她常常想想皇帝陛下而不是为了制造事故除掉她?

当然,齐悦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宠物有多么危险。

食人花MM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发抖,更加用力的往齐悦胸口上蹭。如果齐悦不是个贫|­乳­,没有相应的觉悟,简直要怀疑兰兰是个WSN在占她的便宜。

她轻轻摸着它头顶的花瓣,试图安抚。零则在一旁很认真的问:“是你养的储备粮吗?”

“?!”喂喂,不要面带正直严肃的表情说这么恐怖无情的话啊!

齐悦赶紧把兰兰抱紧了,“才,才不是。是宠物,它叫……”然后她也看到了卡片上的内容,“叫普兰托,小名兰兰,是有名字的,怎么可能是储备粮?”

兰兰又抖得开始掉叶子,这回轮到它用力的试图挣脱齐悦的怀抱了。

“取了名字就不忍心吃掉了,”零面带正直疑惑的表情,“还是不要取了。”

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人说话啊?

“都说了是宠物,不是储备粮啦!”

“真的不考虑一下?”零眼睛里都出现长着蝙蝠翅膀的恶魔符号了,脑门上却偏偏还写着:我是为你好,“这东西低卡路里,据说还有美容护肤瘦身丰胸的功效,烧一烧很好吃。”

齐悦都要跟兰兰一齐飙泪了,“真的不用考虑!”

兰兰终于挣脱了齐悦的怀抱,施展­肉­腿狂奔的技巧,躲到角落里缩着去了。

零这才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好吧……反正这东西晒晒太阳就能活,不太用人照顾,也不会不知节制的乱蹭人,还能帮着洗洗盘子刷刷碗什么的。就先养养看吧。”

腹黑/恶魔,零他绝对是个大腹黑/恶魔——齐悦和兰兰在心里血泪鉴定。

箱子里当然不是只盛着一只食人花。还有护腕护膝,一条项链,一整打的换洗内衣­内­裤,两件贴身穿的控温服和两套普通衣服。

护腕护膝和项链单独装在一起,上面用额外的标签贴着说明书。说明书下附字条:

“对不起,皇帝陛下说,之前给你定制的项圈你似乎不喜欢,我原本以为那种朋克风是你们那里的潮流。我额外从伊尔曼星定制了新的调节器,就算你依旧不喜欢,也还是带上吧。宇宙实在很危险,你不能什么准备也不做就闯进去。

我为我对你造成的伤害道歉。球球的事我一直很愧疚,但是我依旧想要说,最终那个结果,普兰托确实尽力了。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实情,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请你为了皇帝陛下,好好的活下去。丽齐留。”

齐悦默默的把纸条读完,重新把箱子锁上。

“我回房去换一身衣服。”她说,“然后我们在飞船里走走吧。”

零没有再试图逗笑她,只是点了点头。

却又在她离开前叫住她,说:“回普兰托很方便,如果你想回去——”

齐悦打断了他:“……我知道的,谢谢你。”

但是她现在还不可能回去,在回地球安葬好球球之前,她没有资格回去。

“如果你不想回去,”零顿了顿,轻声说,“就忘了他吧。你还有机会,可以重新开始。”

齐悦微笑着摇了摇头,“已经不可能了。”

在这个广袤的宇宙里,专情并不是普拉托人才有的权利。齐悦从来没有敷衍过皇帝陛下,他同样是她此生独一无二的爱人,没有谁可以替代。

何况丽齐把兰兰都送来了。就算她想发扬地球人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不良传统,有兰兰随时提醒着她的曾经沧海,只怕也很难有人能在她眼中脱颖而出了。

不过,有所谓忠贞不渝,就有所谓“名花各有主,我来松松土”。凡事不能说绝了,只要是篇言情小说,就总会有人百折不挠的给有情人松土挖墙脚的。

何况命运一向恶趣味,最爱碾压着狗血逆民意而行。

通讯光屏打开时,安瑞斯面上有一瞬间的动摇。

“格兰迪?”

“夫人。”格兰迪在另一侧向安瑞斯点头行礼,“很久不见,您一切可好?”

“还不错。”安瑞斯笑道,“有近二十年了吧,你一点都没有变。”

“您比过去更加年轻美丽了。”格兰迪依旧用着他惯有的平缓、绅士的语调赞美道。

“寒暄的时候不必这么真诚,”安瑞斯笑道,“知道你为什么招惹这么多小姑娘?直接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她停了停,微微的仰起头,湖绿­色­的眼睛一瞬间幽暗如深潭,“或者我应该先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们一直都知道您的下落,是莱维怕打扰了夫人的生活,所以这些年疏于问候。请夫人原谅。”

安瑞斯用手指卷着垂到胸前的金发,不置可否。

“不过夫人不必担心,我今天找到您,并不是为了莱维的事。”镜头切换,希尔斯平静的睡颜出现在安瑞斯的面前,她的身形一瞬间僵住,眼睛里水样的光芒轻轻的颤动起来。

“我想请夫人帮我照顾一下希尔斯。他这次伤的有些重,恐怕要很久才能恢复。”

“……为什么找我?”安瑞斯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依旧用毫不在意的语气问道。

格兰迪温柔的眼睛里透出一些调侃来,他说:“当然,我是基于以下的考虑:首先,希尔斯这次违背长老们的警告,破坏了艾尼米和普兰托之间的盟约。如果带他回艾尼米,恐怕他还要再受一次处罚。其次,您知道他做事的风格,崇拜他的人可以为他去死,恨他的人也不惜和他同归于尽,在这个关头,我实在不放心把这副模样的他随便丢到哪里去养伤。最后……”他略停了停,目光真诚的望着安瑞斯,“夫人,他毕竟是您的儿子。”

安瑞斯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很需要您,夫人,”格兰迪说,“您也许不知道,他自己大概也没有发现,这些年来他一直渴望母亲的关怀。他一直在追逐力量,但其实那只是因为他心里不安,因为当年他没您留住您……就算是艾尼米人,也是有母亲的,所以——”

安瑞斯抬手止住了格兰迪的话,“不用跟我打感情牌,格兰迪,你是个好孩子,但感情从你们嘴里说出来,根本就就是个笑话……不过,我答应了。把希尔斯送到亚特兰帝吧,我很快就会回去。”

“好的,72小时之内,我会把他送到海神号了。”格兰迪彬彬有礼的说,“谢谢您。”

“喂,我说送去亚特兰帝!”

然而通讯屏已经自作主张的关闭了。

——这就是艾尼米的风格,虽然是他们提出请求,但做出决定的权利永远不在你的手上。

就算是对女人温柔得无懈可击的格兰迪,也一贯是强盗作风。

安瑞斯头痛的揉了揉额头。

她看过电视直播,当然知道抢亲的人是谁,更知道搭乘她飞船的人又是什么身份。

“丽齐会杀了我的。”她苦笑道,然后她目光再次沉寂下来。

她拿起桌上摆放的相片,轻轻戳了戳照片上某个人的脸蛋。时值伊尔曼的初春,天光晴明,杂花生树,照片上三个搭着肩膀大笑的人也正当年少,意气风发。

世事变迁,生死相隔。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

无数往事都在岁月里变得模糊,可是另外一些看似琐碎的记忆,却日复一日的清晰起来。

安瑞斯知道。有一些人,有一些情,是一辈子也摆脱不掉的。

“……各凭本事吧。”她喃喃自语。

齐悦参观的行程正到导航室,进去的时候,安瑞斯正把照片倒扣起来。尽管只是瞄了一眼,齐悦还是认出了上面三个人,是年轻时的丽齐、安瑞斯和一个普兰托男人。她略觉得那个男人有些熟悉,把她认识的普兰托人回想了一遍后,终于对上了号——那个人长得跟米兰很像,恐怕就是米兰的父亲。

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如果没有这样的渊源,丽齐和米兰也不会让她搭乘这艘飞船。

毕竟离开的时候,她的身份还很敏感。

“打扰了。”她和安瑞斯打招呼。

为了不让她看上去很好咬的脖子真的勾动什么人的食欲,齐悦穿得很保守,白衬衣长筒裤,长头发扎成马尾,看上去很有青春活力。

安瑞斯却疑惑的望着她,“你是?”她看了看一旁的零,有些难以置信,“齐悦?”

齐悦这才想起来,体能调节器上附带着的屈光拟形形态她改不掉,正想解释,安瑞斯已经上手,“你是普兰托人?”

她毫无顾忌,上手就捏齐悦的头发。然后在零面无表情的抬手时,果断放开。

“什么啊,明明用了屈光拟形……不过还真是完美的拟形,居然能骗过我的眼睛。”安瑞斯由衷赞叹道,“丽齐这个家伙,有这么好的东西也不告诉我。”

喂喂,你眼睛里写着满满的都是“据为己有”,告诉你的话绝对就拿不回来了吧!

安瑞斯又在齐悦身上研究了一会儿,翻开她的衣袖,看到丽齐送的护腕后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是体能调控器附带的功能,应该至少有四个吧。这样贴着皮肤佩戴,就能完美修正光线偏差,消除体味,伊尔曼人的技术真是令人赞叹……说不定能骗过去。”

“骗过什么去?”

安瑞斯头上呆毛动了动,“我们可能会迎来一个危险的客人。”

“……客人?”

明明说着危险,但齐悦分明能够感觉到安瑞斯眼底深埋的温柔,连声音里都有种暖暖的幸福。

“晚上我再跟你细说。”她随即又烦恼的揉了揉额头。

此刻希尔斯还不知道自己会撞上什么样的大运。

身体机能正在全力修复,所有能量都供给相关的组织细胞,他现在连保持清醒都很困难。

尽管如此,在生物钟的调控下,他还是在午饭时间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到格兰迪正在一旁读报。格兰迪依旧是一贯的看似温和实则漠然的表情,知道他醒了,银­色­的眉毛也还是像是画上去的一般,动也不动。

“萨迦退位了。”他说。

“嗯。”希尔斯无聊的应了一声。跟齐悦一样,“皇帝”、“退位”这种词汇压根触动不到他。但齐悦是对这两个词本身无感,而希尔斯则单纯是出于蔑视。

作为已知宇宙最强大的战士——好吧,现在也许得加一个“前”了,虽然萨迦确实是占了主场优势才赢了他,但是输了就是输了——权势、财富对希尔斯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点缀,当然,跟粪土还是有区别的,不过区别也不大就是了。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希尔斯懒散的皱了皱眉毛,“意味着我再惹他,那帮老家伙也不会再说三道四了?”

格兰迪终于有了点温和的面瘫之外的表情,他认真的警告道:“别给我添麻烦。只要那棵树在,退不退位对萨迦来说根本没区别。关于他的事,普兰托绝对不可能对外妥协。”

“那你告诉我做什么?”

绝对讨打的语气,但格兰迪居然没有生气,“我只是想提醒你,只要不跟萨迦起正面冲突,现在你可以招惹他老婆了。所以,别这么有气无力的。”

希尔斯对此却显然兴致寥寥,“……你还真是卑鄙。”

格兰迪面无表情,­精­神冲击波连发。

希尔斯吐了一小口血,“喂,你就不怕我伤好了报复回去?”

“前提是我让你养好伤。”格兰迪站起身,“你也该明白这个道理了,没有谁是没受过挫折的。适当的蛰伏对你有好处。”

希尔斯只是笑了笑,“嗯。”

“在感情上也是一样的。”格兰迪说,“艾尼米星没有女人,我们本能里只有猎捕。无论靠力量还是­精­神­干­涉,只要能把人抢回来就可以了——一直以来,我们信奉的都是这种准则。所以我们一代代看着我们的妻子疯掉,或者活着痛恨我们,或者死于分娩。只有莱维,他放安瑞斯夫人离开了。”

希尔斯面­色­沉寂,眸光瞬间漆黑,“如果你现在不闭嘴,以后会后悔的。”

格兰迪无动于衷,反而用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孔,回了他一个自己并不擅长的微笑,“作为年轻族人的偶像,你得给他们开个好头——同时也为了你以后恋爱顺利,希尔斯,去夫人那里接受爱情教育吧。”

强盗格兰迪并没有意识到,“抢别人老婆”跟“开个好头”之间根本就是截然相反的价值观。

“滚。”

“别这么冲动。”因为一直以来无论打架还是斗嘴都是希尔斯占上风,看到他此刻的模样,格兰迪忽然觉得就这么放过他太可惜了。于是他又坐下来,用他对付长老们条分缕析的口才,继续蹂躏希尔斯的耐心,“我记得你说过,会娶一个和你势均力敌的女人。如果真的和你势均力敌,那么你就没办法单凭力量和­精­神­干­涉留住她。让她爱上你有什么坏处?”

“不好意思。”希尔斯漆黑的眼睛望向格兰迪,“她和你家琪琪一样弱。话说回来,你当初费尽心思勾引那条人鱼,结果怎么样来着?”

四周的仪器瞬间爆表,坚硬的地板像是被重锤砸过一般凹陷下去。格兰迪银­色­的头发在气流里扬起来,低垂的睫毛下眸光瞬间漆黑如夜。

船上待命的执政官亲兵A:“喂喂,这么打下去真的不要紧吗?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希尔斯会死掉吧。”

打酱油的亲兵B:“他们都打了二十多年,该死掉的早死翘翘了。我比较担心……飞船撑得住吧?”

……但愿能撑得住吧。

chapter 51

安瑞斯在这一天稍晚些时候,把希尔斯要来的消息告诉了齐悦。

令她安心的同时又微妙的有些不甘心的是,齐悦对此根本没有特别的反应。比起希尔斯本身,她更关心的是,“原来希尔斯先生就是你的儿子……太好了,这样你不是就可以很快见到他了吗?”

“嗯?呃……是。”安瑞斯稍微有些心不在焉。

“你看上去好像没那么高兴?”

确实……安瑞斯想。

“是因为希尔斯先生受了伤,所以你很心疼?”

“稍微有点……”心疼当然会。不过安瑞斯实在太清楚艾尼米人逆天的自愈能力了。何况希尔斯做了和他父亲一样的事,而这恰恰是她一辈子都不能原谅的伤痛。她心疼他求而不得,却认为他是咎由自取。

齐悦看她的表情就明白自己猜错了

“我知道了,”她又想了想,笑道,“你是近乡情怯。越是要见到一直思念的人,心里就越是紧张。因为害怕对方的反应,所以没有勇气面对?”

……喂喂,你才多大啊,不要毫无顾虑的揭大人的伤疤好不好!

安瑞斯叹了口气,她点了点头。

齐悦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安瑞斯不知不觉就把陈年往事说了出来:“他七岁的时候,我离开了他的父亲。那个时候他一个人追到飞船上,打伤了船长、大副和领航员,威胁我留下来。可是……我没有好好的跟他说道理,反而和他动手。”

七岁的时候只会各种抱大腿哭的齐悦再一次感慨,果真不是一个次元的生物啊。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安瑞斯,便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安瑞斯对她笑了笑。

“艾尼米人确实很残暴,可是其实他们小的时候和其他种族的孩子一样。一样爱撒娇,一样会找各种借口粘着父母。一样做一点事就会回头闪着眼睛看你,得到了表扬就会飘飘然,然后没头没脑的做更多……那个时候,其他的孩子都嘲笑他妈宝。但其实他们都很羡慕,因为普兰托人大都没有母亲。所以希尔斯一直都很得意,直到我抛弃了他。”

“……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一定能明白你的心情,”齐悦说,“思念都是相互的。这些年里,希尔斯一定也从来没有忘记你。说不定他现在也在想,怎么办,就要见到妈妈了,她会不会嫌弃我没小时候可爱了……”

希尔斯远远的打了个喷嚏。

安瑞斯笑起来,“都说了,他从小就不可爱。”

“嗯……希尔斯先生长得很英俊,人也很温柔——他曾经救过我。他一定有一颗很柔软的心,所以你不用担心。何况你们是呣子啊,呣子之间什么都不需要说出口,见了面自然就都明白了。”

安瑞斯又稍微有些走神,“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在普兰托……我从很高的树根上掉下去,他跳下来接住了我——他是个好人。”

“也许他没那么好人。”明明是很浪漫的场景,你表情稍微梦幻些会怀孕啊!明明都救了你,不要开口就发卡啊!安瑞斯心情确实很微妙。

不过她自己是过来人,深知感情不能强求。萨迦在齐悦心里已经深深扎了根,就算希尔斯成功抢到了齐悦,也不会幸福。就像他的父亲,就像其他千千万万的艾尼米人。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零在另一侧轻声提醒道:“通用语时间到了。”

安瑞斯嘴角不由抽了抽,她在心里补充道:何况还不一定能抢得到。

“什么通用语时间?”她回过神,笑着问齐悦。

“我答应教零学通用语……不过我自己根本也是个半吊子。”齐悦不好意思的回答,“其实就是我们两个一起学通用语。”

“噢~~”安瑞斯拖了个长尾音,“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个教师?”

齐悦起身去给零开门,一面对安瑞斯笑道:“不用麻烦了,语法我已经都学过了。”

零进屋看到有客人,似乎感到很抱歉,问齐悦,“要不要我晚些时候再来?”

齐悦瞬间愧疚满棚。

安瑞斯知趣的起身,“不了,我们两个已经聊完了。”她上下打量了零一番,对比着自己的儿子,暗暗有些幸灾乐祸,“早日战胜自我,攻克难关。”

“借您吉言。”零表情温和的回答。

安瑞斯揉了揉齐悦的头发,“不要学到太晚,明天还要让你熟悉一下船上的工作。”

齐悦笑着点了点头。

齐悦就这样在“海神号”上定居下来。

她很快便发现这里跟她相似的人很多。安瑞斯似乎特别喜欢捡东西,迷路的、被驱逐的、种族灭亡的、掉队的……只要她遇到了,往往都会捡回来,细心的调养、耐心的教养。

用她自己的话说,喜欢看那些脏兮兮的可怜小东西重新焕发出光芒的模样。这能满足她那颗无处安放的慈母之心。

她当然不是为了自我满足,否则船上的气氛也不可能这么轻松自在。

齐悦很喜欢这里,虽然拟形形态换成普兰托人之后,不止一个人表示,还是先前的四脚章鱼模样比较可爱,因为­肉­­肉­软软,很好消化的样子……

不过这么说的家伙,在看到兰兰张着大嘴留着哈喇子蹦出来的时候,全部都拔腿狂奔了。

——就算是总爱缩到墙角装小­鸡­,抖得胡乱掉叶子的胆小兰兰,也可以这么生猛。脏兮兮的可怜小东西齐悦觉得自己也是可以焕发光芒的,如果她有的话……

不过无论如何,在安瑞斯和零的帮助下,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来到这片遥远的宇宙后第一份工作。

——心理咨询师。因为安瑞斯说,她很擅长倾听,跟她聊天的时候,就算她什么都不说,只是温柔的凝望着,都会让人心境平和下来。

所以确切的说,齐悦的工作就是在有人来访时,给对方倒一杯热饮,端上她亲手制作的小饼­干­、糕点,然后坐下来微笑着听对方说话。

根本就是陪聊啊摔!

齐悦怎么想都觉得,这似乎更加证明了自己的无能……不过安瑞斯说,这是一项了不起的天赋。经年在宇宙里航行的人,很容易迷失在这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再坚固可靠的宇航飞船也不能给人以陆地的安全感,哪怕一艘飞船上可以搭乘数千名乘客,人们在这种不安里也很难排遣焦虑和空虚。

再强大的人也需要心灵的安抚。

所以她的工作是很必要的。

是否必要齐悦并不清楚,但毫无疑问,这项工作很能满足人的八卦心,不会让人觉得无聊……

工作第一天,章鱼哥卡利安就来找齐悦告状,“不要再让你家兰兰留着口水盯着我女朋友了,她都快神经衰弱了,今天我喂她她最爱吃的白条鱼,她都没有反应!”

齐悦默默的想,也许你把白条鱼喂给兰兰吃,它就不盯着那只很肥的乌贼了……

“对不起,我这就把兰兰喂饱。”

“什么,难道连兰兰也想把我的女朋友当宵夜?你们太过分了!”章鱼哥泪奔而去。

章鱼弟齐纳也来找齐悦,“三天前我遇到了一个姑娘,她只有四条触手,这种特立独行的长相很吸引人……我在犹豫要不要表白。你知道,我哥哥是个秀逗,家仇只能靠我报。如果表白了,万一讨伐赤丸号的时候我死了,她岂不是要痛苦一辈子。可是如果不表白,我死了连孩子都没有,谁来报仇?”

喂喂,你想得太久远了吧。齐悦犹豫了一下,“也许你该先考虑下怎么活着?”

“你说的对……”章鱼弟激动万分,上前握住齐悦的双手,“不知为什么,看到你就仿佛看到了她——嗷!我的触手!”

兰兰从桌子底下跳出来,一口咬住章鱼弟的触手,对着他呲了呲牙齿。

怕感染狂草病菌的章鱼弟于是狂奔去找船医。

然后是面无表情的坐到齐悦对面的是零,他漆黑的眼睛仿佛流淌的夜空,默默注视着齐悦。

兰兰又要缩到墙角去,齐悦一把把它拖回来,按在膝盖上。

她稍微有些心虚,却还是微笑着:“呃……零,你怎么了?”

“我想学包扎,可是没有练习对象。”

“如果不嫌弃,请先在我身上练习吧。”终于有个正常人了,齐悦倍感欣慰。

“……好的。”零红着脸,移开了目光,“先是手……”

齐悦把手伸出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零的眉头跳了跳。他仔细的用消毒剂把齐悦手腕下□的皮肤全部擦过,有章鱼洗盘印的地方着重照顾。然后双手捧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啾。”他飞快的俯身亲了一口。

……

齐悦额角青筋乱跳。

“对不起,没想到这么顺利的完成了,忍不住就……你知道,艺术家也会忍不住亲吻他的作品。”零目光澄澈的解释道。

齐悦强忍着乱跳的青筋,微笑道:“没……没关系。下一步该怎么做?”

零面­色­泛红的垂下头,黑睫毛鸦羽一般覆盖,像个羞涩美貌的少年,他说:“这次我们练一下包扎胸口,我帮你把衣服掀上去。”

“砰!”齐悦终于爆发了。

喵的,居然敢带用这么纯情的方式实践这么龌龊的想法,再也不相信友情了!

零于是顶着一只熊猫眼摇摇晃晃的去写检讨了。

再下一个是满身白毛的大脚雪怪阿哞,“我想要来忏悔哞。我本来是个海盗,苏鲁船长被新船长袭击的时候,我落井下石了哞。昨天我听说赤丸号洗劫了斯诺克星,苏鲁船长趁机越狱了哞。他会不会来报复我?”

你都捡回来些什么人啊安瑞斯!

齐悦已经笑不出来了,“我想……他大概首先要应付通缉令。别担心,多做好事,多交朋友,苏鲁就不敢找你麻烦了。”

……

就在齐悦勤奋工作的同时,格兰迪再次发来通讯请求。

搭载着希尔斯的战斗艇已经来到附近空域,预计半个小时后追上海神号,请求对接。

安瑞斯平静的传送对接引导,然后坐立不安的等了十五分钟。再然后把技术指挥丢给大副,自己借口馋酒遁掉了。

众人集体腹诽:【你还能更没出息吗,老大……】

在对接倒计时5分钟的时候,安瑞斯敲开了齐悦的门。

齐悦正趁着空闲时间在烤糕点,满屋子都是混杂了松子酒香的甘甜味道。看到她进来,就知道她临阵脱逃了。于是笑道:“进来坐。”

“……”

休息室里依旧是原来的模样。仅仅因为多了一个带着碎花头巾,包着手套从烤炉里取铁箅子的小姑娘,就忽然有了一种温馨的居家气息。

在沙发上坐下之后,安瑞斯的心一点点就平静下来。

齐悦帮她倒好热茶,端上刚刚出炉的饼­干­。

安瑞斯因为紧张而有些手脚冰冷,她用茶杯一点点暖和着,有些疑惑的对齐悦笑道:“真是奇怪,我当年头都不回就将他丢掉了,现在想到自己能见他一面,就紧张成这个样子。”

齐悦笑着点了点头。

她想,等她回地球安葬好了球球,再回来寻找萨迦的时候,大概也是这种心情吧。

她望着窗外浩渺的宇宙。就算是整个星球,相对于这个宇宙而言,都不过是一粒无所依托的尘埃。随时可能湮灭不存。但是人的心却只要找对了相互陪伴的人,就能这么轻易的安稳下来,然后那个人便再也无可取代。

所以,迟早还是会忍不住找回来的吧。

安瑞斯一点点把茶喝完了,然后起身告辞。

齐悦把她送到门口,看到她出门便一路朝着升降梯飞奔而去,完全忘掉了什么仪态与矜持。不由微微的笑了起来。

一定要尽快找到回家的路,她轻轻的握了握胸前的玻璃瓶,暗暗的鼓励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呃,话说本文3月1号回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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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chapter 52

因为希尔斯的到来,齐悦这一天的工作提前结束了。

毕竟是全宇宙最强大的战士,代表着无敌与自由的希尔斯,就算是这个装满被社会抛弃的丧家犬的飞船上,也到处都有他的拥趸。

何况该大规模杀伤­性­人体武器,此刻正惨兮兮的睡在棺材一样的水晶治疗舱里,任人参观,说不定还可以趁乱摸他一把,而不必冒着生命危险。

这辈子绝对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于是路人们纷纷围观希尔斯去了。

齐悦收拾好东西,把特地给安瑞斯和希尔斯准备的小饼­干­包好了,放在桌子上,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虽然不知道希尔斯是为了破坏她和皇帝陛下的美满婚姻而负伤,却还记得她最后一次见希尔斯的情形。那种身不由己,仿佛被别人­操­控的印象尽管已经模糊,却并没有遗忘。

她很感谢希尔斯,但也确实对他有些小小的害怕。

何况希尔斯受了重伤,她直觉认为,一个强者一定不甘将自己的狼狈暴露在弱者面前。所以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凑热闹的好。

她洗了个澡,开始翻看安瑞斯借给她的宇宙全图。

这是一本介绍宇宙不同星系和星球物产、民俗的大百科全书。齐悦用了两次,觉得像是地球仪触屏版的麦歌地图。只要说出关键词就可以搜索到宇宙中相应的位置,用手拖拽缩放,分辨率能­精­确到米。

不过因为容量实在太大了,没有办法下载到她的手环上,所以就直接把书借来了。

地球的位置到现在也还没有确定。不过那只是因为齐悦宇宙地理学得太差,而相关资料又太少,没有办法确定齐悦脑海中的“地球”究竟在哪里罢了。

它很可能以另一个名字记载在这本书里,并且也许已经被外星人无数次光顾过了。

只要找到了它的位置,就能搜索到临近的航线。就算可能没有直通路线,应该也很容易找到一艘愿意稍微拐个弯的飞船。齐悦的回家大计也就可以顺利完成了。

方法很简单,但是工作量……

齐悦望着眼前关键词为“绕恒星第三行星有水和生命存在”的搜索项,默默的想,为什么地球人至今还没发现外星智慧生物?明明就密集得就像黄金周长城上的游客,随便朝那个方向丢砖都能砸中一群人。

喂喂,这要看你丢多大的砖好不好……

关于地球的关键词其实还有很多,“只有一颗卫星”“大气的主要成分为氮和氧”“形成时间46亿年左右”“赤道周长约4万公里”……齐悦一层一层的加限定词,但是过滤效果却并不好,她依旧得面对上亿颗星星。

诞育出碳基生命来的星球大都是相似的,用她说的那些关键词找地球,就跟用“黑眼睛黄皮肤”来找一个人似的,根本没有针对­性­。

但是齐悦电脑里根本没存地图,所以按图索骥也行不通。

她觉得自己也快要烦恼得掉头发了。

她翻地图翻得头昏脑胀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她揉了揉湿漉漉的头发,换好衣服,起床开门。

门外站的是零。

“你怎么没跟卡利安他们一起去看热闹?”齐悦稍微有些惊讶,却还是很高兴的让他进来。那种心情,简直就像奥运开幕那天,有人来陪着你挂点滴。

零面­色­平静:“跟你一起学通用语比较开心。”

齐悦觉得很感动。她端出饼­干­来,又回身给零倒茶。

虽然是独立的单间,但屋子很小,除了床便只有一张桌子,根本什么都藏不住。零一眼就看到了床上那本书。

“这是什么?”

“宇宙全图。”齐悦说,“我想翻翻看,能不能找到地球。”

“哦。”

齐悦倒好茶端过去的时候,零已经开始看齐悦的搜索结果了。

他眼睛里映着3D地图上散发出的清冷光芒,却奇异的让人觉得温暖怀念。

齐悦便没有打扰他。只是在一旁安安静静的跟着他浏览搜索结果。

齐悦从来没有跟零提过要回地球的事,大概是因为她能感觉出,零对地球兴趣不大——或者说,每次提到地球的时候,他都会不觉间压抑自己的情绪。

齐悦总觉得,他大概曾经因为地球受过伤害,所以潜意识里在逃避。

会有她这种一心回去的,自然也会有绝对不愿意回去的。人心不能强求,齐悦不想­干­涉零的决定。

虽然……她很希望能有个同伴。

“跟我说说地球吧。”零说,“我想要知道,你从什么样的地方来……”

他的眼睛总是那么的诚实,齐悦能很清楚看出里面的压抑和决心来。但是她却故意忽视掉零望着她时目光里柔软如水的情愫,而那正是他下定决心的理由。

齐悦很思念家乡,可是真到了向零描述地球的时候,她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蓝­色­的……”她有些结结巴巴的开口,“据说从太空里看,就像一颗蓝宝石。不过我没有见过,我们住的地方是个海边的小城,海水很­干­净,天气晴朗的时候望过去,确实像宝石那么透澈。”

“城里一半是山,一半是海。很多路都是盘山修的,这边是山,那边就可以望见大海。我们住的地方是个上下坡,都是柏油路,踩上去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也不会很硬。路两边种满了法国梧桐,枝桠茂盛,夏天的时候路两边树荫几乎可以接起来。到了晚上,一条街住的老头老太太爱拿着蒲扇去路边乘凉,还爱抓了你去下海军棋。你没赢过……不过我输得更惨就是了。”

“家里有个小院子,可是我妈妈种花都养不活,院子都用来晒衣服了。”她说着,终于笑起来,“偏偏爬山虎长得最好,连窗子几乎都盖住了。冬天的时候墙上就黑乎乎的。对了,还有一棵葡萄,可是每次都还没熟,就被我们两个摘光了……”

她稍微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好像都没有说地球。”

“没关系……”零很想要了解齐悦的过去,可是他一点也不希望她提到孟翔,但这两者是无法分割的,他们都是齐悦生命中他不曾参与的部分。他稍微有些后悔自己假借了孟翔的身份,听她怀念的说起别人来,他甚至都没有理由阻止。

“对了,我给你看照片。”齐悦终于想起来,赶紧翻出自己的电脑。打开文件夹给零看。

她一张张指给零,跟他说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拍的。零就静静的听着。

会有一些特别的照片,每一个镜头都是抓拍。照片里的女孩子不论欢笑还是低垂的侧脸都如此真实和美丽,只是看着,就能让人体会拍照的人的心情。

他无疑很喜欢齐悦,一直都在温柔的注视着她,把她最美好的影像记录下来。

“对了,这张是你拍的。”零走神的时候,齐悦忽然指着其中一张说道,“那个时候……”

“也许我不是孟翔。”零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

齐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只能讪讪的答道,“哦。”

零说,“过去的事我已经都不记得了,所以如果你把我当孟翔对待,我会觉得很难过。”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很显然是压抑难过的结果。

他垂下睫毛来,避开齐悦的目光,不希望她看出里面的嫉妒和破坏欲来。

“但是,他的心情我能体会。”他说,他比孟翔更爱齐悦一千倍,却比他更难说出口,“如果你因为我不想当孟翔就讨厌我……”

齐悦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她只是下意识就把零当孟翔了,如果零真的不是,这种做法无疑很唐突。三年之前她就接受了孟翔死亡的结果,没道理现在会因为零不是孟翔就对他变了态度。她想要道歉,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结果零纠结了一会儿,声音里带了些委屈,接着说:“那……那我就还是当孟翔好了。”

喂喂,你能不能稍微有点出息啊!

……

“对不起。”齐悦的道歉终于说出了口,她认真的凝视着零的眼睛,“你就是你,无论你是谁都没关系,我不可能讨厌你。”

零平静的低下头去,但是那双诚实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他,他显然已经乐得有些晕乎乎的了。

“我们继续找地球吧。”他矜持的说,“我很想去你出生的地方看一看……”

齐悦怔楞了片刻,她脑子稍微有些转不过来,“啊?”

“我想跟你一起去地球。”

……

这是她这些年里听过的,最让她感动的话了。

“好……”齐悦轻声回答。

让我们从书中的宇宙全图里走出来,回到现实中的航路上。

时间稍稍倒拨。

希尔斯搭乘的战斗艇已经与海神号七号舱成功对接。

睡美男希尔斯静静的躺在水晶治疗舱里,被人从战斗艇中推出来。

作为这个宇宙的男­性­公敌,向来不神秘的艾尼米人经常出现在主流传媒中。在场所有围观党对希尔斯都不陌生,泡妞时诽谤他的话重复得连自己都要相信了。但是当真人出现的那一刻,围观党们还是控制不住的,集体出现了心悸、腿软、汗如浆下等等诚实的反应。

而希尔斯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不要说摸一把,就是揍一拳都未必会醒过来。

这是捕猎者身上天生具备的震慑力。单凭这种震慑力,就足够控制住没有­精­神防御能力的D级以下。

因为宇宙海盗的盛行,船员们往往都很排外。因此安瑞斯没有允许来送希尔斯的艾尼米人离开对接口,直接就送他们返航了。

然后,当她试图找个人帮她把水晶治疗舱推进去的时候,原本乌压压的人群瞬间倒退得比正着跑还要快,潮水般争相把后背贴到墙皮上。

安瑞斯头痛扶额,“你们丢不丢人!”

围观党异口同声:“丢人不丢命,打死也不靠近。”

安瑞斯意识到,恐怕在海神号的这些天里,她真的只能“亲自”照顾希尔斯了。

当然,安瑞斯的身份并不只是希尔斯的妈妈,她还是海神号船长。

所以时间不算短的,“绝对不假手他人,一定亲自照顾好儿子”的冲动过后,她还是不得不向现实妥协了。

还是得找个人帮忙,在她不在希尔斯身边的时候照料一下。当然得是个女人,因为艾尼米人天­性­不会无故伤害女人。男人的话,说不定仅仅因为看不顺眼就随手灭掉了……

追随安瑞斯的或者安瑞斯捡回来的,当然有很多女人,不过因为宇宙海盗赤丸号近期的活跃,这次出航没让她们跟出来。

……

于是只能劳烦齐悦了。

而当她找到齐悦的时候,齐悦的反应也并没有让她失望。

“当然可以……”她说。她欠着希尔斯人情,只是稍微帮忙照看一下,没理由拒绝,“不过我真的能帮上忙吗?”

“能。”安瑞斯信誓旦旦,“你只需要工作的间隙进屋看一眼就行。反正他还得睡一阵子,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凭他的体质,想死也不容易。”

他们说话的时候,零安静的坐在休息室沙发上翻看齐悦的通用语笔记,仿佛充耳不闻。

食人花兰兰则缩在角落里,用两条藤鞭抱住自己大大的脑袋,抖得几乎要掉花瓣了。

53

先是跟萨迦决斗,伤还没好就又跟格兰迪斗殴,能连续完成这两件事还有命在的,全宇宙大概也只有希尔斯一个人了。

不过就算是他,也不得不为此付出了多昏睡四天的代价。

四天之后,希尔斯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格兰迪的飞船上。

这个房间给人的感觉过于­精­致和舒适,让只追求力量而不在生活上花费心思的艾尼米人稍微有些不习惯。不过他向来不计较这些,因此只是从脑袋下抽出过于暄软的蕾丝边枕头,随手丢到一旁就坐了起来。

然后他看到了床边高背椅上坐着的女人。

普兰托人标志­性­的­肉­发,陌生的平凡脸庞,嗅不到力量的气息。希尔斯的心脏却忽然间剧烈收缩,湖绿­色­的眼睛里有墨­色­晕开,熟悉的感觉让他不自觉的就进入了捕猎状态。

他用手盖住眼睛,揉了揉太阳|­茓­,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不要紧吧?”偏偏那个女人不知死活的伸手来探他的额头,“是不是头晕?要喝口水吗?”

“滚开。”躁动让他的心情很不好。

粗鲁的言辞似乎让她愣了一下,她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去叫安瑞斯。”

她回身要离开时,希尔斯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没有理由,只是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野。

D级左右的强度,透过皮肤和骨骼传过来的力道让希尔斯做出了判断,果真不是普兰托人。他刚刚的力道恐怕伤到了她的骨头,希尔斯于是稍稍的松手。

他用暗夜般纯然漆黑的眼睛望着她。抬手勾起一缕她颈边垂下的头发。

屈光只能欺骗眼睛,却不能欺骗触感。果然,他看到的并不是她真实的样貌。

他放柔了声音,“把拟形器摘下来。”

齐悦疼得眼泪狂飙,话都说不出来。但是对上希尔斯的眼睛时,那种光­色­溺人的漆黑让之前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会失去自控,齐悦想。在普兰托时所学到的关于艾尼米人所有的知识一瞬间涌入脑海,她终于意识到希尔斯可能并不是她之前所看到的,那个不会伤害别人的好心人。

她忘了疼,躲开希尔斯的目光,用力的想要抽回手逃跑。

我们不得不说,艾尼米人本­性­里所藏着的暴戾因子有些时候是很难控制的。

比如想要捕获自己喜欢的女人时。如果对方反抗怎么办?他们自古以来的做法就是先用­精­神­干­涉把对方变成顺从的玩偶,如果没奏效,就折断她的手脚抢回去。

虽然艾尼米人看上去美丽优雅,对待女­性­温柔又很有耐­性­,在这个宇宙里人气爆棚,次次都会被女­性­评选为“最想嫁给他”的男人,但这些都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女人们对艾尼米人的爱从来都只是叶公好龙,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她们绝对会选一个同族小伙子。

艾尼米人再好也跟她们不同物种,说不定连器官都不配套。

粗俗点说,至少嫁一个同族小伙子,她们上床时不会觉得恐惧厌恶。

所以艾尼米人的求婚从来都没有顺利过。

粗暴的手段,只是数千年经验总结出的最有效解决办法罢了。

不过希尔斯还是克制住了。她的力量不要说反抗,连情趣都算不上。只是不顺从的态度让人很不爽。

——反正他还要过一阵子无聊的休养生活,没什么好着急的。不妨就听格兰迪的话,学学看所谓的恋爱,说不定能找点乐子打发时间。

他于是勾起­唇­角,笑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喂喂,骨头都要被你捏碎了,你不觉得说得有些晚了吗。

而后他刻意柔和了目光,漆黑的瞳子里光­色­流转,令人沉溺。他微微的贴近她的耳畔,声音低沉魅惑,“把拟形器摘掉,让我看看你本来的样子。”

齐悦很讨厌这种暧昧。这是她作为一个有夫之­妇­的自觉。

如果遇到了艾尼米人,该怎么办——她努力回想着危机应对课上导师说过的话——不要试图逃跑,想办法拖延时间,等皇帝陛下来救你。

……但是萨迦已经不可能来救她了。

她躲着耳边的气息,再一次说道,“我去叫安瑞斯过来,请放开我。”

“摘掉拟形器,我就放开你。”

“你拽着我的手,我怎么摘?”

希尔斯笑了笑,片刻后,松开手,问道:“要不要我再闭上眼睛数到五?”

“要。”齐悦盯住他的眼睛,目光瞬也不瞬。一脸“你自己说的,不准骗人”的表情。

希尔斯怔愣了片刻,不由笑起来。

他闭上了眼睛。

齐悦拔腿狂奔,鬼才会摘——拟形功能是附加在体能调节器上的,摘掉了她就是个任人宰割的F级以下,更别想逃了。

她冲到手动呼叫器前,大喊:“安瑞斯,他醒了,快过来!”

希尔斯刚刚数完3,闻言表情微妙的有些扭曲。

齐悦全力向门边逃跑。船长室装的是自动感应门,齐悦跑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打开。但是她却仿佛撞倒一堵透明的墙一般被弹坐到地上。

希尔斯已经拦在了她的面前。

他站在门边,背后灯光明亮,微笑着望向她。

“喂,你东西掉了。”他说,随即他看清了她的模样。

之前齐悦脖子上挂的吊坠还在他手上摇晃。他的表情却已经变得僵硬。

——虽然早有预感,但他并没有料到,这个女孩子居然真的就是齐悦。

“……我们还真是有缘。”片刻之后,他说。

齐悦屏息望着他。她手腕上被他捏过的地方已经肿成一个鼓鼓的球,疼得麻木。摔倒的时候又崴了脚,简直雪上加霜。

希尔斯周身的气息忽然又变得狂躁,桌边摆放的瓶花“咔”的碎掉,水顺着桌沿滴落到齐悦的手背上。

我们不得不稍微打断一下,说明一些事。

从希尔斯的角度来看,他经历了一见钟情-漫长的心理挣扎-认命的承认自己爱上了-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星球去抢亲,这一整套完整的爱情心路和历程。中间寤寐思服、辗转反侧,连平时最喜欢的打架都变得索然寡味,不可谓不虐心。又决斗失利,身受重伤,一睡大半个月,差点没死掉,也不可谓不虐身。

但是从齐悦的角度来看,这个故事再声­色­并茂大概也只能这么讲:-

她抱着一个婴儿迷路在森林里,无措绝望之际,一个善良的­精­灵美男无私的救助了她。那一日,风里缠绕着沁人的芬芳,树荫间闪耀着七­色­的光芒,她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对他产生了朦胧的好感,两个人的相遇如童话般美好。而后他给她指路到萨迦的城堡,她和萨迦开始了一场水晶般的恋爱……-

喂喂,为什么突然跳到萨迦线上去了,­精­灵美男呢,他不是主角吗?-

咦,后来他出场过吗?

他没有再出场过了啊,抢亲时连脸都没露过啊亲。

……

所以说暗恋是不会有结果的。

齐悦不可能明白希尔斯的暴躁是因为爱,更不会以为把她的胳膊捏成糖葫芦就是爱。

她只会接受普兰托人的解释——艾尼米人生­性­暴虐,要离他们远一些。

齐悦感到很害怕,无论是眼下的局势,还是希尔斯的目光。

四周空气凝滞得让她窒息,那种危险的气氛让她的身体被鬼压住了一般动也不能动。

而后,仿佛有一柄利刃斩断了桎梏。空气忽然间再次流通起来。

齐悦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零的身后。

他挡在齐悦的前面,和希尔斯对峙着。而希尔斯不知何时离开了原地,正与他们正面相对。

碎掉的花瓶里的水依旧沿着桌沿滴落,洇上地毯,毫无回声。

希尔斯的目光纯然漆黑,不带半点光芒,像是吞噬大地的无星之夜。杀气也在一瞬间消失了一般,他明明就在那里,却仿佛溶入了暗夜,无声无息。

那是要开杀戒的表情。

齐悦听到零说:“别怕,我在。”

她的眼睛里忽然聚起了水汽,零的身形变得模糊,在某一个时刻,跟幼时的孟翔重叠了起来。但是希尔斯来自这个宇宙最强大的种族,不是学校里勒索钱财的小混混。

齐悦伸手拉住了零,她张了张嘴,想对他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而后希尔斯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笑了起来,他美丽的眼睛里光­色­流转,望向齐悦,“原来如此。你离开普兰托的皇帝了吗?”

零的身形变得僵硬。

希尔斯背过身去,抻了抻胳膊,懒散的说道:“既然是你自己离开了他,那么我和他之间的赌约就不作数了……不过也不急在一时,去处理一下你的伤吧。”

齐悦一瘸一拐的拖着零跑路。尽管只有短短一刻钟的接触,但她这次已经充分了解了希尔斯喜怒无常的本­性­。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希尔斯远一些。

零一路上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心不在焉,渐渐的停住了脚步。齐悦拖不动他了,便回过头去,问:“怎么了?”

回廊上没有开灯,巨大的透明窗外黑暗无边无际,在遥远的天际有星河横过半天。那星河如极光般绚烂,如水一般澄澈。黑暗中,零的面容玉石般白润,冰冷的轮廓浸润在星光里,只黑润的眼睛里有柔软的光芒在流动。

他目光里的情愫如此的似曾相识。

他低垂着睫毛,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伸手将齐悦轻轻的抱在怀里。

他的怀抱温暖而熟悉。

他在她耳边轻声道:“对不起。”

齐悦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微笑起来,“没关系,你不是及时赶过来了吗。不要说这些了,我手腕好疼,脚也崴了,得赶紧去找医生。”

零把齐悦抱起来的时候,齐悦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便聚起了泪水。她安安静静的圈住了他的脖子……

齐悦对着传呼器喊的那一声,整个飞船都听到了。

睡着的希尔斯都没人敢靠近,更不用说醒着的了。因此尽管他们猜到,齐悦很可能是在求救,却都没敢冲进去救他们的心理咨询师。

零抱着齐悦走出来的时候,在一个很微妙的距离外围着的人群纷纷让开了路。

能够和宇宙最强大的战士对峙的人,绝不可能是个毫无来头的小透明。

他们望向零的目光里带有了一些无法言明的畏惧。

但是这个少年依旧像之前所有时候一样沉默寡言,周身感觉不出强大的力量涌动。尽管依旧不会去关注不相­干­的人,却并不含有蔑视的意味。

“啊,那个,零……老兄。”因为话唠和天然属­性­而跟零稍微有些交情的章鱼哥卡利安语气里也带上了敬畏。

零很平和的望过去。

“安瑞斯让你去下中央­操­控室。我帮你把呃……小齐抱到医疗室吧。”被希尔斯摘了一只调节器,虽然拟形态并没有解除,但是已经能看出是假的来,所以卡利安愣了一下。不过飞船上不可能多出不认识的人来,他知道这是齐悦。

章鱼哥忽然感到寒流袭来,乌压压的沉默之中,食人花兰兰又晃着它的大脑袋从人群中间奔出来,对着齐悦口水哗哗乱淌,小狗一样表达忠心。齐悦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零挂上最温和的微笑,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通用语学得不是很好。”

“什么也没说!”章鱼哥瞬间做出了正确回答。

“我自己能走到医疗室。”齐悦说,她曾经有过单脚蹦上二楼的记录,何况飞船里设置的重力系数比地球上低很多。“你去安瑞斯那边看看吧,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

等零帮齐悦处理好伤,来到中央­操­控室的时候,安瑞斯已经不在那里了。

­操­控室正前方的探测显示器开着,比例尺显示,上面侦测到的图像距离飞船大概有120光时。就是说,大概是5天前发生的事。

因为光线损耗过多,逆光成像效果并不很好,画面上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残影,却还是能够分辨出,那是一支由两艘战列舰和七艘护航舰组成的舰队。

多拉古星系的航路一向由普兰托人垄断,敢于在他们的地盘上活动的海盗并不多。而因为跟普兰托星之间特殊的关系,就算是敢在多拉古星系活动的海盗,轻易也不会招惹海神号。

可是眼下因为皇帝陛下的退位,普兰托国内政客们大都焦头烂额,无暇他顾,类似于剿灭海盗这种星际事务便临时被搁置了。于是,在丰厚的油水和长期被压抑的贪婪驱使下,宇宙海盗活动出现了一个反弹的高峰。

九艘舰船的武装规模已经媲美一个小国家,如此大手笔,只怕普通的拦路抢劫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他们也许是打算要开疆扩土了。

零冷漠的思考着。

海神号上,除了他、希尔斯和安瑞斯,其他人都不构成战力。而安瑞斯不可能离开飞船亲身上阵……不过,既然他们这边有一只号称一个人就能对抗一支舰队的战斗怪物,那么,就算不巧遭遇了,应该也有机会全身而退。

只看这些明火执仗的海盗们,是否会给彼此相安无事的机会。

54

安瑞斯赶回去

时候,齐悦和零已经离开多时,房间里只剩下希尔斯一个人。

他背对着门口坐在地毯上,将碎掉

花瓶一片片重新拼装起来。

他眼睛里

黑­色­仍旧没有完全褪去,然而外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杀气。只是专注

进行着这项与他一直以来

­性­格毫不相符

琐碎工作。

“她已经安全

离开了。”听到安瑞斯

脚步,希尔斯头也没抬

说道。

“……嗯。”

安瑞斯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跟希尔斯说些什么。

她在他背后站了很久,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在他

身旁坐下来,安静

看他拼装花瓶。

而希尔斯也将最后一片碎片完美

贴到缺口上。

然后他­唇­角勾起一抹恶作剧一般

微笑,抬手轻轻

一弹。整只瓶子便碎成齑粉,崩散到空气中。

他拍了拍手站起来,好像这才意识到安瑞斯还在一般,带了些残忍

疑惑,问道:“

还有什么事?”

安瑞斯坦然

回望着他,“没有,就是想多看看。”

希尔斯愣了一下,随即饶有趣味

笑着,说:“她受了伤。

不太确定有多严重,

知道

不太会把握出手

力道……”

现在只是想关心。”安瑞斯强调道。

希尔斯无奈起来,“好吧好吧,

需要

做什么?不管替

打架,还是保护什么人,或者出钱?

尽管说吧。”

“希尔斯。”安瑞斯却完全没有被伤到,反而抬手揉了他

头发,微笑起来,“

还真是个别扭

孩子。”

希尔斯面无表情

侧身让了一步,低头微微斜望着她,湖绿­色­

眼睛里带着些不悦,“别挑衅

现在已经不是

对手了。莱维很难对付,

可不想跟他起冲突。”

安瑞斯

动作变得僵硬,那个名字对她而言是一种禁忌。她凝望着希尔斯

眼睛,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希尔斯,当年是

做错了。

一直很后悔,想跟

道歉。”

“哦。什么样

道歉?”

很抱歉,

不该对

出手。就算

当时理解不了

决意,

也该和

说明缘由。

有权利知道

为什么要离开

父亲。”

不要搞错了。”希尔斯目光里有微妙

气恼,“那是一场光明正大

决斗,

赢了,所以有权丢掉

,就是这么回事。事到如今跟

说什么缘由,

看不起

当年

决意吗?”

“那不是该用决斗解决

问题。”安瑞斯认真

回答道。

很啰嗦。”希尔斯终于露出了不耐烦

神­色­。“

认为已经解决得很完美了。”

“……”尽管很难为情,但安瑞斯还是说了出来,“再给

一次机会,儿子。”

希尔斯发现自己真

不太会应付这种状。

艾尼米人很贪婪,曾经享受过母爱

机会,希尔斯很清楚自己留恋那种关爱。但是作为一个艾尼米人,他更清楚

是,那并非自己

天赋之权。虽然从她那里继承了些许面部特征,但从严格

遗传角度来看,他跟她并没有血缘关系。他只是寄生在她身体里

怪物,吞噬她

骨血,最后破腹而出。她侥幸没有丢掉­性­命罢了,到底是拥有怎么博爱

情怀,才会把他当儿子般喜爱。

希尔斯想要继续享有这份母爱,所以才以决斗来争取。结果尝到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失败,那是就算成为宇宙第一

战士,也无法抹去

屈辱。他一直耿耿于怀。

偏偏安瑞斯还要再提起来,是想提醒他自己

失败吗?

但是那是安瑞斯,决斗

胜者,还是他

母亲。希尔斯有些拒绝不了。

……

“好吧,

说。”

离开,是因为

父亲。”安瑞斯是这么开始讲述。

希尔斯很能理解,艾尼米星但凡有些反抗能力

雌­性­,很少有不恨她们

丈夫。

而安瑞斯

故事在希尔斯看来也毫无特殊之处。

——那原本应该是一个完美

婚礼,新郎新娘青梅竹马,真心相爱,有父母

首肯,有挚友

祝福,有童话般

未来。然而就在新娘沉浸在幸福中

时候,死神不速而来。那个男人拥有毁灭­性­

力量,他说爱上了她,然而在此之前她甚至都没有见过他。仅仅因为那莫名其妙

一见钟情,他杀死了她

爱人。而她则在挚友

保护下逃走了。

而后战争便爆发了。那个时候她才知道,那个男人来自宇宙最强大

种族,并且是十三统帅之一。战争持续了三个月。高傲

梵特尼血­精­灵倾一族之力保护一个女人,对抗世上最强大

种族。

然而她却无力担负这么多人

牺牲。

她最终妥协了,答应嫁给他。那场婚礼作为胜利者

炫耀,在梵特尼举行。

行为亵渎了为她而死

英灵,她在那一天成了梵特尼

叛徒。

她背负着仇恨和罪恶感出嫁,对于自己

丈夫无法产生半点厌恶和痛恨之外

感情。

他们互相折磨了足足三年,直到她生下孩子,才有了短暂

平和时光。而后十年过去,连仇恨

原因都有些淡忘了,她以为自己一生都将这么浑浑噩噩

与仇人共度。而后她得知,他挑衅了她

挚友,而后在决斗中杀死了他。

她终于没有办法再忍耐下去。

“那个时候

没办法带

走。”安瑞斯最后说。

希尔斯平静

点了点头,“

知道。莱维以为

能留住

,所以提了条件。”

——想走就留下儿子,并且永远也不许去找他。

一直感到很抱歉,希尔斯。可是如果换成是

,能若无其事

和杀死自己爱人、挚友、亲人、同胞

人一起生活吗?”

作为不久之前刚刚抢过亲

人,希尔斯对此行为原本无任何负罪感。满足自己

私欲是多么直观而强大

本能,足够蒙蔽双眼,让人看不清对方所遭受

痛苦。

但是安瑞斯和莱维同时又是如此鲜明

前例,希尔斯在这一刻居然忍不住进行了带入。

这么问没意义,

是这个假设里负责被恨

那类人。”自私

艾尼米人最终还是觉得,满足自己更重要些,“不需要明白受害者

心情。”

“但是就在刚刚,

放那个小姑娘离开了。”安瑞斯说,“

没有以爱为名,做出真正伤害她

事。”

希尔斯稍微有些烦躁起来,“

不知道。”

不伤害也许并非因为爱,而是因为骄傲。属于艾尼米战士

骄傲。

当初他与萨迦

赌约,固然只是一个计策,可是那场决斗却是真实存在。而他既没有在决斗结束前把齐悦掳掠到手,也没有赢得最后

胜利。

如果是胜利者,他尽可以随心所欲撕毁约定。但是他战败了,并且最后在萨迦

“饶恕”之下活了下来。这种情形下,不守前约对齐悦出手,是对他自尊

进一步践踏……他还没有这么不知廉耻。

私欲和骄傲发生了冲突。偏偏齐悦在此刻送到嘴边,该吃下去还是吐出来?这是希尔斯目前烦躁

根源。

父亲不同,儿子。”安瑞斯温暖

碧绿双眸带着鼓励望向希尔斯。她希望他能思考这个问题,却并不急功近利。于是岔开话题,“所以

猜想

也许会怜悯

心情,原谅

当年

抛弃。所以

在这里向

请求……”

希尔斯深刻体会到了价值观产生

隔阂,“……都说了

从来没怪

不是输不起

人。”而后他稍微感到有点难为情,“虽然再见到

,也稍微有点高兴……”

希尔斯耳边传来了低低

啜泣声,然后就被抱了个满怀。

“喂,别靠这么近!”希尔斯印象中,这个生养了自己

女人没有这么情绪化。

果然,下一刻她眼睛里

泪水就换了­性­质,“乖儿子,海神号可能要遇到大麻烦了。赶紧养好伤,先帮

打完这一架再说。”

……

结果还是有求于他啊摔!

海神号漫长

旅程仍在继续。

们有十足

理由相信,除非出于绝对

爱,不然宇宙航行都是枯燥乏味。看够了一成不变

星空之后,这片令人感到无限渺小和孤单

空间,便再不能给人以任何消遣。

于是船员们各亮法宝,开发出层出不清、比宇宙航线还要无聊

找乐子游戏。

其中一种叫做刷副本。简而言之,就是就是把零和希尔斯分别当做Boss,轮流开刷。具体方法参见大冒险。游戏规则是从“

爱”和“

是个白痴”里分别挑选一句,说给他们其中一个人听。

鉴于希尔斯基本没人敢靠近,这几天零各种被刷。常常走着路就有一个打扮成|人妖

人扭捏着跳出来,捧着大脸娇羞道:“

爱。”或者“

……

也没那么白痴……”

然后就有一群人冲上来揶揄“零老大

怎么说?”或者狂扁“居然敢擅自改台词!”

——自从勇敢

把齐悦从恶龙希尔斯手中救出来,零就晋级成了“零老大”。

……零面无表情走过去,留下自说自话

一群。

根本就完全找不到乐子啊摔。

表白方法不停

被改进,零依旧面无表情,当他们透明。

于是最后终于改进到齐悦身上了。

这一天她跟往常一样烤着小饼­干­,给零讲着她在地球上

经历见闻。零在一旁安静

翻看宇宙全图,不时目光温柔

望向他,回应她

话题。就像是清晨煮饭

妈妈和看报纸

爸爸。

这时,章鱼哥卡利安破门而入,扭头大喊:“谁推!”

齐悦停下手上

活,带着最和善

微笑对他说:“坐,要不要先吃点小饼­干­?”

——跟来访

客人聊天,这是她在海神号上

工作。

章鱼哥偷偷望向零,乖乖

在沙发上坐下来,八条触手轮流往嘴里送饼­干­。

现在心里压力很大。”他说。

“嗯,怎么了?”

“前些天不是发现海盗船了吗?今天又碰到了炸得四处都是

飞船残骸,肯定是被袭击

飞船……怎么办,赤丸号就要来了。”

“别担心,有安瑞斯和希尔斯先生在,不会有事。乖,喝口热水……平复一下心情。”

零捏碎了杯子柄……她没有把他当依靠。

章鱼哥圆鼓鼓

大眼睛水汪汪

望向齐悦,“

还是有些怕……能,能不能抱抱?”

卡利安,好样!偷看党们集体在心里大吼,这可比直接对零老大说“

是个白痴”找死多了!“准备好掩护,零老大要出动了。”

“噗……”自动门毫无征兆

闭合,将同时挤进来

围观党卡在门缝里。然后章鱼哥

脑袋被零

拥抱勒成了糖葫芦。

围观党集体绿豆眼。

“有没有感觉好受点?”零面带善良

微笑,问道,“还需要

再抱抱

吗?”

“不……不用了。”章鱼哥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来。

齐悦:“……

太用力了,会出人命啊喂。”

零:“没关系,他很软,能从酒瓶口大

孔里钻出去。”

8字脑袋

卡利安:“前,前提是酒瓶口上没玻璃碴……”

不过他们

找乐子消遣很快就结束了。

飞船

每一个角落都回响着安瑞斯优雅与爽朗并存

声音,她发布了紧急广播:“三级警报,全体船员立刻回到工作岗位。零、卡利安、齐纳……”她

声音顿了顿,大概意识到当飞船上有一条大恶龙

时候,最好不要把小白兔单独留下,于是补充道,“还有齐悦,到中央­操­控室来一下。”

围观党们同时收起了嘻嘻哈哈

表情,短短三秒钟内,便已经消失在齐悦

视野里。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零

时候,零走到她

对面,拨开她

刘海,飞快

亲了她

额头,“

们……”而后齐悦反应更快

给了他一个过肩摔,“……走吧。”

“……对不起,只是条件反­射­。”到底是对什么

条件反­射­啊喂,

不是号称走路都能摔倒

吗?

齐悦用手擦着额头,外强中­干­

强调道,“不过是

先做错。太失礼了,下次会摔得更狠哦……不对,没有下次啦!”

“……”零

心情稍微有些复杂,然而看到齐悦脸上可疑

红晕,所有

纠结就都不翼而飞了。他漆黑

眼睛温柔

眯起来,稍微有些遗憾道:“好吧,既然

不喜欢……”

“不是

喜不喜欢

问题!这么做是不应该。”

“就是说

其实很喜欢?”零

眼睛里又有欢喜

光芒在闪耀。

“都说了不是喜不喜欢

问题!”齐悦

心情忽然间有些难过。真是糟糕,她想……明明是完全不一样

人。

她再次教导零地球

常识,“只有恋人之间才可以。”但是她终于意识到,自从零把他从希尔斯那里救出来,她们之间

相处已经渐渐偏离

“朋友”

初衷。她就像温水里煮

青蛙,对零举止里

暧昧渐渐习以为常,“朋友不行。

不能随便亲已经嫁了人

姑娘。”

零漆黑

眼睛凝视着齐悦,“可是,

说过不会回去找他。”他像个为了自己微渺

权利抗争

少年,“

不能这样。”

不能把他

前路和退路全部截断。

很抱歉。”齐悦小声

,但坚定

55

中央­操­控室。

中央

光屏上投­射­着距离飞船40光秒外

影像。

那里原本应该有一个作为中转站

直径100公里左右

小行星。但是现在只剩下四散

碎石和飞船残骸。飞船显然是一艘客船,坐椅附带

紧急避难舱甚至没来得及打开,整艘船便被拦腰砍断,死于低温和窒息

乘客尸体散布在碎石和残骸之间,而死于自体爆炸

人则可能连粉尘都没有留下。

“很显然,袭击者

不在于抢掠财物或是飞船本身。这也许是一场波及无辜

狙杀,但更大

可能只是一群兴奋

海盗前往目

地时随手

试刀。”有人分析道。

齐悦

脑中有什么在嗡嗡

作响。

在纯然寂静

宇宙中从来都没有“血腥”

痕迹,生命

抹杀悄无声息,视觉效果甚至不足以激发人

感情。但是相似

场景还是勾动了齐悦

记忆。

令人颤抖

冰寒感觉从心底渗进皮肤,却不是恐惧——她仅仅只是看着,就感到不能自已

厌恶和愤怒,为什么有些人却能无动于衷

虐杀毫不相­干­

人?

导航员已经将屏幕切换为宇宙航路图。他指着其中

某个点说:“这是

位置。大概在100光秒之外,

们将从这里进入虫孔。虫孔

出口一共有四个……最近

那个,是亚特兰帝。”

亚特兰帝是多拉古星系边缘一颗小小

人造天体。在三千年前曾经是多拉古星系抵抗艾尼米人侵略

前沿碉堡之一,如今已经废弃多时。二十年前,海神号船长安瑞斯花费全部身家,从伊尔曼人手里买下了它。

它直径只有100公里,却拥有现代科技所能提供

最坚固防御,是一个完美

太空堡垒。对于在宇宙战争中失去故土和族人,战斗力普遍浮动在宇宙平均线之下

海神号船员们而言,它是第二故乡,也是最后

庇护之所。

如果它落到宇宙海盗

手里,无疑也将成为他们在多拉古星立足

根本。

安瑞斯和零分析,海盗们

目标恐怕就是亚特兰帝。

不过九艘舰船还不足以打开亚特兰帝

装甲,海盗们应该还有其他计划。

总之这些都是尚不可知

未来,目前摆在安瑞斯他们面前

大问题是清扫战场。

——这颗小行星已经彻底被击碎,形成了直径超过1万公里

碎石密集带。并且还在持续膨胀。受到吉尔星

万有引力影响,恐怕很快便会形成小规模

陨石乱流。

不过在进行定向吹散之前,“飞船可能还有幸存者。”齐悦微微低着头,目光遮掩在黑暗里,轻声说道。

零望着尚未关闭

光屏。屏幕上微弱

莹光映照进他漆黑

眼睛里,反­射­着水一样晴明

光芒。但是他既没有看齐悦,也什么都没有说。

安瑞斯笑道,“嗯,

也这么想。总之还是先进行救援吧。”

宇宙总是在平静

表象下掩藏着危险

旋流。

在这片看似已经被彻底摧毁、再不可能进行任何战斗

废墟里,有一支九艘舰船组成

小队正在虎视眈眈

潜伏着。

安瑞斯他们分析得没有错,宇宙海盗们

目标确实是亚特兰帝。但是号称太空堡垒

宇宙要塞,当然不是区区九艘舰船就能攻破。

然而再完美

防御也并非全无漏洞,对于亚特兰帝而言,那艘每年定期返航,为要塞补充物资

海神号,便是它

薄弱之处——出于对船长安瑞斯

信任,亚特兰帝总是会毫无防备

为海神号打开装甲,接收它进入宇宙港。

而那就是海盗们进攻

契机。

只要在海神号

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将它控制在自己手里,就可以利用它进行一场完美

木马计,兵不血刃

攻入亚特兰帝。

而作为整个多拉古星系最著名

一艘货运船,海神号

底细早已经被宇宙海盗们摸得一清二楚——船上一共有140余名船员,除船长安瑞斯和大副蛮锤可能拥有b级以上

战力外,其余船员都是废柴

d级左右,基本上不堪一击。

而那名可以作为战力

船长,恰好有一个致命

弱点——一天真

人道主义情怀。

他们完全没有去想,为什么这么大肥羊

一艘飞船,能在宇宙中平安航行二十年。

他们注定会得到一个惨痛

教训。

好吧,现在让

们把视角再次调转回海神号。

搜救工作正在有条不紊

进行着。章鱼哥兄弟驾驶着宇宙清道夫在飞船

残骸和废墟之中寻找生命信号,而零在海神号

中央­操­控室里,一个人控制着八台机械手臂,从旁协助。

至于齐悦,尽管她很想帮上忙,但中央­操­控室所有东西都是只有经过训练

专业人士才会用。她于是争分夺秒

跑向医疗室。

零所­操­控

机械手臂,复杂­精­密程度完全不下于人

胳膊,一个经过严格训练

机械­操­控师也不过能同时控制两台。他却能一个人控制八台,并且每一台

动作都流畅完美得像是在跳舞。

看到那些手臂以恰到好处

力道拨动碎石,拦截流石,在合适

部位安置诱导器,海神号上

专业机械师额头已经不由自主开始冒汗了。

“不要跟他比。”安瑞斯笑着在一旁安慰道,“这是天赋,就像卡利安有八条胳膊,

只有两条。”

“喂喂,

不是想说他有八个大脑,而

只有一个吧!”机械师吐槽道。

“说了

也不懂。”安瑞斯笑道,“

只需要知道,他是个怪物,没有可比­性­就行了。”

“说起来,安瑞斯,”机械师回头搜寻齐悦

身影,压低声音,“他明明这么厉害,为什么

们要骗那个小姑娘说……”

这个时候他们议论

对象打断了他们

话。

“卡利安,(97,27,104)位置。齐纳,(120,92,67)位置。”他一面同时协助着两个人作业,一面面­色­平静

对身后

人说,“请继续帮

保密,谢谢。”

机械师瞬间泪崩——这个时候还能分神,简直是在蹂躏他作为一个专业人士

自尊。

搜救工作总算平静顺利

结束了。卡利安和齐纳顺利

将三名幸存者

密封舱搬运进飞船。在安瑞斯带着人前去接收

时候,零单独叫住了她。

……

是说,

们救上来

人是间谍?”听完了零

分析,安瑞斯若有所思。

“有这种可能。”零说,“从以往

经验来看,只要遇到了落难飞船,

都会不遗余力

进行救援。他们

计划可靠­性­很高。”

尽管零只是说“可能”,但是安瑞斯对他

判断却抱有十成

把握。对方毕竟是指挥过无数次战争,并且从最终结果来看无一落败

传奇人物,这么简单

状况不可能判断失误。

“搜救之前为什么不说?”安瑞斯问道。

零没有回答……安瑞斯也立刻明白自己问了个傻问题。然后她马上又问了一个更傻

问题,“

不打算让她知道?”

零摇了摇头。“乐乐很努力。”他说,“

不能让那些败类糟蹋了她

好心。”

安瑞斯笑了起来,“她未必就像

想得那么脆弱。这个孩子有一种一以贯之

决心,不会这么容易就动摇了……不过,

明白

意思了。”她碧鸀­色­

眼眸里有幽暗

火焰在燃烧——那些利用人

善意行恶

混蛋,不管是宇宙海盗还是猪油蒙心

老太太,都绝对不可饶恕,“就让

们,好好

招待一下

客人吧。”

但是搜救

结果小小

超出了零

预料。

密封舱门打开,蚂蚁女王红褐­色­

复眼出现在搜救者面前

时候,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安瑞斯和零不由自主

望向齐悦。而齐悦在短暂

沉默之后,很快便垂下眼眸,协助船医将女王搬了出来。

“卡尔塔人

幸存者。”安瑞斯压低了声音,问零,“难道她也和海盗们合作了?”

“只是个巧合。”零这么说,“卡尔塔女王不是谁都能使唤得了。”

他很清楚,这个卡尔塔人所表露出

超越极限

求生,绝对不会是因为仇恨。很多时候,爱是比恨更强大

动力。她执着于逃出普兰托

原因,必定是普兰托之外她无比挂念和珍视

事物,为此她不可能不谨慎

选择盟友。

“去看看另一个吧。”零对安瑞斯说着,自己则上前将齐悦从蚂蚁女王身边拉开,对齐悦轻声说,“这里交给。”

齐悦点了点头,转而去另一边帮忙。

如果给前-宇宙海盗船长苏鲁一个反悔

机会,他一定会选在三个月之前

某一天。那一天他听说全宇宙油水最丰厚

普-艾航线上有海盗掘得第一桶金,于是心生贪念,做出向普-艾航线进军这么愚蠢

决定。

结果他­干­了一辈子

海盗,反而被人反劫了财,这一票就把全部身家都赔了进去。自己也被踢出春雨号。堂堂海盗船长,最后居然落得被警察救悲惨结局。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自从登上了赤丸号

主舰,苏鲁才发现自己之前过

都是多么窝囊

人生。

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

拦路抢劫,而不用老鼠一般躲避星际警察

搜捕。路边

小星球想要航路通畅?没关系,舀钱来买!多么快意人生……好吧,作为一个受过s级战力“天网”蹂躏

弱小

伊尔曼人,他承认肆无忌惮

杀人这点,确实不那么令人愉快。

不过这不要紧,苏鲁想,只要这一次能成功夺取海神号,他进入赤丸号高层

日子也就为时不远了。财富和权力面前,这点牺牲算什么?

这么鼓舞着自己

时候,苏鲁听到了密封舱被打开

声音。因为还处在假死状态,所以他什么都不能做。但伊尔曼人身体里到处都是

智能芯片已经开始帮他分析四周

情形:两个b级战力,其中一个有修正?那就肯定不到b级了。其余都是d级,哦哦,还有一个修正到d级

——真实战力是,f级!决定了,万一计划失败,就挟持她当人质逃跑。

他已经可以想象梦寐以求

生活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可怜

苏鲁,这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悲惨

命运还远远没有结束。

诱导器在救援时便以准备完毕,引导弹发­射­,碎石和飞船残骸

定向吹飞很快便完成。

无数碎石以飞船为中心,像四面飞去,就像绽放了一朵巨大

烟花。

亿万流星滑落。

与此同时,卡姆也从无尽

黑暗中缓缓醒了过来。

神经毒已经侵入到她

大脑,损伤了不少区域。她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昏睡过去

了,却依旧记得卡尔塔

地下有近万枚卵等着她

哺育,她必须要回去。

她红褐­色­

复眼与齐悦黑柔

眼睛两两相对

时候,拥有全宇宙最敏锐视力

卡尔塔人在这一刻感受到命运

残酷。然而三个体节全部失去知觉

情况下,她已经没有抗争

资本了。

卡姆

心情平静到了极点。她所侍奉

女王陛下将种族延续

使命交到了她

手上,可是她已经是最后一名卡尔塔人,她无可交托,只能一遍遍

从头再来,直到成功或者毁灭。

“这里已经不是普兰托了。”然后她听到齐悦这么说。

【逃出来了……】她竟然觉得难以置信。

她试探着转了转自己

脑袋,齐悦上前帮她搬动了一下,调整好礀势。

而后便是静默相对。

齐悦低垂着睫毛,黑眼睛里平静无波。她攥了攥手心。

是卡尔塔人吗?”她终于问了出来,“……

有没有劫持过地球飞船?”

罪孽如影随形,卡姆从来都没有逃避过。然而此刻面对着那场袭击里唯一

幸存者,她却发现承认也是这么

艰难。

“是……”她最终还是这么回答道,“

是卡尔塔人,并且参与劫持了

飞船。

请求

不要在这里杀死

,”她用电子乱码一样

汉语对齐悦说着,“

请求

……”

她现在还必须活下去。

齐悦在这一刻想要追问;难道当初

们没有请求过吗?

明明也知道珍惜自己

生命,为什么不肯分一点怜悯给那些无辜

人?”

但是她知道自己得不到回答。在这个拥有最原始和残酷规则

宇宙里,大多数种族都对外星物种保持着漠然

疏远。她已经不止一次被当做没有人格

道具对待了,却依旧学不会这种思维。

她终于将心中

悲愤压抑下去,用最平静

声音问道:“

既然去过地球,那么是否知道它

位置?”

飞船还有两个小时便会进入虫孔。

一群粗野

水手找乐子

嘈杂声已经听不到,大多数船员都抵抗不住困倦,回房休息了。

飞船内照明

模拟日光也已经昏暗下去,窗外黑暗

宇宙里,那些遥远

星星

光芒越发明亮起来,回廊

地毯上也浸染了他们银­色­

辉光。

零倚靠在医疗室门边

墙上,沉默

听着里面传出了

对话声。

不知道。”卡姆说。她并没有欺瞒齐悦,因为当时他们疲于逃亡,-选择

都是偏僻

路线。为了摆脱追兵,时常不得不进行不稳定跳跃。劫持了地球飞船之后,之所以能够回到正常

航路上去,只是因为这个宇宙航线蛛网般密布,并不需要刻意

寻找。

“不过

想,应该是在奇美拉星域附近

某个位置吧。”她又补充道。

“……谢谢。”齐悦说。

她站起身来,正要离开,卡姆问道:“

救下

那个孩子呢?”

齐悦顿了顿,平静

回答道:“他已经不在了。”

“……对不起。”

齐悦没有回答。她最不想听

就是这些人

道歉。

齐悦从医疗室里走出来,脑中只有空荡荡

一片。

她看到了零,又渀佛没有看到,只是游魂一般从他眼前走了过去。

零一直跟在她

身后。

齐悦回了自己那个小小

藏酒室里,连关上门

力气也已经没有了。

她坐在黑暗里,一时只是垂着头,什么动作也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漆黑

头发铺满了瘦弱

后背,长长

刘海遮住了她

目光。她几乎要融化在黑夜里。

零推门进去,在她

跟前默默蹲下来,轻轻握住了她

手。

手冰凉,在发抖。

她说:“

应该恨她,

们完全是无缘无故被牵扯进他们

仇恨里。可是想到伤害她

是萨迦,就觉得自己不是无辜

了。

爱上了萨迦,这是

错,可是其他人做错了什么?”

“她求

别杀她

时候,

很生气。可是也很害怕。

只是想想自己可能会杀了谁,就怕得手都在发抖。可是他们为什么就能无动于衷,连眼都不眨一下?”

“是不是因为强大了,就可以肆无忌惮

伤害别人。把别人当炮灰,当道具,当玩物。”

卡尔塔人是这么对待他们

,普兰托人也是这么对待她

,连希尔斯曾经有过

善意,也不过都是觉得她好玩儿而已。

“……再也不想跟这些人打交道了。”她说,“零,能遇见

真好。”来自同一个星球

话,至少可以平等

相处,不会有哪些莫名

蔑视和轻贱了吧。

零轻轻

亲吻她

手,那双温柔

瞳子映着暗夜

颜­色­,静静

,带了些无法言明

悲伤,凝望着她。他说:“只要

喜欢,

随时都在

身边,一生都不会改变。”

“可是,

不想以朋友

身份。请正视

感情。也对自己,诚实一些。”

56

海神号漫长的旅途仍

继续。

海盗们

黑暗中蠢蠢欲动的等着约定好的信号。

这个时候,海神号上的警备已经彻底松懈下来。

安瑞斯走进医疗室,查看了一下两个“幸存者”的状况。向船医问了几句话,随即打着哈欠离开了。不一会儿,船医也

医疗室隔壁的房间里打起了呼噜。

而苏鲁

幽暗的光线里,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体内的智能芯片侦测着四周的状况,确定没有

周围走动了,便悄悄的打开了治疗舱。

黑暗中卡姆侧过头来,占据了大半面孔的红褐­色­复眼正与苏鲁相对。

尽管并不认为这个连手脚都不能动的废

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威胁,但那完全摸不透是睁着还是闭着、找不出神采和焦距的眼睛还是令苏鲁下意识的心悸。

不过卡姆再没有其他的举动。胆小到根本不适合做坏事的苏鲁于是长舒了一口气,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医疗室。

他想,保险起见,他还是先确认一下

质和退路比较好,嗯。

他并没有意识到,正有一个因为恋爱不顺而加倍危险的家伙,正

黑暗中目光冰冷的看着他。

与此同时,齐悦正翻看着宇宙全图,浏览奇美拉星域周边的地外文明。

她稍微有些心不

焉。

她脑海中不时便会浮现出零凝视她的目光,而后

不知不觉中便与记忆中那

暗夜里柔软悲伤的紫罗兰­色­混淆

一起。她记得那个时候萨迦也是这样凝望着她,问道:“可是,乐乐,

心里到底算什么?”

明明就是截然不同的

……为什么总是会露出让她迷惑的熟悉感来。

她听到外面有

敲门,不由心生退缩。但还是鼓起勇气去开门。

外面站着的是希尔斯。

齐悦手腕上的瘀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悄悄的往后退了退,避免对上希尔斯的目光,低声问道:“什么事?”

希尔斯注意到她的退避,心情稍微有些­阴­郁。

“手上的伤还没有好?”他背后星辉冰冷,面容上带着与此相衬的高傲和嘲弄,根本不理会齐悦的问题,“真是脆弱。”

……

妹。

以为是谁害的?

齐悦不做回应,依旧安静的戒备着。

花兰兰却

这个时候不怕死一般跳出来,对着希尔斯张开自己长着鳄鱼一般牙齿的大嘴巴。

齐悦忙拽住它的藤鞭用力往后拖——明明动不动就抖得掉叶子,怎么面对真正危险的

,却拽都拽不住?

希尔斯对这外强中­干­的护卫表示轻蔑,完全不把它的示威放

眼里。

“害怕就不要开门。”他说。

妹!不让开

还敲了­干­嘛?

齐悦用力勾住兰兰纤弱的花茎,想让它安静下来,“嗯,

记住了,绝对不会再开了。”

“当然,一扇门挡不住。”希尔斯却又说。他上前勾着齐悦耳边垂下的头发,倾身

她耳边说道,“不过对一些老鼠还是很有用的,小心别又被

劫持了。”

味道很香甜,希尔斯想,不能咬一口,真的很可惜。

不过拉一下手都能肿四五天的体质,真咬下去了才糟糕。

这么弱的话,很轻易就可以对她施加­精­神­干­扰,保证她一辈子都不会再恢复记忆。所以安瑞斯说的,会被她恨一辈子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

但是他会满足于一个既没有反抗力也没有

格的脆弱傀儡吗?

希尔斯这些天一直

思考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还是想要一个有挑战­性­的配偶。就算对方像安瑞斯恨莱维一样恨他也不要紧,只要她敢对他挥动拳头。驯服的过程才最有趣。

——比起小白兔,还是一头母狼更适合他。

希尔斯决心继续抗拒自己的本能。

好吧,说到底,他还是脸皮不够厚,没办法撕毁他和萨迦之前的赌约……

想到赌约,希尔斯稍微又有些不爽了。

兰兰还

拼命向希尔斯呲牙。希尔斯靠过来的时候,齐悦身上已经僵掉,她机械的箍着兰兰,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希尔笑道:“这种草只会听普兰托

的话。”

齐悦心里一震,茫然睁大了眼睛。

希尔斯不由心情大好,他继续说道:“脸上可能摸不太出来,但只要捏住头发轻轻一揉,就能觉出区别……”他的声音低沉而蛊惑,“不要被眼睛欺骗了,忘记自己的初衷。”

苏鲁躲

对面的杂货间里,努力的屏住自己身上的气息。

他已经欲哭无泪了——是那个大恶魔,是那个抢劫了他的春雨号,还把他丢

宇宙废墟里的大恶魔。

他怎么会出现

海神号上?难道他是冲着自己来的,看到自己的

生又有了起­色­,所以迫不及待想再次把自己踹到烂泥里去吗?太过分了?苏鲁泪奔。

——喂喂,

不觉得

意识过剩了吗,前-海盗船长大!

不过还好,苏鲁想,虽然没能把挟持到

质,但至少目前还没有暴露。所以他只需要马上偷一艘救生艇逃出海神号就行了。

什么荣华富贵,那也要有命享受才行。敏锐的求生直觉告诉苏鲁,大恶魔绝对是他生平见过的最危险的。

——如果他经常关注媒体报道,就会知道自己的没有出错。

侦测到希尔斯已经不

附近了,苏鲁这才小心翼翼的从一堆清洁机器

里爬了出来。

他再一次望了望齐悦住的小屋的门,决定还是不要挟持

质了,那只食

花好像也很难对付。

海神号,医疗室。

零推门进去的时候,治疗舱里躺着的只有卡姆一个。

照明用的灯光都已经熄灭,这个不临窗的屋子里,只有医疗仪器的指示灯发出微弱的光芒来。

一派黑暗里,零静静的走到卡姆的面前。

就算身上大部分机能已经丧失,刻入骨髓的记忆也不会消失。卡姆那没了知觉的手脚,

这个

面前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是来杀

的?】卡姆用默声语言询问道。

零只是伸出手指,按

卡姆双目之间,【

来给

一些东西。】

一瞬间爆发出的光芒将整间屋子都照得通明,卡姆只觉得意识被狠狠的重击出身体一般,进入了一个纯然白­色­的世界。令

眼睛都要失去知觉的强烈光芒过后,黑暗袭来。无数的画面像是高空洒落的卡片般,闪现

卡姆的脑海中。

那是记忆的碎片。记忆里有女王尊贵的身形,有普拉托排除的特使,有一面倒的杀戮,有中途停拨的军队……最后卡拉姆女王高傲的扬起头颅,走向普兰托

的阵地。她对卡姆说:【不要让卡尔塔的血脉断绝。】

卡尔塔

的鲜血染蓝了大地,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空。炼狱一般残酷的修罗场上,没有成为尸骨的战士们决心走上复仇的道路。

但那并不是光荣,卡姆想,他们忘记了女王的嘱托,并且把屠刀伸向了同样无辜的种族。

当他们对这个世界失去怜悯,也就失去了被怜悯的资格。复仇者们

的星球上制造恐怖袭击的时候,宇宙联盟终于做出决议,出动大军荡平了卡尔塔

的星球。

……

这是普兰托的­阴­谋,而卡尔塔

自己便是帮凶。

记忆的潮流终于退散。黑暗中有浅绿­色­的萤光静静的飘浮起来,而后像是时光的水流一般,一点点浸入了卡姆的四肢百骸。

体内的毒素逐渐被清除,丢失的知觉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完好如初的生命力令她惊讶。

当最后的萤光也消散殆尽,黑暗的房间里,只有零的身形漠然的立

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卡姆问道。

【卡拉姆女王想从普兰托得到的东西。】零说。

卡姆骤然间想起来,最初的谈判里,女王确实曾向普兰托

要求过什么,而后普兰托

便放弃了谈判,开始了征服战争。

她心中的愤怒终于不可遏止,【

以为现

,就能平息卡尔塔死灵们的愤怒吗?】

从来没有这么想。】零平静的说道,【……

只是不希望

爱的女

因为

的过错,继续遭受良心的折磨。

对卡尔塔,从来没有必要之上的怜悯。】

或者说,他甚至连怜悯具体是什么情感,都不能分辨和体会。

【不过,】他略顿了顿,【

和卡拉姆女王,都是令

敬佩的女­性­……预祝

,一切顺利。】

不会原谅普兰托

的。】但卡姆并没有领情,【

会让卡拉姆女王的故事世世代代传颂下去,让所有卡尔塔的子孙都记住普兰托给予

们的耻辱。总有一天,卡尔塔会将所以这些悉数奉还!】

零回答道:【这很好。为此努力吧。】

苏鲁避开了所有的监测仪器,终于像老鼠一般,来到了最底层的紧急逃生舱。

­色­泽醒目的救生艇就

他面前不足十步远的地方,但是苏鲁的脚却像长

了地上般,动也不能动一下。

救生艇前面,站着一个懒散的倚靠

升降梯前的男。

樱紫­色­的头发,象牙一般的皮肤。眉眼慵懒的上挑着,­唇­角勾起美妙的弧度。他的美貌令这个­阴­暗的空间熠熠生辉,然而周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却更超越美貌。令

战战兢兢,而又移不开眼睛。

见识过对方压倒­性­力量的苏鲁,迅速抱住头,匍匐

地上。

而后就感觉自己的脑袋

的脚下被搓来搓去,仿佛随时会被一脚踩爆。

“喂喂,按照计划,

不是该出现

中央­操­控室里吗?”希尔斯不耐烦的问道,“让

跟着

跑了这么多弯路,

罪过很大啊,知不知道!”

错了,船长大!”

“船长?”希尔斯似乎是被取悦了,他终于移开脚,蹲下来,挑起苏鲁的下巴,“海神号的船长是谁都能当的吗。安瑞斯生气了怎么办,

负责吗?”

“是是春雨号的船长!”苏鲁果断改口。

“春雨号?好像

哪里听过。”

苏鲁再一次泪流满面,命运实

太残酷了。他经营了一辈子的海盗船,对方夺走了,却完全不放

心上。

“原来

是个熟。”希尔斯说道。

“是是是。”苏鲁迫不及待表达忠心。

“既然是熟

,就格外开恩。只要

乖乖的去中央­操­控室,把计划要做的都做完了,就准

带着往生书去死。”

喂喂,结果还是要死啊!

“希尔斯。”这个时候半空中打开通讯光屏,安瑞斯无语扶额,“别玩了,赶紧办正事。”

躲藏

小行星带­阴­暗角落里的海盗们终于收到了他们等待已久的信号。

苏鲁已经解除了海神号的感应磁场和接合舱锁,他们已经可以派出登船舰队潜入海神号了。

200名­精­挑细选的骁勇海盗乘坐上穿梭舱。向着海神号进发。

海神号7号接合舱。

卡利安兄弟­操­控着他们心爱的太空清道夫,巨大的机器

摩拳擦掌,做着热身运动。一群这个时候早该睡着的水手们正

零和大副蛮锤的指挥下做战前准备。

确实,他们每个

都是D级以下,但是海盗们还是小瞧了这群能

残酷的宇宙中航行二十年的家伙。

他们每个

都经历过

生最残酷的变故,都全力守护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从来不畏惧任何惊涛骇浪。

当然,真正强大的

,也并不真把他们的努力放

眼里。

希尔斯百无聊赖的倚墙坐着,看到零认真的跟这群D级一起激昂斗志的样子,心里十分不以为然。一力降十会,有他们两个超越常理的战力存

,根本不需要这群

来凑热闹。

当零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挑衅的望着他,“要不要跟

打一架?”

零没有理他。

“喂,

不觉得把时间花

这群D级身上,根本就是浪费吗?”

“D级也好,F级也好……”零静静的望向接合舱口对面的宇宙,等待着“客”们的到来,“

只是想用心的对待。”

如果连尊重和平等都不能给予,他凭什么获取对方的真心?

经历过最梦幻虚浮的爱情,他这一次克制住迫切和渴望,只想用最朴素的方法,认真的去换取。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受到安稳和真心,那么他就是这样的。

海盗们终于登上了海神号的舱口。

与他们预料中的“潜入”情形截然相反,他们受到了海神号最热烈的招待。

透明的电流隔离墙最先张开,随即巨大的舱门缓缓关闭。

黑暗中,来自各种匪夷所思的武器的攻击吩咐招呼到他们身上。并不懂得阶级斗争为何物的海盗­精­英们,瞬间陷入

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而后,

他们来得及爆发之前,宇宙最强大的战士出手了。

57

对于“外敌入侵”一事彻底被瞒鼓里的齐悦,此刻正站零的房间门前。

“只要捏住头发,轻轻的一揉,就可以觉出区别来……”希尔斯的话响她的耳边。

艾尼米声音里天生带有蛊惑­性­,可是齐悦会出现这里,并非仅仅因为这个。

能跟宇宙里最强大的战士对峙的并不多,而会为了她与之对峙的更是从来都只有那么一个。某些事也许早已无需言明,但是齐悦还是想要揭开那层面纱。

——她是个很俗的,做不到心如磐石,却依旧希望搬动它的是同一个。

她敲了敲门,没有应答。

她轻轻推了推,门居然就这么被打开了——零把她设置成了可自由通行的。

“零,进来了?”齐悦探进头去。

床头上亮着勉强照明的光,屋子很小,一眼就可以望到底。没有。

要不要闯空门,这并不是个问题,们的女主道德观很端正。

但是就她失望了准备关上门离开的时候,她看到零的枕头旁边摆放着一只手工娃娃。大大的团子头,细长柔软的身体遮盖长长的白裙子下面,黑曜石做成的眼睛闪耀着柔和的光芒,面容恬静安然。

跟她带身上的那一只刚好凑成一对儿。

海神号7号接合舱。

战斗已经结束,200名入侵者全军覆没。兴奋的水手们忙着清扫战场,零已经回中央­操­控室布置后面的事。

“搞定?”安瑞斯笑着问。

“嗯。”零说,“这边情况怎么样?”

“­干­扰场已经升到最大能量,引擎也蓄力完毕,随时可以打开搜索屏蔽,高速突进。”安瑞斯说。

此刻,距离他们1/4光秒之外,海盗们正

全力逼近海神号。并且很快便会进入海神号上搭载的电磁炮海神之戟的­射­程内。

为了让海神号保持原貌的落到他们手上,苏鲁发送信号之前,海盗们一直只是尾随海神号的戒备范围边缘,而没有采取攻势。此刻自以为有了内应,终于开始露出獠牙。

当然,海神号的威力还不足以敲掉他们的獠牙,但是扇一巴掌还是能做到的。

“距离虫孔还有多远?”

“0.2光秒左右。”

“发­射­主炮,高速突进。进入虫孔后立刻打开搜索屏蔽。”

高速突进时飞船会产生极大的加速度。不过,专门为d级以下种族设计的海神号上,突进的同时,会将船上搭载的所有东西同时纳入四维传送装置。那个空间里,时间将被拉长,使得加速度降低到普通可以承受的地步。

但是与飞船设备连一起的东西是不会进入四维空间的。也就是说,一个如果被铐桌子腿上,而桌子碰巧是固定飞船上的,那么这个时候他会被解放出来。

总是很容易忽略一些常识­性­的细节。

前?海盗船长苏鲁即将为此受益……当然也可能加倍悲催。

从四维空间里出来的时候,齐悦稍微有些迷糊。不过毕竟普兰托坐过不少次“地铁”了,所以她很快恢复过来。

她正寻找零,或者说,萨迦。

此刻她心里的感觉很奇怪。让萨迦抛弃整个星球来寻找她,究竟更多的是负疚还是惊喜,她分不太清楚。但是确实有一点她是知道的。

——她想要和他一起。这是她内心最诚实的想法。

不能平静的心情,让她整个都毫无防备。

侥幸从关押中脱离出来的苏鲁,就这种情况下,盯上了齐悦纤细的脖颈。

必须要逃走,跟希尔斯一条船上多待一刻他都受不了。那个变态、虐待狂、杀魔!

想到希尔斯夺取了春雨号,而后把他丢宇宙废墟里等警察来救的情形,脸被踩鞋子和地板间搓得变形的苏鲁,内心已经快崩溃了。

绝对要立刻逃走——他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

当然,就算内心崩溃了,十分爱惜生命的苏鲁也还是确认了兰兰不齐悦身边之后,才扑了上去。

他用板结的青灰­色­指甲卡住了齐悦的脖子,“不要乱动,嗷——”

那声“嗷”不是卖萌用的。

不知从哪里来的斩击结结实实的命中了苏鲁的后背和脑勺,过于强劲的力道让他眼球都快飞出去了。如果不是伊尔曼的身体被机械改造过,此刻他恐怕已经被斩断了脊椎。

一切快得齐悦都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幸好,被劫持过太多次,她的应对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

撞下巴,掏眼睛,踢小**。然后给他一个过肩摔!

好重……就算被加持到d级,也跟扛一坨废铁似的。

齐悦于是果断改变计划,回身给了他一记直勾拳。然后拔腿狂奔。

苏鲁鼻子上印了一个戒指印,还想去追,面前忽然便出现了恶魔的身影。

希尔斯漆黑的双眸微微眯起,冰冷的俯视着他。

唯一不容冒犯之处被垃圾碰触,艾尼米心底最深的暴戾已经被激发出来。这一次他一句废话也没有跟苏鲁说。

齐悦撞进了一个怀里,她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来。

是零。

他的眼睛里只有温柔如水的情愫,轻轻顺着她的头发,一点点让她的心境平复下来。但是圈住她后背的那只手臂僵硬的力道暴露了他心里的恐慌。

“对不起,该守身边的。”他额头抵住她的,喃喃说道。

齐悦想安慰他,却忽然说不出话来。

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告诉零,她已经发现了他真实的身份。

他也许并不希望她发现,她想。毕竟萨迦的身上还担负着普兰托,无论是它的荣耀还是它的过错。但零只是他自己,善良诚恳、不通世故,没有伤害过任何。

他很想要重新开始。

齐悦于是将寻找零的初衷抛开,轻轻回答道:“很好。及时赶过来了。”

零的目光扫过回廊的拐角。苏鲁试图劫持齐悦的时候,有从那里发出一道斩击,救下了她。

而那种镰刀一样锋利的斩击,是卡尔塔最擅长的攻击方式。

海神号的主炮只击中了一艘海盗船。

虫孔里是没有办法追踪一艘飞船的,因此海神号暂时算是摆脱了宇宙海盗的追击。但是这场战斗并没有结束。

海盗们几乎紧跟着海神号进入虫孔,他们极有可能前后脱出。如果双方的目标都是亚特兰帝,那么势必还会同一个星域里遭遇。

就算海神号已经打开了搜索屏蔽,但屏蔽并不能让飞船的隐身无懈可击。如果运气不好,抵达亚特兰帝之前,恐怕还会有一场遭遇战。

作为一艘货运船,海神号速度上无法与海盗船相比。想要脱出,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让零和希尔斯正面出击,直接将海盗船全部击沉。

安瑞斯为此纠结不已——希尔斯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而零的身份也不能惹怀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他们亲身上阵。

不过一切似乎都是她多虑了。

海神号最终还是一帆风顺的抵达了亚特兰帝。

亚特兰帝,海神号专用航空港。

刚刚下过雨,整个城市都散发着清新的气息。阳光明媚而不灼,照尚未­干­透的水渍上,所有的建筑都闪耀着光芒。

齐悦从宇航港里走出来,站广场前,略微有些茫然无措。

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回家的船员们很快便找到了各自的去路,三三两两打声招呼、拍拍肩膀,转眼便间便四散奔去。

再看到他们的时候,大多数就已经把前来接他们的孩子高高的抛起再接住,然后一把把老婆搂怀里。

短暂的热闹之后,广场上很快便再次冷清下来。只有散步的老和舀着地图走走停停的观光客了。

兰兰一旁蹭齐悦的裤子,齐悦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零她的身后问道:“有什么打算?”

齐悦想了想,说:“先

063caf17fa">亚特兰帝准备些东西,然后搭飞船去奇美拉。慢慢的找回家的路。”

零“哦”了一声,说:“亚特兰帝有套房子,如果不介意,可以先住那里。”

齐悦点了点头,零小小的松了口气,面上很快便浮现出欢喜来。

安瑞斯很快便处置完海神号上的杂务,和希尔斯一起从航空港走出来。

虽然卡尔塔已经灭亡,但是神秘的卡尔塔红­色­荒漠遗迹依旧吸引着来自宇宙各地的游客,前往卡尔塔的航班并没有取消。

经历了漫长而艰难的旅程,卡姆的生命终于拨云见月,现出了一线光明。她已经片刻也不想等待。因此抵达航空港之后,她婉拒了安瑞斯的挽留,很快便登上了前往卡尔塔的飞船。

安瑞斯为此觉得很可惜。

“她是个好姑娘。”她对希尔斯说,“对她有没有好感?”

希尔斯黑线。

“身体强壮、心理坚韧,实是万里挑一。不过这姑娘估计身心都奉献给什么不靠谱的‘种族延续’了,真是可惜。”安瑞斯感慨道,“对了,十七岁的时候不是说想娶伊瑟拉吗?她也是个好姑娘。”

……掀桌,就这么急着把儿子嫁出去吗!

希尔斯嘴角抽了抽,对安瑞斯说:“其实本来不想告诉——海盗们之所以没追上来,是因为莱维把他们的飞船全部击沉了。不止这一次,从二十年前起,他就一直偷偷的跟着,帮护航……”

安瑞斯无所谓的接口道:“下次联系时,蘀谢谢他。”

“为什么不自己说?”

“儿子,等大了就会明白,有些伤害不是事后可以弥补的。已经放弃报仇了,就不想再跟他有所牵连了。”这个时候她看到齐悦和零正前面,便笑着上前挎住齐悦的胳膊,“喂喂,别这么愁眉苦脸的。亚特兰帝可是的梦幻之城,绝对不是普兰托那种乏味的地方能比的。让带四处逛逛。”

……

血­精­灵风一样的拖着小白兔上了路边的公交车。

留下两个男面面相觑。

零:为什么这里会有南瓜马车这么不靠谱的东西?

希尔斯:……这是她的梦幻之城。

也就是说,不止有南瓜马车,还有水晶鞋、玫瑰城堡、糖果游乐场、只会说“女士,您就是世上最美丽的女”的魔镜……

喂喂,这根本就是翻版迪士尼游乐园!

零:原来这就是女的梦幻吗?

希尔斯:嗯0 0?对^^,没错。所有的女都会做这种梦。

零(心声):还是别信他比较好。

但其实刚刚下了飞船,要重新适应重力和氧气密度,两个女根本就没有力气逛街,安瑞斯很快便带着齐悦广场边一个露天蛋糕店坐了下来。

这种属于普通女的,闲适安然的时光令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这里有没有首饰修理殿?”齐悦开口问道。

“记得附近就有。”安瑞斯展开地图给齐悦指路,一面问道,“什么东西坏了?”

“戒指。”齐悦困扰的把它摘下来,“带着它打了一个绑匪,好像不小心给碰坏了,这几天中间的宝石总是闪。”

安瑞斯把戒指接到手里,不由笑了起来,“是邮件提醒,没有坏。”

“邮件?”

“嗯。”安瑞斯把用自己的手环示范给她看,“这东西其实是一个认证终端。如果定制星际邮件业务,就会送一个随身空间。如果有给寄东西,不管哪里,只要有终端,邮局就能把邮件投递给……打开看看吧。”

齐悦用指尖扫了一下,看到旁边跳出一个光屏,用手去点上面的东西,居然真的从二维空间拖出一个三维包裹来。

看清了上面的寄件地址,齐悦有些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睛。

一个字一个字的重新读了一遍,她依旧感觉不真实——这是从地球上,她的父母寄给她的东西。

信里说,一个叫米兰的男找到了她的父母,告诉了他们她的近况。

对于齐悦自作主张嫁的事,父母表示不再追究——或者说,他们居然感到很欣慰。不过还是希望齐悦能将女婿带回家,让他们相看相看。再摆一桌酒席,让亲戚朋友都热闹热闹。

随信寄来的是各­色­调料一包,因为父母怕她吃不惯外星饭菜,而她又是个大吃货。

不知道外星天气好不好,好不好,女婿对她好不好?如果住不惯,就跟女婿商量商量,能不能来地球定居?自己不好开口也没关系,可以带回家,爸妈帮着说。

……

放平时,这样一封信齐悦一定各种吐槽。

但是这个时候她只是一面抹眼泪一面拆邮包,然后对着里面的酱油味­精­醋再一次哭得一塌糊涂。

这一份礼物,胜过一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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