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嵩焘半年之内连丧双亲,目睹耳闻天灾事变,不禁悲从中来,意冷心灰,“遂不复以仕宦为意”,过去强烈的功名之心开始消淡。
咸丰二年春,太平军在广西吃了大亏,窜入湖南,于九月十一日围攻长沙,湖南巡抚张亮基在时任贵州知府胡林翼的推荐下,请左宗棠出山。左宗棠此时本隐居于湘北,不愿出山,经江忠源、郭嵩焘多方努力,终于来到长沙做了张亮基的师爷。
此次,郭嵩焘专程从湘阴赶来,名为吊孝,实则是为劝曾国藩遵旨出山,建立一番功业。
说他名为吊孝,显然是因为他来得太晚。曾国藩母亲早在九月十三日下葬。葬礼仪式非常隆重,备极哀荣。出殡有六十四人抬棺木,三次宴请宾客多达五百五十余席,此外还有不少的“流水席”,按照湘乡八人一席的规矩,计人数多达五千余人。这样的场面,在湘乡有史以来恐怕是罕见的。
郭嵩焘并没有出席这个场面。因为曾国藩有意压制了场面。“一切皆从俭约”,“不用海菜,县城各官一概不请。神主即请父亲大人自点。”连县城的官员都没有惊动,更遑论省城及外地了。即便是好友如郭嵩焘等都自然不知道。
郭嵩焘如何说动主意已定的曾国藩出山?我们只能从郭嵩焘自己的记载中得知了。对于这件事,郭在《玉池老人自叙》中曾颇为得意地说:“其出任将相,一由嵩焘为之枢纽,亦一奇也。”内中多有“您素有澄清天下的大志,现在机会来了,千万不可错过。况且戴孝从戎,古已有之”之语。唐浩明先生在长篇小说《曾国藩?血祭》有着更细致的描述,大致合乎当时的实际:
又是几年没见面了,曾国藩与郭嵩焘两位至交老友相见后分外亲热。郭嵩焘以晚辈身份,向停厝在腰里新屋的江氏老太太灵柩跪拜行礼,又拜谒老太爷曾麟书,并与曾国藩的四个弟弟一一见面。
郭嵩焘对曾国藩说:“我来荷叶塘,一来向伯母大人致哀,二来向仁兄恭贺。”
曾国藩惊道:“我有何事可恭贺?”
嵩焘笑道:“听说仁兄即将赴省垣高就,总办全省团练事务,三湘士人,识与不识,莫不欣欣然,咸谓湖南之事可为,期望仁兄慨然展郭、李之大才,一施素日澄清天下之抱负,抚境安民,拨乱反正。此等大好事,嵩焘能不恭贺?”
曾国藩听了这几句话,心中兴奋,脸上却毫无表情,说:“筠仙谬听传闻。张中丞虽来信相邀,皇上近日也有谕旨,但国藩身已不祥,何能担此重任?张中丞那里早有信婉谢,皇上谕旨,我亦不能接受。”
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两封信函来递给郭嵩焘。郭嵩焘看时,一封是转录兵部火票递来的上谕,一封是曾国藩刚誊正的奏折。折子的第一句写着:“臣恳请在籍终制,不能受命,仰祈圣鉴事。”郭嵩焘不再看下去,扔在一边,叹息道:“哎!可惜张中丞、左季高、江岷樵都看错了人。我郭嵩焘这二十年来自认与你最相知,看来也靠不住。‘犹当下同郭与李,手提两京还天子’,原来只是文人的诗句,并不是志士的心愿。”
然而,郭嵩焘的激将法并没有奏效。
郭嵩焘正色道:“谁要激你?我只是为你可惜。你辜负了桑梓的厚望,更可惜的是,你使恭王、肃学士、镜海先生得了个不知人的恶名。”
曾国藩心里一惊,镜海先生向皇上密荐事,已从他的来信中得知,至于恭王、肃顺的保荐,却一点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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