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叙当下跪倒给父亲行礼,笑着道:“伯机先生是受了孔明先生的委托带儿来攸县见父亲的。现在县里的富户们纷纷南逃,家里不太平,村子里的人都快走空了,若非伯机先生来寻孩儿,儿也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黄忠当时心里一酸,一行老泪险些淌了下来,当即向着伊籍又是一揖:“大恩不言谢,伯机先生和孔明先生的大德,老朽当徐图报之!”
伊籍急忙道:“汉升,你谢错了人了。孔明和籍都是受了刘豫州的钧命,护送令郎来见你。”
“啊?”黄忠大吃了一惊,立时便呆在了当场。
……
为了提防江东孙氏对于长沙郡可能发起的进攻,刘磐和黄忠率领一万多人的重兵布防在攸县。然而就在黄忠为了儿子和伊籍的到来大感惊讶的时候,无论是他还是刘磐,又或者是坐镇郡治主持民政事务的韩玄,这几位长沙郡的军政要员均未曾料到,江东重臣,曾经与张昭一道受孙策顾命托孤之重的前军都督周瑜已然率心腹亲兵乔装潜入了长沙郡。荆州这一阵子不大太平,各级郡县长吏均为了境内出现的流民颇为焦心,这些流民有些是外地人,有些则是对江北局势感到不安的本地豪绅黎庶。在这些流民中,似黄叙这样自北方向南而行去往南方的占绝大多数。对于这些流民,长沙的地方官不敢强横驱赶,毕竟其中大部分都是本地人,当中有些南郡和南阳江夏等郡的大户,地方官实际上是惹不起的。毕竟局势难料,就连身任荆州牧府长史之职的蒯越为防意外都秘密安排了几十辆大车渡江南下避乱,更何况其他豪门势力?这种状况委实令长沙郡的郡县两级官员头痛,对此他们除了沿途安排赈棚维持秩序绥靖治安外,只能派出大量皂隶书办等僚属苦口婆心劝说这些人北还,而这种劝说一般而言根本不会有任何效果。蒲圻县是过江的第一站,因此这方面的压力也最大,蒲圻县尉赵善费了半日工夫,又是威胁又是求肯,两个多时辰努力的结果不过是劝得了一户南下避难的黎庶人家折返江边,便是这么点“业绩”,也还是他花费了将近两斛粟米的代价换来的。
累得手脚发软口干舌燥的赵善万万也想不到,江东军方的头号重臣便这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拿着他亲手颁发的行路勘合大摇大摆向江边禁区行去。
沙羡县是长沙郡最北面的一个县,地处南郡、长沙、江夏三郡交界,又扼守着上百里的长江航道,距夏口不过一百八十多里地,其实是长江上的一个战略要冲。长江在沙羡境内由南向北又自北向南转过了一个大弯,其中江道最靠北的这一段南岸悬崖高耸峭壁林立,与南屏、金鸾二山相接,西南又有一个湖泊,经石头、清江二口直通长江,这段江岸正对着江北的乌林水寨,那里驻扎着南郡太守张允统辖的一万多荆州水军,实在是个紧要得不能再紧要之处。
周瑜和几名亲兵扮成的“江北流民”拿着赵善发给的勘合从蒲圻渡口要了一艘轻舟向这里驶来。
在江心解决了两名掌橹摇桨的荆州军士,周瑜指挥着自己麾下的四名亲兵直驶江北,在一个隐秘偏僻的港湾处泊船登岸,悄悄攀上了北岸的高地,在解决掉三个荆州水军的明暗哨之后,这位江东军方的领袖从容不迫地观察起附近的地形地貌来。
隔江相望,南岸的高崖峭壁在重重水雾中半隐半现,大江转折处的阴影内几乎什么也看不到,惟其如此,几名久经战阵的亲兵对于这位都督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南岸打量的行为更是难以理解——荆州水军的重兵都驻扎在北岸,这位口口声声执意要来敌军腹地刺探虚实的建威中郎将偏偏对连个兵毛也看不到的南岸形势情有独钟,对于艨艟斗舰云集的乌林水寨仅仅扫了几眼便不再关注。
周瑜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他少年时注意保养,以美姿颜自负;然而自孙策去世以来七年间长期在外统兵,两鬓已然带了颇重的风霜之色,原本翘起的一对眼角如今已然稍显下垂之势,唯有那两道细长入鬓的眉毛依然英挺如昔。他此刻将身形隐藏在矮树杂草丛中,毫不在意不住叮咬面颊的蚊虫,两只眼睛目光炯炯地扫视着江对岸那个长达十余里的巨大转折,落日的余晖映射在南岸的峭壁上,将傲岸高耸平滑如镜的崖壁衬得一片赤红。周瑜望着这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美景呆呆出神,浑不在意几个正在从荆州哨兵的尸身上往下扒衣服的亲兵们嘴里嘟嘟囔囔骂将出来的的荤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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