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样沧桑的声音，会感觉自己还算年轻。”

“我觉得自己早已心理老态，没想到你比我还厉害。”我笑了。

他诧异地皱眉，“你是写作的人，必须比旁人心理老态，否则看不见生活的一些褶子。至于我，非得要这么努力工作，否则会感到自己已经活够。”他笑了笑。

我吓一跳，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像是会‘活够’的人。”我说。

“当年一无所成的时候，感觉人生有很多期待。后来做设计挣钱、花钱，反而没有了那时对生活的热情。”

“但你仍然致力于工作，甚至十分敬业。”

“人是惯­性­动物，我已经停不下来。”他答得随意。

我由衷钦佩他。他也是天生的工蜂­性­格。“你不会让自己感觉‘活够’，你习惯给自己找碴。”我叹道。

他看我一眼，赞同地笑，“你说话很传神。我放弃巴黎回到这里，等于从半山腰跳下来重新开始。的确是给自己找碴。”

“跟自己赛跑，活着的新鲜感是最重要的。”我佩服他的生活态度。

他看着我笑，“只有不断地跑，每天睁眼看见天光时，才会觉得自己足够活生生，否则死气一团。”

“但你并不是太贪婪的人，你易于满足。”我说。他是会看淡一些事的人。我丝毫不怀疑自己已经很早就麻木于生活的疲惫与繁复。繁复的工作，繁复的感情，容易令人厌世。但他说“感到自己已经活够”的时候，只轻轻笑，有一丝不动声­色­的潇洒不羁，没有任何的悲凉和厌倦。

“我的确是容易满足的人。”他有一点吃惊，“你能看透我？”

我一怔。对于一个十多年来不过只见了两次面的男人，我怎么会看透他？但我的确会认为他“习惯看淡”、“一向随意”、“一向绅士”。对于他，我似乎有相当的敏感度。

“我会看相。”我随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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