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有一个条件,你放开她,并且远离她。”胤禩说得很认真,仿佛没有话外之音。可惜,我不相信。从上次芸嫣的事以后,我一直对他保留着三分戒心。
“怎么?你真怕我把明慧拐跑了?没关系。我不是已经赔了你一个吗?”我身边的贴身丫鬟兼和说贴己话的人都被你无声无息地绑定在床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胤禩凝神屏气,发送了面部所有的肌肉。一阵微风从花园的缝隙中窜出,不偏不倚跌入了明慧的心窝。他淡淡地、冷冷地、面无表情地一句话,让所有人的心为之一颤。
“明慧的位置,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
风好静,明慧错愕的眼神在也没有从他的脸上移开。这句话有多重?只有明慧才懂……
年羹尧素来不喜矫情,看到明慧与胤禩的对视更是心痒。他匆忙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嘴里的话变得很轻很轻。“走吧。我找了一艘船给大家乘凉,还有一个山风刚好能够吹到得湖面。八爷也要来?”年羹尧的话语带着挑衅。
“没有我的允许,你真的以为可以带着她们迈出大门?”
埋伏在四周的上百名弓箭手只探了头,又迅速隐蔽,如今的八王府早已经机关重重。只是防的是家贼还是外贼,不得而知。
青山绿水,倩影印月。我原以为年羹尧只是随便找条小船给我们玩乐,谁知道他老早就准备好,要给明慧一个惊喜。高大雅致的梨木雕花画舫停泊在碧蓝而幽静的湖水边,我们下马后直行不到十步便可以登船赏景。
待明慧一登船,一个类似现代小型乐队的组合,出现在画舫的二楼,连绵不断地演奏着优雅的清乐。凉风拂来,雅乐轻歌,美好的乐章驱走了这一段日子积蓄的焦躁。
年羹尧嚷着要给明慧钓一条鲜鱼补身蹭到了船尾。胤禩坐在主位,明慧和我坐在左侧,齐海还有如梦与我们相对。如梦拿起酒壶开始斟酒,“亮工生性耿直,不便之处,王爷和大家都海涵包容。如梦先干为尽。”
我举起酒杯迎合,“我敬你才是。在我们一众女子中,你是当之无愧的豁达之人!”
“第二杯酒,我要敬王爷。”如梦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如果接下来如梦的话冒犯了王爷,还请您治如梦一个人的罪。”
胤禩想了想,终究点头。“你说。”
“如梦见福晋的身子虚弱,忧心忡忡。如今王爷府上有侍妾正要生产,也无暇□照顾。如梦斗胆想把福晋接到我的府上代为照顾……”
胤禩笑了。“是年羹尧的主意。”
如梦回答的模样很诚恳。“不。是如梦自己想的。”
胤禩自行斟酒。“他是要跟我抢福晋。”
“不。是我们想和王爷结亲。夫家年氏一族虽然还算朝中显贵,但亮工没有妹妹,又自小想有个妹妹。前些天见了喜悦后,他回来告诉我想认喜悦为妹。我正好也对她十分喜欢,如此一来,亮工不就成了您的妻弟了么?”
“我觉得不妥。”本能的反映,让我有了这样的回答。如梦居然用年氏一族在朝中的关系做饵,引胤禩上钩。但是年羹尧将来必须成为胤禛的臂膀,我必须阻止。
“我觉得很妥。”胤禩望着我,眼中的坚定让我心慌。
“什么?!”我破口而出。他又笑了。如今的胤禩完全可以掌握我的怒点。
如梦开心地站起来走到胤禩身边斟酒,“那王爷是答应如梦让福晋到我家暂住?”
胤禩举杯,朝着明慧说着。“只要她愿意,我随时愿意放她走。”
我嗤笑,一个无人可以替代的她,怎么转瞬间就成为了皇权斗争的牺牲品?弱水三千,你们只是舀了一瓢换一瓢。
明慧表现地比我更冷静,她握着我的手,头靠在我的左肩。“月儿在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两姐妹再也不分开。爷,你还记得当年月儿在大阿哥的桂花树下唱的那首歌吗?”
她如花的笑靥绽放在微热的晚风中,荡漾起满眼的沉醉和迷恋,带着我们回到那个飘着桂香的浪漫童年。明慧,就算有一天我们相隔天涯,相知的心永远在你身边不曾走远……
“有鱼!慧儿,我好像调掉到一条大鱼!!!”年羹尧站起身拉着鱼竿朝我们呼喊,“怎么拉不起来?”他将身子往前倾倒查看,却突地被巨大的力量强势的反拉入水中!
先前一直如隐形人般窝在一旁静默的齐海闻声跳起来一个凌空穿越冲到船尾。“别动!有刺客!”
康熙四十七年(七)折翼天使
齐海从容不迫地赶回来护我,路过船身顺势拔下斜挂在金钩上的银环佩刀,刀锋的寒气一出鞘便见了热血,紧跟而来的刺客被她挫伤了侧腰。
我半身倾斜朝着船头探望,双手紧握着栏杆手心冒着细汗。镇定的如梦本已经带着明慧往二楼窜上。顷刻,却飞快地从楼上奔下!看来二楼已经落入了敌手。
湖水满出的殷红渗得人发慌,年羹尧从水中杀出一条血路,并机警地砍断了绑在船身的小船。远望保护我们的侍卫队,因为画舫只有一艘,北方将士又大多不习水性,因此只有少数人奋不顾身地跳入水中,水花四溅,血影刀光。
“你还不动手?”我焦急地对至今稳坐的胤禩说着。
“连敌意都没看清,何必动手?”他卷起袖边,低头抽出脚侧的匕首给我。“下次你兴许就不会吵着要出门了。拿好,别伤了自己。”
我眼看着黑衣人向着他飞扑过去,满腹的话变得简单,“顾自己!”说完不顾一切地往船尾退去。明慧和如梦也跟着退了过来。眼看他落入了刺客的包围圈,突然想起当年在北京城遇刺的场景。会不会是同一批人呢?!
齐海纠缠着和黑衣人一起跳上了敌人隐蔽而来的竹排。她擅长马背和草原陆路作战,水,是她最忌讳的区域。左摇右晃间对着还在船头外厮杀的年羹尧说,“不要恋战!绕道船尾,保护女人先走!”
“老子也打仗的,不用你操心!还是先站稳了吧你!”年羹尧嘴里不饶人,但是却立刻行动起来,几脚踢飞小船边地刺客,向着船尾快速划桨。眼看着齐海被敌人用竹排越托越远,嘴里还不忘叫喊,“你也有失策的时候!哈哈哈!”
嗖~~!齐海飞刀立于年羹尧的船尾,伸手夺过敌人的长剑刺破其咽喉,抽刀见血,三寸封侯!“救不到人,我也要你的命。”齐海的话,总是这么简洁吓人。
其实,我早就发现,他们的目标是八阿哥胤禩。而且肯定是对我们很熟悉的人。一方面能知道齐海不熟水性,一方面能看准机会分离年羹尧。下手时机也十分得当,等我们的救援游到船边,已经早没了拼杀的体力。
“这一次,没有神射手可以救你!”说着,他下令一群人开始围攻胤禩。武器清脆的拼斗声塞满了我的耳缝。
是他!多年前在馄饨店要杀我们的人。究竟是谁?会不会是胤禛?如果是,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下手?
“当年你杀不了我却伤了几条无辜的人命。今天,是你们还债的日子到了!”胤禩的眼光血色汹汹,他此刻内心,全是枉死的七婆七公。虽然他们只是一对做馄饨的平凡夫妻,可是在胤禩心灵深处,却是扼杀了他年轻的简单向往。这两条命,还有他童年的梦,他必须要回来。
“哈哈哈!你用什么讨债?我手里可是有两个筹码!”黑衣人头头张扬地宣告着!
“明慧!如梦!”什么时候她们被抓住的?只在听他们对话的一瞬间,我居然没有发现!不行,不能扔下她们。我的第一反应被年羹尧阻断。他一把抬起我送上小船并使出全身气力将小船推出!“我不走!我要和大家在一起!”没有人理我,凭我的气力也推不动船。
“放开她!”年羹尧从脚下捡起一把带血的长刀走到胤禩身边,并肩作战。
“我只能放一个,年大人您请选。”黑衣人已经洞察了我们的一切,包括明慧、如梦、年羹尧、胤禩的四角关系。
“有种就揭开你的真面目,别尽做娘们儿做的事儿!”年羹尧火冒三丈,这一个决定对于他而言或许并不难,但如梦偏偏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好妻子。他不能为了爱情毁灭亲情。
“放了如梦,我本就没多久的命了……”明慧的话充斥着消极情绪,她淡然面对着架在脖子上的长剑,生无可恋,是她对未来的诠释。
“蝼蚁尚且偷生,只要我们活着,就要让每一天足够精彩!杀了我吧,有一个能为我左右为难的丈夫,如梦死而无憾!”她弯弯的叶眉下有着一双正义凛然的深眸,笑得坦然无畏。我的身边,都是如此美丽的奇女子。偏偏,她们都得不到完整的爱情。但是如梦不同,因为她很知足。
黑衣人头头用手掐住明慧的咽喉,“年羹尧,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杀了八爷,两个女人都是你的!”
“放心,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胤禩诡异一笑,以无数银针洒向黑衣人的面孔!中针的数人已经被放到在地,是麻醉!刚才出言不逊的人匆忙间放开捉住明慧的手,急退几步,转瞬又开始召集人发动反攻。
胤禩单手拉过如梦,送到年羹尧怀里。“带她们先走!”
年羹尧抱起娇小的如梦跃身来到小船,立刻又回到船上要救明慧。无奈黑衣人数量太多,胤禩慢慢开始招架不住。明慧被年羹尧拖着往船尾跑,自己却开始挣扎和反抗。“不!先救胤禩!”
“你先跟我走!”年羹尧左右手开始挡拆敌人的进攻,一面护着明慧节节倒退。
“求求你先救他!求求你!没有他我一天也活不下去!”明慧用尽全力握住年羹尧的手臂,期望用坚持让他明白自己早就决心已定。
年羹尧和明慧争执不下,我与如梦身在小船有心无力,在船头之外杀敌完毕的齐海向胤禩发出了最危险地警醒。“危险!”
“那海!”胤禩坚守到最后一刻,终于还是在危急关头喊出了一个我们意想不到的名字!那海不知从船的何处杀出,正好一剑刺中黑衣人头目的心脏!手起刀落,干净,安静。可是,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应该出现在宝善和父母的身边。
胤禩拔出Сhā在心脏的剑锋,再次Сhā入!“我说过,今天是你还债的日子!”
其他的黑衣人被年羹尧和匆匆赶来的其他侍卫收拾殆尽。胤禩只留了一个活口往回带信。“告诉大阿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活口仓皇乘坐竹排遁去,打斗现场只剩下一脸诧异的我们。
“明天我会给你一份休书,从今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船靠岸了。齐海对自己的丈夫撂下狠话后不见踪影。休书?齐海又搞错休书对象了吧?
那海追了上去,可是结果是否会乐观呢?对于齐海而言,她最不希望遭遇背叛。可如今背叛自己的,竟是日夜躺在身边的亲密男人。而这个男人,从没有想过坦诚自己的真实身份。
胤禩走到我的跟前,语气语态都保持着平常的姿态,“他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哼,好个没有对不起我。“虽然行刺的是大阿哥胤褆,但真正伤我的却是你八阿哥胤禩。你到底要在我的身边放多少眼线,以后,我还能无所顾忌的相信谁?”
“他不是我放在你身边的眼线。”胤禩拉住我的手,妄图解释。
“是啊,当然不会为了我这种小角色。他是你放在胤禛身边的眼线,对吗?一开始,你就处心积虑要打击他。”这一刻的我真的怨他恨他!胤禛是安全的吗?齐海的感情是真的吗?如果你一直在经营着欺骗,我就是整个骗局中最笨的傻瓜。
“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一次!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的信任吗?如果今天换了胤禛,你一定会选择无条件相信的,不是吗?”胤禩的神情有些抓狂,连明慧都开始上前阻挡。“你放开我!你也相信他,我知道。”
“我相信你!”明慧抱着胤禩,试图用温柔的拥抱化解他突如其来的暴躁。
胤禩推开明慧,野蛮地拉着我的手大步跨到岸边,纵身上马。我反抗无效,反被他制在怀里不得动弹。他冷漠地对如梦和年羹尧交代着,“如梦,认妹的事就此定下。至于我的嫡福晋,无论她想去哪里,住在何方,爱的是谁,我都不反对。”说完,丢下明慧,骑着马扬长而去。
她孱弱的身影在月色中渐渐拉长,纷飞的泪水在干涩的空气中慢慢蒸发。明慧,不要哭,不要哭……或许我也是他与胤禛争夺皇位的牺牲品。今天的每一步,他早有算计。
抬头,自由的秃鹰在天空盘旋,飞舞……我们都是困在笼子里的天使,为了挣脱束缚,早已折断了美丽的翅膀。在这场爱情斗争中,先爱上的人,永远都是输家……
康熙四十七年(八)宝刀之争
齐海搬进了天涯阁,一纸休书扔在那海的床边,字写得歪歪扭扭,估计那海都看不明白。估计是真生气了,一早上尽在院子里挥刀,杀气腾腾的让人退避三舍。
我拿着树枝冲着她后背直戳,始终保持着距离感和她谈话。“其实那海也没错,错的是那个冷面王。”
“不!错的是我。”齐海把刀口对着屋顶的横梁狠狠飞入,俯身在我的跟前跪了下来。“我与他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居然没有发现他是一个奸细。难怪我们的行动都让别人了若指掌。”
樱花谢了,枫叶未红。美好的事物总是无法同时为人所得……我扶不起齐海有力的臂膀,只能蹲在她的身旁坐在来。抬头望天,我们还是如此渺小……
“齐海。比起那海的所谓背叛,我更希望你和他能够自由。”我拉着她的裙边,低声说道,“我想你带着他们走,越远越好……就算是为了宝善。”我盯着齐海的眼睛,等着她的回答。
齐海也盯着我的眼睛,直直回过来。“不可能。就像要我再和一个欺骗我的男人在床上打滚儿一样,不可能。”
“我命令你!”我站起来,不再用柔和的请求态度。一想到即将到来的一切,我就希望能送走身边的所有人,越远越好。
“除非我死了。否则,就是等你死了。”我拗不过她,降不住她,只要在她下定决心的时候。
齐海的话,让我心里特别难受。我不能为大家做些什么,却一直接受着大家的保护。长相平凡的我,积年累月之后,原本还算可爱的小圆脸,如今也已经面无四两肉。每天对着镜子照三遍,生怕自己会如《寻秦记》中的项少龙一样,在这个世界突然消失。可是,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日渐消瘦。现在的世界,我已经不能轻易说走。正如以后的某一天若然我突然消失,也不是我说留就留。坐地不安的担忧,充斥着我如今的生活。
八阿哥胤禩和九阿哥胤禟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了天涯阁。冷面八行走迅速,步履生风,我瞧着他手中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桂花枝,这又是从何而来?
“最近国事如此繁重,八爷今天怎么还有空过来?”我语带戏谑,心怀不满。明慧回府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胤禩天天住在喜悦的房里,守着她的肚子跟进跟出,行事作风完全换了风格。
“这是九弟从宫里阿哥所给你带的。现在你进宫不方便,只好偷偷折了送你。”胤禩把桂花枝递了过来,我开心接下,嘴里却不停嘀咕着胤禟,“九爷,您现在送花给我也很有礼数了。”
“这!”胤禟看了一眼胤禩,无奈地摇头,“现在我是有理说不清了……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胤禩把脸冷下来交代,“明天出发去热河行宫,罕阿玛口谕让你也跟去。”
什么?让我也去?如今我的身世暴露,他对我恨之入骨。怎么还会想要见我呢?“不会是搞错了吧?我去干什么……”
“不仅是你,连久未露面的太子妃也要跟去。让丫鬟好好给你准备吧。”
凤仪?这个名字我几乎都要开始遗忘。这一去,她是不是又会成为点火的源头?如今白云成为康熙身边的贴身太监,胤礽又与他势成水火,接下来的日子,可是有好戏看了。
我轻轻哼了一声,“丫鬟都大肚子了,我让谁收拾去?”
“如果院子里的四个不够,我再给你加。”胤禩听我戏言却表现的十分认真。
“不用,四个人监视已经很牢靠了。我不是国宝,不必围得水泄不通。”我低头闻取桂花香味,幽香阵阵,扑鼻而来。“齐海,我们收拾点东西,顺便去草原里遛马。”
齐海点头尾随我身后,胤禩刚想要喊停她,却提前遭到了封口。“我们之间,无话可说。如果是为了那海,请告诉他,我们一开始就已经做了选择。我选择了月儿,而他选择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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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趟出行热河,我成了孩子王。康熙天天着急成年皇子开会商议国事,又多次用各种方式对他们进行考核。事关皇位,没人有瞎胡闹的闲心。因此,妃子们着急儿子们的前途命运,妻子们紧张老公们未来是穿龙袍还是补服,只剩下一群无足轻重的小皇子们和一个女扮男装的小莫离跟着我和齐海打转。
“师父你偏心!”莫离看着十八手里的宝刀愤愤不平。十八身体好了以后,齐海教了他一套刀法,并答应他学成之日,就送他一把好刀。可是连我也没料到,齐海会送出自己从不离身的刀。正是这把刀,让莫离和十八展开了对抗赛。“我是大师姐,自然应该得到师父的宝刀!我不服!”
“不服也不行,师父已经先给我了。”十八得意地昂着头,丝毫不想示弱。按常理,康熙应该更恨我亲娘若月,可是他居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疼爱十八。而十八也仗着康熙的宠爱,脾气越来越大。“罕阿玛都让着我。哼,他是皇帝,你阿玛只是太子,你又是太子的女儿。说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叔叔呢~~”
“你!等我阿玛登基做皇帝,第一个我就要罚你!”莫离气得火冒三丈,她哪里是省油的灯?如若不然也不会把宝善也给赶回家了。
“不许胡说。谨言慎行。宫里的规矩都被你们坏了!”最怕他们的言辞牵扯皇位,否则,不知又要牺牲多少人命。我拉住十八往后拽,他虽然还小,力气可不小。“别想我让她,女人又怎么样?月儿你别拦我。你平日里最不守规矩了,今天怎么还要我守?”
“十八阿哥!”我一是生气,另外更是脸红。最没有资格教训他们的,果真是我。
拦住了十八,却拦不住莫离。“好啊!是男人就和我来一场决斗!不要老是躲在人后见不得光!下地都站不稳,还想用师父的刀。你拿得动吗?”
“比就比!虽然你比我多学几年,可是你是小辈,又是女流。今天如果我输了,这把刀就是你的!”
“齐海,你怎么不管管?”我看着两人怒红攻心的模样心中不安,齐海不管,我只好再次冲上去,拉住莫离。“不就一把刀吗?莫离乖,我让宫里最好的师父给你打一把,或者让齐海师父亲自给你做好不好?”
“我不要!我就要师父这把!”她倔强地挣脱我的手,“你也偏心!十八是你的弟弟,你和阿玛又不说话了。你肯定也不疼莫离了!”说着,竟哇哇大哭起来,积压在心中长久的不满,随着满眶的眼泪奔流直下。
我把莫离抱在怀里,心中戚戚然。你们也受伤了,对不对?大人的斗争已经让你们的生活受到了侵扰和伤害。可是这一场斗争还将是旷日持久的,不停息的,充满硝烟的冷酷战争。一切亲情和爱,都会在权位跟前消磨殆尽,慢慢远走……
“让他们比。如果胜利真的这么重要,如果得到真的这么重要。月儿,让他们比。”齐海的话,不知道有何深意。但是,我在她的神情里也感受到了如同明慧一般的转变。她爱那海有多深,或许她并不知道。
“既然要比,就要定下规矩,摆开阵势!”康熙带着众人浩浩荡荡进入马场,因此,一场鸡毛蒜皮的小摩擦,又演变成了万众瞩目的盛世比武。“十八长大了,可以担大任了……还有莫离。胤礽,你这女儿也是个巾帼英雄。”
“罕阿玛,莫离不懂事我回去会好好责骂,至于比武,还是算了吧。”胤礽紧张地凑上来牵着莫离的手,“凤仪,快带莫离下去。”
“阿玛!我只是在争取我应有的权利。莫离长大了,知道自己要什么。”莫离与胤礽争执不下,桃红色的马甲衬得她通红的小脸更要耀眼夺目。
“莫离过来。”康熙的一声令下,太子哥胤礽不得不放手。当莫离来到他的身边,康熙正要伸手抱起,却被莫离张开双臂推开。
“师父说大人和强者都是不需要人抱着的。我虽然还小,但是立志要做一个强者!”莫离说得很坚定,相对于胤礽的不安,康熙的眼神中透露出欣赏。
“十八也要做强者!”小十八也冲到了康熙跟前。
“跟屁虫!不要脸!”莫离鄙视地看着十八,并做出了鬼脸。
但是一切,根本不需要我们来定夺。康熙看着眼前的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下了最后的决定。“明日这个时辰,依旧在这个马场。得胜者必有重赏。”
“遵旨!”所有人跪送康熙离开。
在康熙离开后,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我只要师父的刀!”
康熙四十七年(九)毒爱锥心
我和十八坐在回廊的一角,静静地等待夜幕降临。很奇怪,我们都喜欢拥有日落前的一刻宁静。虽然没有血缘,却心灵相通。
“我不喜欢你和莫离吵。”对十八,我向来直言不讳。
他点点头,“其实我也不喜欢。而且现在已经后悔了。但是,我不想被莫离看不起……她老说我依赖你们……”十八先是陷入沉默,又突然醒觉地说道,“月儿,如果我做了皇上,大家就不会看不起我了对吗?”
“这种话不能说。”
他叹气低头,双腿在栏杆边打着秋千。“是罕阿玛问我要不要做皇上的,我没答应。因为罕阿玛做皇上好累,我不想那么累……”
康熙,你居然真的想让十八接替胤礽的太子位吗?难怪这一次把人员带的如此整齐,原来是早有打算。我不能放任不管,否则,一切将与我所想越来越远。“胤祄。”
“嗯?”
我很少用强硬的语气跟他说话。“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皇位。”
他顿了几秒,眨眨眼,“那月儿想让谁当?”
谁?谁都不想……正如若可以反悔,我绝对不会再选择穿越。这么多年的辛苦挣扎,还换不来一丝丝安稳的情感寄托。“我不希望是你们任何一个……”眼眶里的憋屈来回打转,换做以前,我早已泪流满面。可如今,我已经冷漠地快要忘记哭泣了。
十八看我悲戚的样子很不习惯,急忙安慰说,“你别不开心。大不了我明天让着莫离。皇位,我也不要了。”
我望向十八,他真心为我,我却还在打着他的注意。“真的?”
他拍胸脯保证,“当然。十八是男子汉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没有星光的夜晚,让整个行宫显得更加寂静。黑暗,笼罩着夜空,也笼罩着我人生的每一个角落。我每一步探求光明、挣扎求存、谋求爱情,都用尽了全力。小十八乖乖地把头躺在我的膝盖之上,在回廊深处安稳地入睡。曾几何时,他们也这样守在我的周围……
“格格,您先回去吧。”翡翠低声说着。
低头看,十八已经睡得很沉。“好。”我站起身,抖抖胳膊,绕绕脖子。打开胸前的怀表看时间,是该回去了。
偌大的行宫,金碧辉煌的回廊。我一直往回走,却盘旋在廊间忐忑不安。我有一种预感,那一件大事就要被密谋着发生了。十八的身体越来越好,康熙的意图越来越明显。树大招风,应该怎样才能让他逃出危机?胤禩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年羹尧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胤禛以后该怎么办?
漫步在回廊里一遍又一遍,花盆底子磕在青灰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好静的夜啊,人都似消失一般,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全世界都虚无了。梨花木的镂空回廊,镶嵌了一层细薄的窗户纸,似乎手指头一碰就破碎的,随着穿墙而入的威风,轻轻抖动。
是我多心了吗?仿佛有一个人跟在我的身边……在这一堵空落落的回廊的另一面,随着我的脚步缓缓前行。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我一直没有回头。是谁?又该见面吗?我想见的哪个人,是不是你呢……
嘎吱~~一根小树枝被踩碎的响声,让我停下了脚步。
“是谁?”我还是问了,但没有转头。漫长的等待纠缠着我起伏不定的心,安静,从另一面传来的,只是安静。走吧,我告诉自己。于是快走了几步,却最终停了下来。是你,我就是知道……我好想好想见你,好想好想抱你,好想好想吻你。可是,我能吗?
回头,落泪。映照在单薄的窗户纸上的,是一只属于他的大手。五根手指,那么分明,那么好看,那么想念……胤禛,如果隔在我们之间的只是一层纸窗,而不是一堵推不倒的高墙……请原谅我的不安和自卑,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痛苦折磨后,我依然想问,你还爱我吗?
我抬起左手,轻轻放置在纸窗的这一边,黑暗中,两个模糊的微弱影子重叠在了一起。你的手,轻易地包容了我的手。你的心,也能轻易地包容我的心吗?
颤抖地感觉在纸窗的两端来回传递,无限的思念在流逝的岁月中坚强存留。我顿时懂了,都懂了。从此之后,只问安好,不问爱否……
胤禛,你好吗?
月儿,你好吗?
胤禛,我还守在这里。
月儿,我还守在这里。
胤禛,我们还有明天。
月儿,我们还有明天。
胤禛,我不哭。
月儿,不要哭。
……………………………………………………………………………………………………
翌日,马场四周戒备森严。所有的皇室成员齐聚一堂,准备欣赏十八阿哥和莫离的一场战斗。虽然我不懂刀法,但我可以准确的感受到一件事。莫离还心怀激愤,而十八的刀早没了杀气。
九阿哥胤禟在我的身边和八阿哥胤禩打赌,“我赌莫离赢。八哥,来不来?”
“小孩子打架斗气,你也跟着起哄……”我白他一眼,他立刻收声。自从上次大闹九爷府、责打九福晋之后,他看到我总灰溜溜的。
“我看没这么简单。”胤禩和我对望一眼,这一点上,我与他十分默契,想法也一致。“九弟,等下如果出事,你看好月儿,别让她冲出去。”
“千军万马守在这里,还能飞出个刺客?上次是我不在,否则一定让他们留下活口!”他生气地看着站在斜对面的大阿哥。胤禩的判断,应该不会有错。
“千军万马反不足惧。你留个心眼便好……”胤禩依然有着顾虑。
胤禟不再嬉闹,接下任务,“我知道了。”
而十八和莫离,此时已经站在了中央。围观的是黑压压的一片人海。十八把齐海的宝刀放在刀架上,拿起了为比武准备的一把新刀。
“刀剑虽无眼,我却绝不会手下留情!”莫离身材不高,但嗓门清亮,整个马场都回荡着她的话。
十八在犹豫。他背对着莫离,手中的刀,从左手换到右手,又换回左手。我知道,这是临阵的大忌。终于,他决定退出这场本不用存在的决斗。“别比了,刀我也不要了。”
可是十八的好心,莫离却未能领会。一个绝情的母亲,一个无情的师父,她从小学到的,就是不留情。“我不要你施舍。全场人都看着,难道你要做缩头乌龟?胆小怕事就不是爱新觉罗的子孙!”
“月儿,是她不领情!”十八望着远处的我吼道。说完,立刻对莫离拔刀相向,毫不迟疑。
罢了,该来的我始终管不了。我的余光转向紫漪身旁的胤禩,他双手背于身后,一直望着放置刀架的方向。直到胤禩伸手拉我,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关注过火了。白天,我们的关系是永远无法跨越的叔嫂。
刀锋相交,电光火石。所有人都看得聚精会神,两个小孩的厮杀比武,在他们心中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成长,需要在死亡和血肉中历练。我不懂,这种残酷的生存法则,所以一而再地犯下了各种不可饶恕的错误。
“干嘛收手!我不用你让!”莫离的叫嚣丝毫没能激起十八的杀气,他只是干净利落地躲避着每一次的搏杀。这让莫离很恼火,她的性子里,容忍不了这样的妥协和退让。正如胤礽对凤仪的爱,太过谦卑和无奈。
莫离的力度越来越大,用刀也越来越险。眼见就要把十八逼入绝境!匡唐!十八的刀被莫离劈掉在地面,直逼而来的剑锋让十八不得不做出最大的反抗。他一个回转跳跃迅速来到莫离身后,顺势一掌将莫离的刀震落!莫离倒退三尺,跌倒在刀架旁地地面。她输了……输的很不服气……
“比完了。”十八取下刀架上的宝刀,将刀柄的一端递给莫离。“师父的刀还是给你。”
“好!!十八阿哥果然气度非凡~~~!”旁观的呼喊添油加醋,让莫离的火越烧越旺。
“我没输!”莫离趁十八不备,直接拔出长刀!明晃晃的刀光正好反射到十八的眼眸中,影响了他的判断。他只是个孩子,本没有最机警正确地判断!双手一挡,血光四溅。
“黑血!”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呼喊了这样致命的一句!莫离还呆在原地,手中握着刚冲着皇子行凶的铁证。
“胤祄!”若月的哭喊让所有的心碎显得如此苍白,我被胤禟拽着胳膊无法动弹。齐海已经冲到了十八的跟前查看,无暇顾我。胤禩这个混蛋,他根本不给我靠近十八的机会!
十八的身躯在烈日的照射下,如此单薄。他迅速倒地,七孔流血,完全没有了生机。被刀锋划过的肌肤已经变成了黑红色,又是一次下毒,又是一条性命!我的十八……昨天还在我怀里睡着的十八!喃喃自语,“你是男子汉了……你是男子汉了……醒醒……快醒醒……”
月儿,你快来。十八又长高了。现在你保护我,等我比你高了,我就保护你……月儿……月儿……
你和若月一样,天生就有着一个悲悯的心……从此以后,我要到哪里才能看到你的天真和宽容。我蹲在原地,任由胤禟拽着我的手臂。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走了好,走了好……走了好……”留在这里,只有更多的痛苦等着你。
“皇上,是否把莫离郡主拿下?”白云站在康熙身边平静地说着。
康熙抱着怀里已经远去的十八,低声说。“先关起来……”
话音未必,一个极其迅速的身影从侍卫队中窜出带走了莫离!策马扬鞭,呼啸而出!现场一片混乱,只因突如其来的变故。康熙的御前侍卫随即上马跟出,四周的军队一动不动。莫离是太子的女儿,自己身为外臣,谁会蹚这场浑水?
“我说莫离年纪轻轻怎么敢动杀机?原来是二哥你早有预谋。”大阿哥胤褆挺身而出,说着风凉话,顺势栽赃,在一切尚未明晰之前就先给胤礽扣上杀弟的帽子。
“齐海快追!”我反应过来,一声令下,齐海即可从人群中快马离身。但愿能追上……至少要知道劫人的是谁。
龙颜震怒,地裂天崩!谁不知道十八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可恶至极!……传旨,废太子胤礽!另命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火速查明真相。”康熙一步一步走到胤礽的身旁,单手搭在胤礽宽大的肩膀上按下,“最好不是你……”
“罕阿玛,胤禛认为此事大有可疑。废太子事关重大,恳请容后再议!”胤禛重重跪地磕头!紧接着,地面跪满了各方势力。无论个人心中作何打算,废太子兹事体大,决不能仓促在此时此地决定。
“罕阿玛,胤禩也有事启奏!”我站起身来望向胤禩,这才发现,胤禩的身后多了一个人。那海。“自从上次月儿和三哥被人下药,我就派府上的侍卫紧盯十八弟身边的人。昨夜,他曾见过十八弟的宫女鬼祟地为他擦拭宝刀。我想,一切的因由,可以从宝刀上的毒药开始入手!”
康熙四十七年(十)饮血梦靥
“我什么都不知道。”虚弱的回应声从偏殿的门缝中传出。
“我再问一次,是谁让你往刀上涂毒的?”那海的声音不大,我心里明白,他是顾及门外的我。
翡翠被御前侍卫按倒在地的一刻,我已经知道了大概。又一个细作。可笑的是,我们和每一个细作都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可是我至今相信她是善良的,在十八中刀倒地那一刻,她望向若月和我的眼神是忏悔。你的难言之隐是什么?我太想知道。
“月儿。”齐海从我的身后叫我,越过沉寂的明慧和看好戏的红罗来到我的身边。
“人呢?没追上?”我瞧见她孤身一人回来,便猜想救人者来头不小。
“追上了,拦不住。”她把刀放下,同我们并坐在一个石桌。
“你都拦不住,我真猜不出他是谁了。皇宫大内能拦住你的,应该都在场。”我冥思苦想,也再想不出还有哪个厉害的人物。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也不敢相信是他。”齐海的嘴角露出一点微笑,“没想到他消失了这么多年,竟然躲在东宫一直保护着莫离。”
“是塞仆?”消失多年又能勾起齐海笑容的,只能是他的哥哥,一生爱着齐海的塞仆。
“嗯。所以我拦不住他。这么多年我进出东宫,居然没有发现他就藏在里面。是我疏忽了。”她眼神里闪烁着微波,心中必然也泛起了涟漪。久违的亲人,难得的重逢,这是我们如今最奢求的东西。
我但笑不语,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太子哥胤礽要让齐海担任莫离的师父。他还是最温柔的太子哥,从来都是。他体谅着塞卜的可悲爱情,感同身受地希望完成塞卜的微小心愿。只有齐海担任莫离的师父,保护着莫离的塞仆才能时常看见自己牵挂的亲人和爱人。相较之下,我是多么的不知足。我还能看到他,想他,甚至和他说上一句话,近距离的。这么多年,他绝对比我爱的辛苦,想的彻骨……
“月儿,你真的不进去看看吗?”明慧问我。她知道翡翠已经跟了我们多年,即便是犯了滔天大罪,也不能立刻撒手不顾。
我拿起齐海的宝刀,站立。刚才在混乱中,齐海收回了她惹祸的刀,并用布条缠好。“走吧,我们进去。”
门内,八阿哥胤禩和九阿哥胤禟坐在一边。那海正在进行拷问,施刑的是胤禟府里的侍卫。翡翠被绑在木柱上,像耶稣被钉在十字架般凄苦。她腿上的血痕和脖子上深色的淤痕十分刺眼,我走到她身前,命令那海退下。
“我相信。你绝不是为了杀十八而涂毒……我相信。”我微笑着,用手清理她脸上的血污。翡翠最爱干净,这样的不洁换做平时她定是要狂躁的。
“格格……”翡翠的眼睛刚与我对视,晶莹的泪花便如泉涌。
我拿出腰间的桂花手帕,紫色镶边,手工精致。这是翡翠在我去年生辰刚绣的。轻轻用手帕为她拭去眼角的热泪,说道,“我不想再失去你,所以我要知道你的苦衷。十八最信任的翡翠,若月最爱护的翡翠,即便你是细作。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有软化你的杀机?”
“格格……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翡翠在说不知道的时候,分明颤抖了。
我放下手中的锦帕,打开心中好久不曾去触碰的伤疤。“玲珑已经离开我们了……好多年,我都不敢告诉你……每次想到她,我就在想,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每一次都要做男人权利斗争的牺牲品?没有他们,难道我们就不能好好活吗!……玲珑已经走了,我不想你成为下一个。”
回忆,最脆弱不堪的东西。你的存在,永远让我们揪心。
“呜呜……呜……呜……怎么会这样……你说她好好的……你明明告诉奴才她好好的……奴才一直以为她是最幸福的,把玲珑的离开当成我们所有人的解脱!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要落到如此下场……难道,我们是注定不能幸福的……格格……”翡翠的崩溃是预料之中,玲珑是带着我们的期望和幸福走的。可如今,她死了。
“所以不要为了他们不要再为了任何人!说出来,然后好好活着!”我料想,如果翡翠知道最后的结局绝不会涂药。或许,她以为这一次是要杀掉莫离,嫁祸十八,让他无法成为争夺皇位的竞争者。
“哈哈哈……”翡翠的笑是对自己的残忍,“哈哈哈……早就已经注定要死,哪里还期望能好好活着!”
“十八没有对不起你。若月没有对不起你。”
“如果每一步都要用感情来计算,奴才早就活不下去了……不要再逼我……来世,奴才一定用一生来偿还他们。”翡翠是吃了称砣铁了心,她背后的力量已经把她完全掌控。
房门再度打开,走进来的居然是李卫。
“你怎么来了?”他应该呆在胤禛的身边,怎么随意出现在八爷党的周围?
“最近细作不断,我不来还有谁来?”李卫走到我身边,附耳交代,“这是他让我给你的……还有,我们都很想你。”他的动作当然引起了有些人地不满,但是碍于各自的颜面都没有动作。
他递给我一个信封,眼中藏着深意,“我走了。真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回到从前。”
“他是李卫?”胤禩轻声问道。
“是的。当初江南一案就是从他开始。”胤禟从旁解释。
目送送李卫离开。想不到胤禩也对李卫有兴趣。如今年羹尧已经被胤禩牵制,难道他还在打胤禛身边人的主意?我现在不能想这么多,拆开了胤禛送来的信封。里面只有一个字,“一”。什么意思?代表什么?他明知道我们正在审问翡翠,这东西肯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我在脑海中开始对翡翠的一切记忆进行重组。从一切的细枝末节开始,从第一次遇见她开始……第一次!我想起来了……当初康熙是让大阿哥胤褆安排人照顾我和若月的!
“一”,不久代表了排行第一的胤褆?
“你从康熙二十八年开始就跟着我们,从一开始,你就是被他安排好的对不对?”我开始逼问翡翠,事到如今,我要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罪恶的大阿哥在捣鬼!
翡翠还是没有答复,但是从她恍惚的神情中,我已经知道了答案。“我不管你为什么要保护他。但是到最后,他却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牺牲你,值得吗?”
翡翠的回答,如此释然。“格格……这么多年奴才一直为你难过,也为自己难过……或许我们都不是一开始就爱上一个人。来到这里,走到今天,都是因为太多的无奈……可事到如今,有一件事我们心里都懂……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啊!”翡翠的背部似乎被什么东西刺入,齐海那海立刻上前查看!
“是毒针。”那海说着,齐海则夺门而出。可是行刺的人,已经在小径中自尽身亡。
翡翠至死都保持着甜蜜的微笑。“终于做了一件最值得的事,最无悔的事……格格,谢谢你给我们讲的那些故事……至少在故事里,我们幸福过。原谅我……”
翡翠最后的一滴泪,慢慢地流到了我的手上。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说的最值得,就是为爱牺牲。只是连你都走了,以后,还有谁陪在我们身边?“我们都会原谅你的……错的从来不是你啊……”
胤禩想过来做些什么,却最终停在了我的身后。明慧过来抱着我,我说,我已经习惯了。“胤禩,我求你一件事。”
“你说。”胤禩的说话声就在我的身后回荡。
“好好葬了她。不要再让人侮辱和打搅她了……”说完,我感觉天旋地转。许久没有出现过的症状,再次开始冲击我的身体。
胤禩发现了我的异样,立刻抱起我往他的寝宫跑去。“你们先善后,明早再向罕阿玛回报!”他飞快地抱着我奔跑着,我拽着他的衣袖使劲拉扯。他低头警告我,“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否则我就让她曝尸荒野!”这是很有分量的一句话,我放开他的袖脚,只能服从。
迷糊中,我看到了秦岩和喜悦。额头上的大汗能感觉到一滴一滴在掉落,心中的念想却一刻也不能停止。事情越来越偏离历史了……这是对我的警告吗?如果查清这件事是大阿哥所为,如果太子没有被废。一切的一切,又该如何进行下去?
“她的情况怎么样?”胤禩好像非常着急。
“八爷,我们到门外说。”对于这个神秘的大夫秦岩,我一直有很多揣测。直觉告诉我,他不是一个普通大夫这么简单。等事情平息,我一定好好查他。
屋内只剩下我和喜悦,我一直恍恍惚惚的,她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一直来回踱步。终于走到了我的面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对着我……“我真想杀了你……没有你,大家都不用痛苦……可为什么你偏偏是我的恩人……”
是我在做梦吧?可能是。我失去正常的意识,感觉进入了梦境……梦里出现了这样一幕:
“你在干什么!”胤禩扼住喜悦的脖子低吼,眼里异常凶狠。
“爷,我是喜悦……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快放开我……”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对我有多大的用处,下一次再被我看见,我就杀了你。”
“没有我你也活不了!”喜悦上气不接下气,拼命挣扎。
“没有她,你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记清你的位置。”胤禩放开了她,转头对冷漠站在一旁围观的秦岩说着,“帮我放血。”
“八爷,我刚才已经说了,饮血可以保护你的性命,可是对她不一定有用。”秦岩手里拿着刀,迟迟不肯下手。
“爷,你不能!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喜悦不顾自己的肚子,冲过来夺刀。
“我要做的事,谁都阻挡不了。”说完,他自己动刀在手臂伸出割出一道血痕。鲜艳的红色从他的身体中流出,滴落在一个装了半碗黑色药水的瓷碗里。他端起瓷碗,慢慢向我走来。我本能抗拒,但这是梦啊,不是真的,唯一的办法就是醒来!我不断地挣扎,不断地呼救,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睁开了眼睛!
果然是梦。明慧就陪在我的床边,没有其他人。
康熙四十七年(11)一废太子
九月乙亥,上驻布尔哈苏台。丁丑,召集廷臣行宫,宣示皇太子胤礽罪状,命拘执之,送京幽禁。
——《清史稿》
明慧本不准我起身去找他们。可是,我也是知道内情的人。如果不去,康熙会相信吗?到时候诬陷皇子的罪名,还不知道要落到谁头上。因此,我迅速朝着他们的去处奔去。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早来了吗,怎么还站在外面?胤禛也在。我瞧见九阿哥胤禟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预感着事情又有了什么变化。“还没进去?”
胤禟望着我不说话,只摇摇头,叹气。胤禩走到我身边,轻声说道,“天未亮二哥就跪在罕阿玛的寝宫外请罪。”
“请什么罪?莫离的伤人罪?还是逃逸罪?”我诧异着,胤礽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况且比武之事难分对错,虽然莫离冲动伤人,人也跑了,但内有隐情,太子哥也不至于长跪不起。
“哼。”他背手抬头,面向宫内,“杀人罪。”
“什么?!”我大吃一惊,却被从寝宫内走出的白云传唤。
“皇上有旨,宣八阿哥、九阿哥、四阿哥、王皓月。”他站在冰凉的台阶上发号施令,仿佛站在康熙身边后,也可以狐假虎威。白云,你现在就只剩下恨了吗?
我跟在最后面进了寝宫。空荡的殿内,跪地的胤礽,正坐的康熙。君臣父子,毫无情爱。我们一个接一个的请安,大阿哥胤褆也随后走了进来。前面的对话已经不重要,因为我们听到了最关键地一句。
“我是主使,别人都不知情。”胤礽这话说得干脆,却漏洞百出。
康熙的手放在案板上蠢蠢欲动,“历史上各朝帝王,我心底最不认同的是谁?”
我左思右想没有答案,其他的皇子眼中也没有答案。而只有太子哥胤礽沉稳地回答,“是李世民。”
“为何?”康熙直视胤礽的双眼。
“玄武门之变,实则是一场人伦惨剧。这样的帝王,即便是丰功伟业也自然为罕阿玛所不耻。”胤礽,永远是最懂圣心的人。
“而今日你告诉我,你策划了一场阴谋,杀了你的弟弟。”康熙的怒火是隐忍的。
胤礽根本没有给自己留后路的意思,就是来找死的。“罕阿玛不是应该习惯了吗?现在站在你身边的太监也是我曾经暗杀的对象。我又有什么不敢做呢?”
“你们大家都信吗?朕的太子说他可以暗杀自己的弟弟!”康熙指着我们说道。
胤礽抬头看着我们的方向,残忍地,说了一句事实。“你们不是都希望这样吗?所以,请相信我。”说完,他居然朝着我们磕头。
我完全糊涂了。即便是胤礽不想做这个太子,也不至于忍气吞声到如此程度。不是他杀的人,不是他造的孽,明明不是!可是他却大包大揽一力承担?他精明的程度只有在凤仪的事情上才会大打折扣,难道又有一只幕后黑手在制衡着他?
我直觉地看了一眼胤褆。他没有喜悦,反而挤出了几滴眼泪。胤礽的话一说完,他就冲到其身边,使劲摇晃胤礽的胳膊,展示出他长兄的友爱风范。“二弟!我们怎么可能希望这样!你是我最好的弟弟,你犯了错,我除了伤心就是痛心!”说完,一步一步爬到康熙的脚边,“罕阿玛!二弟自幼丧母,身体又一直不好。做太子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逝者已矣,又怎么能在伤害还在世的他呢?”
我感觉恶心,直想吐。人能够猥琐可恶至此,也算是极品了吧。康熙老爹,你总不至于这么轻易地就被一个白痴蒙混过去吧?如果真是如此,我要重新考虑你高贵的智商。
果然,康熙看也不看他们,对着胤禩说,“你们查得怎么样?”
胤禟本想抢在胤禩前说什么,可是硬生生被胤禩拦了下来。“回罕阿玛,一切还在彻查。宫女翡翠已死,但她还来不及供出主使者。至于主使者是谁,我们都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八哥!”胤禟小声低吼,只有我们能听见。
“四阿哥呢?”康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翻遍整个热河行宫也没有找到毒药的来源。况且八弟也只是猜测,或许根本就没有主使,是我们把简单的问题扩大化了。”
胤禩和胤禛言简意赅。两层意思,一是此次事件和争夺皇位不一定有关;二是不能判定谁有罪。□祼地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总算见识到。两人一唱一和,却是旗帜鲜明无懈可击,既没有为胤礽洗脱嫌疑,也没有把大阿哥胤褆牵扯进来。他们到底想干嘛?
“是我做的!”胤礽突然像发了疯似的站起来,“是我做的!……你们每一个人我都恨!我的皇兄皇弟,惦记着我太子的位置终日食不知味;我的好妹妹王皓月,居然联合别人隐瞒我;我的好臣子,接近我竟然是为了夺我妻子……我最敬爱的罕阿玛,你又是怎么对我的额娘!……如果你们放过我,下一次中刀的我可不能保证是谁!”
“住口!……”康熙拍案而起,“大清没有你这样的太子!”说罢将白玉镇纸扔到胤礽的身上,砸出一股血流,“传旨召集众臣,午时宣布太子胤礽罪行,废除太子位。”
他猛烈用头撞地,送康熙离开。嘴里轻声说着,“这样……你们就都满意了……不会再打扰我了……”
我看着跪在地面的胤礽,一步也走不动。我能说什么呢?我也是其中的作俑者。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受伤害,一个又一个的死去。我能够超脱吗?
我奢望的,一生难求;我不舍的,顷刻失去;我痛恨的,相伴难离……再次与胤禛对望,虽然一言不发,却一目了然。
他说,即使是这样,你也要继续这条路吗?
我说,想要停止,却不知怎么才能停得下来……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丁丑,康熙召集廷臣行宫,宣示皇太子胤礽罪状,命隆科多负责送京幽禁。丁酉,废皇太子胤礽,颁示天下。大清朝一废太子,就这样毫无章法、前后不搭的进行了……以至于后来我都在想,所有的人包括康熙,都是背后的推动者。我入争位的魔障……一切正在往历史靠近,我的心却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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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凭什么答应你承担一切?白云,你和我什么时候变成了可以谈交易的关系?”
“太子殿下,奴才只是奉命告诉您一声。我们不小心找到了莫离郡主和劫持者的所在地,现在已经围了起来等候发落。劫持者虽然武功高强,可也抵挡不住千军万马。现在就看太子您的了,是让他命绝塞外,还是让他带着郡主远走高飞?”
“你!…呵呵呵……想不到凤仪竟喜欢你这样的小人。而我居然还把你当做自己的对手……简直是耻辱……”
“少说废话!做决定吧。生,还是死。”
“你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
“合作就好,四阿哥和八阿哥已经查到了端倪,如果你不能赶在他们之前认罪,我想,一切就晚了……”
康熙四十七年(12)冰冻三尺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早上从四爷府传来帖子,四福晋紫漪邀我于今日晚膳后一起前去东宫,探望前太子妃石凤仪。为何怪异,请允许我一一道来。首先,这是身为情敌的紫漪对我的第一次邀约,虽然离开胤禛后她不再找我麻烦,但我们的关系应该也属于老死不相往来的一种;其次,太子哥如今与我的关系非同一般,恨还是爱,一时谁也说不清;最后,如今我身为八爷府的侍妾,夺嫡之争已经白热化。明显的对立面还凑在一起套近乎,不是脑袋进水,就是心机太深。
我不能反对,没有理由反对。整理打扮了一番,乘上紫漪的轿子就进宫去了。我想不到的是,紫漪居然一直和凤仪保持着亲密的联系。无论寒暑,只要稍有空余就会到东宫陪伴。出事后,凤仪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待见,而紫漪居然还能够与她进行正常的日常交谈。其实,是我从心里小看和抵制了紫漪。
“你这样留在东宫,不跟二阿哥去咸安宫,皇上也同意?”我安静地坐在一边,听着紫漪开始和她唠嗑。
“是皇上安排的。我哪里能做主……”凤仪清瘦了许多。我看了一眼刚撤下去的膳食,她现在是素食主义者了。手里也整天捧着佛经,握着佛珠,活脱脱一个小版的世外沈宛。
我注意着紫漪的眼神,这么多年过来,她已经练到面对任何事都可以不动声色。她提的每一个问题,都有深意。这些我能感觉到,但却无法从她的眼神里读出来。夺嫡之路,果然能让人百炼成钢。
她们俩聊天,其实我Сhā不上话。这么多年未与凤仪交谈,我也不知道该问她什么。于是在屋内东瞧西看,随便找乐子。实在无聊才开始找个话题准备打破尴尬。
“天热,让人送点儿冰块进来吧。”我知道她这里有个私人冰库,很是羡慕,当初太子哥为此没少费事儿。
“来人,去取点儿冰块儿来。”虽然经历这么多是非对错,她还是对我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听到我想要取冰便命人立刻行动。
屋外走进来一个身着湖蓝色马甲的宫女,她捧着一盘细碎的冰沙恭敬地鞠躬。我一看就馋了,上面还撒着我很喜欢的杏仁粉,哪里来的丫头,这么机灵?可是凤仪似乎不太高兴,话音低沉地说道,“怎么只有一碟?”
她再次鞠躬,一边走向我递送杏仁冰沙,一边答话。“回福晋,您早就交代过四福晋体寒要忌冰。而太……二爷说了,您一天吃冰绝不能过两碗。”说着把冰沙放在我的桌旁,又对着我说,“月格格喜冰怕热,最爱杏仁桂花,东宫的下人又有谁没听二爷说过?”
“他人都不在东宫了,你们还来管我……”凤仪的回避让宫女更想要说些什么。
“奴才们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跟到二爷这样体恤下人的好主子。即便他不在东宫,他吩咐的每一件事儿奴才们没有不尽心的。”宫女的话比起我们更字字珠玑。看不透的,永远是局内的人。我最好的哥哥,你永远都是……
紫漪满意地打赏了这懂事的宫女,又再问她,“每一件事儿?都有些什么?关于你们福晋的?”
宫女笑道,“哪能不是关于福晋的?以前,在东宫外,二爷是天下第二,到了东宫内,仍然是天下第二。也就是这些年有了小郡主,才再次沦降为天下第三。”她喘了口气,继续说道,“福晋的头发每掉一根,都要捡起来放到香盒里存着,等到了一百根就送到寺里去祈平安符;福晋的鞋子要我们亲自纳,比普通人多纳三层底儿,因为路走多了磨脚;福晋怕热,一到夏天便要在房子四周放满冰雕,但福晋也惧冷,出入的轿子都要铺最暖和的貂皮毯子……”
我们听得难受,讲的人也开始低声抽泣,“二爷在走之前还叮嘱我,‘天热了,福晋晚上肯定要踢被子。我不在,晚上就辛苦你了。’”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福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二爷更爱您的人了!”
一生能得如此爱人,在佛前跪求五百年又何妨?凤仪,难道你真的不曾爱上这个完美无缺的丈夫吗?他的一切恨都源于爱,而一切恨却都不曾给过你。是你太无情,还是他太可悲?
紫漪抬手示意让宫女退下,平心静气地对凤仪说着,“你难道还不明白谁是心胸宽大的爱你,谁是害人害己狭隘自私的小人?你爱了白云这么多年,最后的结局就是他以进宫做太监来报复爱吗?”
凤仪放下长串的玉质佛珠,站到窗边,低垂着眼帘,“我不是不懂,而是再也承担不起另一份爱。爱上我,就是他们此生最大的错误……说到底,都是我害人。”
“你根本不懂!”紫漪居然发火了,对于今天的一切变化,她似乎是有备而来。“如果你还相信我这个相伴十余年的姐妹,今晚我一定让你看清整件事的真相!”对着凤仪说完,又转头看我,“今天找你来不是我的意思,是有人想让你知道一些事。你们俩都不要再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了!要么退出,要么就跳入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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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东宫冰窖。
“为什么要来冰窖?”凤仪和我穿着鹅毛大衣,跟着紫漪已经在冰窖里等了一刻钟。
“你长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会知道自己的冰窖已经变成了别人集会作恶的地方……”她拉着我们蹲低,似乎发现了什么动静,“嘘……有人来了……不要担心,如果被发现,我已经安排了人救命……”
隔着厚重的冰块,我们只能隐约看见两个男人的身影,一前一后进了冰窖。身体可以隐藏,但声音却无法改变。两人一说话,便漏了陷。
“以前在宗人府会面,如今换在冰窖。你虽然做了公公,头脑却更胜从前。”
“大阿哥夸奖了。当初我被胤礽逼走,还好有你从中周旋。否则,我恐怕再也回不了皇宫。”
“你不后悔成为太监?你为了女人进宫,可如今再得到她也没用了……”
“哼……我原以为她对我有多坚贞不渝,结果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我千方百计回宫接她,她呢?早就和胤礽高床暖枕,日日春宵!……居然还寡廉鲜耻地偷偷联系我给她带禁药,这样的贱人,我怎么可以不成全她……”
“可是你后来不是表现得很爱她?”
“胤礽这么爱她,我怎么能够不趁机折磨折磨这个高高在上满口兄弟情深的太子爷?说起来你还得感谢这个贱人给胤礽生了一个好女儿。否则,我们又怎么能借她的手,除掉有望即位的十八阿哥,逼着胤礽这个痴情种退位让贤?”
“有你做我的军师,你又呆在罕阿玛的身边,真是事半功倍。原以为一切部署只是枉然,没想到我居然真有靠近东宫的一天!哈哈哈……”大阿哥胤褆伸手拍着白云的肩膀,“下一步,我们应该朝谁下手?”
“我们第一步棋算是错有错着,成功利用醋坛子九福晋挑拨了他们的关系。虽然之后在三阿哥的酒里下药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不过至少让他完全和八爷府翻脸。但八爷府的根基最深,良妃一族在朝野的势力更不容小觑,依我看……下一步,先向四爷府动手。”
“怎么做?”
“四阿哥胤禛身手了得,为人机敏,人缘又好。但是他和胤禩共通的弱点就是王皓月。只要我们把王皓月攥在手里,我相信,四阿哥会死得其所的……”
贱人!真正的贱人居然口口声声骂着别人是贱人!我冲动的血液开始膨胀,紫漪看出我的火苗,使劲拉低我进行镇压。等他们走后,我们三个人各异的表情十分可笑。我的眼里冒着火花,凤仪的眼里存着热泪,紫漪的眼里风平浪静。
紫漪不再劝说凤仪,如果这样还没有看清,再说什么都是无药可救。她眼盯着我,恢复了正常的声调。“这样的人,你还要懵懵懂懂手下留情吗?即便下一个倒下的是胤禛,你也无所谓?”
我转身开始离开冰窖,她们没有拦我。现在的我不会对她做出任何的承诺和表露自己的任何情绪。但今日所知道的一切,大阿哥胤褆,我首先要让你双倍奉还并悔恨终身!不过是栽赃陷害,借刀杀人,耍阴的……谁不会!
康熙四十七年(12)八爷的泪
我即刻赶回八爷府,进门时,齐海正急着出来找我。“怎么这么晚?刚才明慧脸色苍白,四肢颤抖,秦岩说是脑部中风引起的抽搐!”
换做以前,我会以为齐海学会了开玩笑。但是今天,我相信了。“胤禩呢?”
“喜悦下午羊水就破了,到现在都没生下来。他正在处理,产婆说可能大小都保不住。”
看来他是忙不过来了。“倒霉的事总是扎堆来……快!我先看明慧……”我加紧脚步,朝着明慧的房间疾驰。
房内熏着奇怪的香料,秦岩拿着热腾腾的中药正走到她的床边。近看,明慧的四肢仍旧不停的抽搐,眼睛里布满了可怕的血丝。我见事态严重,立刻询问秦岩,“秦大夫,明慧这么年轻,怎么会出现中风?”
“这是先兆。你和八爷都要做好准备。”秦岩的话说得很轻,但分量却一点儿也不小。
“做什么准备?”我心里闪过很不好的念头。
“福晋中风之后,四肢出现异常抽搐。依我多年行医所见,她很快就会开始慢慢丧失活动能力……从耳朵失聪到无法开口说话,从失去走路能力到完全无法动弹。”
明慧会变成植物人?“你开什么玩笑?我才不信你的疯言疯语。”我回头看床上的明慧,她面对我们的吵闹,居然毫无反应。似乎真的什么都听不见。“胤禩知道了吗?”
“八爷从下午到现在一直守着喜悦夫人,我还来不及说。”
这叫什么事?不过几个时辰全乱套了。依现状看,不等大阿哥和白云找上门对付,我们自己已经支离破碎了。但现在不是痛苦和哭泣的时候,我必须先让胤禩知道,再想办法救她。
“你先照顾明慧,齐海,你跟我去找人。”
“得令。”
她迅速地随我移动到喜悦的偏房。胤禩就站在屋外,一阵又一阵痛苦的喊叫声,从屋内高低不定地传出。突然,大门敞开,一个产婆从屋内奔出,“八爷,血流的太多了!您要保夫人还是孩子?”
胤禩站在明晃晃的月光下,形单影只地立着,没有回答。
“八爷!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这时,从屋内传出了喜悦的声音,她声嘶力竭地呼喊,“我一定要活!我不能死!为了你,我绝不能死!”
胤禩闻言,双眼一闭。“保夫人……”
又一条小生命在即将诞生的一刻,被判了死刑。或许是我孤陋寡闻,但是母亲选择自己生存的,实在不多吧。胤禩,喜悦也变得残忍了吗?那个在东山湖畔抱着孩子哭泣的喜悦,我好想念。
不一会儿,从屋内传出喜悦痛哭的喊叫声。一个被包的严严实实的篮子从里面送出,血淋淋的,都是腥味。
“给我看一眼吧……”胤禩的眼神里有些哀怨,平日盛气凌人的冷漠已经和惨白的月儿一起躲进了云层。
“爷,按祖制是不能看的,况且您看了只会更伤心……”
他哭了,眼泪就滴在染满鲜血的锦布上。大概你是真的很爱喜悦吧,所以才会有如此难得的一滴眼泪。
“带走吧。”
我的来意,本想质问他为何不去照顾明慧。可是刚要成为父亲却突然痛失爱子的胤禩,不应该受到更深的伤害。可当你知道明慧的情况,又会如何呢?
“胤禩。”我叫他。
他见到我,一把抱住。
我舍不得放开他,心疼地回抱。
“留在我身边……”
是太悲伤了吧?所以把我当做了孩子的代替……我想让他释怀却不能,因为我必须告诉他更残忍的事实。
“明慧病倒了。秦岩说,她可能会慢慢失去行动能力,直到完全没有知觉的活死人……”我的心在滴血,仿佛遭遇了最恐怖的刑罚正在对我的心进行千刀万剐。不是别人,是明慧。我最在乎的明慧。我抱得更紧了,太需要有个人依靠,而胤禩正是这个最合适的人。
“明天我就把她送到年羹尧家里,有如梦照顾,你放心她一定会好起来……”
啪!我真不敢相信!直接给他响亮的一巴掌。什么时候了,还要把明慧送走!“混账东西!难道有了喜悦,你就忘了当初在西山上对我的承诺了吗?要走我就跟她一起走!”
胤禩见我挣脱他的怀抱,直接抓住我的手臂。“你哪里也不许去。特别不许见明慧!你不会懂,我这样安排都是为了你们好!”
“还说为我们好?你把她作为你拉拢年羹尧的工具,制衡胤禛。我难道还看不懂吗?”我心中有气,自然都是气话。
“我才是你的丈夫,他算什么?即便你将来死了,也是躺在我的墓|茓里!”他似乎被戳到了痛处,更加张狂。“是,我就是用他制衡胤禛。可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虽然你人在八爷府,却年年通过马车传话为他出谋划策,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所以呢?”
“所以,我要把你说过的每一个人都拉到我的府里。我要让你们知道,胤禛能做的,我也能做;胤禛能得到的,我也能得到!”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嫉妒?”我突发奇想。
“我没有……”胤禩的神情开始恍惚。
“肯定是!”我抓住他的小辫子啦!
“就算被你知道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你……”胤禩的话说得越来越快。
可是我还是抢在了他的前面。“你因为明慧喜欢过胤禛所以才这样的对不对?你小心眼,所以什么都和她作对!连她最好的朋友我也看不惯……诶,你刚才说什么喜欢?”
“算了……你永远也不会懂……”胤禩摆摆手,额头上似乎出了一堆冷汗。还有什么事能让你害怕吗?
“总之,明慧是不会同意的。”我心里清楚,明慧绝不会去到年羹尧的身边。
胤禩没有抨击我,看了我们一眼,径直往明慧的房间去了。顾不得后面喜悦房里传出的声音,“八爷……八爷……”
爱人多了,终究要相互取舍。心太碎了,终究难合二为一。胤禩来到明慧门前,首先叫出了秦岩询问。“福晋怎么样?”
“你不用这么小声,明慧她根本听不见。”我说得牙痒痒,要不是你胤禩把喜悦的肚子搞大了,她能流产么?身体会这么不堪么?现在你满意了,一个孩子都没捞着。
“回八爷,这样下去最多半年,福晋就会完全无法动弹。”秦岩说得很小心,他知道今天的胤禩已经够崩溃了。
“没有办法?”胤禩望着屋内的明慧,皱起眉头。
“不是没有,是福晋自己不肯用……”
秦岩的话让我精神倍增!有机会有方法,那还有什么问题?“不肯用也得用!我去拿笔写下来跟明慧说!”我蹦跳着想要出门找笔,突然发现一个不可能实现的事实。不能写,一写就露馅儿了。我写字一边落笔一边消失,估计会吓死周围的人民群众吧。没办法,只能求人……“还是你写吧,你是她的丈夫,她也最想看到你。”
我拿来纸笔,胤禩却不愿意。拉扯之间,明慧伸手拉住了我的衣角。“月儿,别白费心机了。胤禩,你也是一样……第一,我绝对不离开你们;第二,我绝不接受秦大夫的治疗方法。”她用手挠挠耳朵说道,“今天怎么耳朵不好使?以后你们说话可得大声点儿……胤禩,你先出去好吗?我想单独跟月儿说会话……”
胤禩带着秦岩走了。齐海就守在我们的门外面。她说了好多话,我就这么一直听着……直到听到她再次懊悔自己流掉孩子落泪时,我再也忍不住了,于是借口如厕,跑到了门外。
可恶的大阿哥和白云!我一定要让你们后悔一万年!若不是你们带药给凤仪,她怎么可能会喝到那些狠毒的药磨坏了身子?老账新帐一起算,一定要让你过不了今年冬天!
这一晚,我第一次走进了胤禩的书房。他正在喝什么,见我来了,急忙收了起来。只是嘴角还有些鲜艳的红色。不会是吸血僵尸吧,哈哈,饮人血?
“我需要你帮忙。”开门见山地向他提出要求。
“说来听听。”他擦掉嘴角的残留物,放下挽起的长袖。我这才看见桌上还放着纱布和药水。
“我要让他一辈子不得翻身!”瞅着桌角的药品,我顺带问了,“怎么,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胤禩果然聪明,不必我指名道姓便知道是谁。“你想怎么做?”
夜深人静,一场陷害与被陷害的阴谋正在紧锣密鼓的策划中。我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则附耳过去,“我想这样。……”
明天,将是漫长的一天。
康熙四十七年(13)善恶到头
我躲在门后偷看,生怕胤禩安排的人没有把事情办妥。
只见那长□猾的小太监将一封戳上红漆的信函交到了大阿哥胤褆的手中。跟着又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脸上的谄媚模样任我看了也会深信不疑。大阿哥胤褆摸出什么物件交到了小太监的手中,应该是打赏。小太监完事后绕道回来,恢复了老实忠厚的脸谱。
“夫人,奴才都办好了。请您告诉八爷,记得来西门接奴才。”
“放心。只要你躲得远远地,没有人可以找到你。”
等他慢慢走远了,我才急匆匆赶到白云的住处。此时,他已经被齐海收拾妥当了。白云愤恨地看着我的眼睛骂道,“连你也变得和他一样,要至我于死地!”
我跨进去关上房门,淡定坐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白大哥,我到如今仍叫你一声白大哥。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踩在了我的心上,被你和大阿哥陷害的我的亲人,还少吗?”
“所以,你就卑鄙地让齐海喂我吞毒药?我从来没有害你!”
我冷笑三声,“没有害我?你不是正要朝我下手,逼胤禛就范吗?”
“果然,在你心中只有胤禛。即使嫁给了胤禩还是一样。但我即便抓了你,也不会伤害你。我以为所有人中只有你懂我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相信,到如今我已经无法相信。“太晚了。有些错,一生只能犯一次。”
齐海按着他的头,表现十分粗鲁。明慧和芸嫣的事,让她很恼火白云。“别跟他废话,药已经下去了。你家里我也顺便在饭里喂了几颗毒药,如果你没有把事办好,正好让你们一家人团聚!”
“总有一天你要栽倒我头上!”白云已经咬牙切齿。本来就打不过齐海,如今变成了太监更是有心无力。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说完,直接一拳打昏了他。
我瞅着躺在地上的白云说,“你把他打晕了,皇上老爷子问起来怎么办?”
“皇上出行明天回来,我不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不到一个时辰会醒的,刚才就是手痒了忍不住。”
点点头,除了齐海,我身边已经没有几个可以信任的人。
当晚,胤褆果然找人到白云住处核实早上收到的书函。他哪里知道我们早已对白云动手,占尽先机?
翌日早朝,三阿哥胤祉奏报:大阿哥胤褆以巫术谋害各皇子,特别是前太子胤礽。当是时,大阿哥跪地痛呼绝无此事。群臣震惊,议论纷纷,加之皇权之争都是相互攻击。如今太子失势,鸿运当头的大阿哥自然首当其冲。康熙在廷上直接宣布立刻搜查王府。众皇子皆表示无异议。而胤褆一听闻要搜府,立刻晕死在大殿中。
若说三阿哥为何突然对他进行打击?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九福晋大嘴巴红罗知道,大阿哥胤褆向其下药诬陷的种种因果。三福晋不是省油的灯,三阿哥也绝非善类。于是前后一推,事情就成了。
至于大阿哥胤褆,哪里有反抗的机会,一醒来已经被关进了宗人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个皇子的美梦从此断送……断送在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弱女子手中,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憋屈?
“放我出去。”他依然保持着皇子的威严,端正地站在牢房中。“罕阿玛一定会听我解释的。从府里搜出的东西根本不是我的。他最忌讳巫术,我又怎么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触怒他?”
我双手扶着栏杆,把头靠了上去。“可是……大阿哥,你没有证人啊?谁可以证明东西不是你的呢?”
他似乎还残存着一丝希望。“白云。这是他的。而且来送信的小太监也可以证明,我不过是代替托管。再说我根本不知道他箱子里放了什么!”
“不知道?”你的谎也扯远了……而且那小太监走就跑到百里之外,哪里还能找得到?“连自己的搭档都可以随时出卖,我不得不佩服你!”在你的心中,除了皇位,一切都可以牺牲。我拿出胤褆送给小太监的打赏,来回晃荡,“你说的太监,是这个?”
胤褆眼睛骨碌一转!“你们联合起来设计我!”
“你们的关系,不就是相互利用和相互出卖吗?莫非,你还想和他产生什么真感情?”这样的感情,该是多么可笑。白云,对不起了,所以的一切我只能让你身上推。算是你有份加害芸嫣和明慧的惩罚。
“月儿,我没有害你。你为什么要算计我?”他开始打感情牌博取同情。可是我,早不是当初不懂事的我。
“你不如问我是如何害你?是不是永远都不能翻身!”懒得废话,何必废话。一个从一开始就始终算计我的男人,居然厚着脸皮跟我讲陷害?
“我明明派人去过白云那儿……”胤褆慢慢开始焦躁起来。
“一次性让你死得明白。白云早就被我收买,昨晚的交接不过是种形式。至于那封信,也是我让仿白云写给你的,目的就是要让你把巫术的器具带回家。可笑的是,你依然相信那是白云给你的一个计策,一个可以陷害其他皇子的好计!”白云,休怪我对你如此不客气……这一个苦果,是你该受的。
“你不怕我告诉罕阿玛?!”他感觉到了事情的发展,开始癫狂。
“怎么告诉?告诉他这是陷害其他皇子才买来的巫术器具?”我的得意和自信不断地击打着胤褆的心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种的恶果,应该有勇气去承担。”
“白云……我不会放过他……”
我伸着懒腰,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出牢房。胤褆,你就老实的从现在开始,享受圈禁的生活吧……原来陷害一个人真的很简单。可是我的心里,始终有一团乌云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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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草一木,悲兮悲兮。有美于亭,泪兮泪兮。
明慧坐在亭中央,用尽一切力气,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她在演戏,为胤禩演戏。
这是她与年羹尧的第一次单独对话,面对面坐着,亭亭玉立。年羹尧是欣喜的,因为明慧的主动邀约。高兴到根本没有发现眼前的明慧已经双耳失聪,基本的视力也退化得差不多了。我想在旁边陪着她,可是明慧拒绝了。
我忘了,她也是一个倔强的女人。
“明慧,皇上刚放了官,我要去四川了。”
明慧听不见,却居然有条有理地对答,“我知道你要去四川,今天叫你来,就是要祝你一路顺风。”她微笑着,犹如夏日里一丝清风,仿佛一切的妩媚和美丽都在这一刻绽放。
年羹尧不顾礼节地握上她的手,“怎么这么冰?”
明慧机警地说,“亮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只要你说,我一定办到。”
“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帮助八爷。”
“我不能。”年羹尧坚定地看着她。
“我答应你,只要他得到他想要的。我就跟你走……”
“一言为定。”
再一次的牺牲……换得了一代权臣。可是年羹尧啊年羹尧,你得到的是一个完全失去意识的明慧,我可怜的明慧……那时,你还会对她好吗?
夜里,我惊醒了。像是一种预兆,又有谁要离开……
康熙四十八年(一)冰释前嫌
东宫里空落落的,但是康熙从没有让凤仪搬走的意思。冰库一别,她的人生已经陷入了全面失望中。她爱的,伤她太重;爱她的,被她伤得太深。
唯一的改变,就是她从偏殿搬回了自己的寝宫。这是所有人都诧异的。她和胤礽的不和在皇宫中早就不是秘密。因此,宫里顿时流言四起:昔日的太子妃想要和废太子重修旧好。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康熙复立皇太子胤礽,告祭天地、宗庙、社稷。复封石氏凤仪为皇太子妃。
皇长子被幽禁,太子复立。康熙到底在想什么?没有人看的懂……他应该是对胤礽失望的,但是如今的做法,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胤礽被释放的当夜,我被一顶神秘的轿子悄悄接入皇宫。就在乾清宫中,我再次看到了他,如今对我拒之千里的太子哥。
康熙屏退左右,只留我俩。清淡的檀香就着微抚的晚风,陶醉着整个昏暗的乾清宫。
他老了。我们也是。从他缓缓起身时眼角的不自然中,我看到了岁月在身边流逝的痕迹。我们也是啊。当年在桥上凝望我的翩翩少年,如今已经将近不惑之年。而我们,却还像不懂事的孩子般,为了爱情和可怕的命运展开残忍的争夺战。我们老了,谁也没有发现。
不知是不是出于父子之间的情感联系,胤礽也看出了他的变化。快步上去想要搀扶,可是又怕遭到康熙的喝止。
可这一次,康熙并没有阻止。他嘴角勾起一丝轻微的笑容,面向他曾经最疼爱、以后也会继续疼爱的太子说道,“扶吧,今天的路特别难走。以后的路,还不知道可以走多远……”
我突然眼里泛酸,为了这个差点成为我父亲的男人。他自登基以来的每一步,踏着多少辛酸苦楚……这样的话,从霸气非凡的千秋帝王嘴里说出。一个时代,仿佛就这样悄然离去……
“罕阿玛……是胤礽太让您失望了……”胤礽的眼里已经浸湿,他是最了解康熙的人,怎能不心酸涕零?
“不,你是我最好的儿子。你并不适合这里,可是我自私地把你留在身边。你拥有着一切成为明君的潜质,可最致命的是,你比我有着对爱情更多的执着。”康熙停下脚步,凝视胤礽,“为此,我不得不让你受更多的苦。这么多年风雨过去,她也终于回到了你的身边。现在,你可以回到太子位了吗?”
全是考验,原来每一步棋,康熙早已步好。不是为了惩罚而废太子,是为了让太子顺利度过人生最大的难关而设定好的棋局。难怪,康熙选择把白云留在身边,或许我的一举一动也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是胤礽没有说话,一直陷入沉思。康熙点点头说道,“慢慢来吧……”
我Сhā不上话,只好默默等待。话说这两个男人,一个对我的亲娘充满敌意,一个对我的亲娘爱之入骨。我夹在当中,就是最大的眼中钉。干嘛还让我来搅和呢?
“月儿。你过来。”康熙终于唤我。我赶紧跪着过去。没错,先前我一直淡定地跪着,没有旨意,我不敢起身。二十年的皇宫生活,我的腿已经练就了钢精铁骨。
“起来吧。”一个时辰快过去了,我终于收到了起身的指令。双腿麻痹却依然可以习惯性站立,我也开始麻木了不是么?
康熙今天看我的眼神特别不同,至少没有透过我要找寻谁的影子。他朝着胤礽和我说道,“想不想知道当年的故事,关于你们额娘的。”
胤礽听到这个名字,立刻转过头来,聚精会神。我最喜欢听故事,或许还能找到关于妈妈的蛛丝马迹,也全神贯注地等待康熙说话。
他语带沧桑,心有涟漪。“不说,是因为事实的真相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轻易承受。而我们心中的爱与恨,到今天,也应该有个了结。”康熙不再站立,寻一个椅子坐下,将如风的往事娓娓道来……
“那是一个桃花全部盛放的春天,皇宫里弥漫着花香,和我的心一样,时刻都是快乐的。若月,她终于答应留在我的身边,不再想要回江南的家。虽然她还是不肯接受我,但至少她不再抗拒。年轻气盛被爱情冲昏头脑这种事,居然也会有一天落在我的身上。这一点,连皇祖母也没有想到。
那时你的皇额娘心妍,她是最理解我的亲人,她大度、和蔼、拥有着一切好女人应该拥有的品质。她为我口中眼里透露的幸福所高兴,我也欣然地告诉她我心中对若月的一切爱恋。有一天,皇祖母开始警告我,说心妍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要我多留在寝宫里陪她。可当时若月突然患病,我□不暇……而心妍却不在意,帮助我一直照顾毫无好转的若月。
若知道结尾,便悔不当初……这是所有人都不能收回的是时间和过去。心妍难产了,呣子只能活一个。我逼问太医平日身体健康的她为何难产,太医提头回答,皇后难产是因为长期沾染轻微的奇毒。而这种毒素正是若月体中存在的……她哭着求我一定要保住孩子,说如果你没了,她也不会继续活着!……”
康熙呜咽,我开口说道,“再好的女人也会嫉妒……”
他点头,继续下去,“是啊,直到第二天清晨我一直抱她在怀里没有放开。她小声地说着我们的过去……她可以忍受所有女人,除了若月,一个被我真正爱着的若月……是我错了,我害了她。可心妍,永远是我最好的皇后。”
康熙再次沉默,胤礽的眼泪诠释了他这一刻地真情和坦然。“她是为了我选择死亡。到底谁才是祸首……现在,真得还有那么重要吗?”
康熙走向微亮的灯火,几只飞蛾正围绕着火光盘旋。情字难为,飞蛾扑火……
“心妍走了以后,若月很快地恢复。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对她极好的心妍,所以一直闭门不出,足足六年。我用尽一切方法和手段都无法打动她。直到你染了天花我却忙于朝政的那一刻,她走出佛堂,抱起你,放在急忙赶来的我的手中。她发怒地说,太子需要的不是太医,而是亲人!……一直到她消失以前,最疼爱你的人从来都是她。我也只有在你的身边,我才能看见她会心的笑容……月儿、胤礽,你们的额娘都是世上最美丽的人,只是她们遇见的是这个世上最不懂真情的帝王家……”
我走进康熙,小心翼翼地问道,“您不再怪她生了我?”
康熙望月长叹,唯余悲戚,“要怪,只能怪我根本不懂怎么爱她……这么多年我怕胤礽醒不了。今天,总该轮到我醒了。”
长风作伴,烛光微微闪。太子哥的心是否回到了当初?康熙的心是否忘记了当初?
胤礽望着康熙,转视我,“换做几年前,我必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可是如今,经历过沉沦、背叛、受伤、愈合……对错早已经不是最重要的。皇额娘永远是最爱我的母亲,即使她因为爱犯了错,那也不是我们应该追究的。月儿,你说呢?”
我何尝不是如此?人生只有一次,不如要我们潇洒走一回!“受伤的从来不是一个人。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我只知道来到这个世界后,你就是我最好的哥哥。”
冰释前嫌的路,我们已经走了太长耽搁太久。那段岁月中,他不曾回头,我不曾前进。或许是我们都不够坦然,才让这一切都来得太迟。而康熙都看在眼里,却依然选择让我们承受更多的苦难。这样的人生,就是他认为的我们应该依靠自己要走完的人生。
牵起我的手吧,太子哥哥。走出乾清宫时我给了他一个意义深刻的眼神。他不再迟疑,微笑着,正如二十年前的美少年拉住我青春不在的手,迈步跨出每一步未来的人生路。
明黄|色的鲜艳搭配着翠绿的宫缎,一高一低,一左一右,相视而笑,莫逆于心。没有对不起……只有更爱你。我不想再做一个等爱的人,都回到我身边吧,所有我爱和爱我的人。
康熙四十九年(一)总负多情
白云再次毒发,而齐海对毒的控制力也渐渐开始失准。其实为了控制他,从一开始齐海就不曾打算一次性给白云解药。就他给所有人造成的痛苦,齐海也不会放过他。
但这一天,齐海的心情刚好十分暴躁。今天是宝善的生日,她早就习惯了由我安排大家一起吃饭,然后唱生日歌许愿。可如今宝善跟着那海被遣送回家,答应好今天一早就送回来却直到中午还不见踪影。
焦躁之情,溢于言表。谁说她喜怒不形于色的?碰到老公和孩子谁都一样。
我用手指敲击桌面,暗示她坐下来保持冷静。“宝善也不小了,那海也不会走丢,你急什么?”
“谁要他来。”齐海赌气坐回我的身边,半躺在床上左右不是滋味。用力往装满瓜子的盘子里伸手,一下子,全洒在地上。
我低头捂脸,不敢笑得太大声,说不定被齐海杀人灭口了!“对,不来才好。谁稀罕啊,让他跟爷爷奶奶过日子去!”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齐海抓起散落的瓜子就给我一脸,配合她征战沙场的力道,脸疼得不行。
我刚要抱怨,却听到门外传来守卫的声音。“来了,来了。”
齐海一个翻身坐起来,把头往屋外一探,人又缩回来端正地坐着。她的脾气,就是软硬不吃,倔强到底。
谁知守卫跑进来通报,“夫人,乾清宫的太监白云来了。我看他神色诡异,特意先来通报!”
“通报个屁!”齐海直接拍案而起,一听不是宝善和那海,她肝火急速上升正好发泄在守卫的头上。
“你怎么跟我以前一个脾气,如今我冷静了,你反而暴躁了。白云应该是拿解药来了,你也别太难为他。”我使眼色让守卫推出去,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回拉扯。
“不来就不来,以后也别来了!”齐海的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哭的样子。这可是天大的消息啊,齐海流眼泪,仅此一次,别无他家。她哪里顾得上我说得什么,心里早因为多日不见他们而焦急如焚。看来白云来的不是时候,正要撞上了火枪口啊。
白云一手捧着肚子,另一只手一只不停地往后背上挠着。这一年他见齐海犹如老鼠见到猫一般,维维是诺。“夫人,今早已经过了服药期限。见你们不送药来,只有自己偷偷跑出来取药。我把背都抓破了,满身是血……再不服解药,恐怕活不过今晚!”
我望见他身后透出的血渍,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开口说道,“齐海,你先给他。”
“没有!”齐海是真火了,精神完全不集中。平日里她是从来不曾违抗我的命令的,可今天,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脑子里来回飘荡地都是宝善和那海的名字。
“奴才都低声下气来求解药了!夫人,当初是你们下药在先,欺骗在后。如此不讲信用地用慢性毒药威胁奴才我也认了。可是现在这样,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我才不想忍你!”说着齐海就是一拳,把激动的白云打到在地,满口鲜血。“连男人都不是的东西!听说太子妃和太子已经和好了,我看你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白云的眼神开始变化,腾腾地杀气正要喷出……
巧的是这个时刻,那海却带着宝善来了。一路欢声笑语地进来,好不热闹。
“额娘额娘!宝善回来了!”宝善手里拿着一束骄傲鲜艳的山花,快速向齐海跑来。
齐海正在气头上,怎么会思考宝善的年纪?“都给我走!”她轻易地就把美丽的山花花束打散在地上。
宝善被吓坏了,直接冲到那海的怀里问,“阿玛!额娘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以后宝善是不是就只有阿玛?”
这话一出,齐海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太重,已经伤了孩子的心。可是想要挽回自己又拉不下面子。于是两海正式为了孩子形成了第一次的正面交锋。
“够了你!”那海一声怒吼,把素来张狂的齐海怔在原地。记忆中,只有齐海骂那海。于是这样的新鲜事儿有点让人汗毛耸立。那海隔着两张木桌的距离,一步也不肯靠近和退让。“就算以前是我的错。你要发火,甚至要我的命都行!宝善是无辜的,如果你再不分轻重,那就再也别想见到他!”
宝善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跟着那海的话说道,“额娘不准欺负阿玛,否则宝善再也不爱你了!”说完挡在那海身前,张开小手。
我转头望向不知所措的齐海,她万般难受的模样使我不安。我以为她要和那海打起来,可是她没有。
“月儿,我走了。”她握着我的手,把一瓶药丸递了过来。
“去吧,我永远不会拦你。”你为我付出的已经太多了。
她拿起佩刀冲出房门,不久就传出马匹远去的蹄声。
那海并没有反应过来,还低下头安慰受伤的宝善。我走上前询问,“今天你们怎么迟迟不来,齐海等得心都凉了……”
“不是吃午膳吗?我见时间还早就带着宝善到山上去给她摘山花赔罪。”
“你这个呆子。齐海如果没原谅你,干嘛还要发火?”我真想冲上去给他当头一棒,可是考虑到力量悬殊,还是退兵三舍比较好。“如今你的媳妇儿跑了也好,不回来了也好,我是不管了……”
“谢谢你!”这呆子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彻底失去齐海,抱起宝善就开始往大门外跑去!“娘子!……”
去追吧……你们的幸福……我或许永远也得不到……
齐海,我救你的情,你早就还清了。
回头看着仍倒在一侧的白云,打开手中的药瓶,倒出一粒解药。“你走吧,今天你来的不是时候。”我转身要进屋,岂料他站起身来抢过我手中的药瓶,倒出了所有的药丸。我本没什么武功拳术,只能束手就擒。
白云扼住我的咽喉,要求我交出一次性的解药。我安静地面对,“解药我有,可就算掐死我也不可能拿出来。侍卫马上就要巡视过来,如果你不想死在八爷府,还是早早离开吧。白公公……”
“月儿,我会让你心甘情愿拿出来的!”他留下一句狠话,扬长而去。
夜里,我仿佛又听见了啼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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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塞外之行,我被列入了出行名单。这一次,是复立太子后的一次大规模的巡幸边塞。为拉拢各皇子的情感,所有皇子的家眷全部随行。
明慧因为染疾无法出行,齐海又跑了出去再没有回来。真是孤单啊……
但这并不代表此次出行没有意义。我和芸嫣竟被分配到一辆马车。她一直把弘昀带在身边仔细照料,眉目间流露的爱,感染了我的心房。
我每次想要和弘昀说话,她总是拉住他,似乎不想我和弘昀有过多的交谈。尽管如此,我还是能够看出芸嫣有所隐瞒。她不是胤禛,对我藏不住心事。
几天相处,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接近事实。弘昀的每一个举止都有着一个人的影子。可那人不是胤禛,我肯定。
于是,我趁着弘昀被嬷嬷带走,与芸嫣独处的时间开始刨根问底。
“你和胤禛的事,我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必须先用话套她。
“弘昀就是事实。事实是我对不起你。”芸嫣的对答明晰,暂时占不到上风。
“芸嫣姐姐。”这样的称呼,多少年,我都没有使用过。她也愣了。
“我虚长了岁数,却只会给大家添麻烦……”懊悔,是人内心防线减弱的表现。
“弘昀,他确实是事实的关键。但你没有对不起我,是胤禟负了你。”我有意无意扯出胤禟,观察她表情的变化。
她故意提高声调,“不。弘昀是四爷的孩子,是我们共同的宝贝。”
为了攻破她的谎言,我只好尽力编织谎言来唬她。“等他再长大一些,你以为还可以隐瞒吗?这双和胤禟一模一样的眼睛,根本不能骗人。”
我和芸嫣就僵在马车上,任车轱辘前进的声音掩埋一切的真实。
…………终于,她瞒不住。
“四爷答应我,只要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就放我们走……”
胤禛,果然是你。“为什么不回到他的身边?”
芸嫣轻笑,“我从来就没能留在他的心里。又该怎么回到他的身边……如果要肮脏地面对他,不如就让我独自活着……”
这就是古代女人对贞节的定义吗?因此男人的错,全让女人可怜的承受。
“胤禟会后悔的……”芸嫣,出淤泥而不染的芸嫣。
“是我破坏了他和四爷的兄弟情。他欠我,我欠四爷。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还不清。”
挽起窗帘,放眼河川。我把前不久刚从胤禟那重新回到我身边的玉坠交到芸嫣的手中,“能被破坏的,就不是真情。胤禟不是愤恨,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一块玉坠在我和胤禟之间几经辗转,如今我想把它送给你。这块玉,永远能给人站起来的力量。”
芸嫣接过透水白玉,轻声念出玉上的字句,“总负多情”……“下一世,就让我们做一回寡情薄幸的人吧!这样,就不必担心被辜负……”
康熙四十九年(二)焚身以火
到达行宫后,我向胤禩告假半日。由一队侍卫保护着到木兰围场周围走走。我讨厌拘束,因此不喜欢围场狩猎。面对着碧水蓝天,连绵青山,自然心旷神怡。刚出行宫,我就借机甩掉了侍卫,轻轻松松一个人,行走在山水间。
出门遇贵人,他乡遇故知。刚走了没多久,我便来到了当初和玲珑、胤禟一起戏水的河边。我原以为,这个地除了我已经没几个人铭记。可当我走下马车,竟然在岸边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策凌顿多布,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你身边伫立的活泼可爱的美丽仙子,竟然包含着玲珑的影子。
我想要给他一个拥抱,然后像现代人般吼一声,“HELLO,好久不见!”可是我没有,我跑不动了。
策凌顿多布在小女孩儿的耳边说了什么,她立刻飞身向我跑过来,“干娘!干娘!”她清脆的嗓音仿佛是另一个活生生的玲珑。是馨月!叫我干娘的肯定是馨月!
“干娘!我是馨月!我好想你!”馨月的小手环着我的腰,她已经足够高了,力量也大得可以随意拖动我。
想我……好久没有人说想我。我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使劲抱着她。谢谢你!我是多渴望一个深情的拥抱啊!可是太久太久没有人给我……太久太久没有人说爱我……
“馨月,是你吗?”我捧着她的小脸,仔细寻找当年还是婴儿时期的她的痕迹。
“是我!我可想死你了!”她没有玲珑的内敛,全然是洒脱的现代习气。“小时候爹爹每天给我讲您和娘的故事,可是就是不让我去看您!上一次我都快偷偷跑到京城了,还是被爹抓了回来!”
我诧异问道,“为什么想我?为什么要见我?”
“爹说您和娘亲是这个世上最好最美的女人!而且你特别会说千奇百怪的故事,而且知道很多爹也不知道的关于娘的故事!”馨月的眼睛眨啊眨啊,我的心里却泛着酸。
玲珑,馨月长得很好。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好……看得出来她是自由的,比我们任何人都自由的!你的丈夫仍然爱着你,我们都爱着你,直到永远!
“格格,”策凌顿多布递给我一个装满大红色玫瑰花瓣的篮子,“你撒下去,她会更开心的。”
“嗯……”
我微笑着和他们并肩站在水中,潮起潮落,无声无息……玲珑,你看见我了吗?
不一会儿,策凌顿多布说道,“格格,我们要先赶回行宫。皇上等着见我。”
“好,我再待一会儿,多陪陪她。”
馨月原本怎么都不肯走,最终因为策凌顿多布和我告诉她马上还会见面,她才不舍地挥手跟我告别。
我独自站着,喃喃自语,“玲珑,是不是你根本没走。你就停留在馨月的身体里,所以她才会这么喜欢我……”
躲在熟悉的山洞里,靠上漆黑潮湿的山壁,突然好想有人陪在我身边。哪怕不说话,只是有个依靠的肩膀让我靠岸。我累了,这么多年,我用尽一切方法想要回到你的身边,可还是越走越远。距离历史上的雍正元年还有十二个念头,等到那一天,我是否已经苍苍白发满鬓间?
明慧不省人事,芸嫣嫁与胤禛,玲珑尸骨不存,凤仪进退两难。如梦为爱痴等,喜悦日渐消瘦,紫漪无怨无悔,翡翠惨遭灭口。我熟悉的人和事,都在离我远去,我想要得到的结局,永远看不到尽头。
胤禛,我想要停止……你却无法带我走……
我抱膝紧缩,全身抽泣,在这个空荡荡的山洞中,还有没有人找到我?
“到如今,你还要坚持吗?”
我抬头看去,放声哭泣,“不是我还要坚持,是我不知道如何停止!谁来救救我们……谁来救救你!”
“即使是死,我也不想忍受这样的分离!牺牲了一切,就一定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结局吗?月儿,我不需要被拯救,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
“不!是你不明白!我们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不能那么自私……”我不顾一切地抱住胤禛,我不想放开!
“月儿,我要你。就算这会让我人头落地,也在所不惜……”
胤禛的唇火热地附上,不顾我理智的挣扎,开始伸手解开我一身的束缚。他炙热的身体拥抱着我紧贴着我,体内的积火一触即发。粉红的衣衫次第滑落,从不曾被人触碰的雪白肌肤呼吸急促。我每一寸身体都在呼唤着他的到来!低垂的乌发散落在他滴汗的颈项间、胸膛处。他的手开始游走到我的胸前,瞬间的膨胀让我感受到莫名的快感。
最后的防御即将被攻破,酥软的感觉散发到血液的每一次跳动。从脚趾头开始传送的兴奋感让我无法自持,湿润的羞涩让我的脸涨得通红。我是如此地渴望被得到,我到底是怎么了……
但是不行啊!他会因此丧命的!
“胤禛,不行……我不能……”
胤禛的呼吸在我的耳边萦绕,忽重忽轻,使人迷乱。“月儿……不要再拒绝我……我有多想你……我有多爱你……只不过是爱,为什么我们要这么艰难。如果你要离开我,就不要一次又一次地暗中助我;如果你要离开我,就不要让我看见你因为孤单而伤心垂泪!你这世上最狠心的女人,明明爱着我,却要嫁给我的弟弟,让我此生此世都要遥望你!我要用你的身体告诉你,没有用的……无论你嫁给了谁,永远都是我的,属于我的……”
紫漪,你会恨我一辈子的,对不对?可是,我好爱好爱他,爱得我都要发疯了!爱到明知道这会危及他的生命也无法拒绝!如果我们都活得这么痛苦,不如就让整个世界一起毁灭!
“求你……不要再放开我,不要再让我走!”
纠缠的欲望燃烧了整个湿润的山洞,交缠的肢体点燃了心中不曾熄灭的心火。他解开了我身体的最后一丝束缚,饥渴的身体经过他的爱抚已经变得娇嫩欲滴。他已经是经验丰富的老手,而我徐娘半老却不知风韵为何物。突然觉得自己很丢脸,想要寻找衣物遮盖半丝不挂的胴体。
“别慌,月儿……让我好好爱你……”
“禛……我什么都不懂……”我的低吟声响彻整个山洞,额头的细汗从耳前流下,是害怕和惊恐让我不知所措。
“这样最好……”胤禛不再理睬我,专心致志地进行欲望挑逗,我两手撑住他的肩膀,太接近的敏感始终令我无所适从。
他脸色稍变,却依然坚持。“从下一刻起,我们就不用再想未来要怎么走了……月儿,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禛!……”我的痛楚从腿间传来,而他的痛苦却进驻全身。这是与死亡搏斗的情爱之事,他始终战斗着想要打破残忍的诅咒。身体的触碰都会让他痛入心扉,身体的交合又该是怎样的肝胆俱裂!“不要……停下来!……”
“没有人再能阻止我们……你是我的,我的命也只给你!”
拥抱、亲吻、纠缠、奉献……每一个过程,都是我的解脱,胤禛的苦难。
山洞深处,激|情褪去,散落一地的衣物昭示着我已经成为真正的女人。胤禛没有死去,没有异样?我疑惑着,任他为我穿上一件又一件的贴身衣物。每穿一件,他又再吻我一次。他每吻我一次,我又再疑惑一次,是上天的眷顾吗?
“帮我穿好吗?”他亲吻我的耳垂,深怕放过我一寸滚烫的肌肤。
我一面为他穿衣,一面问道,“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有……”他一把抱住我,搂在怀里。
“哪里?!很痛吗?!”我急了,必须赶快找御医!
“我不舒服……浑身都不舒服……因为爱你太少了……”
羞红的脸颊,闪避的眼神,勾勒出一幅优美的画面。“居然戏弄我!放肆!”
“我看你们是大胆!”怒吼声从洞外传出。
胤禛闻声立刻把我挡在身后,仔细观察来人是谁……
“我的‘好’四哥,亮剑吧!”
康熙四十九年(三)真相大白
——致胤禩
你爱过,恨过,放弃过,
却始终逃不出爱情的魔咒。
你哭过,累过,疯狂过,
却始终挡不住命运的枷锁。
你怨过,伤过,争斗过,
却始终迈不过历史的漩涡。
八爷,为你,我们都曾心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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