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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曾有约(清穿) > 2011年6月8日

2011年6月8日

尘埃落尽

我原以为事情就此平息,白云的出现也不过是一个下马威兼出口恶气。谁知道事情的发展竟急转直下,一场早已注定的惊世乱局居然是从太子妃凤仪的心灵出轨赫然开始。

半夜,人声流动,我突然惊醒!起身往外一看,无数的火把包围了整个东宫。熊熊燃烧的烈焰犹如一盏盏黑夜明灯,让半个紫禁城灯火通明。自我入宫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日子,我迅速起身穿好衣服,只见伺候的宫女躲在门边瑟瑟发抖。她们是这宫里最知道危险和深浅的指南针,一定是出大事了……

“胤礽、凤仪给罕阿玛请安!”我推开窗户望去,康熙面无表情地站在院子里,大阿哥胤褆、三阿哥胤祉、九阿哥胤禟,还有一些我并不熟悉的面孔都围绕在他的身边。

康熙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胤礽和凤仪没有得到命令也跪着不敢起来。三阿哥胤祉一抬手,从门外漆黑的宫道中拖出了几具男人的尸体。黑衣蒙面,血迹斑驳,其他的看不清楚,但我敢肯定是刺客。

这个时候冲出去,康熙肯定不高兴我的存在,原因太多,在我脑子里早已转了几个回合。可是夜审东宫,太子哥定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险境!太不了被责备和关禁闭,还是该出去看看。宫女见我下床,便识趣地打开门让我出去。奈何今夜的风太大,我只不过轻轻合门也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康熙当然也发现了我,一个刚嫁出皇宫应该在八爷府暖床的小妾。

“你的人?”他

“我无话可说。”

啪!一声巨响!就在众人面前,康熙爷第一次让当朝太子下不了台。这一记耳光的分量,谁都不敢去深想。

“说。”

“我无话可说。”这下子康熙爷也颜面扫地了……太子哥,你怎么也和小孩子赌气一样别扭起来!

“既然无话可说,我就把他们都关进宗人府!”

您真是绝了!望着凤仪说这样的话,胤礽他能不明白你的意思吗?

“除非我死!”胤礽的眼神没有退让,他已经为爱情而抛弃了畏惧,放弃过所有。

“放肆!”又是一记耳光!“身为皇子岂是你想生就生,想死便死?你的命是我的,是天赐的!”他怒而转身,面对所有的皇子教训,“你们都是一样,谁都是一样!”所有人闻声下跪,一时间只听见膝盖跪地的响声从东宫内传到东宫外。

我一路跪着爬到胤礽身前,用自己的身躯抵挡了千古一帝。“皇上!无论如何,太子威仪不可废……皇室威仪更不可失!”

康熙倒退两步,被冲上来的胤褆扶住。“走开!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扶!”胤褆被吓得不轻,直直地原地跪了下去,估计膝盖上都是血了。“全都退下……把白云带进来。”康熙的话说得很轻,可是大太监一个眼神,满屋子的人包括几个阿哥都作鸟兽散了。

胤禟临走看了我一眼,我连忙也站起身来要退出去。“你留下……看来你知道的不比我少……”康熙的一句话,又把我吓得缩了回去,一身冷汗。胤礽家的事,他就算不全知道,也了解了一半。

风冷冷地吹着,一个站立的身影,加上四个跪地的影子,在地上构成了奇怪的多边形。如同我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联,怎么也理不清。

“刺杀一个宫廷画师?刺杀一个朝廷大臣?你的行为哪里还是一个睿智的太子。”

“可笑的是居然没有成功。”他对着右侧的白云说道,“居然中了你的计……我高估了你还是低估了?”

“你身为太子妃不知自爱,枉费了父母宗族多年的教导。良妃早已把你们的事向我禀报,我只当你们是少不更事,顾全你们的体面便大事化小。谁知你做了额娘以后还是毫无长进!一个毫无纲常伦理的女人,怎么配成为未来的国母?与其杀了他,倒不如先杀了你!”

“罕阿玛饶命!”“皇上饶命!”胤礽和白云同时磕头,他们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心爱的凤仪收到半点儿伤害!

康熙的手指指向了白云。“不杀她?那就杀了他!”

“皇上饶命!凤仪不忠不孝,德行全无,若是论罪,当成罪首!我早已生无可恋,愿以死赎罪!只希望皇上不要怪责旁人,更不要迁怒我的宗族!请皇上成全!”

“凤仪姐!”我伸手拉她不住,满心悔恨!这不是火上浇油越烧越旺吗?

“哈哈哈哈哈~~~~!你听到没有!她早已生无可恋!即便是给你生了一个孩子,她还是愿意去死!”白云本就是甩开理智,一心求死。“皇上!微臣和凤仪一样愿以死赎罪!只希望皇上不要怪责旁人!”

他们所作的,只是践踏……践踏胤礽早已支离破碎的心。你呢?你作为他的父亲,忍心见他跌入永无止尽的深渊吗?“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张开双臂抱着浑身颤抖的胤礽。他已经经受了太多的折磨,他虽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可正因为如此才有了更多的疲惫。

“如果你还是坚持要留下她,我就成全你。”康熙此刻的眼神让人无法捉摸,他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丑事威胁皇室的尊严?

“罕阿玛……我如今才明白为什么你不顾一切地寻找她……原来我才是最像你的儿子,一旦爱了……便覆水难收……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把她留给我……”胤礽的身体犹如游魂,惨白的脸庞更甚天上的明月。他强撑着柔弱的身体站了起来,仿佛已经不想要理会所有的一切。他飘飘荡荡往返回寝宫的路上走去。

白云还想要争,“皇上!只有我们死了,只有我们离开太子殿下……他才能重新振作起来,他才能成为大清朝未来最坚毅的帝王!”

“你高看了他,我也高看了他。”康熙的话冷漠依然,却让白云感觉到了绝望。“来人,把太子妃送回太子寝宫……至于你,既然你这么喜欢入宫,就先打五十大板在宗人府里做个长客!”

凤仪已经昏倒在地,她最后出宫的机会,死的机会也错过了……你又是何必!若是以前,我还觉得你是可怜的,可你今天给胤礽带来的伤害,还有你未来可能带给莫离的伤害,让我从心底开始恨你!

我不停地抹眼泪,眼泪也不停地掉。康熙居然走过来扶我,我受宠若惊,但眼泪还是横流。“既然嫁给了胤禩,就多点时间乖乖呆在府里……以后不是奉召,少私自往外跑……”哇,您还真是了解我……知道我嫁了人­性­子还是野的。我用力的点头,仿佛要把头甩掉了。“来人,派人到八爷府通传。”这是要漏液送我回宫。

“皇上,太子哥他……”我想要替他辩解,脑子里却突然闪出胤禛的脸。不,我也是个自私鬼。只有胤礽被废,他才有可能成为新帝王。

“我要谢谢你。”

“什么?”这也太突然了……

“这么多阿哥,还抵不上你一个女子的勇敢坚强。既不能勇于维护皇族的威仪,又不敢为自己的亲人说半句好话。”他嘴角微微上翘,他是满意我的,喜欢我的。“有些事,有机会你就代为转告胤礽吧……康熙三十六年,凤仪生产后便与太监宫女私相授受,托白云从宫外带回禁药。今生今世,她再也不能怀孕了。”

他看着我诧异的脸继续说道,“我下旨把所有涉案的宫女太监全部监禁。可是这样的女人……月儿,她永远是胤礽生命中的绊脚石……今天,他已经做了最后的选择……其实众多阿哥中他最不像我,他对爱情的追求远远超过了我的付出!”

“皇上!他永远是您最好的儿子。我知道您一定是深爱着他,所以才允许他的叛逆和疯狂!或许这就是您拥有这么多阿哥的原因,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同的使命,但是决定他们成为什么样的人拥有什么样的地位,一切都只在您一个人的手中!”

“你看我老了吗?”

“怎么可能?您正当盛年,二十年内您都不必为储位担忧!”

“真是犯上的嘴……不过还算中听……”

远方飘过来一个灯笼的光影,是胤禩?他怎么亲自接我来了。

康熙朝着人影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或许每个人都在犯着同样的错误……”

“胤禩告退。”“月儿告退。”

“都去吧……”

太黑了,我压根儿看不清前路。一阵风吹过灭了灯火,胤禩牵着我的手往宫门走去……

“你冷吗?”

“我刚被吓出一身汗怎么会冷……”

…………

“冷面?”

“嗯?”

“以后不要半夜来接我……我怕明慧担心……”

“好……”

“回家的路还有很长诶……你想不想听我讲故事?”

“好……”他笑了,好不容易他笑了……虽然在我看来莫名其妙。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小和尚,小和尚说着一个故事……”

月影霓裳。东宫太子从今天开始退居幕后,一场无声的夺嫡之战就要开始打响……夏天已经悄悄来到我们身边,阿哥所的桂花又要开了。

康熙三十八年(五)福晋该打

宗人府大牢

“全靠你炉火纯青的演技把深爱你的女人轻易地骗到了我们一边。今天过后,他已经颜面扫地。我必须在他东山再起之前,先得到更多!”

“我既然选择了你,就会竭尽全力。但你要暗中下手,伤人于无形。而且千万不要从地位稳固的人开始,要一步一步断掉他们的所有臂膀!最好的方法,就是从他们各自的软肋下手……”

“……如果今天你被赐死怎么办?”

“我们永远是输,你永远得利。什么样的结局对我来说,早就无所谓了……”

………………………………………………………………………………………………………

自下朝之后,胤禩就一直拉长着脸。我以为是朝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或许事关夺嫡,急忙上前询问。

“又出什么事?”

“今天早上你偷懒了?”

我哪天早上不懒?我最出名的不就是懒惰么?懒床也要管,八阿哥你也太清闲了吧……我拉住往外走正偷笑的明慧,“别走啊先~~还不救我~~”其实胤禩的冷脸我还是怕的……

“她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刚下朝就这个模样?”明慧可不是责问,她整一个看我笑话的态度,坦然地和胤禩进行着夫妻间的亲密对话。

“早上的馄饨谁煮的?以为有八分相似就可以蒙混过关?”

不会吧。为了我早上找喜悦代煮馄饨就乱发脾气……“我呢今天早上身体不太好……实在起不来,其实谁煮不是煮,你说是不是?”我­干­嘛心虚?­干­嘛害怕?不过是好心才煮的,如今怎么变成了天经地义的责任?

“谁煮的?”别人是言冷,他属于意冷,渗人。

看他的模样是真的要追究,“你不是不知道我懒,不就一早上吗?明天我三更就起床侯着你还不行?”小气……

明慧不帮我,也不急着走了,坐的稳稳的等着看戏。

“谁煮的。”

喜悦在我身后终于是站不住了,哆嗦地跪在地上求饶。这在她以前的家里就是要挨板子了。她肯定是不想连累我,才自己承认。“是奴才煮的!是不是有什么差错……请八爷不要怪罪夫人!”

他看了喜悦一眼,迅速地。“我什么时候说你错了?只不过问问是谁煮的。在你们心中,我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鬼怪吗?”说着他竟朝着我和明慧抬了抬嘴角。我们俩顿时觉得­阴­风阵阵汗毛高耸。妈呀!还是假笑的胤禩最可怕!

我见他不再追问,连忙把跪地的喜悦拽起来。“动不动跪来跪去……看得我眼疼!”她傻傻地对我笑着,怎么有种我看透你了的感觉?

“今天我想带着月儿去寺里烧香……”YES!明慧你终于切入了主题!好久没有出去逛逛了,我早上不是懒床,是根本没有起床的动力嘛!正当我开心地想要接话,一个不识时务地侍卫进来禀报,打断了我们的出游计划。

“奴才给八爷和福晋请安!”说完,他竟朝着我通报,“夫人,门外有客人找您,说是芸嫣的侍女。奴才怕是误闯,因此先来与您核实。”

芸嫣?莫不是知道我无聊,主动来找我玩了,真是好姐妹!“快让她进来。”

可是侍卫仍蹲在原地不动,眼光斜视胤禩。怎么?我说的不顶事儿?“难不成我见个女人也要八爷同意?”

“奴才岂敢……八爷,她是醉仙居的人……”

说来说去,原来是嫌弃青楼女人下贱。哼,我就不相信你没去过……

“月夫人要见便见,岂容你质疑。”明慧开口为我解围,侍卫的脸­色­立刻低沉。谁都知道八爷宠爱嫡福晋上天入地,拍准马屁还好,惹她不高兴就是找抽!果然是不知道我和明慧关系的主,还以为借机在她面前让我难堪能讨好她吧……

“奴才该死,这就去叫!”转身已经看不见人影儿,哎……世态炎凉。

不一会儿,芸嫣的丫头急匆匆地跑进来,一路跌跌撞撞,大气急喘。她脸上红彤彤的手掌印,让我立刻意识到准没好事儿。“姑娘!快去看看小姐吧,她被人打得浑身是伤!自己痛得都要昏过去了也不喊,还不准我来找您!我怕那打人的还要回来找麻烦,实在不放心才斗胆来找你……呜呜~~~我家小姐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欺负~~~~”

我起手就往桌子一个狠拍,原谅我­性­本急躁,装不了淑女。“给我说清楚!谁打人了!”不要说我,明慧都义愤填膺地站了起来。这丫头见我的模样被吓呆了,直接窝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月儿你先别激动!”其实明慧比我还激动。

胤禩开口,“怎么不去找九爷。谁敢在醉仙居闹事?”

丫头听到九爷两个字,又开始哭起来,“不能找九爷~~九爷也不好管~~~是……是九福晋来打的!”

“啊~~~~!”看来我又是最后一个知道!“池塘也大婚啦?”大家冲着我点点头。

“谁家的?这么泼辣?”

“是正红旗董鄂氏红罗,人前人后都泼辣得紧,据说只有在胤禟的房里才稍微安生的主儿。”

好啊!池塘大坏蛋,你管不住家中的母老虎居然欺负到芸嫣的头上去了!我今天不站出来,你还真以为芸嫣没人出头了。“她凭什么打人?”

“她说小姐是妖孽……是不知廉耻的贱­妇­……让她马上离开京城,否则派人一天打一次!”

我哪里还顾得其他,直接站起来就要往外冲!“月儿你又要强出头!”明慧跑过来制止我,“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们不好管的……况且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我当然能看得出此事有蹊跷,但绝对不能让芸嫣白挨打。“什么叫强出头?我一个侍妾,她是堂堂嫡福晋是吧!这么说起来我还是她半个嫂嫂!今天就要让她尝尝本姑­奶­­奶­的厉害,看她能把我怎么样?”我撂下这样的话,挣脱她的阻拦,“齐海出来!”

齐海立刻如随叫随到的超人般出现在我的眼前。“把你的马牵出来。你的刀也好久没用了,为防止生锈,我现在就带你去磨刀!”

“得令!”

“月儿!”明慧想要跟着我一起去,却被胤禩拦了下来。他朝着那海一望,我立刻又多了一个帮手。

不想连累明慧,于是说道,“明慧,你先请大夫跟她去醉仙居,我马上就来。”

………………………………………………………………………………………………………

等齐海和那海制服了所有门前的侍卫,我风风火火地冲着大门一脚踢爆。嘿嘿,其实不是踢开的,我踢得时候,他们帮我先打开了……

“董鄂氏红罗!”我十足是泼­妇­骂街的姿态,双手叉腰,右脚向前迈步,撕心裂肺的呐喊。

齐海和那海的动静太大,我呐喊过后,胤禟已经领着一众人从里面浩浩荡荡地出来。他一见是我,正开心地跑过来准备说笑,却被我借力直接推开。看准了跟在他身后不离不弃的小福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打。胤禟和众人直接看傻。

“敢叫人打芸嫣?!没胆气的小人!你以为嫡福晋了不起啊!”我一面掐住她的脖子,两脚还在她脚下乱踩。到底是经过战争洗礼的我,她这种小体格哪里是我的对手。

“你放开我!你谁啊你!本福晋跟你没完!”她的小拳头在我的身体上乱打,感觉像拍蚊子般没什么力气。

“没完就没完!”

胤禟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叫道,“还不把她们拖开!”

混战中,我似乎看到蹲在一旁学我画圈圈的齐海说着,“谁敢过去,先问问我的刀。”她瞬间把刀飞过众人眼前削断房檐Сhā到横梁上。红罗直接被吓哭了,不敢反抗。我也不是真的泼­妇­,对吧?只不过目前很激动。我带她走到石桌前趴下,直接朝着她的臀部开始优雅的扇巴掌。注意,我是优雅的扇。

“月儿齐海!你们也太胡闹了!”

我哪里管他,直接让齐海那海把他隔到一边。“此乃小惩大诫,等会儿我再跟你算芸嫣被打的账!”

听到芸嫣被打,胤禟也不再上前,只在一旁询问那海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优雅地扬起巴掌往她可爱的小臀部上抽打,感觉像妈妈正在教育不听话的女儿。“说话!不会?非得?打人!善恶?到头!终有?报!打完?收工!”我绝对打得很有节奏感,力度适中,多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

她见我放开,立刻躲到胤禟身后以为找到了靠山。“你是谁?竟然敢打我?”

“好说了!我就是威风凛凛冷面无双堂堂八爷府上的一名大大侍妾!如果现在好好叫我一声八嫂,回头我让胤禟消消气早点让你暖床!”虽然说话稍显粗鲁,但是我坚强维护了自己的正义形象。

“爷!她简直罪该万死,一个侍妾居然敢打嫡福晋!回头我奏明良妃娘娘,让她把你轰出八爷府!”

哟!还挺懂礼法?“也行啊~~那我就奏明皇上,你的九爷天天不务正业流连青楼,让他把你们一家子通通关禁闭。还有……如果你再找芸嫣,我就想办法把她弄进你府里,让你天天好见,夜夜独眠!”

“你!”

我拍拍手,有点儿疼,大概是打太多了。“算了。你还小,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要发火,也应该冲着不负责任的臭男人发。”我一面朝着胤禟走过去,一面对着齐海说道,“看着小红罗,别让她溜到宫里去了。”

“得令。”齐海拧起小红罗放在边上蹲下。“别乱动,管你是什么狗屁福晋,我的刀可不长眼睛。”齐海就是不懂温柔,这么一说她还不得哭死……

胤禟看着我笑意满溢地走过去,开始有些害怕,朝着身后的假山退了两步。“别,……月儿,咱们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我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是该好好说~~”我用最渗人的眼神朝着他抛媚眼,“走吧,我的好池塘,我这就带你去嫦玉姑姑那儿好好说话~~”

“你不是要我的命吗?月儿我错了!别去额娘那!月儿我错了……”

全府愕然……眼见一个八爷府小妾揪着九阿哥的耳朵朝着大门口出去,不但不敢放抗,还不停地求饶……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爷~~你先救我!”红罗在地上哭求。

齐海无法无天地拔出长刀落在她的手边,割落了几根青丝。“哇~~~~~~”无止尽地哭声传遍了府院的每一个角落……你的魔头本­性­还在啊,我满意地点点头带着胤禟朝畅春园走了。

康熙三十八年(六)倩女离魂

大概是红罗不敢声张,也许是事后被胤禟教育过了,再也不敢找芸嫣的麻烦。当然,她更不敢来找我,且今后见到我绕道走的机会极大。

我直接把芸嫣接回了府里,留在天涯阁疗养。她纵然有千百个不愿,可是也抵抗不了只听我号令的女英雄齐海。没别的,我就是不让胤禟有见芸嫣的机会。她浑身是伤的模样,我一见恨得就牙痒痒!

“你就在我这里留着,等伤好全了再见他。一是让他饱受相思苦;二是男人多半贪念美­色­,你如今伤成这样,说不定吓跑了他,嘻嘻!”

“我继续留在这里,会不会妨碍你和八爷……”

“是不是让你见不到情郎你故意讽刺我~~~他是明慧的丈夫,不是我的。”我假意嘟起小嘴,对着她无限调侃。

明慧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各式药膏。刚好听到我们谈论的话题,便立刻加入了战局。“我倒是希望你真心留在这里,娥皇女英古今他胤禩又不是第一个。”

“算了!芸嫣你听她胡说~~~要是我真的爬进了八爷的被窝,回头她半夜里溜过来对我抡刀都不一定!”

“哈哈哈~~~!”许久不见的欢乐会面,让我们都相谈甚欢。若不是为了这些被权位所拘束的男人们,我们必定是人间最最潇洒的女子!

“伤也快好全了,我想离开京城……”芸嫣说得很平静,“以前的我,以为能留在他身边就会知足。这么多年,心已经不知道碎成了什么样子……以为自己可以无欲无求,可是爱一个人的欲望已经让我快失去了本心!最可怕的是,除了关心和怜惜,我仍然感觉不到他的爱……”

听着芸嫣的话,我们都在沉思,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不让你走。”突然想起离我而去的玲珑,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不想再有人离开我!

“也不是现在。就你丢给我的事情,整理起来也要一段时间……只是一个设想罢了。”

明慧打开药膏为芸嫣抹药,语句平缓而深刻,“能走去哪里呢?”

是啊……能走去哪里?这是我们共同的心声。天大地大,何处容身?

她接着对芸嫣说道,“月儿做事不知轻重但有人随护。可你要小心。红罗的姐姐是三阿哥的福晋,我接触了几次都摸不透她。最可怕的是三阿哥本身也……总之要小心……”

胤禩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打断了我们谈话。“明慧!十三阿哥的额娘敏母妃病危,你赶紧过去看看。月儿也去吧,带上点桂花糕。十三和敏母妃都喜欢的……”

十三!胤祥……那个多少人想要穿越大清与他相恋的皇子,我竟然都记不清他的脸了。大概因为是岁数关系,本就接触的很少。

我看着芸嫣,不太放心。一早起来左眼皮直跳。“我们都去了,芸嫣怎么办?”

“你们不要管我,刚好今天我要回醉仙楼看看。”

“我让齐海陪你去吧。”自从出事以后我还是提心吊胆。

“嘘……你小声点儿……齐海和那海约好今天回家孝顺公婆的……别再让她听见了。你随意点两个侍卫就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能出什么事儿呢?”

也是,大概是我想多了。我迅速换上得体的服饰便跟着明慧进宫了。进宫门时看见了胤禛的轿子,这是他的十三弟,免不了又是心疼。跨入敏妃宫门,发现一身素净的紫漪也正在往里赶。我们跟了上去,一起进入敏妃的寝宫。

转进里屋,康熙正坐在床边牵着她的手,胤祥安静地跪在地上一直没有抬头。

“紫漪、明慧、月儿给皇上请安,给敏母妃请安。”

“都起来吧……”康熙的声音低沉,他应该也是喜欢敏妃的,否则也不会守在床边。

“皇上……”敏妃轻声呼唤,“是不是望月宫的月格格……”

“敏妃也认识她?”康熙狐疑地看我。

“曾经吃过她做的桂花糕……好像有几年没吃到了……还以为是嫁出去了……”

“才刚嫁给胤禩,是个有灵气的丫头。”好容易得到康熙的表扬,竟是在这种生离死别的悲情场合。

我跪着往前挪了两步,“皇上,我早上正好做了些带过来。”说着把手中的食盒往前一推。

“你拿过来吧。”

“是。”我轻声回答,站起来走到敏妃的身边跪立,力求不挡住她和康熙交错的视线。哎……一个清瘦秀美的佳人又要走了……“母妃,如果您喜欢吃,我以后天天送来。”

她看到我的脸先是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嫣然一笑,只嗅了嗅我递过去的桂花糕,“桂花依旧,人面全非……如今我就是想吃也有心无力了……”

只听这一句话,我便忍不住落泪。素来见不得这样的场面,红颜薄命,空守白头……哪个皇家女子不是卑微地守着这结局!

她的眼角也艰难地流出了一滴泪水,朝着康熙说着,“皇上……胤祥他……”

“我懂……你放心。”

“我如今就要去了,有一件事不敢不告诉您……若月姐姐走时……”

一句话未完,敏妃已经快没了气息。康熙迅速贴近用双手握紧她的手,用只有我们三人能够听到的音量说着,“我答应你,他日胤祥无论犯下什么样的错,我都会保全他!”

“我见她去找过……嫦玉……”

敏妃去了……留下两个小公主和胤祥,走得很安详。我却苦恼于她最后留下的遗言,不行……必须马上去通知嫦玉姑姑让她早作准备。决不能让康熙发现我们之间千丝万缕的关联!可是,他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

“命良妃即刻前来主持,摆驾畅春园。”

“恭送罕阿玛!”“恭送皇上!”

他前脚一走,来不及知会明慧我便飞身而出。要赶快去找胤禟,至少他合适去打个圆场!我以毕生最快的速度朝着宫门跑去,却看见胤禟正要上马出宫,旁边站着胤禛和胤禩。怎么,都来了?

“胤禟!!”我老远就开始喊他,“快停下停下!!”

等我跑到,刚要换气,却听见胤禩对我说,“芸嫣不见了,我们刚要去找。”

“什么!”怎么这么巧合?“等一下你先听我说!”

我冲到胤禟身边对他小声说了几句,胤禟脸­色­大变。“你们先去找,我马上就赶过去!”说完立刻策马向着畅春园去了。在胤禟心中,额娘永远是第一位的。

“九弟怎么了?什么事情不能让我们知道。”胤禛最先开口。

“自然是不能让你们知道的事。”我回头一看,紫漪和明慧也跟着过来了,“我和胤禩去找就行,你先送紫漪和明慧回去!”说完,跳上胤禩的马背迅速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怎么会这么突然?脑子都转不过弯了……一路只听见胤禩在耳边不停说着,可是不要担心的话,哪里还听得进去。“怎么不见的?”

“在房里被高手掳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醉仙居的后门白天进出的人本来就少,一瞬间的事情更没有人察觉。”

“你家养得侍卫都是吃白饭的吗?!”我冲着胤禩发火,其实是恼火自己!若是一定让齐海陪着便不可能出事!会是谁呢?敢在醉仙居掳人?红罗的胆子那么小,应该不可能啊?“没有头绪吗?”

“已经发散人查了,也发信让齐海和那海先回来协助。事情没明了之前,你不要再意气用事了……”

夜里,八爷府灯火通明。芸嫣就这么丢了。派出去寻的人都回来了,却个个都说没有消息。齐海和那海也赶了回来,几乎把京城的大街小巷翻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我寻思着里面的味道不对,皇子找人有这么难吗?还是之前的线索漏掉了什么?

双眼朝着众人溜了一圈,突然觉得什么东西少了。凝神一想,“负责保护芸嫣的人呢?”

“各打五十大板,以失职之罪撵出了府门。”胤禩说得在情在理却轻描淡写。

“他们什么线索也没说?身为你的近身侍卫,他们的能耐也太小了吧?”我虽然冲动但也不至于傻到家,绝没有这么简单。料定胤禩有所隐瞒,我立刻叫上齐海,“马上把八爷府搜查一遍,找两个被打得体无完肤的家伙。”

那海觉得不妥,想要阻止,却被齐海甩在了身后。明慧见我如此固执也开口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怎么把自己家当成贼窝了?”

“我希望是我胡思乱想,否则八爷做得实在不光明磊落!”我看着胤禩的神情已经猜中了几分,他绝对就有事瞒我!

果不其然!齐海带着两个被打得血淋淋的侍卫走了进来,我冲着胤禩吼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说话,我自己问!”说着,回头吩咐齐海动手恐吓,“齐海,先把左边这个的命根子给我割下来!”

此话一出,他还不跪地求饶?“八爷!夫人!我是家中独子,饶了我吧!”

“饶?那你把说给八爷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再给我说一遍!”说话间,齐海的刀已经落在了他的身前。

他说话的速度瞬间提速,讲起来比子弹头的时速还快。“我们冲进门跟他们过了几招虽然只是一瞬间我却认得他也是一起训练过的王府侍卫!!!!”他态度良好,气也不喘地说完。

胤禩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卫说道,“把他拖下去。一点逼供手段都经不起的人留着有什么用。”接着又走到我的身边,“不错,我是瞒了你,但是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只要她在那儿,我一定想办法……”

“你告诉我在哪里,我自己去。”胤禩一动不动。“你顾忌自家兄弟的情谊便不顾我的姐妹!不讲也罢,还能有多少个王府,我一个个去搜就是了!”

“你不要去!”他死死抓住我的手臂,“你不准去!”

明慧见他这样慌忙说着,“是不是在三阿哥府里?!”

“三阿哥府怎么搜不得了?就算是皇上怪罪,我也不连累你八爷!”

明慧抓着我的手面带难­色­,“不是不能搜……是三阿哥他!他什么都好但天­性­好­色­……不止姬妾众多而且特别喜欢野合……如若以芸嫣的姿­色­进到他的府里!后果……”

禽……兽……!

康熙三十八年(七)芸嫣有喜

闰七月戊戌,敏妃张佳氏薨。诚郡王胤祉其所出也,不及百日薙发,降贝勒。

——《清史稿》

禽……兽……!

我脑子里直接把它和三阿哥画上了等号,拉着齐海就开始往外跑。胤禩怕我惹事也跟了出来,硬把我扛上了他的坐骑,而那海和齐海则并乘一骑。

当我们到达门口的时候,发现胤禟已经焦急地守在门口。大门打开……胤禛从门里把芸嫣抱着出来。她把脸躲在胤禛的怀里谁也不看,顺着胤禛手臂留下的血迹还有她手腕上的割伤已经表明了一切……

胤禟见状直接冲进去和胤祉打成一团,两人的嫡福晋出手制止也不过多添了新伤。但是接下来胤禛说的话更让人震惊!“别打了!大家都误会了,芸嫣不过是随我到三哥府上做客。我早已命人为她抬籍,从今日起她就随我回府做我的侍妾。”

我的谢字还没有开头,就遭到了雷劈!胤禛疯了么?还是另有什么权宜之计?胤禟闻言冲出来,“四哥你别为我遮拦,芸嫣要回也是跟我回府!”说着就要从胤禛手中接过芸嫣。

芸嫣先是一躲,胤禛则用脚力挡开了胤禟。“九弟,她现在的身份是你皇嫂。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兄嫂之隔!”说着将芸嫣抱上马背,“若不信你听芸嫣自己说。”

“承蒙四爷错爱,愿意接我入府。芸嫣本是贱籍,如今满心欢喜。你家有贤妻也容不得我,还请不要阻拦我的去路,让芸嫣好生过日子吧!”

在场的人没有不震惊的!连我都被芸嫣的几句话说动了。说来也是笑柄,我和明慧千辛万苦想要去到胤禛身边,可是如今反倒是芸嫣去了……无情的命运,你到底还要折磨我们多久?!

一辆蓝布马车从巷口疾驰驶入,到王府门口停了下来。紫漪端庄静雅地从马车里走下来,对着胤禛说道,“爷,你和芸嫣出来怎么也不叫上我?我看芸嫣也累了,还是和我一道乘马车回去吧。”她那猜不透的浅笑再次让所有人无从料及。连嫡福晋都通过了,还能有什么入府的阻碍……

“还是紫漪心细。芸嫣你别动,我抱你过去。”胤禛温柔的声线和绝世的面容掠夺了我的一切思绪……

风萧瑟,人凄迷。胤禛怀抱中的芸嫣已经失去了昔日的音容笑颜。她水青­色­的腰带路过我的身前,带走了我昨日桂花树下的永远的至爱……

“谢谢你。”我朝着擦身而过的胤禛说着,千言万语,只能是一句谢谢。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依然相信,你想要拯救芸嫣的善良的心。

翌日,皇三子胤祉因在敏妃丧期中剃发而被下旨责罚。芸嫣从此进入四爷府,那个我梦寐以求的雍邸。一切的因由是从何而起,已经无人追究。可是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却随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着微妙的转变……

一天之内,胤禟失去了两个女人。宜妃被康熙打入宗人府大牢,芸嫣成为了最亲四哥的侍妾。康熙三十八年的尾声,很快地来了……

十一月,京城下起了鹅毛大雪。我因为怕冷,躲在被窝中就是不肯起来。火炉围在床榻周围,床上的账目和书本都被火烤­干­。芸嫣进入四爷府后,我只能自己经营名下所有的产业和账目,这两天又开始让喜悦学习着理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什么时候已经拥有了一个小金库了?

朝里的气氛焦灼而紧张。索额图不满康熙对太子的投闲置散,而明珠所支持的长子党开始抢尽了风头。三阿哥胤祉、九阿哥胤禟因为上次的事情结下了梁子不说,就胤禟和胤禛也开始变得疏远。或许是因为我的原因,九阿哥胤禟时常往这里跑动。我暗想,这也是对的,他始终还是成为了八爷党。

奇怪的是,我原本以为胤禩只是被良妃逼着,怎料他在上次之后突然也活动起来,积极拉拢各方的势力。是什么让他燃起了争帝位的念头?当下的形势对他十分有利,良妃一族的根源很深,如曹寅这样的康熙臂膀都跟他们家暗地联系紧密。我手里有个小金库,可胤禩手里还有个大金库。在众多皇子中,就属他资金雄厚。至少对于笼络官员而言,还是大大有力的。

喜悦从门外走进,乌黑的发梢上沾满了风雪。白白­嫩­­嫩­,甚是好看。“夫人,九爷来了,请您一起过去喝茶。”

“没看我正忙着么?刚被一笔糊涂账缠住……而且天这么冷,出去我肯定是要感冒的。你帮我去回了他,就说这几日我正好不方便……”

胤禩的声音从帘外传来,“把被子盖上,我们要进来了。”我伸手把被子一扯,果实了全身。

“居然用这种烂借口推搪我。”胤禟把帘子一掀,走了进来。“八哥,你这个小妾脾气可是大得很!也难怪……现在罕阿玛都宠她得紧,几次三番出巡都要带着,随驾的次数逐渐赶超了你我。”

其实我也搞不懂,近来几次巡幸京畿和河工都把我带上……那个让我老老实实呆在家当小妾的皇帝到底是谁?

“喜悦你先下去。”我打发了喜悦,自己在床边腾出空来给他们坐。胤禟不敢越礼,选择坐在一边的凳子上。“什么事儿劳动了两位阿哥的大驾,亲自到小女子这边来了。”

“今日早朝,罕阿玛以马齐、佛伦、熊赐履、张英为大学士,陈廷敬为吏部尚书,李振裕为户部尚书,杜臻为礼部尚书,马尔汉、范承勋为兵部尚书,王士禛为刑部尚书。”

我一面瞅着账本儿,一面说着,“怎么了?有什么问题?”马齐不用想肯定是站在胤禩一边,熊赐履站在太子哥身边,其他几个很少过问党争,有什么问题?

“你和九弟在南下时曾经和范承勋共事,他为人怎么样?”

“才可大用。”

“听说你曾经进入明珠府邸和沈宛相谈甚欢?”

“是啊,你想怎么样……”这个胤禟嘴巴怎么这么大……什么都说。不对,他是想要拉拢明珠对付谁?我心里自有打算,不想牵扯他们,于是说着,“别扯上我。”

“你不愿意帮我?”胤禩问。

“不是。”其实我是不想和明珠扯到一块儿,他是长子党,可是我超级讨厌胤褆。

“你能不能等会儿再看书!”胤禟夺过我手里的账本。他看了一眼刚要扔掉,却警觉地重新拿回手里。“八哥你看!”

“你还我!”这可是我苦心经营多年的小金库!我原本也没打算瞒着,可是如果这若要成为他们党争所用,我是不愿意的。

胤禟扑上来又从我的脚下抢走几本,这是我赈济两江的册子。“八哥,你可捡到宝了!月儿不但是座金山,而且还是在两江出了名的大善人。你还记得?前两天朝堂上有人奏请表彰两江的一个善女被罕阿玛驳了。”他们两人迅速把所有账本都翻了个遍,“八哥……以后咱们在江南的事儿都好办了……”

“说什么呢?我可没答应。”我懒得跟他们废话,掀开被褥就要站起来。胤禩见状立刻把胤禟赶了出去,怒视着我。

被他看得心虚,嘴里嘀咕着,“我又不是没穿,犯不着这么大惊小怪的……”

“月儿!我回来了!”

风风火火进来的,是明慧。她一早就被请到四爷府去做客。因为只有嫡福晋和侧福晋才能参加的饮宴,所以我才留在家里。不过即便没有这个限制,我也不会跑到紫漪面前自讨没趣。

她水红­色­的斗篷都没有卸下,就冲到我的床边,溅了我一脸的雪。“我今天在四阿哥府上饮宴!”

“我知道啊。”

“你别打断我,我今天在四阿哥府上饮宴时没有看到芸嫣的踪影便开口问紫漪,没想到!”

“明慧你喘口气说,我听着都累……”

“你别打断我!没想到紫漪跟对我芸嫣有了身孕后在家里呆腻了就和四阿哥出门赏雪去了!”她生怕我没有听清楚,还大声叫喊,“你听见没有!芸嫣怀孕了!芸嫣怀孕了!”

我敢打赌,明慧肯定没有看到我们身后的胤禟,而且她马上就会后悔莫及。胤禟果然激动地跑了出去,一去不回。他掀起门帘的一刹那,我瞧见外边的风雪只说了一句,“雪真大啊!”

明慧走过来摸着我的额头,“你是不是被炉子烤昏了,怎么没有反应?”

我拿掉她的手,重新专心致志地看起账本儿来,“齐海也怀孕了,我才放了她的产假,有什么奇怪的么?女人总要当娘的。”

“怎么一样!”

我又朝着胤禩看了一眼,“不一样吗?”

“没什么不一样。”说着,他拖着满脸讶异地明慧走了。

终于安静了……

闭上眼,都能听得到冰冷彻骨的雪花瓣随风飘落的声音。想起了东山庭院里永不合上的窗门,我赤脚走下床打开它,任满天飞舞的雪花飘落在我的身边。终究,还是开着吧……

“夫人,你不是最怕冷吗?”

我望着喜悦,满眼泪花。你又怎么会懂,我的心,早已经冷透了……

康熙四十二年(一)瞬息万变

康熙三十九年,朝廷重臣更替频繁,长子党势力与日俱增。芸嫣诞下一子,过继给了侧福晋李氏,赐名弘昀。齐海亦诞下一子,名曰宝善,是我给起的。起初她很不甘愿,因为太女气。但最后还是屈服于我的­淫­威之下。

康熙四十年,满汉八旗统帅升降紧密,地方官员的调度日显端倪。若月诞下了康熙超级宠爱的皇十八子。太子哥胤礽召齐海入宫做小莫离的师父。我一直搞不懂,齐海又不会舞文弄墨。难道要把莫离培养成一个女杀手吗?我几次去见胤礽都不见踪影,这两年他再也没有进过凤仪的房门,除了上朝便是沉迷宫妓或流连醉仙居……为了一个女人,太不值得。

康熙四十一年,康熙宣布太子胤礽有疾,一时间再度调换无数官员。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党争的派别开始慢慢浮出水面。为了得到明珠势力,胤禩最终还是和胤褆走到了一起。三阿哥胤祉因为芸嫣的事,莫名其妙地和胤禛送作了堆。可是胤禛居然欣然接受!!!十三阿哥胤祥也长大了,随时随地跟在他的身边晃悠,这几年他很受圣宠,每次出巡总少不了带着他。敏妃的临终遗言害苦了我们,却成全了他。我每天盯着明慧的肚子,就是不见她鼓起来。胤禩天天被我唠叨,“怎么回事?我让你十年不生孩子你还当真了是吧?”除了为明慧抱不平,我心里也在嘀咕:没孩子,你怎么做太子?

风雪退散,春意盎然。康熙四十二年,我二十了!终于快要接近现代的年纪,虽然还是一个无子的瓜!我才不傻,生个孩子多费劲啊?白天不消停,晚上还没得睡……我还没生呢,就已经深受其罪。小孩儿的啼哭声从隔壁院子里传过来,我一个鲤鱼翻身坐起,拿出耳朵里的棉花塞子冲着门口说,“喜悦!!!”我恼她,因为她最近的动作越来越迟缓。

她探头进来,脸­色­苍白,厚重的衣物压在她瘦弱的小身子上。也奇怪,开春了,她却还是不肯减衣服。“夫人,我已经把水和衣服都准备好了。”

我拖着半醒的身躯走到齐海的院子,可怜的宝善果然是因为拿不稳短刀而被齐海责骂。“月儿姑姑~~~!”

“我的小心肝儿,过来过来!”我揉开睡眼,抱起亲爱的宝善侄儿,“如果下一次在天亮前再听到宝善的哭声,我就把你们都撵出去。”

“姑姑~~宝善乖~不走~~~”

“我的宝善当然不用走!”我揉着他的小脸说着,“你,还有你,除了宝善都给我滚出去。”

宝善也是个聪明的小子,一见有机会团结爹他娘了,立刻从我怀里蹦出。“娘!我要跟娘走!”说话就扑到了齐海的大腿上像章鱼一样抱住。睿智,你爹就是个跟屁虫,你娘到哪儿他到哪儿……

“连个刀都拿不稳,我们家没有你这样的男人。莫离都可以耍出一套刀法了。”齐海总是以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儿子。

“莫离是姐姐,宝善是弟弟,我才三岁……”宝善露出让人怜爱的表情,这小家伙儿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肯定不是他爸妈……

“我跟你说多少遍了……莫离是主子,宝善是奴才……”那海再一旁­干­着急,眼见一屋子人都是没有规矩的。

“错。莫离是女人,宝善是男人!”齐海将短刀飞到那海的耳边,差点就要见血。

“娘子!不能这么教!”

“怎么不能!”

…………

小夫妻的战争又开始了……天天这样,你说,我能睡好么?

明慧闻声也走了过来,见我也在,“你还不去烧火?他已经起来了。要是吃不到你的馄饨,又要黑一天的脸。”

我这是什么奴才命啊……

“明慧姑姑~~!”宝善这小子又开始撒娇, “齐海和那海又在吵架,宝善是劝不了了……姑姑帮宝善~~~”

其实最宠他的是明慧。明慧膝下无子,又从小喜爱孩子。加之宝善简直是个人­精­儿,仗着嫡福晋的宠爱,现在府中上下他也是横行无忌的小霸王了。

“姑姑带你进宫去玩好不好?”

“不好!”听到要进宫,宝善惯­性­后退。“宝善不喜欢跪,也不想和莫离姐姐一起。”孩子的心,永远最直接。

对了,我今天也要进宫去看嫦玉姑姑。“你们等着我,我先去把这府里最大的爷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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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嫦玉姑姑一直被拘禁在宗人府的大牢。她一日不肯说出我亲娘的下落,一日就不能出去。我曾经问她为什么不把真若月早已过世的消息告诉康熙。她摇头,就是不肯告诉我。只说在哪里都是清修,她早就无所谓了。

我告别嫦玉姑姑,正要离开宗人府的大牢。却被一个已经几年不曾听到的熟悉嗓音留下。

“月儿,别来无恙。”

我凑近牢门一看,被好吃好喝伺候的竟然是当初弄散太子一家的白云。我想到如今的太子哥和等于没娘的莫离,一狠心就不理睬他要走。

白云的手伸出牢房,抓住了我。“八福晋没有子嗣是天经地义的,可是你嫁到八爷府,八爷也喜欢你。可怎么这么多年都没能把握机会,给王爷添个子嗣?”

“你怎么知道胤禩一定喜欢我?是不是羡慕他们郎情妾意、恩爱缠绵,想起自己可悲的爱情所以愤难平!”无风起浪,就是找骂!我甩开他的手,怒视他冷酷的双眼。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他的一句话,他怎么知道明慧没有子嗣?!“什么叫明慧没有子嗣是天经地义?你知道什么?!”

我靠了上去,他却退回了­阴­暗的牢房深处,让我捉摸不透。黑暗中,只能感觉到他­阴­冷的语感带着戏谑地说着,“凤儿的药是混在补汤里喝的,天天陪伴她的明慧,自然也很难再当母亲。”

“你说什么!你疯了吗?你们都疯了吗!为什么要害她?为什么!”叫我怎么能接受,要我怎么取掩藏这个惊天的秘密……最喜欢孩子的明慧,我怎么忍心告诉你。

“你有什么资格责怪我们。你和明慧都是拆散我和凤儿的帮凶。”

我冷静下来,背对着白云走了。他已经不是当年的白大哥,我也不是当年的王皓月。是非对错如此复杂的课题,或许世界上没有任何公式可以计算……

他冷笑着在没有风的牢房中说着,“事已至此,我们都回不去了……”

离开宗人府走到东宫的路很短,我却走了很长很长。告诉自己,只要白云不说我不说,它会永远成为秘密。我要为明慧守住最后的尊严,而做到这一点,我必须表现地无比坚强和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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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大清皇子从来没有自己找师父,普天之下除了罕阿玛我也没有佩服过任何人,今天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狂妄地站在齐海面前,浑身一股阳刚气。

“巧了。我正好连你的罕阿玛也不佩服。十四阿哥,我完全没有兴趣收徒弟。”齐海的丑脾气在紫禁城内也是数一数二的,说不收就不收。

可是我一听是未来的大将军王,立刻变了嘴脸。这齐海,说不定是以后能救命的主儿,怎么说也不能拒绝啊!“十四阿哥你好啊?”我微笑着立刻贴上去套近乎,把先前的忧思暂且搁置。

哪知他一看是我,立刻弹开,如同见了妖魔鬼怪。“怎么了,我身上有怪味儿吗?”我把袖口对准鼻子吸气,诶?没有啊?

“我知道你,你的八哥的丑八怪侍妾!小时候就常听额娘和四皇嫂说你是妖孽,她们告诉我看到你要躲远点!”

“臭小子!德母妃没教你做人要积口德吗?”这么冲动的小孩儿?怪不得你爹不传位给你!“你不知道得罪了我,你就再没机会做齐海的徒弟了吗!”大女子主义的王皓月直接和未来的大将军王十四阿哥杠上了。一高一低,一张一弛。

“哼!就凭你!本阿哥都请不动。”他双手叉腰一副鄙视我的眼神。哎呀~~我今天还真是要替你娘好好教育你了。这么大了在皇宫还不知深浅!简直太……太对我胃口了!

“钟齐海听令。”我坐在胤礽给齐海准备的师父位置上发号施令,莫离和宝善立刻围过来为我斟茶倒水,其模样之谄媚无法言语……他们心里可是明晃晃的,知道谁在这里才是真正的老大。“好久没看你打拳了,会什么随便耍一套来看看。”我一脸得意地指挥着她,她的两个小徒弟呢,乖乖地给我捶腿揉肩。

“得令!”齐海双手作揖便武了起来,一旁的十四阿哥看的是目瞪口呆。一为齐海高超的武艺,二为我非凡的领导力。

“好了好了,打完收工!”我搂着两个小不点儿说着,“我们齐海师父打得好不好呀~~~”

他们早已经配合的举世无双,“师父牛,师父­棒­,师父的身材一级­棒­!耶!”齐海虽然很烦恼她的徒弟被我教得不成样子,却不能反抗。我为俩小拍手赞扬,一边说着,“怎么样?我这个丑八怪妖孽有没有骗你?”

宝善一听我这么说自己,立刻抱上来,“月儿姑姑不是丑八怪!她是世上最美丽的仙子!”看了一眼齐海还补了一句,“是娘教我的!”恶~~我自己都不相信……肯定是你小子自己编的,最终目的还是讨你娘的欢心。

“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肯帮我。”十四的脾气很牛,这很好,我喜欢。

我低下头沉思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条件。“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今天回去,告诉你的额娘,还有你亲爱的四皇嫂,注意,要原话。你就说,我今天见着月夫人了,她根本不是丑八怪,至少和额娘和四嫂长得一样好看!”说完,我咯咯咯笑起来。其余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算是什么狗屁条件嘛……

十四低头叹息,“虽然很恶心,但是我答应了。”

太子哥胤礽这时从屋里走了出来,“十四弟不要太介怀,做人,总有要昧着良心说话的时候。”

“太子哥!要么看不见你,一见面你就给我难堪!”我挽着他的手邀他到侧屋说话,还不忘回头交代齐海,“这个徒弟收了吧,你绝对不会后悔。”说着朝十四抛了一个媚眼便走了。

“她真的是八哥的小妾吗?怎么光天化日挽着二哥的手……举手投足看起来简直就像一个宫妓?”

“娘,什么是宫妓?”宝善眨眨眼望着齐海寻求答案,却被齐海拽起来扔到身后。

“你如果要跟我学武,首先要学会如何带眼识人,否则上了战场也是敌我不分……”

我听着齐海的话,心里想着,牛哄哄的小十四,你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我挽着太子哥的手,心疼地说,“你也不出去管管,宫内宫外都把你传成什么样子了?”

他苦笑,“我连皇位都脱得开手,其他的又算什么……”

“可是你不只代表了一个人,朝局因太子的起落会勾起多少动荡……”

“月儿……难道你真的想让我继续稳坐太子位?我累了,罕阿玛也放弃了我,什么时候他要收回便收回吧。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嫁给胤禩,但是我心里仍然隐约能感觉到你在等待着什么……”

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要找新的话题支开。“我希望你能再帮我约一次胤禛,我只需在宫外见他一面就好。”

“好。”

在一个大雨漂泊的夜晚,我与胤禛的马车相聚在醉仙居附近的某个街口,我只挑起帘布对他说了几个字便扬长而去。

“李卫进京,笼络隆科多,依附太子。”

康熙四十二年,内大臣索额图有罪被康熙拘禁于宗人府。辅助太子的势力瞬间崩塌,如火如荼的党争已经被放到了台面!而往后的五年中,只有胤禛依然选择留在太子身边。胤褆和胤禟的合作体系也开始一步步塌陷,目前最有希望竞争太子位的,正是他们。年华无情,瞬息万变,陷入夺嫡争斗的紧迫感,让所有人开始感觉度年如日,岁月无痕。

康熙四十七年(一)后患无穷

康熙四十七年,面对毫无起­色­的朝局变动,我心里急了。今年是历史上一废太子的时候,可是这都开年了,还没有一点儿蛛丝马迹。我坐在进宫的轿子上忖度着,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推波助澜?可是暗地里该找的人我也找了,该安排的事儿也安排了……

今日有喜事,宫中病了半年不见起­色­的十八阿哥、若月的第三子允祄突然好转。康熙爷高兴坏了,命所有阿哥和重臣前来御花园饮宴。也是这两年,我才懂得为什么康熙会越来越喜欢他。瞧他的小脸,完全是若月和康熙的完美结合,眼睛鼻子,哪里都像……估计是他想要真若月的孩子想疯了。

因为十八阿哥身体一直抱恙,康熙特别下旨恩准他住在望月宫由若月亲自看护。宫里上下的羡慕且不说,只看康熙留宿望月宫的次数,就让人不能小觑小十八的影响力。正如今天我本不能纳入饮宴的范围,可我刚巧是十八最爱的姐姐。想当初他病重的时候吵着要找我,深更半夜康熙都叫人从被窝里把我挖进宫来。

我从心底疼他,因为康熙四十七年是他的大限,也是历史上康熙一废太子的导火索。

“月儿!”

一个身着明黄|­色­马褂,浓眉大眼,长得一副聪明脸的十八阿哥从宫门里蹦出来。我赶紧冲上去抱住他,不再让他下地。他身后追着跑的翡翠脸都绿了,“我的爷~~~跑不得!~~~~”

看着翡翠受气包的模样,我立刻对十八竖起了大拇指。“你和我最像了,都不让翡翠省心!”

翡翠急出一身冷汗,跑到我们跟前儿。“格格你还助涨十八爷的气焰!要是被皇上看见了,不得让奴才脱层皮!”

我抱着十八对着翡翠做了一个鬼脸,悠闲地走了。

他舒服地靠在我的怀里说,“月儿,这个送你!”

我低头一看,是一个清香扑鼻的小香包。纯绿­色­绣布,桂花的样子,是我的喜好。“哪里来的?不是翡翠的针脚,更不是额娘的。”

“秘密!你只说喜欢不喜欢?”

“你送的月儿当然喜欢。别又是每个人都有一个,我轮到最后才好。”

“只有月儿有!早上罕阿玛要,我都没给。”

呵呵,祖宗您可别在他老人家面前胡说,我再也不想见识他吃醋的样子了……回想起上次康熙问十八的情景:

“十八最喜欢谁啊?”自信满满。

“额娘!”这也说得过去……

“那十八最崇拜谁啊?”心想总是他了吧。

“月儿!”

“为什么?!”他的龙须冒火了……

我当时坐在一边吓得得瑟,只听见十八有理有据地陈述自己认定的事实。

“齐海姑姑超级厉害,宫里所有小阿哥都要跟她学武。但是齐海姑姑只听月儿的,连罕阿玛都指挥不动!所以,月儿最厉害,月儿天下第一!”

康熙抽动着嘴­唇­被气走了。当晚,若月抱起十八打了一顿。我被禁止进宫半年。齐海被禁止进宫一年。其实没被幽闭,我已经觉得很庆幸了……

我从记忆中回过神,对着跟在我们身后的翡翠说着,“今天谁给他穿得衣服?你也不管管?”

翡翠立刻明白我的意思,明黄,这是常人不可染指的天子之­色­。就算十八再得宠,也不该僭越。“是皇上早上命人亲自送来的……主子正在里面发愁呢。可是谁敢不遵旨意?”

莫非!……我心里有了忧虑,但圣意难测,还是先观望。

到了晚上,御花园里热闹非凡。平时我根本接触不到的朝廷重臣也一一在我眼前露面了。其中,包括了对目前夺嫡局势十分重要的明珠和隆科多。我心里明白,隆科多是胤禛夺嫡成功的关键。

康熙抱着十八坐在最高处。这样的荣宠,让我为刚康复的十八更加担心。树大招风,难保有心人不会来找茬。到时候受损的不只十八,还有若月。左右侧分别是良妃、惠妃、容妃和近年因十四阿哥而被册封为妃的胤禛生母德妃,若月安静坐在最末,眼神只注视着康熙手中的十八。

媳­妇­中,只有太子妃凤仪和八福晋明慧抱病不在。往日最出风头的紫漪竟一改常态穿着素雅,恭敬地守在胤禛身边。九福晋红罗至今不敢直视我,自从芸嫣出事后,她们都变得畏畏缩缩。满堂显贵,只待康熙发话。

“十八的身体好了,朕悬在空中的半颗心也定了。今天正好和大家话话家常,说说贴己话。”康熙说得语重心长,每一句话似乎都有着言外之意。“登基四十七年,江山稳了,儿子们都长大了。还有我的心腹大臣,今天要敬你们一杯,如果大清江山能够稳坐万世,你们居功至伟!”

“儿等惶恐!”“奴才惶恐!”“臣等惶恐!”大家见康熙站起来敬酒,只能迅速跪地高举酒杯以表忠诚。

“平身吧!”

“罕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不了,也没有人可以万岁。我从来厌恶古人追求长生,更憎恨巫蛊之术。大清的江山必须由我们一起来维持,你们都要上进,也要懂得知足!”他若有所思地扫视众人一圈,“今日是喜宴,不论国政。我有事先离开片刻。胤褆,你是皇长子,你先代我向众大臣各敬酒一杯!”

“胤褆遵旨!”

说完,翡翠从康熙手中接过十八阿哥。只见康熙对身边的大太监说了什么便先走了。我觉得事有蹊跷,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大太监。果不其然,康熙一转身,他就走到明珠的身后唤上他朝着御花园的深处走去。味道有些不寻常啊……但是一时却参不透!

回过神来,却发现宴会已经全变了样。妃子们相互寒碜,斗艳争芳。胤褆并不是只向着大臣们敬酒,连带着所有阿哥也相互喝了起来。御花园里飘满了花味酒香,我闻着,听着,看着,避忌着,因为总是觉得有人在盯着我,浑身不自在。

“怎么了?脸­色­不好?”胤禩本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一直坐在我的身边。今天明慧身体有恙在家里休息,我也得了个机会坐在他身边。

“没事,我觉得有点恶心,肚子也不舒服。”

“那我先送你回去。”

我正要拒绝,却被别人抢先了。胤褆醉醺醺一身酒气地走到我们眼前,手里还拿着一瓶刚开的汾酒。“八弟!你别老躲在月儿身边好像离不开她似的……你赶紧过来和我们喝酒!”

“大哥,我……”

我看他眼中为难的神情,“你去吧,我到后面的亭子里坐会儿,吹吹新鲜凉风就好了。”

看着胤禩被拖走,我突然心情舒畅。其实,我是不待见胤褆,看到他就心生厌恶和魔障。站了起来,朝着被遮挡在树后的凉亭走去,头和肚子却越发得痛了起来……月事早过了呀?

我坐在亭中的石椅上用手托着腮闭目养神,希望莫名的眩晕感能够及早过去。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开始上涌,脸庞也越来越烫,意识却开始模糊了。不知不觉……我慢慢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

“畜生!你还不放开她!八哥!你快过来!”

我迷糊中似乎听到胤禟的声音越来越近,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芸嫣的帐我没跟你算,你今天居然敢欺负月儿?!什么兄友弟恭,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九弟……九弟你听我说……我……我现在还很……晕……”

“还说什么!今天就是罕阿玛来了也救不了你!”

“池塘?……池塘?……”我浑浑噩噩地被什么人抱起,飞快地移动着。一会儿有突然停了下来,接着我知道了,我被丢尽了水里!谁啊?今天我不在状态,丢到河里还不是找死?我拼命挣扎,使劲寻找支撑点,终于让我抓住了救命稻草浮出水面!“谁啊!我还没活够呢?”

睁眼一看,是胤禩抱着我奋力地往岸边游去。我这时已经恢复的神智,立刻想要挣脱他的控制。

“别动!”

“­干­嘛?我会游泳!”

“你先低头看看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

­干­嘛这么凶……这还是他第一次大发雷霆……我低头一看,诶?我的马甲呢?我的外衣呢?怎么光秃秃地就剩一件小粉红肚兜了!妈呀,这还是我第一次学刺绣缝的歪瓜裂枣!丢死人了!不对……我不是应该关心我的衣服去哪里了吗?

“­干­嘛脱我衣服又把我扔到水里?”

“你!我真是被你气死了!”

他背对着众人把我托出了水面。众妃闻声而来,见我衣衫不整的模样立刻哗然,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赶快把我的披风拿过来!”

胤禩随即脱下自己的马褂和长袍穿在我身上,我则看着他浑身的小肌­肉­发笑,“看不出我们八爷还真有两把刷子!”

他不顾我的嘲笑,突然握紧我的手,“你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儿?我一直在亭子里打瞌睡,一醒来就被你扔水里了……啊秋!!!”

他一把抱起我,就往过来的亭子跑。亭子里一片混乱,九阿哥胤禟和三阿哥胤祉撕扯在一块儿,谁也不饶谁!鲜血横飞,衣衫不整,哪里还有皇家阿哥的威严?一边的妃子福晋大臣都傻站着,不敢上前劝阻。胤禛刚想冲上去,却收到了我警示的眼神。不过下一刻,紫漪已经不明显的从后伸手拉住了他。

我看得迷糊便开后问胤禩,“他们怎么了?上次芸嫣的事儿还记着呢?”

“还不是因为你。刚才九弟喝醉了想跑到后面呕吐。结果发现三哥正在帮你宽衣解带,要是来完一步,我一顶绿帽子就要从头扣到脚了。”

什么?这坏蛋居然敢打我的注意!可是,我的名义老公却冷静地站在一边看热闹?“诶!那你怎么还这么冷静,你看胤禟,都打红眼了。”

“谁说我冷静。你呆在这里不要动,我马上带你回家。”他居然抱了我一下,温柔地,然后一脸平静地走过去拉开冲动的胤禟。我惊讶了!哇!我名义老公力气怎么这么大?居然一拳就撂倒了对手!随后……胤祉只有挨打的份儿……太!……太血腥了……

如今换成了冷面的八阿哥动手,大家更不敢上前劝阻,都呆呆地站在一边欣赏八阿哥打人的场面。我虽然看得起劲儿却眉头紧锁,仔细回想着刚才的几个疑点。胤祉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在紫禁城里糟蹋弟妹?按良妃平日的做事方式,早就制止胤禩了,可今天却呆站在一边不动?我没有喝酒,吃得也和大家一样,怎么感觉像被人下了迷|药呢?

“都给我住手!!”

雷电突至,狂风袭人。我看着急忙赶来的康熙心中一颤,强烈的不祥感随着滚烫的血液从四肢传入心脏。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在发出警报,不期而至的暴雨必定要将我和整个世界彻底冲刷!

康熙四十七年(二)身世沉浮

“都给我住手!!”

康熙的怒吼,瞬间竟让满天的雷电都收了回去,半天憋不出一滴雨来。御花园的凉亭内外,跪满一地大清王朝最高贵的人。盛怒之下必无完卵,大家都知道这个浅显的道理。

三阿哥胤祉顶着一身的红肿淤青,跪着向康熙爬过去,神智竟然比被打前还清醒了些。他素来表现的温顺善良,平时只修修书溜溜鸟,也不得太多重视。只有兄弟们背地里知道他好­色­成­性­,却从来未在康熙面前揭露过。

他大声疾呼,泪如雨下,皇室的威严在他的眼中仿佛如街边的野草般一文不值。“罕阿玛!罕阿玛!这一次我真的没有!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借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对自己的弟妹下手啊!而且还是在皇宫饮宴的时候!罕阿玛明察!”

有谁刚想开口,不知是求情还是要落尽下石,但最终都没有成功。康熙的­精­明,绝不是普通人可以轻易算计。他立刻命大太监通知御前侍卫封锁现场,并且让太医院的人悉数到场,开始一个一个,一件一件地进行搜索排查。老虎的鼻子已经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我也据此断定,有人下药。同时心里也在庆幸着,还好不是落毒,否则我现在已经和没见过面的娘亲在天上相会了。

我的脚跪麻了。康熙没有叫起,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在皇宫里,大家最厉害的功夫,就是从小锻炼的跪功。我这半路出家的人,当然最受不住。偷瞄着大家的脸­色­,无论大小官员,皇子皇妃居然是清一­色­的表情。没表情。此时,如果露出一点儿神­色­,都怕是着了谁的道。

一个奉命排查的太医低头走上前来,“启禀圣上,三阿哥的酒杯中确实放有一种来自异族的迷幻散,此物名曰‘情有独钟’。它是依靠一种特殊的奇香草找到设定的人选。也就是说,中此药之人,寻找到身上带有特殊奇香草的人进行男女之事。而携带奇香草之人已经被它本身的药力影响,无力反抗。此迷幻散虽不易被发现,但药力不强,只要清醒过来排解毒素便不会伤身。”

九阿哥胤禟听得肝火直冒,“换言之,就是有人早有预谋!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怕死!”

“你闭嘴!”八阿哥胤禩一脚踹翻他。虽然重了,却是为他消除康熙心中的不快。胤禩低头跪回原地,“罕阿玛,正如九弟所言。为什么三哥会走向月儿?又是谁在月儿身上放了奇香草?请罕阿玛定夺!”

康熙走到凉亭中坐下,并说了,“都起来。”

大家先后有序的往上站立,我却因为脚跪麻了站不起来。

“怎么?你觉得冤屈?”康熙的嗓音全无障碍物的传送到我的耳边,我一抬头,才发现只有我一个人还跪在原地。我慌忙用手撑地,还是不稳,一ρi股坐在了地上。

“皇上恕罪,月儿是跪久了站不起来!”丢人啊~~走到哪儿都要丢人!我手忙脚乱,想要掩饰自己的丑态,最终被一个穿戴高贵的美­妇­人扶了起来。是荣妃。“谢谢荣母妃!”

她扶稳我,泪光点点,充满慈母情怀地朝着康熙说道,“皇上,两个孩子都是受害者,您就原谅他们吧。”

太子哥胤礽走到我身边,想要查清事实的真相。“月儿,你怎么会有奇香草?”

现在全场的焦点又重新集中在我的身上。我对着太子哥摇头。我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这两年我已经非常小心,从不大意处事,深怕自己的错误决定会影响全局。

他再问,“那你今天有没有收过什么东西?”

收东西?好像有?被扔进水里以后怎么记忆力也减退了似的?“今天进宫后就去了望月宫看了十八……对了,十八送我的香包呢?”

胤禩站了过来,“什么香包?”

“今天十八刚送的。纯绿­色­绣布,桂花的样子。我放在怀里的?诶?我的衣服在哪里?”我抬头寻找,却发现康熙的龙脚下正好踩着我刚被人剥掉的外衣。我小跑过去,侧跪在康熙身旁。“皇上,麻烦您抬抬龙脚?”说着伸手去拽我伤痕累累的可怜衣裳。果然!在外衣下,出现了十八送我的绿布香包。

胤礽说道,“月儿,快拿过来给太医看看。”

我送了过去,在太医的仔细检查下,终于确定了香包含有奇香草地成分。可是,这就更奇怪了。十八是不可能会害我的啊?究竟是谁,居然利用十八来加害我?

“实在是可恶!”康熙震怒。

“皇上息怒~~~~~!”

若月再也按捺不住,现在的事件已经蔓延了她两个最亲爱的人。“十八!你快告诉额娘,是谁给你做的香包?!快说!”

小十八哪里看过这样的场面,他从小被若月和康熙娇宠惯了,本就比普通阿哥成熟的晚些。他第一次看到温柔地额娘发火,当场被吓哭了。“额娘为什么凶我……呜呜……十八没有做错事……罕阿玛……”

“到罕阿玛这里来。”康熙张开手臂,幼小的十八扑向了他的怀抱。“你是男子汉,也是皇子,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告诉罕阿玛,是谁给你的?”

十八擦掉眼泪,安逸地依偎着康熙的大腿。“她说让我给月儿一个惊喜,还说这样月儿就会最喜欢我,不跟宝善和莫离他们玩了,天天陪我。她是望月宫里的……”十八还没有说完,一个宫女已经在人群的最后倒下!

“禀报皇上!望月宫宫女春莺服毒自尽!”

小十八闻言钻进康熙的怀里。死亡,罪恶的死亡,第一次降临了他的身边。可是怎么办呢?死亡,已经是如今最稀松平常的解决方法。

良妃终于回过神来,开始行使她代理后宫之主的无上权利。“以为这样就可以无声无息?来人,马上传令下去,所有宫苑逐一查抄!”

“姐姐,还是先给月儿换身衣服吧?天气还这么冷,别受了风寒。”荣妃最先拦住了良妃。

“我看不合适。正好太医在这儿,刚才从池塘里出来的时候,我似乎看到月儿的手臂受伤了。还是先治伤~~”惠妃走过来拉住我的左手,卷入战争。

“月儿是胤禩的人,要看,我自然会回宫找人看!”气氛开始有点儿怪~~良妃眼神的狠劲儿,正好背对着康熙使着。

“姐姐这么说就不对了。今天胤祉险些中计冒犯了月儿,我作为他的额娘,自然要出一份力。再说了,如果回去才检查出什么问题,回头我们是有理也说不清了。”荣妃也不退让,跟一向不敢招惹的良妃居然对抗。

德妃居然也Сhā上一脚,抢我?“姐姐们都不要吵了,我看去你们那儿都不合适。我的寝宫最近,不如今天就去我那儿吧!”

我一面惊讶,一面后退,并冲着九阿哥胤禟使眼­色­。怎么办?我的手可不能曝光啊!他立刻会意,冲到我身边。“罕阿玛!我看不用劳动各位母妃,还是让我和八哥送月儿先回去。”

“罕阿玛,今天您也累了。不如把调查的事就交给我们,各位母妃也都可以放心。”胤禛说话了,他是在帮我。无论他的话是不是有影响力,可是,我好开心。只因为听到他说话,为我说话。

康熙也是疲了,毕竟是开始步出中年的男人。他竟对着胤禛点点头,表示允了。放下膝盖上的十八,要走出凉亭。可是荣妃的一个举动,让整个事件变得空前复杂,并让所有与之相关联的人们,从此卷入了康熙不可被触及的情感世界。

“月儿,你的手臂好像大出血了!”荣妃先是一声惊呼,紧接着以闪电般的速度掀开了我手臂上属于胤禩的长袖,手臂上的紫青­色­四瓣桂花胎记扎眼地出现在众人眼中!

我这才明白,所谓的陷害只不过刚刚开始……脑海里回放着刚被胤禩托出水面时,众妃狰狞扭曲甚至害怕的表情。原来,她们都知道这个胎记对于康熙的意义。但是我担心的是,她们知道的更多故事或许随时可以将我置诸死地!

所有人,包括明珠和隆科多都诧异地看着我。康熙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年轻时刻骨而悲壮的爱情已经要将他彻底侵蚀。从他的反映我更完全肯定了心中的事实。他最爱的女人有了一个孩子!可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孩子不属于自己……

他充满妒火和愤怒的双眼朝着我袭来且越来越近!扬起的大手已经注定了下一个事实。好吧,我要被龙爪狠狠扇巴掌了……啪!……回音仍在,怒火不息……“来人!把她拖出去给朕挫骨扬灰!”

“罕阿玛饶命!”“皇上饶命!”

跪下的人太多,我已经看不清是谁。康熙的力度太大,以至于被打的我半刻还清醒不过来。原来我的胎记不仅可以救命,更能让我彻底在这个世界消失。嫦玉姑姑,这就是你不让我在康熙面前露出胎记的原因吗?因为你知道,我的存在,就是对他爱情的最大讽刺。抑或我的生母,根本就不曾爱过他……

康熙四十七年(三)生无可恋

狂风过后,夜­色­凄迷,映照在我通红小脸蛋上的,是令人看不透的皎洁月光,怎么一瞬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般,又恢复了原貌。如果我的命运也能够这样,我不会忘记朝着日月星辰祈祷。娥眉淡扫,碧簪红妆,稚­嫩­不在……如今我也算深宫里的老人了,面对死生变化的突至开始学会淡然和冷静。我很冷静,不冷静者大有人在。

只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第一个为我求情的,是我素未谋面且被称为清朝“相国”的明珠。他垂垂老矣的身躯这两年被病痛已经折磨得老了十岁,两鬓苍苍的白发诉说着他失去的岁月齿轮,还有因此而练就的坚强。

“老奴明珠冒死进谏。即便母有罪,也罪不及其女。皇上,奴才行将就木,于国于家无用,愿为她一命换一命。”

他铿锵有力的陈述,引起了所有人的小声猜测。我也迷惑了。我的生父真的是我敬仰了几千年的纳兰容若?爷爷真的是大清第一相国明珠?还有那莞尔如仙女般的沈宛姑姑,我竟该唤她一声姨娘?不要玩我了……我心脏很脆弱的……无论如何,我的命运不想再染上他人无辜的鲜血。

“皇上,无论我是谁,无论您要怎么处置。月儿忠心恳求您,不要再伤了你身边的人。”

康熙怒视我的目光并没有缓和,我亦完全可以体会他此刻万箭穿心的滋味。站在我身边的,似乎不是已经有了几十儿女的康熙,而是一个因爱成恨的崩溃青年。他此刻轻声在我耳边诉说着的话,让我的心更加不安。“我不会放过所有骗我的人。”

我的名义老公胤禩是第二个求情的。“罕阿玛,她是您的儿媳,我的妻房。若论罪过,应当是下药的恶人和欺辱她的三哥获罪。如今为何要取月儿­性­命?这不是太不合理了吗?胤禩不懂,还请罕阿玛明示。”

小十八听我有难也冲到康熙身边,“罕阿玛,你说什么都答应我的!你不准罚月儿,不准!”可爱的小十八,你哪里听懂了你罕阿玛的旨意?他是让我死,不是简单如平日犯错打两个板子或者关两天禁闭就可以了事。

若月是妃子里唯一一个跪下的,确实,也只该有她。“皇上,奴才听得糊里糊涂,月儿是哪里冒犯了您?为什么突然要治她死罪?如果皇上要她死,就把奴才也杀了吧!”说着若月便抽泣起来,引得小十八也哭了。“罕阿玛!不要杀额娘,不要杀额娘!”他提起胸膛大声说道,“要杀,您就杀我!”说完,拼命抱着若月不肯放。

“你们!”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即便是治国之明君康熙也有治家无策的时候。因为治国可以先行以法度,而治家却必定先有人情。

九阿哥胤禟见状立刻进言,“罕阿玛,八哥所言甚是。天子杀人也要遵循法度,这是小时您对我们的教导。如今月儿并没有触犯任何律法,无端定罪实难让人信服!”

我逐渐开始明白他们的策略。胤禩和若月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世还有待探究,但至少胤禟是肯定知道的。由于康熙肯定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与我生母的情感纠葛,因此虽然很多人都心里明白却也不敢戳透。他们正是要利用这一点保我过关。

“太子,你也认为王皓月无罪吗?”康熙的问题抛向了平日最疼爱我的太子哥。这还用问,他能不向着我吗?正当我因为一切有了转机而放松警惕,胤礽冷峻的言辞却意外且彻底的伤害了我。

“整个事件没有查清,很难说王皓月无罪。我们不能忘了一个可能,就是她吩咐望月宫的宫女把迷幻散放到三弟的酒杯中,而自己却在身上佩戴装有奇香草的香包。最后利用十八皇弟来转移视线。”胤礽的话,让一众哗然,让我目瞪口呆。没有人能相信他突如其来的大转变,何况是与他自小亲密无间的我。

“你说什么?”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太子。

“我说的是一个可能的事实。”如今的虚假模样,我宁愿相信他患上了间歇­性­神经癫狂症。

“理由呢?她有这么做的理由吗?”康熙进一步追问。

“理由?我们都在亲身经历!从她到来之后的每一天,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和她的生母一样!是为了离间我们兄弟的感情,破坏您­精­心勾勒的伟大的江山计划!”手舞足蹈地胤礽让我的心瞬间凝结。还有更彻骨的心寒吗?一起来吧……

“胤禛,你说呢?胤礽说的有没有道理?”康熙转而进攻胤禛。

“回罕阿玛,胤禛不敢妄言对错。但太子说的话,即便几率再小,我们也不能抹杀这个可能。”

败了……败了……康熙,我败给你了。我不敢抬头,因为被泪水浸湿的眼眶实在太丑陋。即便你今天因无法定罪而放我出宫,可是,你已经达到了目的。我残破不堪的心已经瞬间破裂成亿万碎片,恐怕再­精­明的猎狗都嗅不出她四散而凄冷的血腥味。

“­精­彩­精­彩!如太子和四哥所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于是,胤禩奏请罕阿玛,将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您!通通关进宗人府大牢严加审问!”胤禩表现的异常激动,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差,“一个也不要放过!一个也不要!噗~~~~”

“胤禩~~~~~!”我和良妃同时惊呼!他如同昔日我和胤禛般竟口吐鲜血!虽然并没有立刻昏迷,但是情态之严重可以从他虚弱而苍白的脸­色­中看出!

“太医!还不快过来!”良妃呼喊着太医,而我则紧握胤禩的手。

太医经过诊断,谨慎地回话,“娘娘不必惊慌,八阿哥只不过气急攻心,只要立刻送回府邸静养几天便好。”

“你看清了吗?如果有什么闪失,本宫饶不了你!”良妃的气焰让全场安静,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四周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奴才肯定。”

我长叹一声,呼出浑浊的气息。听见太医的话,总算吃下一粒定心丸。还好……还好不是因为我……否则,我怎么跟明慧交代……

良妃的眼泪,我是第一次看见,相信胤禩也是第一次看见。她握住胤禩的肩,侧对康熙声泪俱下,“皇上!纵有天大的事儿,能大得过胤禩的命吗?!今天的事儿就先过去,让胤禩先回府养伤吧!”

胤禩擦去嘴角的血迹,一副没事的样子说道,“罕阿玛,额娘,我今天一定要带月儿走。”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说话了,是隆科多,现在圣眷正浓的新宠臣。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圆脸细眉,眼角的皱纹很少。奇怪的是,总觉得自己曾在哪里见过他。“皇上。西北边疆刚递了紧急的折子。”

康熙皱了皱眉,对着一众人等说道,“后宫的事,一向是良妃­操­持,这次月儿是否牵扯其中,你也要好好查。胤褆、胤禛,你们协助良妃负责彻查此案,一定要有个交代。”

“谨遵皇上旨意!”

皇宫的饮宴很少持续到这么晚。夜深了,一场偌大的风波也看似平息了。为了照顾胤禩,我与他并乘一轿回府。一路上我都在回想这一夜发生的种种……心想这绝不是结束,而只是一个轰轰烈烈的开始。

我扶着胤禩进府,他走得很慢,大概是真得累了。一晚上为我据理力争,加之后来又口吐鲜血。我挽着他的手走进内院,正要朝着他和明慧的房间走去。他却说道,“去后院书房,我有话对你说。”

“好。”我没有拒绝。其实我进府这么多年,一次也没有踏入过后院。听明慧说,她也只进去过一回。这是他的禁地,一个八阿哥不喜欢有人打扰的私密天堂,。

经过一个圆形拱门,我们到达了一个恬静而美丽的荷塘。他刚要对我说些什么,可是另一个疾行的身影却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指着刚从书房内奔出,冲着荷塘一路飞跑,仓皇失措的身影说着,“那不是明慧么?跑这么快,难道你的书房有鬼不成?”

岂料书房里又窜出了一身身影!诶?是喜悦?“噗通!”水花四溅的声音让我大惊!“明慧~~~!”我放开挽住胤禩的手直接跳入了水中,胤禩也跟在我身后跳了下来,而且赶在我之前把明慧救出了水面。

在喜悦大声呼唤护院侍卫的吼声中,我迅速地对明慧做起了心肺复苏,终于在半分钟后她吐出了污水,睁开了眼睛。神啊……总算没有失去她!这一晚还要给我多少震撼……我朝着她发脾气,“你发什么疯?!跳湖有什么好玩的!”

明慧没有回我,只自言自语地说着,看起来很可怕。“不如让我死了……不如让我现在死了……”她眼里全然没有了求生意识,只有游荡的魂魄还在说话。生无可恋的绝望感让我看不清楚事态,只能抬头看着她的丈夫寻找答案。

我看着他,他却看着喜悦。“怎么回事?!”胤禩冲着喜悦发火。

“八爷……对不起……福晋她……福晋她都看到了……我们的秘密……”喜悦畏畏缩缩地站在距离我很远的地方,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康熙四十七年(三)东风成灰

漆黑,静寂,心死,泪尽。

胤禩用湿透的虚弱身体抱紧明慧,他眼里的痛楚仿佛那个带给明慧痛苦的根源不是他。“傻丫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让你知道……如果可以,我愿意用一切补偿你……”

明慧反抱着胤禩痛哭,她眼里不是责怪,而是悲哀,悲痛!是什么可以让她如此绝望?是什么可以让她忘了愤恨?“胤禩……我的胤禩……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黑暗中,她只看清了胤禩,她眼里只看得到胤禩。

胤禩盯着她的眼眸,手捧她哭花的小脸,落下沉重一吻。“答应我,好好活着。什么都不要想不要问……我们都会好好活着……”胤禩也几乎失控了,和明慧拥抱着哭成了一团。最冷酷无情的八爷,哭了。

管家和侍卫的灯,点亮了我们四周。我这才看见喜悦手腕深处的一道道鲜艳的割痕,还有手臂上正在流淌的鲜血……肯定有一个惊天的秘密,一个不能让我知道的秘密。当时,我的心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可是很快的,我却被另一个悲惨事实震撼到无法呼吸……

“爷!福晋出血了!”管家提着灯笼照向明慧的下腹和腿部,染满血迹的衣裙,还有明慧难以言喻的痛苦,我们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秦岩~~~~~~!”胤禩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仰天长啸!我则叩地悲戚……不是说已经吃了药吗?不是说不可能有孩子吗?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刻到来,为什么!如果这个孩子注定要这样离去,我们宁可他从来不曾在明慧的生命里出现过……

八爷府,灯火不熄,一夜死寂。

住在胤禩后院的神秘大夫秦岩为明慧治了伤,也带走了拥有过短暂生命的孩子。胤禩守在明慧身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喜悦则跪在我的房里呆若木­鸡­。我叫来齐海和那海三堂会审,可是无论怎么说,她只有一句话:“一切原委,必须等八福晋平安醒来。”直觉告诉我应该打她,可是我没有,我打不下手。

第二天的破晓,我被胤禩叫进了房间。浓重的血腥味仍然弥漫在房内的空气中,脸­色­惨白、筋疲力尽的明慧微笑地望着我。那一霎,我仿佛看见了多年前在御花园中与我并肩抵抗紫漪的明慧,她眼中竭尽全力伪装的坚强是那么的柔弱。

我走到她的身边坐下,用手整理她脸边汗水粘连住的秀发,用呜咽地声音说着,“不如先住我那里,我想你了。”

她闭上眼把头转向内侧,几句简单的话,说了很久,很长。“不去了……我想和他多呆一会儿……我觉得他还在这儿。月儿,你知道吗?我能感觉到……我昨天刚从大夫那里知道他的存在,只一天……他就离开我了……”

我扑倒在她染血的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她虚弱无力,却仍然强撑着对我说,“你知道以后,不要责怪他们。他们也有苦衷……我昨天,听到后院书房传出轻微地叫声,就走了进去……多想没有进去……月儿,喜悦有了胤禩的孩子,可是他不想要。所以她偷偷地躲在屋里自残,割了自己一刀又一刀!……我只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真的……”她突然拉住我的手,“月儿,原谅他们!我已经原谅了!真的!……”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女人。

“爱新觉罗胤禩!”我站起身指着门外的他,却只有喜悦跪下来请求明慧的原谅。他没有,如同一个正常的古代男人,他没有。

我转头看着床上残留的血迹沉思,真的是这样吗?我所认识的喜悦,会为了深爱男人的不娶而多次自残?我所认识的胤禩,会为了一个丫鬟的孩子与明慧抱头痛哭?我认识的明慧,会为了一个不忠的丈夫跳湖自杀,会因为喜悦的怀孕而放弃自己的孩子?不。这一切我都不相信。你们都在骗我,或许是威胁着明慧一起来骗我。而我,一个比你们多活了几百年的现代人,是不会永远被你们牵着鼻子走的!

…………………………………………………………………………………………………………

明慧的事刚理出头绪,我却因宫里一道释放宜妃的旨意而被九阿哥胤禟拉进皇宫。今天对于他而言是一个大喜的日子,因此,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笼罩在八爷府上的­阴­霾。我不想让他卷入更多的是非,于是随他去了。

­干­净透明的天空飘荡着如棉花糖般的云朵。碧树青云,殿台楼阁,紫禁城的春天仿佛已经冲破了寒冬的桎梏,开始了崭新的旅程。九阿哥胤禟的心情正是如此,而我却恰恰相反。

“小心!”一个幼小的身体冲撞过来。胤禟低头温柔地看着地上摔得四脚朝天的小家伙,他有着一双水润的眼睛,眼里回荡着男子少有的柔­性­情怀。他伸手要去扶他,却被另一个声音所喝止。

“不要扶他!”

我们回头一看,竟然是胤禛。他眼中的严厉立刻让我们明白了小男孩的身份,而胤禛自己则正在扮演着一个严厉的父亲。他的孩子,他的孩子……

胤禛走到小男孩跟前说道,“跌倒了只能自己站起来。”

小男孩躲到了九阿哥胤禟的身后抓住他的裤管,“阿玛不要骂我……我再也不敢了……”他舒服地靠在胤禟的身后,就是不肯落入父亲的魔掌。我竟被他的模样逗得笑了,一时间忘了他是胤禛孩子的事实。

我蹲下来拉住他的手,“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先是用眼睛瞟过胤禛,然后冲着我笑,眼睛眨巴眨巴地水灵模样真是比小女孩儿还要可爱。“我是爱新觉罗弘昀,额娘告诉我,我是阿玛最最喜欢的儿子!”

芸嫣的孩子。我的手冻结在空中,但比不上胤禟僵直的腿。难怪,难怪长得这么像……不等我们反映过来,胤禩已经从我们身边擦肩而过。他头也不回地告诉弘昀,“不进宫就自己回家。”

弘昀看见胤禛远去的身影立刻甩开我的手,飞快地向着胤禛跑去。“阿玛阿玛!等等弘昀!”咚地一声,弘昀又摔倒在地,可是这一次他没有流连,迅速地站了起来更快地跑向胤禛。嘴里还一直嚷着,“阿玛阿玛,弘昀已经很勇敢了,你什么时候教我近身搏斗?”胤禛依旧没有理睬,但嘴角的一丝笑意却是安慰和高兴的。我望着这一幅温暖的父子图想着,他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又或许,他已经在开始成为我心中的雍正皇帝。因为善良,所以冷酷。

胤禟的眼神还随着弘昀向远方移动。我选择叫醒他,说道,“他们走远了,我们也走吧。”

他突然冲着紫禁城的蓝天伸着懒腰,“是啊,都走远了!”他望着我的脸,仿佛在寻找着过去的一切。但是胤禟,你终会发现,昨天,已经成为永远。

“月儿,虽然不合礼制,但让我牵着你走吧。以后的路,太孤单了,我一个人走不动……”

我主动送上自己的手,把它交给一路陪着我的你。胤禟,你知道吗?我的手庆幸还有你可以紧握。“还记得当年在胤禛和紫漪面前的牵手?我们早就没了名声,那就让我们一起遗臭万年吧。”

康熙四十七年的春天,胤禟抱了我,他没有哭,反而笑得好灿烂。他牵着我的手走在通往宗人府的路上,我也第一次从他的手里感受到了体贴的安全。是芸嫣改变了他,是弘昀改变了他,是胤禛改变了她……这种改变是不是好的,是不是成长的代价,往后的岁月里我一直在思考。

………………………………………………………………………………………………………

我和胤禟一起将被康熙赦免的宜妃,也就是他的生母,我的嫦玉姑姑送回了畅春园。她把胤禟关在门外,轻声在房里问我接下来怎么打算。她是顾虑如今胤禟和胤禩凑做了堆,所以怕我有话不能言。面对她付出的全部的信任,我也不能再对她有所隐瞒。

当她知道了我的意图和筹谋后,轻叹一声,原来当初我生母的一切部署都是为了今天。非这样不可?她问过我这样的问题。而我的回答是,如若失败,则尸骨不存。

她或许并没有理解,我整个世界尸骨不存的真正含义,只当是我会因此丧命。而我也向她重新打听关于我生父的答案,可是她仍然三缄其口,让我更加怀疑生父并不是纳兰容若那么简单。

见她如此固执,也就不再追问。转而问了关于太子胤礽母亲的一个问题,也因此找到胤礽临阵叛变的缘由。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在生产当晚就过世的胤礽生母,曾怀疑是被人毒杀的。

而胤礽自小就被索额图等人灌输了王若月是其杀母仇人的思想。加之那时候我的生母万千宠爱与一身,康熙完全忽略了从小被册封为太子的胤礽,并在五岁左右时将他交给我的生母教养了一段时间,让他觉得是无上的耻辱。

我反问嫦玉姑姑,是否知道当时是谁下毒?是不是真有下毒?她的话说得蹊跷:“真亦假时假亦真,没有人能够明白当年的真相。我也是局内人,又怎么能看得清呢?”

此行唯一的收获是,太子哥的失常表现终于可以归结于正常。倘若我知道是谁让我失去了父爱母爱,我也不会轻易饶恕和她有关的一切。

此后,我们迎来了异常寂静的三十天。没有人动静,没有人查案,没有人获罪。直到四月辛酉,沈宛姑姑命人拿着书函来到八爷府,我们才开始迎来了新一轮的战斗。康熙四十七年四月,内大臣明珠病重。

康熙四十七年(五)将军且慢

明慧经过一个月的调养,身体已经好了。我怕她天天呆在屋里迟早要憋出病来,因此决定带上她一起去明珠府。我们的马车刚到,碰巧遇见大阿哥胤褆的马车离开。我命令车夫不动声­色­,等他们先行。从窗帘的细缝看去,他极力保持微笑却难掩脸上的忧虑。毕竟,明珠是他手中一枚非常重要的棋子。等胤褆离开,我才扶明慧走下马车,缓缓步入明珠府。

正当我们经过穿堂,却听见身后传来快速的脚步声。一个身材健硕、脖后露出半个刺青的成年男子,牵着一个鹅黄|­色­凤尾裙、镏金坎肩,挽着飞星发髻的女­妇­人冲过我们。一来一往,刚巧擦过了明慧的身体,导致她重心不稳,扑倒我怀里。怎么走路的?我指着前面的人叫道,“前面是哪个不看路的瞎子!”

明慧慌忙伸手拦住我,自醒来以后,她身上的明媚泼辣劲儿全体消失不见了。“月儿算了,我没事。”

奇怪的是,我的大声呼叫没能吸引刺青男子的注意;反而是明慧的温声细语却让他停住了前进的脚步。他回身的同时放开了女­妇­人的手,远远地凝神望了我们一眼。突然,喜出望外、大步流星地跑过来抱紧明慧,“慧儿,真的是你!”

“还不放手!八福晋你也敢抱!”我使劲儿地拽,却完全无用。他简直强壮如一头野牛!

鹅黄|­色­凤尾裙的女­妇­人立刻上来解围并向我解释,“姑娘见谅!我夫君肯定是碰到熟人了。他生­性­骄纵跋扈,又刚从西北军营回来,请姑娘见谅!”

我望着这个眉目清秀、大方高雅、笑容可掬的女人发懵。你这女人也是奇怪?你的丈夫抱着别的女人你不管管,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跟我解释?难得理你们……“快让他放开!”

“慧儿!我是亮工,跟你青梅竹马的年羹尧!”

年……年……羹尧!妈呀,我的心脏啊!还青梅竹马!!……这也太乱来了……难怪我这些年怎么找你也找不到,原来你不在京城,躲到西北军营里去了!

“亮工?”明慧看着他的脸,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接着又拉住他的左耳检查他的耳背,“真的有两颗痣,你真的是亮工。”明慧的笑清新地化开了我的愁绪。多少天来,她都没有这样认真地笑过。

年羹尧一边说话,一边比划,“你怎么回事?换以前,你应该直接掐住我的耳朵往我的头顶扇巴掌,说我胆小怕事!现在怎么柔柔弱弱,一点儿都不像你?”年羹尧肆无忌惮地握着明慧的手,无人敢管,包括我。他能够一眼看出明慧的改变,必定也是真正关心她的人。

谈话正要继续,沈宛姑姑却走了出来。流逝的岁月怎么能对你如此宽容呢?再见面,衣袂飘飘,依然美若天仙。“你们都见过了?”

我捂嘴笑道,“还没来得及认识,年羹尧三个字已经震撼我了。”

沈宛走到我的身前,为我们相互引荐。“这是我的女儿如梦,还有她的丈夫亮工。这是八阿哥胤禩的嫡福晋明慧,还有同为八阿哥侍妾的月儿。”

年羹尧侧眼看我,撅嘴掀鞭子,“一个侍妾,脾气倒是不小。”

沈宛对他的话很不赞同,于是回道,“亮工可不要小看月儿。如今她跌一跤,紫禁城都要抖三抖。”

“哦?”他睁足的单眼皮大眼睛直勾勾看着我……我心虚莫名……看什么看……

“好了,都认识过了。如梦、月儿你们快跟我进来,老爷要见你们。”说完,沈宛走在最前面,如梦也跟着她走去。一前一后,行动飘逸清雅,都是温婉动人的美人。

我回头看向明慧,年羹尧却拉住她对我说,“放心,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单独聊聊。”

我不敢不走,只因为年羹尧在历史上的生猛形象。擦掉额头的冷汗,跟上沈宛姑姑和如梦的步伐。心里却开始打鼓……怎么办?如果年羹尧站在胤禩这边,历史不是更乱套了吗?

明珠躺在病榻上,生命垂危。他伸手唤我过去,仔细端详我的脸。沈宛和如梦就这么静静地等在一边,默默等待。

“把圣上赐我的延寿丹拿来。”明珠的话,让沈宛浑身一怔。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在檀木桌上拿起了一个­精­美的盒子。如梦端来温水喂其送服,形态端庄淑静,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老爷……有什么话,就对月儿说吧。”她优美的脸上布满了忧虑,不知是什么疑难让她如此不安。

他仰望着屋顶,眼角泛出一滴沧桑的泪水。那泪水中包含的仿佛是一次永生永世难以磨灭的遗憾。“我并不想救你……”他慢慢地继续说道,“当初我没有救你的额娘。可是最后,我却失去一个儿子……这辈子我做得最后悔的就是这件事。如今,我还给你们了……等我死后见他,他一定会原谅我……”

“老爷,容若他从来没有恨您。您没有错,他也没有……”

沈宛和明珠的话,正在反复地向我印证一个事实。我极有可能不是纳兰家的子孙,救我疼我,不过是明珠在还债。

“中堂大人,您好好休息。心宽了,吃几副药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微笑着,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不该继续纠缠在我们身边。

“吃药……是该好好吃药……”

我望着神­色­怪异的明珠正心有不解,门外却传来太监尖细生硬的宣旨声,“纳兰明珠接旨~~~”正觉得这声音熟得很,踏入里屋的身影让我瞬间窒息。可是,我们必须先接旨。

沈宛和如梦艰难地扶起明珠,歪歪扭扭地跪下迎接旨意。“奴才明珠接旨!”

矫揉造作地形态,故意抬起下颚的俊脸,还有那一颗永不服输的心。我昔日的白大哥,凤仪昔日为之背叛一切的恋人,如今,正是站在我眼前不男不女的太监。什么时候的事?康熙竟放了他?我带着疑惑也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纳兰明珠,公忠体国,乃国之重臣,朕之良友。重病不起朕心痛之,多日送药且不见起­色­。今南蛮进贡新药,名曰永生。赐予爱卿,望早日痊愈!钦赐~~~”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沈宛闻言潸然落泪,如梦则跪在地面瑟瑟发抖。明珠忽然­精­神了,不用别人搀扶,自己就站了起来接过锦盒。打开,拿起,服药,送水。然后合上锦盒,送还白云。

“公公可以回宫复命了。此生能辅佐皇上,老奴无憾!”

“奴才谢谢中堂。”白云平稳地接过锦盒,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我傻在原地,不知所措。但心中却明了这一刻代表了什么。明珠在我的眼前迅速瘫倒,毒发的迅速很快,让他少了几分痛楚。我追了出去,拉住白云。“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长啸三声,狂傲中尽含悲戚之意。“是你们把我变成了这样。你忘了吗?!”

白云领着传旨的队伍快速离开。一队的御前侍卫,是为不服从皇命的明珠准备的。所以白云对明珠说了谢谢,谢谢他的配合。

细雨纷飞湿前路,庭深花谢落尽头。屋内的痛哭声引来了年羹尧和明慧。我站在空荡地回廊处独自凭栏……那个在醉仙居被我泼脏水的白云,那个在木兰围场为我猎兔的白云,那个在太子­宮­门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过去的我们,哪儿去了……

康熙四十七年(六)画舫问情

整个春末,我蹲在屋里猜想康熙放出白云的用意,始终没有答案。康熙年的春天却总是过得特别短,炎热的夏季如火如荼的来了。八爷府没有冰窖,制冷措施十分不完善。一热起来,我就在屋里呆不住,使尽各种方法,威逼利诱耍无赖地要出门散心。明慧笑我,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自从宝善和莫离打架事件之后,齐海把他和那海一并送回了娘家,说眼瞅着烦。我多次骂她,心里却怪责自己。宝善听说了我的事后,在莫离跟前说了几句责怪太子哥的话,莫离脾气大得很,一点就着,竟然打了起来。

院子里少了我的开心果,我就更呆不住了。

明珠的丧事做足之后,年羹尧开始到八爷府走动。胤禩也不管,由着他在明慧跟前调笑逗乐。我想管,可是真的害怕。我怕的是历史上年羹尧。当然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能够带给明慧笑容。胤禩却不能。

如梦总是跟他一起造访,到了以后偏喜欢到我的天涯阁坐着。品名新茶,畅谈往事,丝毫不介意他的丈夫喜欢上别人。天下真有这样的女人吗?她告诉我,嫁给年羹尧之前,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心中永远有着另一个女人。大丈夫难免三妻四妾,这样多好,至少他不会去外面找不相­干­的女人。我看着她淡然处之的神­色­叹道,这个女子实在比我们想得透彻。

今天,我站在院子里发脾气。太热了,走一步都得出一身汗来。能不能给我一盆冰水,让我来个透心凉?胤禩把我闷在院子里不许外出。我­性­本暴躁,加上天热心烦更是无法无天。什么都忍了,但是热,我忍不了。

“你是不是不让我出去!”我隔着院子呐喊。

无人回应。只是院门外多了一群侍卫围了起来。

“我硬要出去,你也拦不住!”我拿着蒲扇死命摇着,冲着不相­干­地众侍卫翻白眼。

侍卫头头灰溜溜地低头过来,“夫人,您就别为难我们了。最近外面不安……”

“齐海~~~~!”我哪里管安不安全。谁不知道如今局势紧张,随时会送了­性­命?但如果为了活命就让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宁可死了。什么叫人身自由,你们不懂。

齐海迅速出现在我的身边。实际上自从上次皇宫事件后,她的警觉­性­已经提到最高。如今但凡入宫,也都是陪同的。

“你把他们收拾了,我要出门。”见到齐海,我扇蒲扇的速度也缓和下来。

“得令!”她一个飞旋着去到侍卫跟前。

一众侍卫见状,自知打不过齐海,立刻冲到后门处围住并抱紧门闩。“夫人!爷吩咐了,您可以出去,除非从我们的尸体上趟过去!”

用得着吗!我看得冒火。不就是出门?有齐海陪着,谁还能要了我的命?胤禩就是料定了我不愿伤及无辜,才摆了我一道。

我唤回齐海,正灰溜溜地耷拉着脑袋准备往回走,后门却被人一脚踹开。力量之大,把一群侍卫全放到在地。 赤膊的年羹尧一脚踩在侍卫的胳膊上开始嚷嚷,“大热的天,你们一群畜生在门口挡什么道!”

我对他竖起大拇指说着,“我还真怕你今天不来。你一来,我就有被打救的可能。”

“怎么?大名鼎鼎的月夫人竟被这么一群小角­色­堵在了门口?”他踩在地上的脚依然不依不饶。

我指着他的腿,示意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少说废话。能不能带我出去?”

可是年羹尧也不是盏省油的灯,没有便宜占的事,他才不搭理我。“月夫人总不习惯吃白食吧?”

“你想怎么样?”我的第一反应是他要跟我提明慧。果不其然。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几次找慧儿她都不肯跟我出门。只要你能让她也去,别说是出府,私奔我也保证办到!”喝!口气不小,要求苛刻,是年羹尧的一贯作风。

珊瑚发簪,碧玉银环,如梦迈着轻盈地步伐款款向我走来。“月儿别听他胡诌,私奔他还不敢的。”

如梦此话一出,倒激起他埋藏多年的怒气。“娘的!老子当年要不是被大哥敲晕了扔到西北军营。今天会让明慧受这种苦?他胤禩就不是个东西!”

“骂的好!”我不但不劝,反而敲着边鼓。虽然胤禩待我不薄,可是我仍然接受不了他秘密地和喜悦在一起。好似要在我身边安Сhā满眼线似的,让我熟悉的人一个一个远离我。

“先说,你有没有把握?”年羹尧继续激我。

年将军,我的本事您还知道的少呢。“套用你的话,别说是出府,私奔我也保证办到!哈哈!”我挺胸叉腰拍胸脯保证着,没有我月儿办不成的事儿。

明慧从院子的另一个方向绕过回廊走来。步履缓慢,娇喘微微。才几日,她的身体仿佛更加虚弱了。前几天凑近了感受她的体温,仿佛被冰冻般没有热度。胤禩的神秘大夫秦岩说她是小产之故,我将信将疑却无奈不懂病理。

她笑盈盈地朝我说着,“跟谁也不跟你私奔,否则天涯海角都要被人追回来。”

见她来了,如同见到在观世音菩萨。因为抓住明慧,就是紧紧扼住了年羹尧和胤禩的咽喉。年羹尧对明慧的惟命是从,还有胤禩进来对她的言听计从,牢牢确立着她如今在王府的统治地位。我拥了上去,尽情撒娇。“明慧~~~~~我的好明慧~~~~,你知道我最怕热了!就当是救救我,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明慧看着侍卫和我左右为难,正在这时,胤禩神出鬼没地从院后走出。冲着耍无赖的我说,“要出门也不是不行。”

“你又有什么条件?”我眼瞅着眼前的胤禩,如今的他,做事只能有诡秘来形容。这几月虽然在康熙跟前不得宠,可是朝廷里的势力却在暗自增大。我并不害怕他会威胁到胤禛,因为朋党才是康熙心中真正的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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