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预料中的,迹部在接到不二电话的时候确实有些生气。但不二知道,那些责备并不是因为真的气愤。
抱歉,抱歉。不二一遍遍的说着抱歉。然后迹部在那头叹气,他说,
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想回家。现在和小虎在一起。
短暂的沉默。
小景?
没什么。总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打电话来。
抱歉抱歉。下次,下次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哼。你看着办。
果然还在生气呐……小景,你要不要和小虎……?
不用了。还要出去。
挂上电话,不二转身看见站在房门口的佐伯。
打给景吾的?
恩。当时说好去哪里都要通知他的。
他很生气吧。
有一点。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小虎,明天我们去郊游?
好。那么晚安。
晚安。
不二其实想说,不过小景最生气的一次是你离开之后。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关于佐伯和迹部的过去,这些天他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答案。
但今时今日,他不知道佐伯对于那段感情是否已经全然释怀。
他们同样爱了好几年,同样快乐了好几年。时间真的能治愈一切么?
对于这个问题,不二发现自己很矛盾,既希望答案是肯定的,又不希望是完全肯定的。
他发现最近想的许多问题都是矛盾的。他希望可以忘记手冢,但是一想到有一天真的要把那一段时光忘的干干净净,心里的天平又开始摇摆。
八年的坚持……就这样全部遗忘了。快乐的,痛苦的,笑的,泪的,相守的,分离的。全部就这样遗忘了。有点……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他早就已经过了恣意妄为随心所欲的年纪。生命里最好的八年,他用来成全自己的任性和注定无疾而终的爱情。
不二周助,活该。
他躺在床上侧过脸看窗外明亮的星,笑着对自己说。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吧……
t b c…
Piece 10. 我想知道,流星能飞多久?
如果说一个人到了28岁,还会有想要放风筝的心境,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这个人童心未泯。
下午一点,不二躺在草地上,对着眼前高高在上的晴空突然就萌发了这样的念头。
他坐起身对躺在一旁的佐伯说,小虎,我们放风筝吧?
不二觉得这绝不是自己心血来潮的游乐。
从第一眼看见这里大片大片的绿色开始这个想法就蠢蠢欲动。
地球的另一边只有用不断进步的科技堆砌起来的一片灰色。天再高,风再清,云再淡,终究也只是灰色。
就像是被囚禁在纯金打造的笼子里的鸟,世界再诱人也只能隔着栅栏仰望蓝天白云。
以前,这囚禁是甜蜜的,是甘愿的。连飞翔的念头也懒的动。
因为安于窝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安于和身边的人一起做彼此的囚徒。
可是现在……现在……
现在怎么样了呢?
究竟是鸟遗弃了笼子,还是笼子遗弃了鸟?
不二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看到一望无际的青草绿的时候,身体里有某种本能悄悄的开始复苏。
那种本能的名字,叫“奔跑”。
就像鸟一旦放飞天空就必然会振动翅膀快乐飞翔一样。
他在这片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红绿灯和斑马线,没有拥挤的人群糟糕的交通的空旷土地上,最想做的事就是顺着迎面而来的风恣意奔跑。
所以每天,不二都会早早的起床然后晨跑。
有时候感觉跑到某个极限,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听到自己的呼吸。
即便是跑不动了,停下来了,周围依然一片安静。
听不见日出的声音,听不见鸟鸣的声音,听不见花开的声音。
只是在一呼一吸间,让夹杂着淡淡泥土香气的微风充斥身体。
这样的时刻让他觉得有释放的快感。
因为做不来用泪水祭奠逝去的爱情,抚慰心里的疼痛。
那么起码,可以痛快的流汗。
佐伯说,家里似乎是有风筝的。
于是两人回到家里,找出两只一模一样的风筝。
风筝很简单,没什么优雅的形态,没什么绚烂的色彩。
是淡蓝色的菱形风筝。
不二小心翼翼的收好它们,和佐伯一起步行到之前的那片空旷草地上。
其实真的把风筝放上去的是佐伯。
不二怀疑那些风筝线故意与他作对,不管他怎样跑怎样牵拉就是无法如愿以偿。
奔跑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他想。
等到折腾够了,彻底失望了,他发现佐伯手上的那只已经在天上游荡了很久了。
无奈的摇摇头,叹口气。
小虎,你们家的风筝欺生吧?
佐伯把自己的风筝交到他手里,接过他的那只,一边调整线的长度一边笑着说,你不是从小就放不来么。
不二侧着头,徉装考虑的样子,随后看着那只风筝在佐伯的手里轻轻松松的爬过头顶,攀上蓝天。
小虎……真厉害……
等到两只风筝都顺顺利利的漂浮在空中,不二把线缠绕在一边的树上,拿出相机随心所欲的拍照。
不二发现自己拍的都是纯粹的色彩。
或者说,在这个地方只有纯粹的色彩。
蓝的,绿的,白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单纯。
有两个5、6岁左右的孩子路过这里,停下脚步看了看风筝,又看了看把风筝线握在手里拉动的佐伯,眼睛里流露出羡慕。
连羡慕的眼神都是那么单纯。
不二叫住佐伯,指了指他身后。
佐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笑着走过去把风筝给了他们。
于是那两个孩子满心欢喜的跑着离开了。
佐伯走到绑着另一只风筝的树边坐下来,说累了,休息休息。
不二也在他身边坐下,把头靠在树干上听风吹过的声音。
小虎。
什么?
请了那么长时间的假,真的没关系?
没关系,放心放心。
小虎什么时候来东京?
怎么突然……?
只是问问。很久没去过东京了吧?你是不是……还在躲着小景?
大概吧。
佐伯抬起头,用只有自己听的见的声音叹了口气。
大概吧。
谁知道呢。
躲和不躲,见和不见,到了现在其实已经没有区别了吧。
不二不再问下去。
他真的不是故意要触碰好友的旧伤口,他只是有点担心。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直觉告诉他,迹部会到这里来找自己。
那么就意味着,佐伯和迹部的见面……是无法避免的了。
他抬起头,看见很高很高的地方,风筝上的淡蓝色和天空的颜色交错在一起,偶尔会有错觉,觉得风筝已经完完全全的融入了整片蓝天。这感觉美好微妙。但却不真实。
站起来,用力的扯断了风筝线。手心里感到火辣辣的痛。
不二想,自己真是有够乱来,那么坚韧的线就这样被自己拉断了……
就像当初扯断了和手冢之间纠缠着的线一样。
硬生生的,几乎没有犹豫的。
可是那么疼……
佐伯起身,翻过他的手掌,看见和掌纹交叠的红印。
他问他,疼吧?
他点点头。疼。真的很疼。
只是不再像前一段时间那样随时随地都觉得有什么压在心口。
现在,过去几个月了,有人陪了,哭过了,这疼就变成了阵痛。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它就会静悄悄的冒出来,在心里逗留一阵,随后又静悄悄的退出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毫无预兆的来来去去,比如影随形的陪伴更让人折磨。
因为不知道隔多久才会发作一次。
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半年。
也许……会像站在自己面前皱着眉看着自己手掌的人一样,隔了五年,依然隐隐做痛。
走吧走吧,回家吧。
不二拉过佐伯笑着离开。
走出不远,他回头去看被自己放生的风筝。
就像无根的浮萍,毫无目的的飘来荡去。
可它是快乐的吧。
不二想。
因为它本来就是属于风,属于天空的。
风筝飘走了。
风筝自由了。
我离开你了。
我们……自由了……
是的,自由了。可以做回让长辈们安心的孩子,回到各自的世界里过正常的人生。
那么……再见了,风筝。
希望给你的自由便是给你的快乐。
三天以后的夜晚。
不二和佐伯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散步。
那里开着大片大片金黄|色的小花。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不二想起东京的樱花。
这个时节是赏樱的佳季。以前很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站在树下让那些落樱铺天盖地的在身边飘落。有点像下雨或者下雪的感觉。
因为不能再随便任性的淋雨,所以只好用这种方式满足一下小小的执念。
本来想到这里,他还因为今年看不到樱花而有一些小小的遗憾,可是转念一想,看不到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那个不准许自己再胡乱淋雨的人已经不在身边了。
以后可以放肆的在大雨里想淋多久就淋多久了吧……
你看,许多事情换个方面想,就能看见它好的一面。
不二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嘲笑自己的自圆其说。
离开东京以后,似乎越来越喜欢自己和自己对话了。
不二和佐伯躺在地上看星星。
真好。
不二说。
这么多的星星,以前很少有机会看到。
因为这里的天空比较干净。
不二伸手张开五指,觉得星空离他那么近,就好象一旦握住了自己的手就能抓住一把闪亮的星。
小虎,你说会不会突然出现流星?
流星?不知道呢。反正自从我来了这里就没看到过。
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一起去看流星雨?
啊,你说那次啊。当然记得。结果在那等了整整一夜只看到两、三颗,景吾第二天还感冒了。
对对,小景还生气了呐。因为是硬拖他出来看的。
是啊,他……生气了呢……
他们不再说话,记忆全部退回到那一年的那一晚。
对着流星许过什么愿,现在似乎都记不清晰了。所以那些愿望是不是实现了,现在也无从得知了。
可是一定是好的事吧,像是关于家人朋友或者爱情的种种。
每一颗流星,从天空划落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必须负担全世界那么多那么多的愿望。
每个愿望都承载着真心的祈愿,无数真心的叠加,最后也只不过加速它的坠落。更快更快的坠落。
所以流星,是不是很累?
因为累,所以才会如此仓促的从这个星球逃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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