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睡着。
春末夏初的微风,晃动着的电视屏幕。
回到东京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
回到东京的以后很多天,也就这样过去。
生活总是按照固定的模式不断的反复。
不二的生活其实很简单,写稿,上网。
依旧保持散漫的个性。
写好的稿件习惯性的存在电脑里,一直到被主编催的时候才想起来要交。
时不时和佐伯通电话,或者发mail。
有时候和迹部一起去pub,有时候自己去。
很少喝酒。
还是很喜欢和不同国家的人聊天。
和千石后来又见过几次,千石拿着他递给他的满目牛羊的照片表情夸张的说,我要把它放到最大挂在卧室的墙上。
千石带他去打电玩,在喧闹闷热的地下游艺场,不二像那些17、8岁的中学生一样,放肆挥霍所有的体力。
看电影,逛街,听演唱会。
在小雨天出门散步。在固定的时间地点坐在固定的露天咖啡馆喝咖啡看书。
每个星期六早起,准时去教堂做礼拜。
从不错过唱诗班天籁般的歌声。
家里的气氛异常的好。
裕太从大阪回来的那天,看见给他开门的不二,脱口而出的叫了一声“哥”。
由美子一如既往的热衷于和塔罗牌交流。她给不二算命,却不告诉他答案。常常用难以猜透的眼神思考着。
很多事情看起来就和他离开东京之前一样,一切都没有改变过的样子。
什么都不缺。
不缺家人,不缺朋友,不缺工作。
不缺想念,不缺孤单,不缺寂寞。
只缺了手冢而已。
后来,不二觉得自己的生活开始变的像一只猫。
正常作息的作息被丢弃在一边,每一天的日日夜夜都重复颠倒着。
在明亮的阳光下睡觉。
在看不到星星的黑夜里做一切可以做的,想要做的事。
每个星期总有两天,连续40个小时不睡觉。
白天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有时候和母亲说说话。有时候自己一个人。
很困,很想一头倒在沙发上闭起眼睛睡过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手指仿佛不像是自己的,总是一下又一下按着遥控器。
偶尔看到吸引人的地方,就把身体蜷缩起来抱住,用下巴抵住膝盖。
有一些意识恍惚的时刻,不二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岁的某个暑假。只要是在家的时候,一直一直都喜欢用同样的方式做同样的事。
母亲在他身边坐下,问他想什么那么入神。
他把身体慢慢靠过去,头枕在母亲的肩膀。他说,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像小孩子。
母亲温柔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头发,周助,在这个家里你永远都是个孩子。
妈妈……妈妈……
他合上双眼,喃喃低语。
终于可以在母亲的怀抱里睡去。
人为什么总是在矛盾中,不二想。
十几岁的时候希望不断的成长,可是却无法预测也无从预测成长的代价。
现在,只觉得做一个孩子是那么幸福的事,什么也不需要承担,每一天都可以过的很快乐。每一天。
既然母亲说在家里他永远都是个孩子,那么就做一段时间的孩子吧。
已经懒的去想明天该怎么办。
那天晚上握住公寓钥匙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原来真的有一些事情,不管做了多决绝的决定,走的多远,希冀的多好,都不是他自己可以把握的住的。
他在离开的时候真的想了很多,以为可以把未来策划的妥妥当当,至少可以按照心里的那条路走下去。
独独忘记了一件事。手冢不是他。手冢并不会按照他选好的路走。
他把钥匙放进抽屉的时候,想起姐姐说的那句“手冢依然单身”。
金属上映射出来的银色反光刺痛了眼睛。
他决然的离去。
手冢决然的坚持。
本质上,他们都是一样倔强的人。
可他选择逃避,而不是相信。
结果在他费心逃离了那么远那么久之后,只是一把钥匙、一句话,就简简单单的击溃了预想中的未来。
以后会怎样?手冢会怎样?他们会怎样?
不想去想了。因为想再多也只是徒劳。
能不能随遇而安一次。
把明天留到明天去想,今天就做今天的自己。
假装什么都好,假装无忧无虑,一心想做一个孩子的自己。
在很多清晨把从未退出影碟机的DVD一次又一次的播放。
依然记不住名字,记不住演员,记不住台词。
依然抱着枕头侧卧,用倾斜90度的视角看别人的故事。
固执的迷恋干净并且遥远的蓝天。
无法抑制的想起一个名字,一个人。
手冢。
他在哪里。
他好不好。
是否快乐。
然后,夏天过去了。
t b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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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ece 13. 蔷薇
不二一直都记得去年秋天下的第一场雨。
那一日他去主编那里交稿,从杂志社出来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他在街上闲逛了两个多小时,喝了杯咖啡,买了几本书和一盆仙人掌。
黄昏时分准备回家,却不料一场倾盆大雨毫无预兆的下了起来。
他折回街角的咖啡馆,透过落地玻璃窗观望雨景。
五分钟以后收到手冢的短信。
十分钟以后手冢便出现在视线范围。
今天不用加班?
恩,不用。
刚才我还在想要怎么回去,准备等雨小一点就跑回家的。
……
啊,啊,知道拉。不要拿这种眼神瞪我。说过了不淋雨的。
不二说,我来撑伞好不好?
他伸出手,和手冢握伞的手指触碰。
他看见手冢皱了皱眉,然后抓住他冰凉的手放进自己上衣的口袋紧紧握住。
站在公寓昏暗的楼道里,他看着眼前的男人收好伞,右边的衣服已经被雨淋的湿透。
他转过身,他抱住他。
不二?怎么了?
没事。就是突然有点……
他们不再说话。只是这样拥抱着。然后亲吻。
这全部都只是去年秋天发生的事。
现在不二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陪伴他的依然是突如其来的第一场秋雨。
他想找一个地方躲雨,无奈发现沿街商店的屋檐下挤满了人。双双对对。
平时生意不算差但总是有空位的咖啡馆此刻挂上了客满的牌子。
抬头想看看灰蒙蒙的天空,却被雨水打的睁不开眼睛。
……
……
不二觉得自己应该回去问问由美子,他今天的运程上是不是写着“诸事不宜”?
他低下头,冷冷的雨水从皮肤上一滴一滴滑落,沿着固定的轨迹在地上溅起水花,也打乱了水洼中自己的倒影。
孤独的影象。破碎的微笑。
母亲打来电话,问他在哪里,是否需要去接他。
不二说我就回来就回来。
但脚步却移动的越来越慢,和周围匆忙奔跑的行人格格不入。
当他站在和手冢同居的公寓大楼对面的时候,雨势莫名其妙的大了许多,狠狠的砸在他的脸上、头发上、身上、衣服上。
还有心里。
一个星期前,和迹部在Pub玩的时候他们发现那里乐队的主唱换人了。
是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子,有着墨绿色的眼睛、一尘不变的严肃表情和仿佛是天生一般的忧郁眼神,唱歌的时候喜欢微微眯起眼睛。像某种骄傲的不愿被接近的高贵生物。
不二看着他在台上用低沉的声音顾影自怜的唱着从未听过的歌,那些节奏明快却充满感伤的歌。
他突然别过头去问迹部,小景,手冢他……是去韩国三个月吧?
迹部的酒杯在唇边停驻,微微侧过脸和他对视。
他说,不知道。
三个月什么的,你自己去问他本人岂不是更清楚?
呵呵,是呢。
不二看着迹部优雅的喝完杯中的红色液体,他也忍不住回头向酒保要了一杯。
迹部压下他的手,问到,你爱他,对不对?
不二不知道自己应该摇头还是点头,最后也只是无奈的笑笑,说我也不知道。
不二是真的不知道,又也许他是知道的,但却无法确定。
自从他回来之后再也没有和手冢联系过,甚至连他在韩国的近况也甚少了解。
或者他可以胆子大一些,去手冢家里问一问,那么大概可以和他联系上。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也没有资格这么做。他要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手冢的父母亲,去面对那个被他们伤透了心的家。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他对迹部说,我想走回家,小景不用送我了。
迹部拉过他抱了抱,揉揉他的头发。
你是那么聪明的人,不要总是做叫人担心的傻事。
好的,那么小景也是。
在迹部认真的眼神里,不二忘记了这已经是第几次被身边的人感动和温暖。
他想,离开爱情也只不过大半年的时间而已,为什么回想起来就好像是过了十年那么久。
关于手冢国光这个名字以及手冢国光这个人的全部,是的,全部,现在都离的那么远。
可是他想他。他真的想他。
那个人温暖的体温、好看的侧脸、拥抱的姿势、他说我爱你时候的眼神……
这些是他拥有过的。
这些是他不再拥有的。
曾经牢牢的握在手里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放开也不可能被放开。
现在呢?
是谁先遗弃了谁的真心,是谁先放弃了谁的真爱。
是谁曾经日日夜夜的陪伴过谁,是谁总用温暖的怀抱让人遗忘了寒冷。
不二站在街上,仰起头看着雨水在紧闭的玻璃窗上敲打着。
一下又一下。
一下又一下。
不二想起迹部问他的那句“你爱他,对不对”,
想起手冢对他说“我一直都很认真”时的坚定在心里刻下消退不去的痕迹,
想起自己是如何在孤单盲目的旅途中一次次的找不到方向,
想起无法被温暖的寒冬里他们那一场言不由衷的离别。
和给手冢的决绝的“再见”。
说了再见,是不是就真的不能再相见了。
可是现在,谁正在想着谁,谁还在爱着谁。
谁又在恍惚的梦境中一遍一遍的问着,什么时候……回家……
不二钻进身边的电话亭,听电话答录机里传出最熟悉的声音。
他笑。
握着话筒看玻璃窗上的雨滴积聚在一起留下蜿蜒的曲线。
他说,
手冢……
他念他的名字。
就像很多次看着影碟入睡的清晨一样,总是会想要念这个名字,让它在唇齿之间反复的轮回。
手冢。只说手冢。
却再无其他言语。
回到家的时候不二自自然然的微笑着推门进去。
母亲看着被雨淋湿的任性的孩子,她说怎么现在才回来,快去把衣服换掉,否则要生病的。语气责备却掩盖不掉担心的眼神。
而那一日的雨,不知疲倦般的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不二起的很早。
吃母亲亲手准备的早餐,送父亲、由美子和裕太上班。
他们说那么我走了。
他说路上小心。
转过头对母亲说,妈妈,我来洗碗吧。看见她脸上快乐的笑容。
十点他出门。
在主编稍稍有些惊讶的眼神中递过稿件。
最近你可真勤快,怪不得杂志卖那么好。
那么是否可以考虑给我加薪?
如果你一直这样勤快那肯定加。
中年男人拍拍他的肩膀笑的心花怒放。
不二看见主编桌上的玻璃镇纸被窗外直射进来的阳光照耀的光芒四射。他想风雨过后是真的有晴天的。
迹部在下午两点给不二打电话。他说自己要离开东京一段时间。
小景又要去哪里谈生意了?
生意啊……算是吧。
真忙呐。这次又飞去哪里?去多久?
不知道,看情况。不过应该不会很久。
小景走了我可是会很无聊的啊。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
那么一路顺风。
你别到处乱走。
是,是。小景最近变的越来越罗嗦。
哼……对了,如果你想去韩国,记得通知我。我会让人帮你安排好那里的事。赶飞机。就这样。
小……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不二看着手机屏幕无奈的笑了笑。
他想自己应该不会去韩国才对。
事实上他现在哪里都不想去。
他一直一直都不愿意承认其实自己并不是因为手冢不在东京才回来的,而是根本无处可去。
心已经被遗留在这里,身体还能去哪里寻找不会迷路的方法。
半个小时后,不二回到家里。
是他和手冢的家。
他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看不远处的花坛,那些鲜红的野蔷薇迟迟不肯凋谢。
还有窗台上的仙人掌。
不知何时已经开出和去年一样的花朵。
按下电话答录机,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屋里荡漾。
不二躺在沙发上,让阳光把自己温暖的覆盖。
他轻轻闭上眼睛。
手冢,那把被丢弃的钥匙我又用来打开了家门。
可是手冢,什么时候你会回家?
t b c…
Piece 14. 心火
九月初的时候,由美子带了男朋友回家。
父亲母亲都高兴的不得了,又是怪由美子为什么不提早告诉他们又是忙忙碌碌的准备起来。
那是个很英挺的男人。和由美子站在一起亦很般配。
眼神深邃犀利,望向女友的时候又有不易被察觉的温柔。
话不多。
有很漂亮的手指,修长白净。
晚饭之后由美子送男友出门,不二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他们牵手离去的背影,看他们拥抱然后告别吻。
一对壁人呐……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喝到喜酒。不二想。
几年来这个家发生过许多不愉快的事,已经太久没有聚在一起为了某件事而忙碌了。
晚上八点。
洗完澡整理完稿件,不二敲响由美子的门。
姐姐。有没有空?
恩?来找我占卜?还是……有什么心事?
来关心一下家里何时会办喜事。
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吹风,听由美子说着和男友相识相恋的种种,最后她说,明年大概就会结婚了。
真快呐……六月才认识的吧。不二说到,那么先恭喜咯。
由美子站起身,双手撑在栏杆上抬头看着夜空。
满天星辰,用无数道微弱的光组成这个世界上最璀璨的景象。
不二看着她的侧脸,有幸福的微笑,幸福到连吹过的晚风里也夹杂着恋爱的味道。
由美子转过头对不二说,没办法啊,因为好男人太少了,如果找到了就要紧紧抓住,千万不能放手。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然后继续看星空,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轻声说着,我们家的孩子可都是聪明人喔,这么简单的道理不会不懂吧。
不二走到她身边,仰起头一起看繁星点点,他笑着说,是啊,而且我们家的孩子喜欢的男人都是同一类型的呢……
是同一类型的。
他的他也是那么英挺的男人。
也有深邃犀利的目光。也会在看着他的时候透露着只有彼此读的懂的温柔。
也习惯了沉默寡言。
也有修长白净的手指。
同样会用那双漂亮的手紧紧抱住他。
那么温暖的怀抱……
突然就觉得自己很笨。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别人就夸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的孩子也会迷路,聪明的孩子也会想不通一些最简单的道理。
关心则乱吧。永远可以用最理智的一面分析别人的故事,像是可以轻易看出迹部和佐伯眼睛里的闪烁其词,但事情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第一个念头就是逃的远远的。
可是地球其实很小,小到根本无法隐藏他的思念。
人总是要绕了很多弯路,吃了很多苦,失去了最珍贵的才能明白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周助,你的电话。
母亲的声音从房间外传来,打乱了不二的思绪。
和由美子道晚安,不二回到自己房里接起电话。
喂,哪位。
周助,是我。我……到东京来了。
小虎……!怎么那么突然呐,说来就来。
有没有空?出来喝一杯?
好。
和佐伯约在常去的酒吧,出门前不二打了个电话给迹部,手机关机,打去家里管家说少爷还没回东京。
本来还想着迹部到底去什么地方了要去那么久,走进酒吧的一瞬间不二全明白了。
佐伯身边那个神采飞扬的男人不是迹部又是谁。
呐,你们很过分啊……
不二在佐伯另一边坐下,假装生气的说到,就这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迹部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谁知道你有没有去韩国啊。
小景,早知道你去谈的是这个生意我就该买张飞机票和你一起飞过去的呐。
谈……生意?
恩恩,小虎你不知道吧?小景那时候告诉说他去谈生意的,结果没想到……
喂。
原来小虎就是要谈的生意呐。真是"大生意"……
喂。不二周助。
……
……
……
你一言我一语中,不二有些小小的错觉,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他,佐伯,迹部也是这样常常在一起聊天嬉笑,开着无关紧要的玩笑。
还有手冢。
生命里最任性的一段岁月。却又是无法不快乐的日子,阴天雨天都是晴天。
今天,bank唱的全是英文老歌,主唱还是那个很有个性的男孩子。
不二有时候和迹部、佐伯聊几句,有时候端着酒杯眯起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打量那个孩子的忧郁眼神。
气氛,朋友,一切都刚刚好。
适合怀念。
迹部去洗手间的时候,不二故意凑到佐伯身边,神秘兮兮的问,很开心吧?看到小景去找你。
佐伯摇摇头,其实是很紧张。
紧张?小景又不会吃了你。
心里没底啊。不知道他来干吗的。
那现在呢?
现在……稍微有点不敢相信。本来,我觉得我们在五年前就结束了。所以早就心死了。
以后不会走了吧?
当然不会。
迹部把佐伯拉过去,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然后又问到,你呢?什么时候才把你的问题解决?
我?我很好啊。
不二淡淡的笑,举起杯子转过头看bank的表演。
我很好。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会一直很好。一直到手冢回来的那天为止。
迹部和佐伯看了一眼彼此,又看了看不二,有点无奈的摇头叹气。
把不二送回家的时候,佐伯看着不二的背影,觉得他比上次离开旧金山的时候更瘦了。
他问迹部,不二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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