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我了解的自由属于那种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人物。

对于自由，我太了解他了。他的老家我还曾经去过。

有一年夏天，学校放了暑假，在城里呆得怪难受，我决定随自由去看一看他老家的风光，也顺便体验一下农村的生活。在长途汽车站，和自由一块坐上了去他们县城的公共汽车。这次行程，现在说起来，纯粹是自己找罪受。汽车脏乱破旧不说，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酷热，ρi股下的座位一点也不次于烧热的锅台，车窗吹进来的热风一点也不亚于蒸汽。越热越感觉着慢，越慢呢，还越感觉着热。汽车像牛车般地扑腾了十多个小时，才好歹地来到了自由老家的县城。真不知道这是否应该叫汽车站，地上坑坑洼洼，院子破破烂烂，唯一能显露出一点生气的是几间呲牙咧嘴的土坯房。汽车还没停稳，一大帮叫花子般的男男女女就涌了过来，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的人群，我都有些害怕眼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了他们的重重包围。走出去一二百米，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可回头一看，尾巴似的，身后仍然紧紧地跟着四五个人。我们就­干­脆站住不走了，我求饶似的说：“别跟了，真的没有零钱！”他们盯着自由网兜里几个­干­硬的馒头，眼巴巴地说：

“给俺这几个馍馍就行，俺不要钱。”

“怎么不早说？”我又赶快劝自由，“快给他们吧。”

“就攒下这几个，我这是准备回家让俺娘尝尝的。”碍于我的情面，自由吭吭哧哧地说着，不情愿的松开了紧攥着网兜的手。

摆脱了这些人，自由说只需两个小时就能走到他家。

我大吃一惊，“这么说至少还有二十里路啊。”

“不错，我每次来回都是这么走，”自由十分带劲地走着说。

“我可吃不消，”看了看挂在西天的残阳，以及残阳下一望无际的田野，觉得既那么陌生，又那么荒凉，想象中的新奇全被索然乏味所替代。我迈着疲惫的步伐说，“况且天都快黑了。”

“那——要不咱就觅辆三轮车”。

自由有些心疼，“这又得花五毛钱。”

在地处豫鲁交界的一个乡村，什么乡镇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村庄的名字，叫什么刁林，一个怪模怪样的名字。“你看这莽莽苍苍的大平原，几十里路，一棵树木也看不见，怎么还叫什么林呢？”我坐在三轮车上奇怪地问。

“是因为全村上万人，绝大部分姓刁。”自由告诉我。

我恍然大悟——“刁姓如林，肯定是这样不错的寓意。”

“不对，”自由说，“听大人们讲，从前，我们这里的确是花草成片，树木成林，只是后来这运动那Ｇao潮的，把花草树木全给砍伐破坏掉了”。

自由曾经有这样的生活基础，我应该完全信得过他，就像恶劣环境下长大的作物经得起风雨的道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