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让我对自由刮目相看。上大学之前他就在老家定了亲，这件事在学校里几乎没人知道，我也是在那次跟他回家时才听说的

有一次受人之托，我还曾经当过别人的说客。

记得当时我信心十足到地问自由：“这都什么年代啦，你们那里怎么还订娃娃亲呢？”

他说根本不是什么娃娃亲，只是因为父亲早早地就去世了，母亲一人拉着他们兄妹三个，家里一直很困难，是邻居韩大叔一家十几年来如一日，给了他们无私的援助。韩大叔呢，又一直很喜欢他，就像自己的儿子一样的喜欢。自由上学期间的大部分费用，也基本上是韩大叔资助的。母亲感激之情难以言表，有一次竟跟韩大叔说：“大兄弟的大恩大德，让你侄子将来当牛做马也得报孝。”

韩大叔却哈哈大笑说：“这孩子你看哪里是当牛做马的料？­干­脆这样吧，你要是不嫌弃咱家的枝子，就让由儿将来做我的女婿吧。”

当时，感动得自由的母亲热泪盈眶。说：“俺这是哪辈子烧了高香，俺一家人摊上这么个好邻居，俺还嫌弃？俺做梦还求之不得哩！枝儿可是个好姑娘，我是担心由儿配不上。依我看，他韩叔，咱这样，要是由儿有出息，将来能考上大学，咱就作这门亲，要是考不上，说明他没这个福气，咱这个事也就当没说。”

韩大叔眉头一皱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刁嫂，要那样的话，俺不成了高攀下临的势利小人啦？这个话，咱今天说到了这个地步，不管咋的，两个孩子的事就这么定啦，谁也不准再说二话。”

自由的母亲扑腾跪倒在地，对天嗑了三个响头说：“老天爷啊，您可睁开眼，俺孩子有福遇上了好人，今天这姻缘可是天定，如果日后俺有三心二意，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报！”

“我还能怎么样？”自由说，“你说我能怎么样？不管从哪个方面，我能背叛母亲当年的诺言吗？”

我竟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心想，这事还真是不好办。似乎被自由“赤化”了一般，我由一个受人之托的媒人、说客，变成了自由的同情者，支持者。我承认我这个说客当不下去了，我是被自由“赤化”了。

当时我任班里的班长，自由是副班长。自由在班级里一直成绩斐然，为人又诚恳厚道。不知怎么的就打动了系里的一位教授女儿的春心，这女孩找借口跟自由接触过几次，可自由装傻卖呆的就是按兵不动。她也许痴迷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吧，最后，竟然把他父亲给搬了出来。教授知道我与自由的关系，也不知道这父女俩是怎么想的，他一激动却找到了我，让我去做自由的工作。这不，做来做去，我反而成了自由的支持者。情况发生了变化，我还得回过头来帮着自由跟教授解释。记得这还惹了一场误会，教授不但认为我工作不力，甚至还怀疑我是故意在中间别有用心、另有企图。当然，不用交代，明眼的读者也会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世界变化快”，这歌词唱得多好。不是吗？事情总是在变，不仅如此，我相信，在诸多变项中，人更是其中的主导因素，尤其是这信息时代。今日的自由还能是昨天的自由吗？大学毕业后，我们已分别了这么多年，况且早就听说结婚后的自由家庭并不怎么幸福，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从酒桌上第一次见到他老婆，我就隐约感觉到两个人的距离与不协调。媳­妇­尽管长得还马马虎虎，但­精­神气质，谈吐举止就差远去了，一看就知道两个人不是一个槽上的驴。自由土归土，萎靡归萎靡，但他的文化修养、受教育的程度、以及资力阅历在那里摆着哩。

自由的神情冷俊中充满了沧桑，尤其是两只眼睛，那么深邃，那么幽远，那么迷离。这难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原因？我盯了他一会，当时感觉，这简直就是一本读不透的书，不，应该是一个无法涉越的海，或者是一个常人无法进入的神秘世界。对，如果从这一点理解，也许就不难解释——他为何会把解放一下子牢牢地吸住，并且让解放像着魔、像发疯、像崩溃。

回顾起来，我才恍然大悟，大学期间的自由就是这种眼神嘛（尽管没有现在这样深邃、这样冷俊），怪不得当年他不仅让教授的女儿着迷，并且还让院里的几个多情女生为之神魂颠倒、夜不能寐了，原来这小子天生就具备吸引异­性­的特异功能啊（不知道这样说恰不恰当）。我想，亏他没有充分利用他这种天然的优势。想想吧，如果这小子是个情种，或者说是个既没传统道德又没社会责任的­色­狼，那后果会是怎样？真不知道会有多少女人被他玩弄、被他抛弃哩。看似­精­明的解放都无法摆脱他这种魔力的吸引。我不明白他这种吸引力对于有些女人是不是就像百慕大之于飞机轮船——吸进去就无法摆脱、吸进去就没了踪影。当然，他吸引别人，咱管不着，也无权­干­涉，但解放就不同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小的朋友被吸进他那个魔沼，甚至于消失得无影无踪吧（我眼前竟然有这种映像）？可是，令人头疼的是，解放就像是着了魔，就像是灯蛾扑火。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能力，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阻止她不扑向这死亡之吻。

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啊！真不该给他们提供了那个见面结识的机会，这都是我做的好事，我觉得，这简直就是给细菌提供了温床，给魔鬼提供了黑夜。

看着外面风和日丽的天空，心想，也许这一切都是杞人忧天，我也但愿这是庸人自忧。我定了定神，梳理了一下紊乱的思绪，杯子里早就放好了茶，乱得什么都忘记了，拿过来茶壶，倒上一杯开水。我必须抓紧时间把那篇稿子赶出来，老让人家催促，咱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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