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我们俩在一起时的好时光总是让我回味无穷，自由他是不会记不到心里的。就是再托生一次，我相信他也不会忘记。就凭这一点，他就能舍得放弃我？我相信他是一百个不会的。但有一点我却没有把握，自由是重情重义重责任的男人，这一点也是我所赞赏的，但这似乎成了二律背反，我既不允许他对他老婆这样，又赞赏他这样。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不知他是否能下得了决心抛弃他这糟糠之妻。我既希望他尽快地把他老婆甩掉，又害怕他真地把他老婆甩掉，道理明摆着哩，他既然现在能甩他的老婆，那么他将来肯定也会甩我，换一种说法，他老婆的今天，也许就是我的明天。这一点也正是我的担心之处。不过，稍微令人安慰的是，自由曾经无数次地说起过他的老婆，尽管这样的话题我一点也不愿意听，但他每次提起，都是赞誉有加，比如说他老婆忠厚、说他老婆贤惠、说他老婆孝敬，说他老婆俭朴……并且越是赞赏他老婆的同时，便越是自责。

有一次又提起了类似的话题。他又在那里开始了滔滔不绝地自责，他说他猪狗不如，不该欺负这老实厚道人，他说他的良心都让狗吃了，不应该对不起养活了他们祖孙父子三代人的结发夫妻，他还说他下辈子托生个女人，让她老婆托生个男人，翻过来折腾他，以偿还他今生今世的感情孽债，他说他还……总之，他让自己的话题感动得激动不已，他让自己的话题感动得泪流满面。

‘你够了，’我气愤地说，‘你怎么就不觉得亏欠我呢？你怎么就不想着补偿我呢？’

每当他提起这些类似的事情，我都会跟他理论一番。

‘你比起她来，你是强者，她是弱者，你比她强多了。‘自由总是为她老婆辩护。

‘是啊，我是比她强，但你看到的只是我强悍的单一方面，你看到我的不容易了吗？你知道我内心里的苦楚了吗？其实，说句实在话，我的心里比谁都苦，可是，谁能理解我呢？你怎么就不理解我呢？别人不理解，我不管，可是你也不理解！’说着，我竟然委曲地流起了眼泪。

‘是啊，你是很委曲，一天到晚泡在密罐里，我看都快把你泡成糖尿病了。’自由边说边把我搂进了他的怀里。

我哭笑不得，这个坏蛋，有这么说话的吗？还说快把人家泡成糖尿病了。

自由的机智、自由的幽默、自由的鬼机灵，这都是吸引我的主要方面。说句实在话，哪一方面，他也比柳柱强。柳柱只知道一味地疼人，饭，他做，家务，他­干­，刚进家门，一大堆的水果点心就堆到了你的面前，让你吃不了看着都心烦。谁又稀罕你这些？别人需要的他一点都不理解，他根本不懂一个女人的心。自由呢，正好弥补了他这方面的缺欠。常言说得好，不喜勤、不喜懒、就喜办事长心眼，他这小子专会往你心眼子里办事。别说为他花钱，就是为他舍出命来咱都愿意，人能活几辈子，不就是要的个心里熨帖、感觉舒适？像柳柱这样的榆木疙瘩，就是搬座金山放到我面前，我也不稀罕呀。当然，不是咱清高，人是离不开物质基础的，但你也不能总是跟着物质基础过吧？

真是好事难两全。这些日子，我就经常地幻想，要是一个女人同时可以拥有两个男人该有多好，一个物质保障，一个­精­神需求，互相弥补，互不冲突……

是的，自由看到的，只是我的物质层面，也可以说是表面的一些现象。我吃穿不愁，花钱随便，老公听话，儿子上进，自己吧，虽发不了大财，但机关事业单位，起码工资有保障，再说，有老公那些收入，我这份工资根本就是可有可无。外人都会理解成我这是神仙才会有的日子。你跟谁说日子不好过，谁也不会相信，轻则说你生在福中不知福，重则说你吃饱了撑得难受烧包哩。别说别人了，就连这么相知相爱，这么融洽的自由，都经常说这是烧得我呢。当然，他这是开玩笑，但从他这玩笑话里，我却能看出他并非真正明白我的苦楚我的心。

我现在思想麻木多了。时间的确能够磨平一切，这一点我现在信了，过去，我对人与人相知相交的困难一直耿耿于怀愤愤不平。现在好多了，既然不理解就不理解吧，我理解别人就行了，何必再去强求别人的理解？

我常常幻想能有一个包办一切的父亲，他有权有势，权倾一时。在他的庇护下，我什么事也不用自己­操­心费力，不用为了一点小利而跟人上床，不用为了晋升一个职位去跟人睡觉，平日里，也更不用看着谁的脸子说话行事。有了一个好的父亲，水到渠成的，就有可能拥有一个如意的郎君，我比谁都明白，很多男人找媳­妇­，哪是单纯为了找媳­妇­？而是另怀狼子野心，通过这个阶梯，找到一个好丈人或者好丈母娘，道理还不尽人皆知？发达、升迁、平步青云，一切都不用考虑了，比自己吭哧半辈子都管用呢。当然，这也没法去怪谁，谁不想攀高枝？正像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一样，这事情是自古都通达的。

这样的好爹是今生今世也不可能有了。后来，我又幻想，能有一个包办一切的男人也好啊，他能撑起一片天，他根本就不让一个女人在外面瞎胡闯荡，他能给予老婆孩子应该得到的一切……可现实多么无情，我也没有这么好的福气，这辈子也不会有。凡事都需要我一个人去拼搏，像男人一样地去厮杀，去打斗，去争抢。我是得到了一些我想得到的，可我付出的代价谁能理解呢？这过程、这痛苦、这欢乐，只能我一个人知道，只能我一个人品味，不会有人与我同甘共苦，我当然也不会告诉任何的人，我只能让它烂在我的肚子里，直到最后有一天，把它带进坟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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