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我常常失眠。我常常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坐在沙发里久久地发呆。我不开灯，一盏也不开，听着隔壁的父子俩此起彼伏的鼾声，我苦闷得难以自持，我就点上一支烟。正是在这样的境况下，我才学会了抽烟，但在公共场合，在有人的时候，我从来不抽。烟雾燎绕，烟头明灭，我就坐在沙发里，苦苦地等待，苦苦地企盼。我不知道我等待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企盼什么，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就好了，我也许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了。

丈夫由一名小破厂的工人，成为现在颇有资产的私有业主，都是我一手­操­办的。中间所费的那些周折，现在就不提他了，想起来就让人累。我呢，也爬到了单位的中层，尽管没有多大的权势，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也就够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儿子吧，马上就要中考了，从上学那天起，他就从来没让我费过心，况且学习成绩一直在班级排在前列。房子这么宽绰，三口之家近二百个平米；生活这么优裕，不能说应有尽有吧，但也是随心所欲。夫妻生活上，尽管柳柱不能让我满意，但上帝并没有亏待我，头几个就不说了，那都是带有纯粹的个人功利目的，就单单这一个自由就够我的了，这真是上天给我送来的一个活宝贝。他不仅是弥补了柳柱的不足，更重要的还在于他彻底地改变了我的生活，彻底地改变了我的心态。

该有的都有了，我还有什么目的没有达到呢？是想跟自由永远在一起，还是想跟他结婚生子？可是，这些事情现实吗？自由同意不同意是一码事，既使他同意，还有我这里呢，我能为一个未知的孩子而抛弃另一个现实的孩子吗？柳柱还在其次，家还在其次，关键是我儿子，也许是老公人家的好，孩子自己的好的缘故，我觉得这么好的孩子真是没处去找，学习这么用功，从小就这么懂事，尤其是这几年，个头眼看着的往上窜，高矮都快超过了他爸爸，十五六岁的孩子马上就变成大小伙子了，并且还这么的英俊，这么的帅气。我还真是不舍得我这儿子。能跟自由永远保持下去吗，这种关系？整天里就像是坐在一条风雨飘摇的破船上，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一点谱也没有。

我真不知道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的确是挖空心思也想不起来了。

自由吧，我们虽然没有什么名分，但比那些有名分的还要和谐还要融洽。现在不是从上到下都提倡社会和谐吗？的确，和谐比什么都好，我是尝到了和谐的妙处。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柳柱，我们两个按说哪里都好，你要说硬­性­的毛病还真是不好找，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又一直找不着感觉呢？多少年困惑着我的问题，到现在才恍然大悟，症结原来是出在了不和谐上。真是对极了，无论是在生理上、心理上，还是在物质上、­精­神上，我们两个的确没有一处和谐的地方，正像俗话所讲，我说东他说西，我赶鸭子他撵­鸡­。就别提和不和谐的问题了，这样的夫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最终结果只能是越走越远。

凑合了这么多年，两个人竟然没有分道扬镳，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与自由就截然不同了，我们在一起，不仅是­性­事的和谐心灵的和谐，对很多事情的观点看法也是那么的和谐一致，就说“共同致富”那件事吧，有一次我试探­性­地提起了这个话题，还没等我说完说透，他那里就心领神会了。你说能不让咱感动？

领导就是领导，高明得很，我是佩服到了家，制定出个东西来，那里都能通用，大到社会国家，小到家庭个人，甚至一些具体的事情也都给套得严丝合缝。和谐当然重要，但自由的最大好处还在于行动，他不像一般人似的雷声大雨点小，他认准了的事情马上就会付诸于实际。这不，自从我们两个共同实施起那件事情以来，这该多长的时间，经济上就大见了成效……

尽管这样，但我还是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才好，和谐如果是把万能钥匙就好了，这样我就能找到我的症结在哪里，我的希望在哪里了。自由这个混蛋还说我是烧的，他根本就不理解人家的苦恼。嗨，事实上，我自己也不理解，我怎么能再去强求别人、怪别人？

对于他那个母­鸡­婆，忌恨的同时，我又那么羡慕人家。我恨她可以终日与自由厮守在一起，我恨她不该拥有这么优秀的男人。但有时候，她又那么让我羡慕，嫁了个好男人就不说了，尽管生活没有我优裕，但我从来就没有从自由嘴里听说过她有什么烦恼。人没有什么烦心的事，岂不比什么都好？人生还祈求什么呢？你就是整天的山珍海味，可烦心事不断，疙瘩事排队，这能叫幸福吗？谁要是说这也是幸福，那他才真是少心无肺，睁着眼睛说瞎话哩！从这些方面来讲，她不是比我幸福多了吗？她太幸福了。咱闹不明白她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

自由这个混蛋玩艺儿竟然说我会泡出糖尿病来！还口口声声地说他老婆如何的不容易，如何的可怜，还让我去体察她，体谅她，他怎么就不说让他老婆来体察我体谅我呢？真是岂有此理！从现在起，我必须学会疼爱自己，关爱自己，指望谁也不行，我算看透了，自由只要有他老婆在，就甭想让他把心放在我这里。长此以往下去，肯定不是办法，要真是怀上了他的孩子，肚子只能越来越大，麻烦的事情只能越来越多。

我一定要想个妥善地解决办法。对了，当务之急还是先去医院，做个检查，看到底是不是怀上了那个混蛋的种。我得拽上他，让他陪着我。他不陪谁陪？难道还能再叫上柳柱？就别说你没事找事，但人总得讲点人道，你也总不能让人家这老实人王八头当到底吧？欺负人也得有个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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