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淹了好些年了,还提这些做什么。就是这北方的天气,却怎么都不如南方养人。”
“那是啊,不过劝兄台还是安心待在北方吧,南方不太平啊。”
“刚刚听兄弟几个说起那华御医跟严怪医,倒好像是十分传奇的人物,我在这北方小城,都没听说过。”
“好说,兄台若是有时间,一会儿同兄弟几个一起喝酒去,慢慢说给你听。”
“那好极,几位像是刚来这落风城,可有落脚的地方。”
“刚到,正要去投宿。”
“那正好,我引你们去一家实惠的客栈,地方干净,价格也公道。”
“哈哈!那真是麻烦兄台来,在下姓龚,大家叫我龚疯子。”
“龚大哥是爽快人!今天杜某做东请大家喝酒!”
说着一群人就往客栈去了。宋平想叫住他们,却又忍住了,半响才低下头撇了下嘴角。“钱都还没付呢。”
杜小伟一直喝到天黑才回家,从那群人那里打听到不少信息。根据他们的描述,还有自己记忆中的种种,他觉得那严铁就是老头没错。听说老头遇到麻烦,他心里有些忐忑。
宋平扶杜小伟上了床,给他拖掉鞋袜,盖了被子,然后又收拾收拾自己上床睡觉。看杜小伟似醉非醉的,闷闷不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心里有些慌,他不喜欢杜小伟这样。
“我白天不是那个意思。”
“嗯?”杜小伟没能反应过来。
“我不是瞧不起小玲。”
“哦,我知道的。”
“我只是不喜欢她。”
“呵呵,”杜小伟笑,“你一整天就想这个了?”
“嗯。”其实不是的,我只是在没话找话说。
杜小伟抬手揉了揉小孩的脑袋:“我要去一趟南方,你一个人在家行吗?”
“不行!”
“要是不想一个人在家的话,回宋府去住一阵子可好?”
“我不回去。”
“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你不能丢下我,你去哪我就去哪。”
“这次去可能会有危险,你还太小了。”生命真的很脆弱,去南方对杜小伟来说是不得不去做的事,但是他真的不想让小孩冒任何风险。在宋府虽然日子不好过,但是也比外面安全很多。
“我不管,你说让我跟着你的。”
“这次真的不行,乖!听话!”
“那你为什么要去,你为什么又要丢下我去南方?”宋平生气了,他觉得很委屈很不安。
“记得我跟你提过的老头吗?就是这个屋子的屋主,他出事了。我受了他很多照顾,如果这次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总不能袖手旁观,我要去南方看看,能帮上多少是多少。”
“哥。”
“嗯?”
“带上我吧!哥……求你了!”
杜小伟最没抵抗力的就是这一声一声能直接砸到心底的“哥”
他不再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宋平悄悄起身。待他穿好衣服,杜小伟却出声了。
“把冻米糖的方子告诉宋老爷,顺便把家里存的几十斤干饭跟一些花生瓜子之类也一起带过去吧,我们可能很久才回来。”
“知道了。”宋平应了一声就出门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杜小伟也不多问什么,只是把全身冰凉的小孩圈在怀里。他心疼。这天下的儿女之于父母,并不都是一样重要。有人说过,我们每个人都是有价码的,只是价位高低不同而已。不用不承认,谁都有妥协动摇的时候。
“明天一早我们先去跟先生打个招呼,然后就动身。这一路,走出去了就很难回头了,你知道吗?”
“恩。有你在我不怕。”
“傻瓜,我算什么啊,只是一个卖包子的,人家一脚就把我踩扁了。”
“不会的!我们会好好的,带着老爷爷一起回来。”
“恩,还卖包子。”
“好。”
“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恩。”虽然答应了但是他还是不敢睡。他怕自己一觉醒来,杜小伟就不在了。等杜小伟睡熟后,宋平睁着眼睛,细细的抚摸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 颤抖的印上自己的吻,表情偏执得有些扭曲。
“你去哪,我便去哪。别想甩掉我!”
这个还未完全长成的孩子,给自己的灵魂打上了这样一个烙印,仿佛归宿,仿佛枷锁……
启程
“哥,你去哪我就去哪。”
“好。”
“哥,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会,我去哪都带上你。”
“哥,你要说话算数。”
“哥说话算数。”我会一直带着你,直到有一天你不再愿意跟在我身边。
次日一早,杜小伟带上宋平去了一趟吴先生那里,说是要出一趟远门,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去书院。顺便把家里一些米面蔬菜也一起带过去,这些东西在家里放不久的,吴先生一家也很不容易,杜小伟说话姿态都很平和,没有给人留下一点施舍的感觉。
他们在城里买了一辆马车就上路了,沿着官道一路向南走。看着路边的风景从干枯的树干到浓绿的树木,杜小伟有些想知道,这里的南方是什么样子的呢,是不是可以看到很多自己以前生活中的痕迹。
他们没有请车夫,两个人轮流赶车,轮流休息。说起来杜小伟这一年多赚了不少银子,加上老头走之前给自己留下的,也算是小富了。但是再多的钱,只要你一出门走动,都觉得不够用的。这一路两个人需要花销,到了双月城需要用钱的地方就更多了。
所以他们一直住最普通的客栈,两个人一间,吃得也一点都不奢侈。杜小伟本身就不是奢侈的人,若是在平时,他也很愿意在小孩身上多花些钱,但是这次不行。
二月初的时候他们来到一个叫平湖的小镇,这个小镇不大,却是来往商贾的必经之地,所以颇有些买卖人家。只是很奇怪的,镇周围有很多乞丐,说是乞丐还不如说难民,因为他们大多都是拖家带口。
找了客栈安顿好以后,跟客栈里的小二打听了一下情况。原来前面的地界去年遭了洪水,死了很多人,庄稼也基本没什么收成,于是这饥荒一闹就是大半年,朝廷那点赈灾的粮食实在是杯水车薪。眼看春天要到了,很多难民都回家种地,但是这庄稼种下去要等到收成那也得好几个月呢,所以很多人干脆在外面做了乞丐。
“那来往的商贾可还经过那里?”
“去年以来就很少有商贾走这条路了,大多都走水路。”
“是不太平吗?”
“这人要是饿极了什么事做不出来。”
“那你们本地人如果要去往南方走的哪条路?”
“客官那可是问对人了,前阵子我家一亲戚就从南方过来,走的就是小路,一路虽然辛苦,但是也算是囫囵个儿的回来了。”
杜小伟给小二些赏钱,他便把路线告诉了他俩。这一路翻山越岭的,他们把马车卖了,在这种小镇没能卖到好价钱,但是现在也不能计较这些个东西了。他们背了些干粮,一人买几双鞋子,然后再去药店买一些草药备着,两个人就上路了。
野外总是危险的,但是野兽比饥民好对付。他们俩都不会武艺,抓不到传说中是山鸡野兔,看到一些认识的山菌蘑菇,就摘一些晚上熬汤。但是因为季节不对,这些东西少得可怜,大部分的时候,他们都是啃干粮喝开水。
越往南方走,天气就会越暖和,杜小伟加快脚步,初春的山上,十分危险的。他们前面几天都还算平静,这天晚上照旧找了一个小溪边搭伙做饭。两人拾了些柴火,烧了一个火堆,把小铁锅架起来烧了一锅水,放几个白天在路边采来的蘑菇,加些调味料,把饼撕成小块在汤里泡一下,咕噜咕噜每人吃了一大碗。去溪边洗洗脸洗洗脚,在火堆边铺上干草,掏出毯子,两个人就窝下去睡觉了,走了一天山路,他们都累坏了。
睡到一半杜小伟被宋平的叫声惊醒,急忙循声过去。宋平这孩子半夜尿急,又不好意思在火堆边解决,跑到远一点的一块石头后面,一个不留神被蛇咬了。
夜里黑漆漆的杜小伟也看不清楚,托着宋平到火堆边上坐下,那条死蛇既然还死死咬着不放,杜小伟一把将它扯下来,在地上狠狠甩了两下。然后撩起小孩的裤脚查看伤口,还好这种蛇毒性不大,伤口没怎么变色,伤口也不深,但是这山路还要走很久,要处理得好一点。
宋平只觉得腿上一阵湿暖,低头就看到杜小伟帮自己吸伤口的毒素。胸口有点酸酸的又有点胀胀的。
清理完伤口,抹上一些药膏,从包袱里拿出干净的纱布裹上。然后就安抚小孩继续睡觉。这山上很危险,既然蛇都醒了,很多野兽也会相继结束冬眠,他们要加快脚步了。
不想,半夜杜小伟却再次被弄醒。宋平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上磨蹭,呼吸急促火热,整个身子都在不安的蠕动。杜小伟以为他家小孩做春梦了,这孩子发育比较晚,但是今年怎么说也十五岁了,做一个春色旖旎的梦,一点都不奇怪。但是一会儿就发现不对劲了。
“哥,我难受。”小孩满脸通红,说话也带着哭腔。
“怎么了,哪里难受?”虽然能猜到个大概,但是他还是不想面对这么乌龙的事情。
“热……好热……”
“乖,没事,很快就会好了。”嘴上安慰着,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唔……哥,好难受。”小孩却火急火燎的不给他犹豫的时间。
“哥哥帮你,没事,很快就好了。”杜小伟只好认命的将手探进小孩衣服,这孩子还没怎么长开,整个骨架子都还显得嫩嫩的,没有男人的力量感。
当自己被握住的时候,宋平激动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梦,但是多美好啊,在他亲爱的哥哥手里,他迫不及待的晃动自己的身体,急切的送上自己的唇,吻上对方的嘴角,下巴,脖颈,他想在上面狠狠的留下自己的印记……
“唔……哥哥!”他情不自禁的哼哼,“好舒服……啊!”
杜小伟直想找个沙堆把自己脑袋埋进去,这叫什么事啊……
第二天宋平醒过来的时候满脸通红,耳朵都红了。杜小伟也觉得十分尴尬。所以两个人没有多说什么,收拾收拾就继续赶路了。只是以后杜小伟变得更加小心,从不让宋平离开他十步以上。
就算有危险,那也要两个人一起,如果只剩一个人面对这仿佛走不到边际的一座又一座的大山,他没有办法想象。
在山上走了十来天,他们并没有遇上大型的野兽,还有大概五天的路程,再过五天他们就可以平安到达下一个城镇,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人多的地方。
宋平这几天都不怎么说话,他从小长在城里,对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没什么概念。他觉得这个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很好,初尝情爱的他,还一直陷在那晚的幸福中无法自拔。一点也没有对于危险的警觉性。
脱险
杜小伟对老头充满了愧疚,当时老头离开的时候,杜小伟也猜到他要去做的事可能很危险,可能有去无回。只是当时的他在这个世界刚刚找到一点安全感,他不想去深想,也不想让自己卷入到那些危险复杂的事情中去。
如今再回头去看这件事情,他觉得自己实在很不上道,老头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帮助了自己,他却在老头遇到事情的时候装作不知道。所以这一次,无论是否能帮上忙,他都要去Сhā一脚。义无反顾!
这一天黄昏他们来到一条小河边,比前几天见过的小溪宽很多,再翻过前面这座大山,他们就到络城了。夕阳撒在河面上,一阵晚风吹过,波光粼粼。今天天气比前两天暖了许多,走了一天山路他俩都出了一身汗,小孩一看到河就迫不及待的脱了衣服要下去洗澡。
“陌生的地方,不能轻易下水。”这是祖祖辈辈生活的积累。
“可是到了河边难道不洗澡?出很多汗呢!”
“在水浅的地方稍微洗一下就好。”
“你不洗?”
“洗!”不洗哪里受得了。宋平听后满意度眯起来眼。
“你别再往里面去了,小心些!”
“知道了。”满嘴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这么大的孩子都这毛病。
杜小伟只好紧紧跟着他,他以前听过太多关于谁谁在哪里溺水的故事,所以特别小心。可是他只顾着注意宋平,却没有发现危险正向自己靠近。等到宋平尖叫的时候,他已经被叼住手臂往水里拖了。
宋平疯了一般冲上去对着那条鳄鱼拳打脚踢,可是完全没用,那玩意儿皮糙肉厚。眼看着他拖着杜小伟一直往深水区爬去,宋平急得几乎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从水底挖出来一块石头,狠狠地对着那怪物的脑袋砸过去。这东西该死!这是他当时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鳄鱼也是欺软怕硬的畜生,被这么穷追猛打的,也只好放弃美味的食物潜入水中游走了。
杜小伟左边手臂骨折了。他疼得直冒冷汗却依然对宋平玩笑道:“没听说过有人能把鳄鱼打跑到。”
小孩还没缓过来,他微微张开自己干燥的嘴唇,看着杜小伟的手臂,嘴巴一张一合的,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回岸上吧。”也不知道这一带有多少这种东西呢,看来今天晚上是睡不好了。
到了岸边升了火堆,找几根直一点的树枝,让宋平去了皮把两头磨平。小孩现在愣愣的,杜小伟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做完了就在边上巴巴的看着。
“傻瓜!”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揉了揉小孩的脑袋。
“呜……”宋平一下子就哭出声来,他刚刚吓坏了,他看见那东西扯着杜小伟要把他拖到水里。他以前在宋府的花园里,看过一条蛇吃青蛙,先咬住一条腿,然后一口吞下去。他害怕杜小伟也会被这么吃掉,他绝对不答应!他怎么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乖,别哭了,把我的衣裳拿过来。”杜小伟已经穿不上衣服了,他这条手臂必须要处理,离络城还有很长一段路,若这样放着,到那里的时候这条手臂也该废了。
他在火堆边给自己上了些药,又吞了一颗药丸,以前没事的时候制的麻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他今晚得给自己接骨。
感觉到麻药开始发挥药效的时候,他在自己嘴里塞了块布咬着。右手在左臂上揉捏按拿,接骨他是第一次,以前就听老头给他讲解过,却不想自己竟是第一个患者。他这长期搓面团的手,能否把断裂的骨头搓好,他也不是特别有信心。
即使吃了麻药,他还是痛得全身湿透。却倔强得不肯草草了事,今晚如果处理不好,那以后可有他苦头吃了,弄个风湿什么的,有他受的。
按捏妥当了之后,让宋平拿了处理好的树枝帮忙把手臂固定住,用包扎伤口的纱布牢牢的缠了一圈又一圈。
宋平很紧张,整个人都微微发抖,动作却难得的平稳。他帮杜小伟穿好衣服,袖子不够宽,就把左边的衣袖割了,怕左臂受凉,又从包裹了取了衣服厚厚的裹上。忙完了,在火堆边铺好休息的地方,帮杜小伟摆好姿势盖上毯子。
杜小伟不一会儿就昏睡过去。小孩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哥哥看,如果这个人不在了该怎么办?刚刚如果被吃了怎么办?
不行!他不答应!谁也不许伤害这个人!谁也不许把他带走!他只能好好的待在自己身边,会说会笑,会生气,会做很多好吃的,会摸摸自己的头说:“傻瓜!”
隐隐的好像又有东西靠近,宋平警觉的看着四周,一双眼睛满满的都是杀意!又是那丑陋的东西!他捡起地上的树枝石头对着那东西的脑袋一通乱砸。“滚!滚远远的!”
于是,又一条鳄鱼被吓走了……
第二天,杜小伟开始有点发烧,他一直硬撑着,明明快走出这一片大山了,他不相信,会差这么一点点。
但是他终究只支撑了一天就晕倒了。宋平背着他日夜赶路,如果杜小伟醒着,一定不会让他这么干,夜里的深山该有多危险。
宋平只有十五岁,身板还十分瘦弱,背着一个二十七岁的大男人跋山涉水,那是别人没有办法想象的艰难。但是他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很害怕背上的男人坚持不下去。他只是很焦躁,他恨自己为什么不听话要下河,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看着他受伤却帮不上一点忙,现在背个人还走得这么慢,城镇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呢……
杜小伟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客栈的床上。宋平就这么直直的坐在床边,眼里布满了血丝,头发蓬乱,一脸的尘土都还没洗。
杜小伟勉强的扯出一个微笑,跟他说:“我没事!”
宋平不语,只是怔怔地落下两行泪水。
那一瞬,杜小伟觉得那两行泪水,沿着小孩满是尘土的小脸,一直流进自己心里。让小孩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然后拉着他进来自己的被窝,盖上被子。“睡吧,吃饭了我叫你。”就像他在家里经常说的那样。
宋平把额头抵在杜小伟胸膛,听着哪里鼓动着的心跳,安心的睡了。
看着他疲惫的小脸,杜小伟伸出右手Сhā曲他脸颊上未干的泪水,轻轻的吻上他的发顶,也跟着睡去了。那一天晚上他们都没有醒来,第二天宋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因为杜小伟手臂受伤的关系,他们决定在络城多休息几日。伤筋动骨一百天,杜小伟没准备耽搁那么久,十天半个月也是省不了的。
杜小伟断掉的手臂接得很好,接下来只要定时换药,好好养着就可以了。他对自己的手艺十分得意!右手给左手接骨啊!这天下有几个人能做到?
收留
络城离国都双月城只有一天的路程,是东方和北方去往国都方向的必经之地。此地风景宜人民风开放,各地的商人在这里聚居,也有南北方的各种特产在这里交易,也算是一个颇具规模的经济型城市。论繁华富贵,络城远不及国都,但是论经济活跃,却一点都不比国都差。
杜小伟在床上养了两日便带着宋平出门走动了,还是用树枝固定受伤的胳膊,用白纱布缠好吊在脖子上,无视来往行人好奇的目光,他开始观察这边的生活习惯和民俗风情。总体来说和北方差距不大,语言也没有障碍,除了一些自然条件不同引起的小差别。
小孩现在更沉默了,杜小伟一点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代沟吧,都说三岁一代沟,他俩整整隔了四个代沟。什么,要沟通?先搭四座桥吧!
他们这一天也像往常一样在街上瞎逛,走着走着遇到前面一群人在起哄,原来是一个小孩偷了几个烧饼。这孩子也蠢,别人如果偷了一个烧饼,拔腿便跑了,他却偷了一个又一个,直到被人抓包…… 杜小伟感慨:这世道的民风真是纯朴。
看那孩子也是个倔强的,被人围着踢打也不出声,抱着烧饼死活不撒手。其实杜小伟很讨厌小偷,不是一般的讨厌,以前几次遭小偷光顾,但是他运气好,警觉性高,几次都把小偷当场抓住。但是抓住又怎么样?人家偷东西的比被偷的都镇定,淡淡的把东西还给你,不紧不慢的转头走了。很不幸的,杜同学每次都被气得想跳脚,却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掉。不然怎么办?大喊:“抓小偷啊!” 你觉得会有群众响应吗?
但是讨厌归讨厌,毕竟现在挨打的还只是个半大孩子,这群人也是十分的嫉恶如仇,丝毫不觉得他可怜。眼看着再打下去就残了,杜小伟只好帮他出头。
“算了吧,半大孩子的,真给打死了也实在是造孽。”
那群人还是愤愤的不肯罢休。
“人家李老头子卖几张烧饼不容易,这小偷真是不像话。”一个街坊申讨他。
“就是,我看他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种人打死了才好,见一个打死一个。”
“全打死了城里才清净。”
……
杜小伟头疼了,这络城里的人太仇视小偷了。也是,在这个来往商贾云集的小城里,偏偏又不是什么政治重地,官府的实力有限,小偷什么的,估计不少。
“家中老母最近在寺庙里祈福,你这畜生虽是该死,今天救你一命,也算了积个功德吧。”杜小伟状似喃喃自语,其实大伙儿都听得清楚。
“这李老头少了多少烧饼,我给补上,大伙儿看这样成吗?”
既然人家要积功德,这伙人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这人举手投足又十分从容大气,搞不好是哪个有势力的大家族,该打的也打了,大家也都没什么异议,就这么散了。
人群散去,地上的孩子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这孩子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相貌一般,但是目光却十分刚毅有神。他深深的看了杜小伟一眼,又做了一个揖,然后步履蹒跚的往城外走去。
只那一眼就勾起杜小伟的好奇心,他觉得有这样眼神的孩子,不可能是懒惰贪小之辈。所以带着宋平跟了上去。
那人来到城外一处破败废弃的木屋,推开门进去,然后久久没有出来,杜小伟也不怕自己跟踪的行为被人发现,带着宋平大大方方的走进去了。
屋里空空的,连张床都没有,四个孩子就这么躺在草堆上,一人手里一张烧饼狼吞虎咽。杜小伟仔细观察了一下,除了街上遇见的,三个男孩一个女孩,年龄都差不多,十一岁到十四岁的样子。杜小伟奇怪了,感情这么好,但是年龄却这么相近,不可能是亲兄妹。
“我们是一个村里的孩子,山洪来的时候几个人正逃学到镇上玩。”那个受伤的孩子这么说。
杜小伟没有说话,也不需要多问,连日暴雨,山体滑坡把整个村庄掩埋的事情他也听说过。只是没有经历过,也没有跟受灾的人这样接触过。杜小伟走进去帮那几个小孩号了脉,检查了身体,道:“长期营养不良,身体亏损很大。但是都还年轻,以后可以慢慢养回来。”
“呵,拿什么养?”在沈七看来,杜小伟只是一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少爷,虽然他衣着没有很华贵,但是从举止看来,怎么也不像是从缺吃少穿的人家里长出来的孩子。
“给我帮忙吧,我会帮这几个孩子调理身体,但是不会白给。你们给我干活,也算是个营生,好过忍饥挨饿。”
“你要我们做什么?”一年多颠沛流离的生活使得一个十四岁的小孩也有了戒心。
“我就是个买卖人,过两天在这城里找一家小店,教你们一些手艺。我本人不在这里的时候,你们就帮我打理经营。”
沈七的目光中有疑惑,这个人很奇怪,找自己这些半大的小孩打理店铺,也不找人在边上看着。他哪里来的信心,自己能把事情做好?但是看着地上几个患难的朋友,他还是接受了,他们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这个世道也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太平。也遇到过打他们注意的坏人,上个月,有个老头硬要将罗金买了去当丫鬟,虽说是丫鬟,谁知道里面又有什么龌龊勾当。索性他们人多,几个小孩力气不大,合起来也不容易受人欺负。但是现在呢?他也快撑不下去了。而且这个人看起来好像可以信任,赌一把吧!
第二天,杜小伟带几个孩子到一个小院落中安顿下来,这里地段不好,风景也不好,房子也有些陈旧了。但是它便宜啊,杜小伟没有那么多钱可以折腾。
接下来几天,他白天在街上瞎逛看是否有合适的店面,晚上就给沈七教一些手艺,因为没有确定店面,就很难决定卖什么。杜小伟得了他绝对不会私自将手艺外传的承诺,就把自己知道的一点一点教给他。他相信这个孩子,长大后肯定是条铁一般的汉子。
杜小伟在宋城逛了几天,有几个店面要转让,只是转让费都贵。就其中一家还比较合适的,但是店面太大,靠近城门,靠近早市,四周通透却也是没有一点风景,本来是一家酒楼,但是因为经营不善,现在要转手。
说起来靠近城门是不错,但是靠近早市着实给酒楼掉了不止一个档次。早市卖什么的?卖菜呗,鸡鸭鱼肉的,还有附近农民挑来卖的土特产。还好早市的时间不长,不然就完全无法做买卖了。
最后杜小伟跟原来老板谈了价格还是把店面盘下来了。原因无他,还是因为便宜。
由于地段的关系,杜小伟把原来中高档的酒楼改成中低档次的面食店。墙上挂了木牌,明码标价。楼上的包厢都撤了,弄成大厅,一律的桌子凳子摆了。
既然决定做面食,杜小伟这几天就光教沈七这方面的东西了。店面交给宋平去整顿,什么东西要拆,什么东西需要去定制,交给宋平可以很放心的。小孩办事稳重,主要还十分懂得省钱。
面楼
开张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刘灿走到放着鞭炮的小楼下面,看到门上挂着的一个简单的木质原色牌匾,上面两个大字十分端正:“面楼”。他不禁莞尔。
刘灿那厮人模狗样的跟杜小伟打了招呼,然后大手一挥,就上来一帮玩杂耍的。不见有人这么送贺礼的,杂耍,亏他想得出来。不过杜小伟十分喜欢,杂耍啊,多吸引人,男女老少都要围过来凑趣,以后还怕没人认识面楼吗?
他在心里乐呵,仿佛看到某日有一对外来商贾刚入了络城,问路边玩耍的一群小孩:“这城里哪里有吃饭的地方?”
“去面楼吧,诺,就在那,好吃又便宜。”
某日一路人途径络城,问一个难得出门的妙龄少女:“姑娘可知道这城里哪里有吃饭的地方?”
该女子含羞带怯道:“前方有个面楼,大家都说不错的。”
某日一白面书生去往国都赶考,经过络城,问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的老太太:“婆婆你知道这城里哪里有干净些的馆子么?”
婆婆裂开缺了门牙的小嘴笑:“去面楼啊,干净又实惠。”
杜小伟在心里大笑三声,觉得这刘灿真是十分上道。两人到楼上聊了半晌,杜小伟知道这厮在络城也有商号,于是就托他多多照应这家小面馆。毕竟再怎么能干,他店里都是几个半大小子在支撑。
刘灿说他的年糕生意做得不错,而且他们家在这边有商号,也是经常有刘家的人往来于络城和双月城之间,于是在面馆里加了年糕这一项。这络城商客云集,也可以做到一个推广的效果。
刘灿还有事情要办,于是没有久留,就说改天若是到了双月城到刘府去找他。杜小伟满口答应,但是心里却知道这刘府轻易去不得。老头这次惹上的是皇家,他刘府再有势力,也经不起这样的牵连。
果然不出半个月,面楼就在络城打响了名号。
面楼的面,那是非同一般不同凡响。那高汤,据说是加了许多滋补的药材的,具体加了什么没人知道,口味十分浓厚鲜美。面条的口味很多,每一种都别具一格,别的地方根本吃不到。牛肉的大肠的烧鸭的鸡丁的卤蛋的,还有便宜些的炸酱面葱油拌面,说着简单,但是别的面馆想要效仿,却没有那家能做出那样的口味。每张桌子上还摆放着给客人自己添加的胡椒粉辣椒酱以及酱油和醋。那胡椒粉跟往常街上买的也不一样,辣椒酱也是他们家独门配方。
面楼主要卖面,但是也有一些小菜,其中以卤味最为出名,鸭头猪脚鸡爪猪肚什么的,样样都十分地道。面楼还有一道十分便宜可口的小豆干,薄薄的豆干切成小方块,卤制得又辣又香,和着面吃十分开胃。
在面楼经常看以看到有些食客一边吸着鼻涕抹着眼泪,一边嚼着豆干吃着面条,筷子都停不下来。据说此景后来被编入络城八怪之一。
面楼的炒年糕也是一绝,据说他家的年糕是跟国都那边的刘家进的货。这刘家谁不知道,双月城有名的大家族,祖上跟皇家也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两年虽然没人在朝为官,却一直垄断皇宫里御膳房的供给,典型的财大气粗。去年刘家下面的商号刘记,开了一家年糕铺,据说当时几次卖到脱销,最后只能供给皇宫跟一些高官,平常人家有钱都买不到。
这面楼既然只是当做寻常的年糕来卖,切了丝加了一些时令的蔬菜,瘦肉丝,还有一些海边运来的干货,吵得十分入味。这刘记的年糕果然是不同凡响,入口又软有糯,细细的嚼了还有大米的香甜,却丝毫不粘牙。
说起这面楼,更奇的是,里面从掌柜到小二到厨房大师傅,全都是半大小子,其中厨房里帮忙的还是个十多岁的小丫头。老板也不露面,据说开张的时候大家见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是那一天刘家的人帮面楼请来了一个杂耍班子,整整耍了一天。有这么个坚实的靠山,谁又敢招惹这新开的面楼。
杜小伟现在时不时会去面楼转悠一下,吃碗面什么的。面楼经营的不错,这个沈七尤其能干,平时虽然都在厨房里忙活,但是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也都可以自己拿主意。
还有在厨房帮忙的罗金,是私塾先生的独生女儿,以前她爹把她当男孩子一样教养,虽然是女孩,却十分有气节。很是难得。
掌柜沈墨的是个有些过分白暂的小伙子,这群人他年纪最大,性格也最沉稳。身体不如其它几个结实,但是贵在做事细心。
两个跑堂的男孩子,沈连长得憨厚了些,平时话少,但是笑起来却有酒窝,还会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颇为讨喜。另外一个沈云爱笑爱说话,长得也俊,生意不忙的时候,他就喜欢跟着店里的顾客东拉西扯,客人也十分喜欢这个外向的孩子。
杜小伟没有问过他们的老家,怕他们又记起那些不好的事。只是觉得这几个孩子个个都不错,他觉得自己十分幸运。
这几个人里面,杜小伟最看好的依旧是沈七,他不是最能干的,不是最好看或者最聪明的,却是最刚毅最能扛事的。当其它几个都倒下的时候,他依旧拼着最后的力气去给大家弄吃的。杜小伟欣赏聪明能干的人,也喜欢好看的人,但是真正得他心的,还是刚毅有气节的人。所以罗金这个小姑娘,他也十分看好,交代了沈七,可以慢慢把食谱交给罗金。
以后若是自己有其他的想法,沈七是可以用到的人,相信罗金也有足够的能力管理这面楼。
眼看着在这络城耽搁了一个多月,杜小伟心里惦记着老头,所以找来沈七他们几个交代了些事,告诉他们如果遇到麻烦去找刘记的大掌柜。
然后就和宋平两个人收拾东西准备去双月城了。这次他在络城买了一个小院落,又盘下一个店面,来来去去花了不少钱。身上的银子已经去了大半,只是希望这个面楼生意能稳定些,这样他每个月都可以过来取一笔银子。
这络城离国都近,这一个月来,他也听说了不少事情。这双月国现在是楚家的天下,国主年迈,自从陈后去世之后,后位一直空着。这李妃是当今太子的生母,当朝李将军的独生女。李家一门忠厚,出了不少将才,可以说手里捏着这双月国大半的军队。
所以说这老国主辞世,太子继位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悬念的事情了。现在李妃病重,一直由华御医医治,却一直不见好转。太子十分不满,华御医的师弟严铁本来已经退隐多年,为了这件事复出。但是一年多了,也没听说李妃被治好的消息。
坊间各种说法都有,但是杜小伟整理了一下,基本上有用的信息就只有这些。老头作为医者被扯进这个权利中心,一个不小心就会当了炮灰。杜小伟也没有飞天遁地的本领,要救人,那还不是以卵击石。只好先过去看看,多打听些消息,最坏的结果,是他帮老头找一处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入土为安。
纠结
他们早晨出发,太阳下山前就到双月城外。看着前面大块的青石筑成的高大城墙,不由感慨,这么高的墙,再怎么样的绝世高手也很难翻过去吧?看来自己还是老实一点的好。
这双月城中的皇宫建成城中城的样子,外面有护城河,里面还有很高很高的城墙。杜小伟不了解军事,他不想不通如果哪天外城都被攻下来了,那皇宫再坚固又有什么意义?
这城里很干净,各个区域的也划分的非常清楚。
城东属于平民区,如果要买菜买生活用品什么的,都在那里。城西则属于高档消费区,其中靠蓝河的那一块,还是有名的烟柳之地。城南靠着双子山,建着很多高门大院,是高级住宅区。城北则是一些作坊,属于工业区吧。
蓝河从双月城的西北方向流过,有一个大型的码头。码头一边是烟花柳巷,另一边是各种作坊。
他们先在城东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这天子脚下,人民群众都很关心政治。杜小伟时不时听那些人高谈阔论,觉得这里的言论真是自由,只是都没有老头的消息,其它的他也不感兴趣。
住了六七天,他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老头进宫给李妃治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个女人那么能熬,这一时半会肯定也死不了。死不了又治不好,那就只有耗时间了,他们耗得起,杜小伟的荷包可耗不起。
于是他花了荷包中的大半,租了一个豆腐块那么大的小铺位,租期一年。然后又就近租了一个小院落。真的是十分“小”!这双月城离络城就一天路程的距离,地价房租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杜小伟觉得自己哪天要有了闲钱,可以去络城搞搞房地产,肯定稳赚。
但是那些是遥远的未来才需要去考虑的事,就目前来说,他只想着赚点小钱不至于坐吃山空。毫无创意的,杜家包子铺在双月城开张了。这双月城毕竟是大地方,好吃的好玩的自然是其他地方不能比的。但是咱家杜同学是谁啊,咱可是经过中华名族五千年文化积累的人类文明高度发展的社会主义现代化社会穿过来的。
古有李时珍尝百草,因为那会儿大家对百草的药性不了解啊。吃的也是一样,一个地方小吃,那是要经过祖辈多少年摸索积累改进才得出来的结果。就比如这最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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