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老头有一大片地,所以这个地方他可能可以待很多天。
他早早的起床了,然后熬了一小锅粥,打了两碗放在石桌上,静静等老头起床。看着太阳渐渐升起,他觉得生活还是充满希望,他发现自己可以做很多事,什么都不用害怕。
半年以后,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完了,杜小伟对这个世界也更加熟悉了,老头对别人说他是自己在南方的远亲,遭了洪水逃到这边来的。小伟也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赚钱的渠道,他可以卖力气去帮人家做小工,也可以去酒楼里当跑堂,当然这些都没什么出息。要是有人介绍就好了,他可以帮人算算账什么的。
过年的时候老头把所有的地都出租给了村里的农户,事先也没有对杜小伟说什么。小伟心中有些彷徨但是已经不似从前害怕了。
老头说:跟我学医吧。
杜小伟说:好。
杜小伟没有多问,老人也没有多说。若真要说起来,大概与柴房里那块硬邦邦却一口也没有咬过的面包有关吧,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那块面包,因为它随时都可能成为自己真正的口粮。等一切安稳以后,看它已经风干,就干脆留做纪念了。看着它偶尔也会想起,超市的面包一过八点就要打特价,他以前喜欢这个时间出去放风,顺便买一块回去当第二天的早餐,想着想着,也会为自己银行里的存款伤心,不知道银行会不会厚道的将他的“遗产”给他的父母继承。
老头的知识相当渊博,而且有一些门路,总是能从各大药店弄来一些很少见到草药。
他们在城里买了一个院子,这座城叫做落风城,是北边比较大的一座城市,没什么政治地位,没什么地理优势,也不算太偏,出过几个高官,有两位已经回来养老,在朝的也都没什么势力。总体来说,一切与风波有关的因素这里都不具备。杜小伟十分喜欢。
他们表面上以靠卖草药为生,他知道老头家底其实很厚,而且有一门手艺,饿死这种事,怎么也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他们有时常会上山采些草药,老头一边找药一边讲解,杜小伟拿着碳条,一边听一边记。回来的时候老头背一篓子草药,他便背一篓子纸片,晚上再细细地整理重温一遍。
偶尔他会一个人上山,找一些老头教过的价格高些的草药卖给药店,老头从来不拿他的钱,从此他渐渐有了自己的财产。当然回去的时候总要给老头带半斤小酒,要好些的,不买太烈的。
有一天他照例上山,快到山顶的时候他看到一个人立在悬崖边,他从下往山看,那人身材修长,衣袂飘飘,颇有些羽化而登仙的气质,只是气场冷冷些。他不时抬头看几眼,那人没什么动作,他便觉得无趣离开了。后来想想自己真傻,那人要是跳下来砸到自己多冤,现在他有了依靠学了手艺,命也更值钱了。
又一个秋天的时候,老头说他在南方的朋友出了一点事,要去一趟。且不说此去有没有危险,毕竟老头不年轻了,在这个交通极其不便利的年代,再回来这个小城的机会也已经很小了。
小伟对他说,就算以后自己走了这间屋子他也不会卖,无论何时,老头若回来,这里都还是可以住的。
临行前老头给了杜小伟够吃三五年的银两,小伟也不推辞,他给了便说明给得起,他们都不是舍己为人的人。老头走了以后,小伟一个人过得有些无聊。到底人还是应该有个伴才好。
他照旧上山采药,只是那个熟悉的山岗再也不去了,他学了药理,身上也有银子,有住的地方,活在哪里其实没有太大区别的。只是偶尔会对生养他的父母感到愧疚,但是这种事,并不是他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他不能为了那个渺茫的希望,搅了现在的生活。他们应该都很好吧,都还年轻,也能赚钱,虽然不算富裕,但是家底也还是殷实的。下面还有弟弟妹妹。他会逐渐被淡忘的,他知道,共同生活十几年,足够他了解自己的家人。
后来他连采药也不经常去了,窝在家里复习以前的手札,还有看看老头留下来的医书,他只会看诊开药。针灸什么的,他都还没时间学。伤口处理之类的,学了一点点,骨折他就没办法了。但是他的药理还是学得很好的,他花很多时间在上面,熟悉每一种草药的特性,时常也做一些药丸出来,只是从来没有试验过,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在他看来生命都是珍贵的。所以说白了,他现在还完全处于纸上谈兵的状态。
开店
天气越来越冷,杜小伟也越来越无聊。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他必须为自己找一个经济来源。若是要继续学医,那还得重新拜师,很是麻烦,何况这小城里也没几个真正医术了得的。主要还是他不想,其实他是一个很害怕束缚的人,也不算一个特别专注的人。为了生存,他可以很努力。但是生存以外的东西,他都不算特别执着。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晚上出去买个烧饼回来啃啃,觉得这烧饼虽然不错,但是终究没有包子来得香嫩可口。这里的人吃食很是简单,大多吃面食,也就是烧饼面条之类的。
他算了老头给的银两,就算把包子店开亏了本,也够他生活三年的了,但是他也不可能真让自己走到断粮的地步就是了。
小伟平时没事就喜欢鼓捣吃的,虽然够不上专业水平,但也得了不少夸赞的。做包子自然不在话下。老头买的院落虽然不在繁华地段,但是也是比较不错的,离早市不远,而且门前开阔,很适合做吃食。他便直接整了前屋当店面。
采些竹子,找能干的工匠做了十几个大蒸笼,买了面粉馅料,做了个简单的木质招牌往门上一挂。没两天,“杜家包子铺”便开张了。天刚亮的时候,在门口放一串鞭炮,杜小伟扯着嗓门就吆喝开了:
“包子包子~又香又大的包子~一文钱一个~”
“新店开张~买二送一~大家快来买啦!!!”
城里吴老爹的烧饼要卖两文钱一个,现在一个烧饼能买三个以前没吃过的白嫩嫩香喷喷的包子。划算的啦!
白馒头三个才一文钱,平常人家买了几个踹怀里带去上工,到中午的时候拿出来吃也不会硬掉,就着咸菜吃起来也十分香软可口。
他在蒸笼上用红漆写了白菜、韭菜、猪肉等字样。现在品种是少了些,有些陷料这里也是看不到的,比如豆沙。客人很多都是不识字的,要问,有些问了一圈也才要一个,旁边的人都要笑,杜小伟也不恼,乐呵呵的:好嘞,好吃再来哈!
他晓得,别人跟他买东西,他不说多热情,起码要让人心里痛快,这样生意才能做得久。
不出一个月,杜家包子便传遍了整个落风城。有些大户人家也遣了下人过来买回家去尝鲜。凡这种人都有个标志,来买的必定早早的就提着个食盒排队,食盒一般两层,下层放了带火星的木炭,上层用湿布厚厚的铺了,然后放上带盖的瓷碗,吃食放在里面,盖了盖子,保暖无异味。据说是有位回来养老的大官带起来做法,有钱人家纷纷效仿。
他现在也做一些高档精致的馅,也增了豆沙的,不过卖得贵,这时代没有这东西,自然要卖的贵些。
快到年关的时候,包子铺生意越来越好了,这里的冬天虽然冷,但是城里不比农村,大多数商家在过了十五也都开张了,也有更早的,不是特别讲究。
精细的东西他向来做得不多,常常天不亮就被那些家丁下人排队买了去,刚开始他没有经验,有时候卖的不够了,那些下人回去很难交差,他多少还是心软,却又无可奈何,只说你家主人爱吃什么口味的,我明日给你留了,久了,就出了预定这回事。有些直接把食盒留在他这里,次日直接取了就是。食盒多了,他也在上面写上张府、李府的字样。
其实靠了这些有钱人他也够赚了,只是平常的包子他还是要做够十五笼的,不多不少,日日十五笼。
做生意总是辛苦的,尤其他只有一个人,上午卖包子,开始每天还要出去买材料,还好现在那些人都是会送过来,让他省了不少事,下午可以睡两三个小时,到了晚上就要开始处理陷料了,睡觉前把面和好,不多久便又要起来做包子蒸包子,然后开张卖包子,周而复始,真的很累很想休息。所以他一直盼着过年。
他也不是没想过找人帮忙,只是找人实在不容易,他这门手艺不算复杂,人家要不了几天也就学全了。他要防着别人偷师。而且他是个做事认真的,要是帮忙的人毛毛躁躁的,还不得砸了自己招牌。
腊月二十三,他做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生意,他盘算着弄点什么好吃的犒劳自己,然后就关起房门来睡到昏天黑地好了。猪肉王还有几个肘子没有卖出去,挑了两个瘦的。
“小伟啊,休息了今天?到大爷家吃饭好了,省得开火了。”
“哈哈,王大爷您客气了,我自己回家吃就好。”
“你这孩子真是的,我家小玲也念着你能来呢。”
那就更不能去了。小伟心想。“我嘴大能吃,到时候就怕她要拿扫帚赶我了。哈哈!“
“她倒是敢,看你下次不卖给她包子。”
“做生意哪里有不卖的道理,倒是你这肘子今天是不准备卖给我了啊?”
“拿二十文钱好了,这孩子。”
“那哪成啊,不够吧?”其实也差不多了
再买些鸡蛋蔬菜,干鱼干果之类的,又买了几斤豆腐,豆干。回家做一锅卤。买了一只鸡一只鸭,几条鱼跟一些蔬果。够过年这几天吃就好了,年后又会忙起来的。
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发现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做在门前石阶上,天气很冷了,小孩的衣服有些单薄。这样的小孩城里很少,落风城附近的土地很肥沃,这几年收成很好,所以城里的生活水平也是不错的,别的不说,光一栋房子,也是值些钱的。而且平常贫苦人家的小孩也就是穿的破旧些,这孩子却很脏,又不像叫花子,落风城就这么大,人口流动不大,老老小小的叫花子,也就固定的那几个。
小孩看他过来,连忙站起来。待他抬起头来,也很难看看清面目,就只是瘦,一双大眼睛怯怯的,可怜的紧,嘴角抿着,又透着几分倔强。他伸出黑黑的小手,手里是一个铜板,被冻得说话都磕巴了:“要……要一个……肉包子……够吗?”
杜小伟不动,他只是打量着这个孩子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孩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伸出的手又些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收起来,却又固执的一直撑着。他想今天应该是买不到了吧,都说杜家的包子是从来不会卖到下午的。这会儿都过了午饭的时间,于是转身要走。
“等一等,”杜小伟开口了“包子今天已经卖完了,我卖你些别的东西吧,一文钱,管饱。”
小孩没有犹豫便跟他进了屋,前面是门面房,放着一些蒸笼桌子。里面有个小院子,中间有口井,靠一个角落搭了一个竹架,上面有干枯的藤蔓,估计是葡萄之类的。北面有三间屋子,西面是一堵墙,邻着隔壁的人家,东面搭了棚子,邻院子那一面是透风的。建了灶台,应该算厨房了。还有一些零散的物件。其中有个长桌最为显眼,桌面很干净光滑,上面依稀还有一些面粉,估计是做包子用的吧。
看小孩冷得厉害,杜小伟把旁边靠在墙上的一些木板上在厨房透风的那一面上,仔细看的话,原来棚子上面和下面都是做的加工的,上了木板,也就成了单独密封的一个空间,以一般房间无异,只是有些昏暗,只有靠南面的墙上开了一扇窗。
杜小伟招呼他在厨房桌子边坐着,自己便忙活开了。处理的肘子,鸡蛋煮熟剥皮,猪肚要细细的用盐巴搓洗了,然后还要过一遍开水切成小块,腌制的竹笋也要取出来洗尽泡水,香干切成小块备用。等这些都弄好了,便取了八角香叶桂皮等香料,把所有东西放锅里一起煮,又加了酱油料酒生姜辣椒。盖上锅盖,煮着就好了。
宋平一直记得那一天,有些昏暗的厨房里,杜小伟对他说:“等水热了我们先洗个澡,大冷天了洗了热水澡才会暖和起来。”
那一天他洗得很干净,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来不曾那般干净过,也连同洗去了灰暗的生活。
杜小伟烧了水提到三件屋子的东边那一间,装了满满一大浴桶,调好水温,然后把小孩扒光丢进去。玩笑道:“洗干净些,一会儿就有好吃的了,洗不干净不给吃饱。”
等他拿来换洗衣服过来的时候看到小孩自虐般搓洗自己的脖子,只好捋了袖子帮忙,其实小孩的头发很软,也很黑,不似他身体那样营养不良,只是以前也没有人留意过吧。
洗干净了给他换上自己的衣服,有些宽大的棉袄穿在他细小的身板上也还能看,等一切忙完了,锅里也飘出阵阵香味。先挖出两个鸡蛋给小孩垫垫肚子,其他的温火慢慢煮。
看着小孩狼吞虎咽,三口两口的吞了鸡蛋。杜小伟说:“我给你做些新鲜的吧,你以前肯定没见过。”
于是便揉了面团,擀了饺子皮。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孩总是可以让他特别心软。
包了三十来只香菇肉饺子。在锅里下了,然后取了老陈醋,加些自己做的辣椒酱,滴几滴香油,饺子捞上来的时候热腾腾的冒着热气。小孩只是呆呆看着,杜小伟夹了一个,放在装了调料的小蝶里面蘸了,然后放在小孩碗里。招呼他开始吃。
小孩开始的时候吃得有些小心,然后便开始风卷残云了。
等他吃好的时候杜小伟端上来一盘老抽白菜,一盘醋溜土豆丝,一个鲫鱼炖排骨,还有一盘刚出锅的卤味,在小孩穿衣服的时候他都做好了大半,长期的忙碌,他现在干活速度很快的。
他只是默默的给小孩夹菜,什么也不问。
等他们吃完忙完也已经是下午了,冬天天暗得很早,杜小伟领了小孩到靠东边的卧室,那个是他的房间,中间那个是老头的,他从来不动,西边是放杂物兼当洗澡间的。马桶也放那里。
小孩吃得有些多了,杜小伟给他在火盆边放了一张躺椅,然后又给他一个自己以前闲时做的魔板,给他慢慢研究。自己则坐在书桌前算帐。
这几个月卖包子进项还是不错的。来来去去,自己的银两多了不少。他很是开心。也很是安心。
等他放下账本,外面天已经快黑了,小孩也已经在躺椅上睡着。火盆已经烧得不旺了,淡淡的火光,衬得小孩的小脸很是恬静暖人。小孩嘴角微微带着笑,像是做了不错的梦。
把他抱到床上,被窝刚开始会有些凉,小孩瑟缩了一下,等杜小伟爬上床去的时候,便慢慢的靠了过来。杜小伟帮两个人掖好被角便沉沉睡去了,他每一天都很忙,睡觉的时间少得可怜,所以也养成了沾枕就睡的习惯。所以他不知道小孩在黑暗中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努力想把他看清楚。
小孩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只知道他做的东西很好吃,他的家里很舒适,他的床上也很暖和…… 他希望天永远都不要亮。
要人
“你叫什么名字?”
“宋平。”
“你今年几岁了?”
“十三,过年十四了。”真没看出来。
“你家住哪?”杜小伟来这小城快一年了,从没见过这孩子。
“宋府”小孩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我娘是宋老爷的丫鬟,早些年死了,我也是宋老爷生的。”说完咧嘴一笑。
杜小伟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我这店里正好缺个人,不如来我这里个我帮忙可好?”待他离去的那一天,这孩子也应该长大到足够保护自己了吧。
小孩有些怔忪,半晌才从喉咙哽出一个字“好。”却让人分不清那其中的情绪。
“那起来吧,一会儿带我到你家里坐坐。”其实他早早的起床准备了。他喜欢这个孩子。喜欢他的安静,喜欢他的倔强,也喜欢他的小心翼翼。
宋平点头答应了,但是心里还是担心,大户人家最怕的就是丢了颜面,恐怕事情不会顺利,但是心里抱了希望,如果可以跟在这个人身边该有多好……
年关将至,一般人备了年货也就不怎么出门了,北方不比南方,冬天实在是冷得厉害。引他们进去的家丁看到宋平的时候表情有些怪异,但是毕竟有客人在,也就没多说什么。
宋老爷来到客厅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脏儿子今天洗得干干净净的,虽然衣服有些不合身,但是也还算清秀周正。他眯了眼睛跟杜小伟打招呼。
“今天什么风把杜老板吹我这儿来了。真是稀客啊稀客!”
杜小伟玩笑道:“昨夜小生夜观天象,发现贵府方位紫气升腾,所以今天便起来个透早,盼着过来沾点贵气,来年生意也好做些不是。”
“杜老板真会说笑,我们这落风城里谁不晓得你家包子生意红火得很,哪里还要到我家来沾什么财气。”宋老爷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受用的,说起来宋家在这落风城虽然不算数一数二的大家,但是根基也十分深厚,他之以杜小伟,总是有一种贵族之于平民的优越感。
“唉,小门小户的,让宋老爷见笑了。”
他们有客套了几句以后宋老爷又道:“你看也到午饭的时候了,不如就在我家用了吧,也省得回去另煮。”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经事还没说,他这会儿肯定是不会走的。
“哪里哪里。”
上桌的有宋老爷宋夫人还有一位少爷一位小姐,少爷约莫十四五岁,小姐约莫八九岁。男孩聪明女孩也机灵,看着十分喜人。这宋平,非长子,非正室所出,他娘是个丫鬟,可能连个名分都没有,也不十分机灵讨喜,被父亲忽略,也是自然的。
因为是跟杜小伟来的,所以宋平今天也上桌了。宋老爷只当没看到,也不问什么,杜小伟看着有些心疼,这孩子心里还是会难过的吧,就算已经习惯了。
宋夫人刚上桌的时候白了宋平一眼,碍于有外人在,也不便多说什么,少爷小姐也都没有跟他打招呼,只是跟杜小伟打了招呼便安静吃饭了。杜小伟带来的一盘卤味他们都十分喜欢,两个孩子也不管什么形象,拿着蹄膀啃起来,宋夫人作势训了两句。送老爷道,大过年的,随他们去了。杜小伟也接话,难得高兴,小孩子么。宋夫人也就作罢了。
差不多吃完的时候,杜小伟从食盒总拿出来一笼小白兔形状的奶黄包,每一只都点了两个淡淡的红眼睛。招呼宋老爷宋夫人品尝以后,给兄妹俩一人夹了一个,又给宋平夹了一个。这俩兄妹刚吃饱,看着白白的包子本来没什么胃口,既然是客人夹的,本想随意咬两口敷衍下就好了。不想这包子实在是好吃。里面的陷料很特别,粉粉的滑滑的,带这奶香又带着蛋香,甜甜的很可口,包子皮很是加了鸡蛋仔细做出来的,口感自然也是很好。杜小伟做得不多,十二个。兄妹俩一人吃了四个,看小姑娘意犹未尽,便把留给自己的那个也让了她,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本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是他从来没做出来卖过,这里的人没吃过,于是就稀罕了。
吃完饭,遣了两个小孩出去玩,宋老爷发话了。
“杜老板手艺实在是不错啊,今天也吃得开心,有什么话不防开门见山地说吧。”
“是这样,宋老爷你看杜某一把年纪了也没有成家,其实不是在下不想,唉,实在是不想害了人家姑娘家啊。早年没了父母,一个人四处漂泊了几年,落下了病根,看了很多大夫,都说我这命,到不了三十。”
“唉,杜老板莫要难过,谁又过得了这生老病死呢。”
“大过年的说这些实在是不吉利,宋老爷您别介意。”
“无妨,那您现在的意思是?”
“昨日见到你家这孩子,实在是讨人喜欢得紧。您也知道我身无所长,就是这门吃饭的手艺,失了实在是不甘心啊。只是他毕竟是你宋府的人,又怕自己是有些高攀不起,所以天不亮就起来准备了些小点心,打算来您府上拜访。可是想想啊,又是犹豫,拖拖拉拉的,也是到日上三竿才到的您府里,唉……”
“您的意思是让这娃儿跟你学做包子么?”宋夫人语气颇有些不屑,包子虽然好吃,但是毕竟不是什么光鲜的营生,跟他们家这朱门大院的,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杜某那包子铺虽然登不了大雅之堂,但是生意总归是过得去的,不说这落风城,随便挪到哪里,那也是独一家的。”杜小伟说着又黯然,“若不是这天意运弄人,谁不想自己生个娃继承。”
这些话说得宋老爷在心里乐呵开了,想啊,大家都是男人,你这会儿是生不出儿子了,看上我家小子,男人的虚荣心自然是要膨胀的。“杜老板你的苦处我们也能理解,只是你看,这事实在是不好办,这小子虽然不成才,但是好歹也是我们宋家的人,若是…… 你看以后这城里的人还不得怎么说我呢。”
“宋老爷多虑了,这孩子很少在城里露面,知道他跟送老爷府里的人不多。到时候问起,就说我远房表亲也是好的,杜某虽然不才,教他一门吃饭的手艺还是有的。”
这话宋夫人不愿听了,说得好像宋府苛待他宋平似的,就算是苛待了,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Сhā嘴。“我家养的起,不用他自己去学吃饭的手艺。”
“宋夫人误会了,只是我跟这孩子投缘,并没有要他改姓的意思,就是想传来他这门手艺,待到在下有尽灯枯之时,也算是廖无遗憾了。杜某也会做些糕点小品之类的,以后也让他做些回来孝敬老爷夫人。”
他这话说得巧妙,宋老爷宋夫人都听出来了。这杜老板看来是不打算娶妻,若是收了宋平做徒弟,以后他死了,宋平接了他的店也是理所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这门手艺。落风城也有学着他做包子的,但是口味始终没有他家做出来的好,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果他今天说的是真的,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若说他要图什么,也没有要求宋平改姓,当然,这个宋夫人是无所谓的,改姓最好,以后少了个分家产的,就算宋平不改姓她也不会让他分到一个铜板就是了。
宋夫人还是有些不甘心,就这么让他跟这个人走了,真是便宜了那臭丫头生的孽种。
宋老爷却已经拍板了“那这小子以后便要麻烦杜先生照顾了。”一句先生,也是真心希望这个人以后待自己这脏儿子好些吧。“先生把话说到这份上,若是再推脱,也是不明事理了,小儿能被先生看上,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男人有时候是很奇怪的,他并不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孩子,只是为了家里安宁,他对于这个儿子受的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了习惯了也就当作看不到。如果可以他也希望给这个孩子好的生活,他府里自然不缺那些吃的穿的。只是宋夫人心结太深,每每都要跟他闹个鸡飞狗跳的,他嫌烦了,所以眼睛一闭,全当看不到,由他们去了。这样的父亲,何其残忍懦弱。
他今天果断拍板,后面他夫人指不定怎么跟他闹呢,不过管不了了。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对他对宋平,都有利无弊,对宋夫人其实也是。到时候花点力气哄哄就是,哄不了,由她闹一阵子也就算了。
只是希望这杜老板多活几年才好,唉,不然他也还是没有安宁日子过。
“那真是太感谢宋老爷成全了!”杜小伟深深的作揖。
又拉了宋平给宋老爷宋夫人磕了几个响头便领着人回去了。
过年
眼看就要了,现在又多了一个人。杜小伟觉得,一个人的话,随便怎样将就将就过了,而且过年对于他来说,实在没啥好激动的。但是现在多了一个半大孩子,尤其自己还特别心疼他,这个年怎么也是将就不得的。人家怎么过咱也怎么过,人家有的咱要有,人家没有的咱也得有。
于是我们杜小伟同志带着对小孩无限溺爱的心情,匆匆忙忙备年货过大年了。本来现在年关将至,他现在买东西是有点晚了。但是他这几个月包子也不是白卖的,卖肉的卖菜的他都很熟,弄点年货也不难。廿四这天就这样忙过去了。
到了廿五他便招呼小孩开始打扫卫生,他家里虽然还算整齐,但是因为做生意太忙,所以很少有时间大扫除。大过年的,总不能省了这环节。两人里里外外把房子打扫干净,东西码放整齐,鸡鸭鱼肉需要处理的处理了,需要养的养起来。到天黑透的时候才总算干完。
廿六开始准备吃食,卤水已经煮了一锅了。鸡鸭鱼都养着,要吃的时候再处理就好。所以也就是做点过年的小吃面点什么的。这边的人过年就是大鱼大肉的吃,最多就是腌点咸鱼弄点腊肉什么的,这些杜小伟自己不想弄,想吃的时候再买就是。
他左思右想,觉得做点小时候吃的冻米糖好了,于是泡了糯米。不如再做些年糕吧,于是又泡了黏米。然后他又前前后后的忙开了,做冻米糖要加点花生瓜子才香的。两个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剥了一天花生瓜子皮,杜小伟泡了不少糯米,他打算等过了年拿到点心店里寄卖,看看生意如何。所以要剥皮的花生瓜子,也是很多滴。
廿七这天,他早早的把糯米蒸熟,倒出来冷却。又把黏米滤干用碾子捻碎,捻一遍后他用手指拈了粉末细细揉搓,发现还有一些颗粒,于是又仔细再碾了一遍。这一次他满意了,然后就着平时蒸包子的蒸笼,每一笼都只装半满,因为米粉吸了水蒸气会很重,他这蒸笼其实不吃力,但是将就还是可以用的。因为没打算做很多年糕,所以四个蒸笼也足够装下去了。
大火蒸了不一会,用筷子Сhā了发现已经不会粘了,把火调小。取了一笼下来,手里抹上些油,将蒸熟的粉倒在平时做包子的大桌上,和面团似的揉搓起来,弄好了那刀切成比砖块小一些的小块,让宋平在蒸笼里平铺开来拿外面晾了。总算是天天或面团习惯了,四笼年糕揉下来他也不觉得多累,就是手被烫得有些疼了,忙完以后再冷水里泡了好一会儿。
十七个蒸笼也算物尽其用了,晾年糕占了十一个,另外六个铺了细纱布用来晒黏米,天气干燥,晒一天应该也能干了
晚上他们做了几个小菜吃完了就回屋里烤火休息,杜小伟琢磨着给小孩做点什么好玩的消遣,这两天一直忙,也就疏忽了。小孩很安静,杜小伟干嘛他都跟在后面,从来也不吵不闹,能帮忙就帮忙,不能帮忙就看着。
他想了半晌,终于记起来小时候玩的一种抽竹签的游戏,又叫挑棍。于是上柴房找了一些树枝,去了皮削得细细的,一种平头一种尖头。然后招呼小孩过来两个人在油灯下玩了起来。
小孩聪明,他就稍微说了一下,示范一下,他就明白了。于是在这个寒冷的夜晚,一大一小两个人,对着一把棍子,奋战到深夜,边上一张白纸上细细的记了战绩。小伟拿出手表看了一下已经快十二点了,招呼小孩睡觉。宋平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但是他极听话。
廿八一早两个人吃过早饭又在院子里摆起来了,依旧是挑棍。反正他们今天也是闲的,年糕收拢起来用布包了等它自己变硬,黏米还得继续晒。院子的围墙挺高的,风也不怎么吹得进来,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
到晚上看那些黏米晒得也差不多了,明天除夕,于是两个人就开始做冻米糖了。杜小伟负责做,宋平负责看。
炸了米花,然后熬糖拌料,除了花生瓜子仁,他们还往里面放了一些黑芝麻,又切了些红绿冬瓜丝放进去。切片上架,等忙完了已经到深夜,看一块块冻米糖,卖相真是挺不错。虽然晚上吃甜食不好,不过他还是纵容宋平尝了一块,自己也啃了一块。换了以前,这冻米糖他实在看不上眼,不过这几年很少吃零食,拿一块啃啃,他自己也觉得十分香脆可口。
廿九早上杜小伟拿年糕切成小孩巴掌大小的薄片,下油锅加酱油葱头炒得香香的,又打了两碗鸡蛋汤,两个人吃饱了照旧晒太阳,挑棍。午饭前杜小伟把他的宝贝手表拿出来,耐心的教小孩看时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对小孩藏私。小孩对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很好奇,也觉得十分神奇,杜小伟跟他说这个东西不可以让外人知道,小孩十分慎重的点头保证。
中午他们杀了一只鸡,把鸡内脏洗净处理了,拿来爆炒,炒了一个包菜一个酸辣土豆丝,再挖几个卤味出来,也就挺丰盛的了。
晚上是年夜饭,在杜小伟记忆里,以前过年的时候家里总爱煮上一大桌,等大家都吃饱了,还是有满满一桌,有些菜甚至都没有动过筷子,大概是要表现生活富足、年年有余的意思,正月就凄惨了,在吃不完的剩菜中度过。
这两年跟着老头,去年他们俩过年虽然加菜了,但是过得还是十分简单,今年是简单不得了,但是他也不喜欢吃剩菜,所以稍微丰盛些就好了。
一盘卤水、一盘红烧鱼、一盘辣子鸡、一盘糖醋排骨、一盘蒜泥白菜、一盘玉兔奶黄包、一盘芹菜肉饺子。对两个人来说,也算是丰盛的了。然后又取出他夏天泡的一坛杨梅酒,两人吃得也算是其乐融融,经过了这几天的相处,小孩没有了刚来的拘谨,吃起饭来也很放得开。加了冰糖的杨梅酒虽然不怎么醉人,小孩还是喝得脸蛋红扑扑的,打着饱嗝被杜小伟带到卧室睡觉去了。杜小伟也就着睡去了,碗筷留着明天再慢慢收拾吧。
两个人窝在一个被窝里,面对面睡去,酒气熏得脸庞都有些红,呼吸也带了热气,在这冬日里显得十分暖和。外面放鞭炮的声音此起彼伏,屋内睡意正浓。
上学
年初那一段时间,他们两个人没事就吃了睡睡了吃。杜小伟折腾出一副飞行棋一副跳棋,两个人玩得天昏地暗。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眼看着明天就十五了,他们打算十六开张,所以该是开始干活的时候了。杜小伟看城南的成衣店开张了,就带着宋平过去置备了几套,小孩这几天被杜小伟养得皮都嫩了,虽然还是有段枯瘦,以后慢慢会长开来的。
该买的东西都买了,豆沙之类的东西也先准备好了,冻米糖拿些到别人家小店里寄卖,若是有市场以后也是要接着做的,钱自然是赚得越多越好。
小孩干活很勤快,勤快到杜小伟觉得自己在压榨童工,不过有人帮忙真的是轻松多了。总体来说,宋平是一个十分聪明懂事的孩子,虽然还是不怎么喜欢跟人打交道,虽然说有点太粘人了。
不出几天,城里很多人都知道杜家包子铺的老板收徒弟了,整天小尾巴似的跟前跟后。
杜小伟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尾巴。但是他现在也有一个头疼的问题,小孩到底要怎么称呼自己才比较合适呢。称呼是个大问题,叫师傅不太合适,他不喜欢。直接叫名字也不合适,怪怪的。想到头疼的时候,他问小孩:“要不你以后叫我哥吧?”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好主意,虽然他看起来不老,但是也结结实实的大了小孩十二岁。
“恩,哥。”但是小孩完全没有异议,一句哥叫得杜小伟直甜进心底。
从此以后某人将溺爱进行得更加理直气壮了。哥哥疼弟弟,天经地义。
他每天做完生意就全心全意的伺候他们家少爷了,可惜小孩不是少爷的命,杜小伟同志不得其门而入,没事就追着小孩问,饿了么,想吃什么了么,你看那谁谁家的小孩新做的那套衣服好看不,要不咱也做一身……
可惜小孩除了对他做的吃食有些兴趣外,对那些穿的用的,都没有太大欲望。最后杜小伟只好变着花样给小孩做吃的,只要是他想得出来的,都得折腾出来给小孩尝个鲜。
几个月下来,楞是把小孩从干黄枯瘦的小青草折腾成迎风招展的小树苗。
杜小伟今年二十六了,是落风城里有名的大龄男光棍,相上他的姑娘不是没有,但是因为他是外乡人,以前又没有什么营生,所以大伙儿也都没什么动静。但是现在他的包子铺生意越来越红火,于是在这一年的春天里,很多有闺女的人家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不时的有媒婆上门说亲,但是杜小伟本来就没这方面的心思,而且他在宋老爷那里扯了谎,娶妻的事他是万万不会做的。
后来看宋平实在烦那些个媒婆,便放出口风,说自己命硬得很,在老家也是说过亲的,没两年那姑娘得了病死了,后来村了遭了水灾,父母也没了,到头来剩他一个。没多久,他的凄惨身世被改编成多种版本在城里传开了。生意着实冷淡了几天。但是转眼又慢慢好了,怕什么呢,命硬又不传染。
等这一波差不多过去,杜小伟琢磨着给小孩找个学院读书去了。毕竟十四岁的小孩,大字不认识几个,真不是个事。城里有一大一小两个书院,大的权威,每年都能出几个不错的考生,小的是个老秀才在教书,也是像模像样的。
一天吃中饭的时候杜小伟跟小孩说了,问他想去哪个书院。
“我不想去读书,我在家给你帮忙。”
“你去读书也可以给我帮忙,晚上下了学可以帮我做包子。”
“那不一样。”
“一样的。再说你总要学点东西,不说出人头地,总要能写会算的不是?”
“你教我不也一样?”
“你看我拿毛笔写过字没?”
“那蒸笼上不是有写着么?”虽然平时都还是拿炭条记账。
“那是请张大娘的儿子帮忙写的。”其实他真不想说这个事。
“……”宋平无语了。在他看来他哥是万能高手,会做很多别人做不来的东西,吃的玩的,样样都很特别,店里的账目也是做得井井有条。原来不会写字……
杜小伟看他那惊讶又有点难过的表情,觉得有些奇怪,不就不会写毛笔字么。吃了两口菜,猛然想明白了,欲哭无泪啊。他真的不是不识字,只是不会写毛笔字而已啦。但是这个要怎么解释,只会越描越黑而已。
但是在宋平心里,已经把杜小伟从不识字到奋发图强,在没人的角落偷偷用树枝学写字,长大了还是不会写毛笔字,只好用炭条记账的辛酸血泪史富有感情的演绎了一遍。
吃了饭杜小伟就恹恹的会房间睡午觉去了,宋平只当他是想起自己以前坎坷的成长经历,那几天把他伺候得倍儿好。搞得杜小伟憋屈得直想撞豆腐。
“哥,我先去学,学好了回来教你。”
“恩,好。”杜小伟含泪(憋屈的眼泪)抚摸他家小孩的头顶。
宋平最后选了那家小一点的学院,主要是离他家近,走路过去都不要一刻钟,还有就是那里人比较少,教书吴先生是个秀才也很有一些真才实学。
杜小伟带小孩过去见了先生,奉了束修。把宋平留在学堂,自己独自回家了。别说,一个人在家里真是显得空的慌。晚上给小孩做什么吃的好呢……
宋平在书院里岁数不算特别大,但是却是同龄小孩里进度最慢的(不止慢一点点)。还好在这个书院读书的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孩子,宋平吃穿用度都算上乘,他们也不怎么敢欺负。只是小孩都有属于自己的小集体,宋平显得有些不合群,但是他完全不在意。他要好好读书,回家了可以给哥哥帮忙,还要教哥哥写字。
杜小伟有时候也跟着小孩练练毛笔字,晚上睡觉前还是会陪小孩玩一会儿。相处得倒也其乐融融。
五月份的时候一个过路的商贾看上了杜小伟的冻米糖。要了五百斤,说好了十天交货所以那几天他很忙。但是因为糯米都是以前蒸好晒过备用的,所以倒也还能及时做出来,只是这一次以后,他家的干饭就没有存货了,接着还得赶紧备上,反正这个东西能放,多备点没有关系。
这几天又要做包子又要做冻米糖,宋平说要回家帮忙他不让,也就是晚上给他搭把手。等这一波刚忙过去,书院里就传话过来说是让杜小伟过去一趟。
“杜老板,你家的孩子我教不了。找别的学院去吧。”他一进门就挨了当头一棒,想也知道,他家小孩把先生惹毛了。
“先生莫要这么说,宋平这孩子如果惹您生气,您尽管教训就是了。”
“教训,我一个迂腐不得志的老秀才,哪里有资格教训他。”
杜小伟听着这话不是味儿,猜想是不是小孩口没遮拦的把先生惹毛了。赶紧陪不是,然后又说自己生意实在是忙,一来二去的,便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原来这宋平看杜小伟这阵子忙不过来,自作主张跟先生请假,先生一问原来是要帮杜小伟做生意,想也知道,可能是说了几句重话。宋平听不得他轻视自己哥哥的话,急了,于是扯出迂腐不得志的老秀才这一出。
杜小伟又是作揖又是赔不是,可总算把这老先生安抚下去了。但是余怒未消,估计够宋平喝一壶的。但是也好,也让小孩长些记性。
晚上小孩回家垂头丧气的,都不敢正眼看人。杜小伟也不理他,该干嘛干嘛。吃了饭洗了澡,两人回房,杜小伟还是算他的账,宋平做着先生布置的功课。
“哥”
不理……
“哥”
还是不理……
“哥我错了,你别生气。”
“你说你错哪了?”
“我,我不该自作主张跟先生请假,不该让先生生气。”
“还有呢?”
“我,我……”
“你觉得你们先生迂腐不得志?”
“……”小孩没敢接话。
“说,说实话。”
“是。”
“你看的倒是清楚,你觉得自己怎么样?”
“……”小孩已经快哭了,他从没见过杜小伟生气。
“你倒是开始看不起别人了是不是?你觉得自己聪明得不得了是不是?”杜小伟有些气急了。他最是看不上那些自以为是的人。
“哥我不敢了,你别生气。”
“是,吴先生是有些迂腐,没错,不得志,也没错。可是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你知不知道?”
“知道了,哥,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小孩已经开始呜咽起来,眼泪流出来就用袖子抹。单薄的小身板有些打晃。杜小伟看着又心疼了。于是把他扯过来坐在身边。
“你知道吴先生不得志,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你想他读书几十年,心心念念着要出人投地,光耀门楣,他心里多大个结你知道吗?你怎么能傻愣愣的去揭人家短呢?”
“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明天给先生赔礼去。”小孩把头埋进他怀里,泪水湿了他的衣襟。
“明天早些去,带几个包子过去,给先生磕几个响头。”
“好。”
次日宋平一早就出门了,给先生磕了响头,奉上包子,吴先生看都没看一眼,他只好恹恹的退下了。当天吴先生也没怎么难为他,只是从此吴先生一家三口的早点被杜小伟包了,多做几个包子而已,吃人家的嘴软,这句话是要通过常年累月点点滴滴慢慢体现出来的。时日长了,宋平反而比别人家的小孩跟先生走得更近些,本来么,挺好一个孩子,偶尔犯个错误也是可以原谅的。
客人
眼看着就要到夏天了,杜小伟想着两个人睡一张床怕是会有些热,于是在找了木匠过来又打了一张床,还是放在那个房间。因为中间那屋是老头的,他不想去动,另外一个屋用来放杂物柴火跟浴桶马桶。好在他家的房间都够大,放两张床还是显得很宽阔。
新床打好那天,小孩一直闷闷不乐,问他也不说。晚上睡觉的时候杜小伟也就没说什么,照旧两个人睡一床。过两天杜小伟突然想起来,就提了一下,说是让小孩去铺床。哪知到了晚上睡觉看到那张新床依旧空空的,小孩脱了鞋爬上原来那张床,背对着外面睡了,杜小伟也不恼,只是觉得这小孩粘自己粘得有些过火了。想想这张新床真是打得浪费了,压根没用。哪知没两天就派上用场了。
一天睡到半夜杜小伟听到外面有人敲门,随手抓了一把菜刀出去,也不敢随便,问
“谁啊?”
门外没有回答,依旧是敲了几下门,只是听这声音像是没什么力气了。开门还是不开门,是一个问题,听这动静估计是个受伤的人,落风城很平静,很少有这样的事,这人应该是外地的。如果放了人进来,怕到时候沾上麻烦,不开门的话……
犹豫了一下,杜小伟还是开门了,门外是个削瘦的年轻男人,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月白长衫沾了些灰,无力的坐在他们家门口。
宋平也迷迷糊糊的起床了,看到杜小伟拖着个人进来的时候楞了一下,就赶紧从柜子里拿着棉絮被单铺床了,杜小伟直接把人放在旧床上,没有让外人睡新床的道理不是。
帮他号了脉,不由觉得惊奇,又看了那人脸色,掰开眼皮看了一下,然后是手指甲。看完以后脸色凝重。如果他看得没错,这人中的是九情。九情是一种长在西域的毒药,一般中原很少看到,这是老头跟他说的,看来这人来头不小,相应的,可能招来的麻烦也不小。
可是怎么办,人都带进来了,总不能让人死在他家不是。于是他只好屋里屋外的忙开了。九情难解,但是也不是无解,只是需要医者时刻观察患者的状况,因着个人体质,时刻调整用药和剂量。所以江湖人说的九情无解,只是没有死解,但可活解。这人幸运,杜小伟跟老头学了一年,别的没学,光学药理了,而且还学得很好。九情不是什么至毒之物,只是药性特别,它会让中毒之人体内紊乱,像一团乱毛线,牵一发而动全身,能不能缕得清,就要看医者的水平跟耐性了。
第二天的包子是小孩做的,小孩很聪明很听话也很勤快的。杜小伟一直跟这个人耗着,小孩去上学的时候跟杜小伟打了招呼的,那病号的情况也差不多稳定了,杜小伟给他灌了药,然后就去前头卖包子了。每半个时辰要进去看一次,还好,没给他惹什么麻烦。第一天早上安安稳稳的过去了。
杜小伟已经累到脱力,但是还是要准备午饭,他家小孩在长身体,不经饿。做好午饭看了一下那人,又煎了一副药灌下去。小孩回来吃饭他就眯一会儿,让小孩走的时候再把他叫起来。宋平脸色臭臭的,但是依旧听话。下午又给他煎了一副药,杜小伟就蒙头大睡了,他真的累惨了。
小孩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叫醒他,就是默默的处理了那些别人送过来的明日包子的馅料,然后把米饭做好,把晚上要做的菜洗好切好。看着杜小伟还是没醒,想着要不要自己做了算了。然后就发现杜小伟起来了,眯着眼睛摸到那病号的床前,号了脉观察了脸色等情况,然后去院子井口边洗把脸又配药去了。来来去去都没有看宋平一眼,小孩的脸色更臭了。
忙到天黑才开始做晚饭,午夜的时候又起来看了一次,喂了一次药,没睡一会儿又要开始做包子了。小孩昨天说今天还是他做包子,让他多睡一会儿。但是杜小伟不想让小孩太累,上课的时候如果打瞌睡先生要罚的。
这么折腾了三天,杜小伟的黑眼圈又黑又大,看起来特别吓人,来买包子的人看着都替他担心,都说让他休息两天,身体比赚钱重要。
辛苦总算是有了回报,那人醒了。
“这是哪儿?”
“落风城,杜家包子铺。”
“你救了我。”
“是。没日没夜照顾你三天,记得诊金跟房租。”
那人直接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杜小伟从中抽了一张五百两的,其他的还给他了。
“你叫什么名字?”
“刘灿,五百两够吗?”
“差不多了,给你留点钱防身,要是过意不去下次见面再酬谢我好了。”这人身体还没恢复,又不是附近的人,看样子还遇到麻烦,身上没钱估计会很凄惨。
杜小伟给他熬了一小锅粥,中午一顿,晚上热热再一顿。这人刚恢复,没什么力气,只好坐在床边喂他吃了。
“我叫杜小伟,我弟弟宋平在读书,还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身体没好,就在我家休息几天吧,有什么事情叫我就好。”
“那个……”
“什么?”
“算了。”他只是有点想洗澡,但是自己这样手软脚软的,总不能让人家伺候自己吧。
“你吃好了好好休息,下午再喝一副药,晚上应该就可以下床了。”
“好,这几天真是麻烦你了。”
“确实挺麻烦的。”杜小伟认同。
刘灿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哎呀,回来了。”说着连忙迎出屋去。接过小孩手里东西,让他去洗洗手吃饭。一会儿又是问东问西的让小孩说些学堂里面的事,没办法,小孩的臭脸摆了好几天了,他一直抽不出时间哄哄。可是在屋里的刘灿看来,这人刚刚在自己前面还挺神气的,一到那叫宋平的弟弟跟前就整一个老妈子。
小孩吃完饭跟杜小伟在厨房一边干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现在厨房有一面的木板全部都卸下来了,亮堂又透风,到晚上才把木板再装上就好了。
一会儿小孩走了,杜小伟回屋睡觉,跟刘灿说有事的事叫他就好,然后蒙头就睡去了。刘灿为了可以早点有力气洗澡,也抓紧时间休息。
晚上刘灿果然可以下床了,杜小伟给他打了一盆水说他现在身体虚,不要泡澡,擦擦就好,他虽然不满但是也只好接受。晚上三个人吃饭,刘灿依旧喝粥,也搭一些小菜,杜小伟让他不要吃太多太杂,小心肠胃受不了。可是有美食当前又非得控制食量真是一件痛苦的事,他趁杜小伟不注意多下了几次筷子,结果吃到一半就被请回房间了。只好坐在床上细细回味刚刚吃过的几道菜,一边回味一边流口水,那滋味……
晚上宋平做完功课,瞅着他哥差不多做好帐了,就挪过去坐他边上。等杜小伟一放下账本。就听到一声脆生生的:“哥。”
这一声把刘灿鸡皮疙瘩都叫出来了。杜小伟却只觉得清脆悦耳。
扭过头来,果然看见小孩正笑眯眯的望着他,黑亮的眼珠子在油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于是也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问:“玩什么?”
“跳棋。”
“好。摆起!”于是两个人开战。
刘灿也在凑过去看热闹,奈何杜小伟当时为了省事只做了够两个人玩的两色棋子。刘灿搭不进去,只好讪讪道:“切,小孩子的玩意儿。”心里却暗暗决定,回去非得照着做一副一模一样的不可。杜小伟笑眯眯的瞄了他一眼,然后等那一局玩好了,就提议玩挑棍。
开始的时候刘灿还一副没什么兴致,随便陪你们玩玩的样子。玩到最后该睡觉了却扯着两个人硬是不给走。
“再玩一局,我肯定赢。”
“算了吧,你还差得远呢。”杜小伟打击他都不带眨眼睛的。
“谁说的,打小大家都夸我心灵手巧。”
“再巧也没用,输了就是输了。”小孩跟这人玩过以后也不觉得他那么讨厌了。
“嘿,不信,咱再玩一局。”
“玩什么,睡觉睡觉,好好养着吧你,别给我惹事,你那身体还不稳定。”杜小伟是这个家里老大,自然是他说了算。
第二天杜小伟忙里忙外的,看刘灿实在闲得慌,就取了材料让他自己再做一副跳棋的棋子,既然让他住在这里,总让他一个人落单也不太好。当然不会忘了郑重申明他家玩意儿都是十分机密的,绝对禁止外传。非要传的话也不是不行,得他这个发明者同意了先。
谁想这家伙在他家一住就是大半年,那时候他还不明白原因全在于他做的饭菜太可口,他家的生活太滋润,这位爷过得挺舒坦,不舍得走了。
小孩其实很矛盾,这个刘灿总是Сhā在他和哥哥之间十分讨厌,而且吃饭还吃得特别多,老是跟他抢菜,有一次杜小伟不辞辛劳给他做了一次牛肉丸,这家伙既然没等他回来就吃了大半。
可是有他在也挺好的,三个人玩起来也挺热闹的,而且他占了一张床,他跟哥哥两个人一张床,刚刚好!
三人
最近杜小伟很低落,平日里也不怎么笑了,总是默默的。小孩问他,他也不说。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今年有三个人一起过。在这异世,有两个人陪自己过中秋其实是很不错的事。
刘灿也觉得杜小伟这几天很不正常,但是他可不是小孩,他一肚子坏水,只是一直没有在这两个人前面使坏而已。这天他去街上买了一坛子烧酒,一只烧鹅,还有几个小菜,晚上的时候硬说自己要借酒浇愁,让杜小伟陪着。杜小伟这两天也挺愁的,所以也没拒绝。
把要凑热闹的小孩打发回去睡觉,两个人便愁开了。其实刘灿那厮有什么好愁的,从来只有他让别人愁的份。杜小伟几杯黄汤下肚,和刘灿东拉西扯的,于是很自然的被人套话了。
其实他真的不想说,生在二十一世纪,长在红旗下的杜小伟同志,在他前面的二十几年都没有被人骗过钱,一毛钱都没有。这次他却栽了,因为太多掉以轻心,太多相信这个世界的朴实。货款六百两,六张一百两的银票,其中发现三张是用十两的银票鱼目混珠。照理说是不应该的,只是他收银票的时候那奸商使诈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归根结底,还是他没有留那个心眼。杜小伟在这方便有轻度的强迫症,他的病根不在于那差了的二百七十两银子。让他一直纠结,吃不香睡不好的是,他受骗的事实。
于是两个人在院子里喝酒到深夜,却都没发现,本应该睡觉的小孩,坐在屋内靠院子的墙下,一直听到深夜。
第二天杜小伟卖完包子,就有两个衙役过来说是取证。
“前些日子,城里来过一批商人,采买了不少东西。有很多商家都吃了他们的亏,听说你们家也跟他们做了买卖,少了多少银子,我们登记一下。抓到犯人以后悉数让他们赔上。”
“这些行商既然这么大胆,想必是有团伙的,会不会很难缉拿?”杜小伟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在以前,如果有人被偷了被骗了,大都也是不会去报案的,主要是报案了一般是不会有结果。
“本来是不大好缉拿,朝廷对缉拿这些骗子也不是很上心,呵呵,这次这帮孙子不知道得罪了哪个大人物,上天下地都给他们揪出来。”
杜小伟跟他们说明了自己情况,两个衙役做了记录就回去了,到门口的时候刚好被回来吃午饭宋平遇到。
“衙役过来做什么?”他问杜小伟。
“就是过来问点事情,做一下记录,没什么事。”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就洗手去了,没有多问,但是心里雪亮。
中秋节的时候杜小伟做了很多好吃的,其中包括几十个广式月饼。
“这什么?”刘灿看着香喷喷刚出炉的月饼流口水,他不认识吗,但是杜小伟做的东西他还没发现哪样是不好吃的。这个东西他还没见过,心里面像猫挠似的很想尝一口。杜小伟不给,他家小孩没回来呢,上次为了牛肉丸的是可是闹了好久别扭。
“月饼”
“月饼咋长这样啊?”
“我家乡的月饼就长这样。”
“说起来,你家乡到底在哪啊?”
“远着呢。”
“多远啊,再远也在这天底下吧。”
“还真难说……”
“切,不说算了。”
“呵呵。”
“你家小孩还要一个多时辰才回来呢。”
“是啊。中秋节也不放假,他们先生真是。”
“要不先给我吃一块吧,就一块。”
“不行。”
“小气。”
“……”不理。
“偏心。”
“……”他承认。
于是刘灿同志只好恹恹的回屋了。其实杜小伟也没亏待过他,只是这人太会蹬鼻子上脸,一开闸他可是拦也拦不住。所以要紧牙关抵抗他的苦肉计加美人计。
哦,忘了交代,刘灿同志虽然不说长得十分祸国殃民吧,但是还是远远的超过杜小伟这一类相貌平凡的人种,无论是七大姑八大姨还是坐在门槛上啃糖葫芦的缺牙小姑娘,他通吃。
晚上他们吃了晚饭,三个人收拾收拾,摆了月饼水果,在院子里赏月。月亮没人看,大家都在看月饼。杜小伟拿了小刀将每个月饼切成四块,在盘子上摆了。他这次由于材料的限制只做了三种口味,豆沙盐蛋黄,栗蓉,牛肉。
刘灿拿了一块尝了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了,虽然他晚餐已经吃了很多。倒了一杯茶,一边啃月饼一边喝茶,好不惬意。
小孩发现自己越来越讨厌这个人了。为什么这么好吃的月饼还要分他吃,他吃那么多,猪一样。哼,自己可得多吃点,不然多亏。
“那个,小伟啊。”刘灿满脸讨好道。
“干嘛?”
“听这口气准没好事。”
“咱这月饼还剩多少啊?”
“除了盘子里的还剩二十来个。”这人到底打的什么注意。
“那啥,我家里老太太就爱吃这些点心……”他现在的表情已经无法用献媚狗腿来形容了。
“没门!”宋平愤怒了。
“不多了啊,你要早说我就早做点了。”杜小伟有些为难。
“二十来个呢,分我一半好了。”
“不行,那是哥哥做给我做点心的。”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不要脸。
“这次先分刘灿一半,下次哥哥再给你做好不好?”自己吃了好东西,就要想着家人,杜小伟觉得刘灿其实做得没错。
“哼。”
“乖,听话。”然后用油纸包了十二个月饼,每一个都包一张纸,然后再用一张大纸包起来,扯了一根红线系起来。刘灿拿了东西兴冲冲出门了,估计是找人送他的孝心去了。
但是小孩真的愤怒了,刘灿走后杜小伟对他许下一些列不平等条约,当然,被割据的是刘灿同志。好容易才把他安抚下去了。
话说十六那天,刘灿家高门大院里的父母,总算理解儿子迟迟不肯回家的原因了,他们生养的儿子,当然清楚是什么货色。很不幸的,他儿子什么都好,却偏偏是个吃货。
不出半个月,衙门又来人了,说是那伙骗子被抓到了,让他过去一趟。杜小伟跟着去了,回来的时候也果然带回了银子。但是他还是觉得很奇怪,虽说这个时代的人还十分朴实,但是这办事效率会不会太高了,服务态度会不会太好了。他不解。
不解归不解,但是钱拿回来总是开心的。于是是他有琢磨着做点什么好吃的补偿一下这件事给自己带来的坏心情。
他回家就泡了几斤粳米,黄昏的时候那去买豆花的家里磨好了,晚上天一黑就开始忙,挑了一个结实点的蒸笼,铺上厚实的屉布,开始蒸九层糕了,蒸到十来点的时候丢几块木材进去小火慢慢烧着,自己睡觉去了。天不亮他挪了九层糕还得做包子。但是为了怀念许久的家乡小吃他觉得还是十分值得的。
上午早早的包子就卖完了,他买了两斤精肉,哼着小曲做瘦肉丸,他做出来的瘦肉丸子香脆可口,那那两个家伙都十分喜欢,只是也十分麻烦,所以不常做。刘灿打外面回来看到杜小伟在做瘦肉丸子,顿时眼冒绿光,跟前跟后的看。
“看看就好,独门手艺,禁止外传。”
“是是……就自己家做来吃吃,绝对不跟别人说。”
“你自己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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