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醒来时,正是点灯时分。看着桌前的烛光,林如海有一瞬间的失神,半天才想起,自己是等着夫人生孩子而晕倒的。林如海此时也顾不得丢人,忙喊着人。小丫鬟掀帘子进来,惊喜道:“老爷您醒了?”
林如海点头道:“太太怎么样了?我好似听见稳婆说太太生个了哥儿,可是真的?”又见小丫鬟动作慢,不由催促道:“快些叫人进来服侍老爷我更衣,我去看看太太和哥儿。”
小丫鬟知道林如海心急,忙去了外间喊了丫鬟进来伺候不提。
林如海到了产房外间辟做的厅里,看见不止陈思靖和方氏在,就是陈英年、甄士隐夫妇,以及黛玉晴雨也在。都围着一个小小的婴孩看着。
林如海匆匆的行礼,凑近被奶娘抱在怀中的小小襁褓,红红的皱巴巴的小脸,头发却是乌黑浓密的,紧紧闭着双眼,小嘴儿无意识的瘪着,还不耐烦的动了动小脑袋。
林如海心里不知如何激动,这个小小的婴儿就是自己的长子了。忙从奶娘手中接过襁褓,点点小孩儿的鼻子,却惹来小婴儿一阵响亮的大哭。
“父亲,你欺负弟弟。”小黛玉见弟弟哭了,不高兴了。她虽然很奇怪弟弟生下来怎么这么丑,但是弟弟好小啊,可不能欺负他呢。
林如海听见这中气十足的哭声,一点也不见气恼,笑道:“这小子精神气很足嘛。”看见方氏和甄封氏那不赞同的目光,这才将孩子递给了奶娘。讪讪道:“我去看看夫人,呵呵……”就快步走过了屏风去了里间。
产房里早就收拾干净了,没有了血腥气,陈落秋正躺在床榻上,头上系着一条抹额,脸色并不是太苍白,听见外间的孩儿哭了,心里正难受着,正想让吴嬷嬷出去让奶娘将孩子抱进来,就看见林如海进来了。
“老爷怎么来?”陈落秋听丫鬟们说起林如海在产房外晕倒的事儿,也是哭笑不得的,心中却有些感动,这个男人,也算是良人了。
林如海仔细看了看陈落秋的脸色,放心道:“辛苦夫人了,咱们的哥儿很健康,听,那哭声可是中气十足的。夫人你这月子里,也该好生养着。家中的事儿,我让林忠家的好生去办,大事上请三奶奶出面操办就行了。”
陈落秋点点头,听到外见孩子的哭声还没变笑,不由得哀求的眼神看向林如海:“老爷,让奶娘把孩子抱进来吧,怎么哭得这样厉害?”
林如海心里其实也有些难受的,毕竟中年得子啊。忙扬声让奶娘将孩子抱了进来。谁曾想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尾巴,黛玉和晴雨都进来了。
陈落秋让奶娘把孩子放在自己身子旁边,小孩儿大概是闻到了母亲身体的味道,而停止了哭泣,却缓缓睁开了眼睛。大大的黑黑的水水的眼睛,一下子就让陈落秋和林如海看呆了。一边的黛玉看着弟弟睁开眼睛,忙挥着手道:“弟弟,弟弟,我是姐姐诶……”
林如海看着儿子的大眼睛,半天才惊奇的对陈落秋道:“夫人,咱们这孩子,看来也是个聪明的。”
陈落秋笑道:“这么小,那里看得出来?”不过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
第二天,林家喜得小公子的事儿,满金陵城里都知道。那些有来往的人家,尤其是心里有鬼的官吏们,即便心中知道自己逃脱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吩咐家中的夫人太太们,在林家小公子洗三的时候送上厚重的礼物。
林如海在书房里翻看了许多书籍,最终才将儿子定名为“枢钰”,忙兴冲冲就把这个名字告诉给陈落秋和其他人知道。
陈落秋听了,一笑,便让奶妈和嬷嬷丫鬟们喊儿子“枢哥儿”不提。
洗三这天正好是端午佳节的前一天,林如海也没有请太多的客人,不过是亲朋故旧几家人罢了。而薛家的薛迅本来也想带着妻儿上门恭贺的,不过看妻子这几天不冷不热的态度,想到林家的宴客很低调,也就只是吩咐了仆人送了一份不薄的礼去了而已。
“林大人,出事了。”林如海和众人一起看着枢哥儿在温水中扑腾,小小的身子在奶娘等人的扶着下扭动着,一边的众人看着,纷纷赞着孩子的健康。
林如海听到邓钟龄的话,再看他的脸色,知道事情不小,轻声道:“你先去书房,我一会儿就来。”
等孩子重新穿上衣服,被抱到女眷那边去了。林如海才对着陈英年、甄士隐和宋霖等人抱抱拳,抱歉道:“请老太爷和各位自便,如海有事先走开一会儿。望包涵。”
众人也看到了刚才邓钟龄的脸色,知道是出了不小的事儿,都很理解,让他去了。
进了书房,林如海见殷景年和邓钟龄的脸色,便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殷景年看着林如海道:“大人,今早胥治偷偷告诉我,早在前日就有人私下换过了你送往京城的折子。按察使的公印被有心人私造并不难。只是大人的私印,或许是在扬州时就有人留意了。”
林如海心中一沉,前日里要送走的折子,上面的东西可是极其重要的。居然被人偷偷换过了,能在按察使衙门动手脚,也只有甄家才做得到,且按察使衙门里的人,恐怕有不少是甄应嘉早就收买过去的,自己实在是大意了。
“现今之计,是再往京中送折子,希望能赶在前面的折子前递到御前。”林如海想到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心中已经不抱能追赶上的期望了,只是这补上折子之事还是要做的。“后日里,按察使衙门中该清理了。”林如海双眼低沉,想到皇帝看到“伪折”后的怒气,他有些担心。
林如海让人请了宋霖过来,将事情说明后,宋霖也是一急,他自己在金陵处处受制,好不容易来了林如海,两人联手情形才好些,如果皇帝一怒之下,让林如海离职问罪什么的,他就又回到当初的一人独撑的局面了。半天才想到一个法子,忙道:“此事如海你可以请都指挥使顾远帮忙,那边是军中专用的快马送往京城,或许能赶在这边之前。”
林如海觉得这个法子好,虽然有顾远交情不深,但是也要去试上一试的。
林如海让人传话进了内宅,就和宋霖一起去了顾远家。
顾远遣了管家给林家送了礼,且让夫人带着小女儿去了林家道贺,自己并没有亲自去。听到林如海和宋霖相携而来,诧异了片刻,忙让人将两人请了进来。待听了林如海的请求后,一口就答应了。
顾远虽然和林如海没有交情,但是却接到了密旨,密切注意甄家的动作,协助林如海和宋霖两人,当然,也有看着林如海和宋霖两人之意的。
林如海道了谢,去了按察使衙门重写了折子,以及多了一封请罪的折子。不管如何,这被人钻了空子,是自己疏忽所致。待两封折子被军中快马送走了,林如海也不能完全放下心,其他的就看天意了。
其实老天算不得太过亏待林如海,那封调换的折子送到御案之上时,都指挥使的折子随后也到了。只是因为江南多年安宁无战事,圣上也看的是“林如海的折子”。看完折子后,圣上却是疑惑丛生,这实在不像是林如海写出来的东西。早有人秘密将林如海这几个月在江南的动作送上了自己案头,如今却来这样一个息事宁人的折子?林如海想干什么?
心里颇有些怒气,翻开了顾远送来的折子,却“咦”了一声,将两份折子看完。皇帝冷笑片刻,指着三份折子对着一边的侍笔太监道:“拿着它们,随朕一起去看看太上皇。”
若不是太上皇拦着,自己何至于放着甄家不动?本来自己也不想做得太绝,不过甄应嘉居然大胆到连二品的按察使折子都敢换,大半江南的官吏都随着他的心意办事。自己这个皇帝还没有他那么大的威信呢?还是说这个甄应嘉真的将他自己当成了将江南的土皇帝了?
太上皇听完皇帝的话语,看了三份折子,半晌才叹了一声道:“甄家老太君毕竟还在,看在她的份上,皇帝不要做得太过就是了。你去吧……”
皇帝心中虽然不太满意,但是好不容易太上皇松了口,还是恭敬的应了。留下甄家人的姓名未尝不可。
第二日大朝日,皇帝和众臣说道江南政事时,除了斥责林如海在金陵处事懈怠之外,免去了他兼领盐政的职务。不过最让朝臣震惊的,却是皇帝御口扯裁江南体仁院,其原总裁甄应家革职问罪,家产抄没,着两淮按察使林海和布政使同时审问查办。
朝中众臣知道这是圣上要动一些老臣的信号了,先是惊疑太上皇的态度,不过看圣上的样子,定是得到了太上皇的应允,心中暗自警醒起来,回到家中后,和家中子弟交代不得和某些人家再来往云云了。
贾家人算不得消息灵通,不过是贾政在工部应卯,连上殿陛见的资格都没有,等到下朝后,看同僚的神色,打探之后,才知道甄家出事了,心中大惊,忙回了贾府去告知贾母去了。
贾母听到消息,半天沉默不语。看着贾政忐忑不安的样子,叹气道:“你先让人去叫你大哥和珍儿及琏儿过来,咱们家和甄家是几代的老亲,这个时候到底该如何行事,还是你们男人拿主意。”
贾政闻言觉得有理,忙让人去请贾赦、贾珍和贾琏过来。
贾珍和贾琏前后脚便到了,而贾赦就是姗姗来迟。
贾母看了贾赦脸上还没擦干净的胭脂,嫌恶得皱了皱眉头,忍着怒气道:“甄家出事了,政儿,你把事情说给你哥哥和珍儿、琏儿听听。”
三人听了贾政说的话后,脸色都变了变。贾珍虽然是一族之长,却没有什么高的政治觉悟,不然先前就不会闹进了义忠亲王一党里面去了。他先开口道:“老太太,事情或许不太严重,按照二老爷说的话,圣上不过是让甄应嘉问罪,查抄家产办了,其余人等并未问罪。且甄家最有地位的人,不是甄老爷,而是甄老太太呢,只要有她在,就是圣上,只怕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咱们家和甄家的关系,满京城里无人不知的,咱们家这个时候可不能落井下石,免得人说咱们家凉薄了,落得不好的名声。”
贾赦心中没什么主意,只求甄家不要连累自家就好了,觉得贾珍说的也有道理,便附和的点点头。而贾琏,和外面的人接触多些,早知道自家如今的情形不好,若是还有甄家这种新皇厌弃的人家来往,只怕自家的处境更加难堪了。只是自己辈分低微,说话也没有分量,何人会听自己的?心中暗叹,还是道:“珍大哥说的虽然有些道理,但是圣上发作甄家,未尝不是厌弃了他们家,我们家如果还要和他们家牵缠,只怕会惹来皇上的不喜呢。”
贾母听了神色动了动,觉得贾珍和贾琏说的都有些道理,看也不看贾赦,问着贾政道:“老二,你的意思呢?”
贾政也是觉得珍儿和琏儿的话都有意思,想了想便道:“若是甄家人来咱们家求助,咱们家也不拒绝接受就是,旁人也就不能说咱们家凉薄了。而外面,我们家也不要出面替甄家跑动就是了,免得皇上知道了厌烦。老太太觉得这样如何?”
贾母想了想,同意了,点头道:“就这么办吧。你们回去都把事情和你们媳妇儿说一说,告诉她们该如何做。”
贾赦贾政等人忙应了,回自己院中和各自太太转述不提。
朝中旨意还没到达江南时,贾家人已经知道了林如海得了一个儿子,这消息却是甄家人送来的。
甄应嘉虽然使人动了折子的手脚,知道事情成了也不过是拖得一时,(却不知道事情在第三天的时候就被林如海等人知道了。)因此还是要做其他打算的,便让了二儿子甄宝印带着十四五箱的金银物事和亲笔信件去了京城。
贾政在家中听闻甄家二公子亲来了,忙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那甄宝印见了贾政,忙跪下磕头道:“侄儿见过世伯。”
贾政看甄宝印虽然衣衫贵重,满是满脸风尘之色,不由得亲身扶了他起来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的。”随即便问了甄家众人的好,末了才说了圣上对甄家的处置。
甄宝印一路北上,虽然因为父亲的告诫,知道家中恐有大事发生,但不想却是这种抄家没产父亲问罪的大祸来,忙留下泪来求贾政多多帮忙。
贾政劝说了几句,便道:“我官职低微,但是自当尽力为贤侄家奔走一二的,你放心就是了。”
甄宝印听了,也知道贾政说的是事实,便打算将父亲给送往贾家藏匿的东西分一半出来,以作在京中跑动之资。奉上了甄应嘉的书信后,才随着贾政一起去给贾母请安。
贾母让人把宝玉带了下去后,也和甄宝印流了一会子泪,哭叹了一回,问了金陵的情况,听闻林如海喜得麟儿后,心中堵了堵,面上不显,让甄宝印在自家安心住下不提。
甄家败尤不死心
甄宝印在贾家住下,第一个去拜访的,是他的庶姐甄青婉的夫家,吏部尚书吴大人家。吴亮出身不高,不过二十年前吴亮不过是个举人,进士科几次落榜,随后捐了个同知,熬了几年做了个知府,其后运气好,吴太太和五王爷生母葛太妃有着一丝关系,其后居然一路直上,八年前已经是吏部侍郎。若非如此,吴家也不会嫌弃陈落秋的出身,认为她命硬了。吴家和甄家联姻,自然是各有所得,两年前吴亮升为吏部尚书,甄家在江南之势,无人敢挡其锋芒。
只是如今情势却和太上皇党政时不同,当今圣上并不看重吴亮,若不是碍于太上皇,只怕皇帝早就发落了吴亮,那怕吴亮一女在后宫身处妃位。
甄宝印奉上了不菲的礼物,将来意说了。便等着吴亮的答复。
吴亮却是个老狐狸,他和甄家是姻亲不假,但是这为了亲家拖累自家,却不是他干得出来的。甄家如今必败无疑了。
“贤侄,不是老夫我不为亲家奔走,只是圣上已经在朝堂上明旨意对于贵府的处置,所以金口御言,圣上的话既然已经说出,还能如何更改?况且,圣上也算是宽宏大量,并未着令尊之外的人也收监问罪的。贤侄还是去看看你姐姐吧,这些朝堂之事,你这晚辈便不要多过问了。”
甄宝印听了这话,心中愤懑得很。若不是担心甄家成为墙倒众人推之势,他怎么会来忍受这些冷遇?
甄宝印行了礼,就随着仆从去了吴二爷院中,他的姐姐青婉正在厅中等着他。
“二弟不必多礼。家中情形如何了?”青婉在吴家已经生了一子一女,但是她的丈夫还有两个庶子两个庶女,她在后院之中,若不是娘家的地位,只怕那些姨娘又要动心思了。
甄宝印不见吴二爷,也知道吴家如今的态度,心中顿时冷了。也没心情把事情对着内宅中的姐姐细说,只是说了大概,盘算着下个去求谁家?
甄青婉看甄宝印的脸色,联想到自己丈夫这些日子里对自己的冷淡,也知道了吴家如今的情形,想了半天才道:“咱们家老爷年年往京中权贵人家送了不少礼,我就不相信没一人会见死不救,况且老太太还在,就是看在老太太的脸面上,也会有人帮忙的。对了,贵太妃的娘家,萧国公家,还有荣华长公主府上,她一直念着老太太当年照看之情呢。”
甄宝印心中也有分寸,安抚了姐姐几句,就告辞走了。
甄宝印下一个去的,却不是甄青婉所说的人家,而是去忠顺王府。今上登基后,忠顺王爷颇受看重,掌管着宗人府,越过今上的几个亲兄弟,是亲王中排在第一位的。
忠顺王此人无其他的爱好,除了正事,闲暇不过是好听戏,府上养着一班戏子,在京中那是极其有名的。这日里,他正偷得浮生半日闲,听着戏台子上新排的一场戏,还没听一段,便被管家打断了,说是甄家二少甄宝印求见。
忠顺王爷心中诧异,自己和甄家并无太过瓜葛,这甄宝印怎么求到自己门口了?忠顺王爷想了想,便让管家请了甄宝印去前花厅。
甄宝印见了忠顺王爷,也不拐弯抹脚,直接说明了来意:请忠顺王出面去向皇帝求情,起码留得甄家爵位家底。
忠顺王爷似笑非笑听着甄宝印说完,半天才打量甄宝印道:“本王为何要如此做?本王可不记得和你甄家有什么瓜葛交情呢。”
甄宝印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密信,亲手奉给了忠顺王爷。“小人上京前,家父曾经告诫小人,若不是忘不得已,绝对不要来求王爷。若是求王爷,便将这封书信奉上。家父曾说过,王爷看了书信后,便会知道原因了。”
忠顺王爷让一边的侍从接过书信,他看了看信封上的字迹,脸色顿时大变,这封书信,乃是自己过世多年的父王写给甄应嘉的。
忠顺王看罢了书信,脸色暗沉,半天才道:“本王知道了。甄家之事,本王会想皇上求情。至于圣上如何发落,便不是本王所能决定的了。”忠顺王爷看着甄宝印脸色送快了几分,心中冷斥,又道:“以后你不必再过来王府了,你要记住,本王和甄家从前没什么关系,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
甄宝印也没想到父亲给的那封极其珍贵的书信,作用这么大,只要得到了忠顺王的保证,其他之事自然是无忧的。
等甄宝印一走,忠顺王就去了书房,将那封书信扔进了火中。他生平最不喜欢人要挟自己,但是此次却被甄应嘉要挟!想到此处,忠顺王恨不得甄家满门灭族才是。只是父王当年的行为若是被太上皇和圣上知道,自己以后的处境只怕极难,北静王的今日就是自己的明日了。不过却也不能这个时候傻乎乎地往圣上的火气上闯!
三天后,忠顺王爷家排了一个极其有名的戏本,忠顺王便请了京中权贵宗室王爷驸马郡马等过府。又两日后,随南安郡王上书请求王爷赦免甄应嘉之罪后,其后有不少人上书。
皇帝看着案头的那些折子,看也不看跪在下面的中顺王。半晌才叫起道:“这便是你对朕当初许诺的尽忠?”
忠顺王冷汗湿透了衣背,低头不敢起身,“臣,臣并不想欺瞒圣上。臣对圣上的忠心,天地可鉴。”
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忠顺王爷:“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和朕说真话,还想着欺瞒朕吗?”
忠顺王心中念头急转,半天还是跪着道:“臣未曾欺瞒圣上,臣实在无话可说。”
低着头的忠顺王没有看见皇帝眼中的失望之色。
半响,皇帝才道:“你下去吧,甄家之事,朕之意已决,到底如何,便看宋霖和林海的审问结果了。”
随着皇帝旨意的南下的,还有甄宝印,虽然自家丢权去势已定,但是一家子的性命家产却是无碍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同甄宝印一起南下的,还有贾琏,他自然是奉着贾母之命,往林家送礼的。说起来,老太太准备的礼物还真是不菲,让王夫人私底下找了自己和凤姐好几次呢。不过这次老太太却明着警告了王夫人,王夫人也只能看着眼红罢了。
而这个时候,林如海却正看着一曲闹剧上演。
林如海和宋霖得了圣旨,大松一口气。尤其是林如海,不过是罢了盐政的职务而已。如今两头兼顾,实在分不得身,迟早还是会出乱子的。至于说到皇帝的试探,林如海并不放在心中。
两人没有点衙役,而是从都指挥使请来了足够的兵马,然后兵分两路,一路人马在宋霖的带领下去了体仁院,一路人在林如海的带领下去了甄家。
甄应嘉此时正在府内,听到林如海带足人马将府门团团围起,心中沉了沉,只是吩咐随从去后院报于老太太、太太等知晓,不必慌乱云云。便正了衣冠,去了前厅。
甄应嘉看林如海的神色,心中暗叹一声,便道:“林大人,不知道圣上旨意,是如何发落甄某的。”
林如海不是那种痛打落水狗之人,依旧如从前般客气道:“甄大人放心,圣上始终念着贵府的。”便将圣上的旨意说了。
甄应嘉听说罪不及家眷,心中着实松了口气,亲手摘下自己的头冠,对着林如海道:“如此,甄某便随着林大人走一趟了。还请大人严告士卒,抄没家产时,莫要惊动了内眷,甄某老母已近七十高龄,实在是受不得惊了。”
林如海点头道:“甄大人放心。”随即喊过一副参将,让他先等女眷都回避了再进屋查抄。
林如海正要带着甄应嘉走,不曾想却听到一老太太的声音喊道:“站住!我倒要看看老身在这里,谁敢带走我儿!”却是甄老太太拄着龙头杖,扶着丫鬟婆子出来了。
林如海看见甄老太太身上一品诰命的服侍,只得上前行礼,随即轻笑道:“老太太见谅,本官也是奉旨办事!老太太莫非要抗旨不成?”
甄老太太却是冷笑道:“你别拿圣旨来压老太婆,老婆子当年照顾太上皇的时候,还没有现今的皇上呢!太上皇老人家可是亲许了我家老爷行事的,天底下那里有儿子质疑老子的话的?莫不是你们这些见不得甄家好的小人,在皇帝面前胡说八道,我儿岂能去官下狱?你若想带走我儿,除非从老婆子我身上踏过去!”
林如海觉得自己一开始太过柔和了,才让这个老太婆在这里胡搅蛮缠!也不多说,直接取了圣旨读了,才对颤微微起身的甄老太太道:“圣上明旨如此,老太太若是执意抗旨,本官只得请老太太和甄大人一起走一趟了。”
甄应嘉一开始看见老太太出来了,心中只觉得惭愧,自己四十好几,却连累老母出面。不够他却碍于老太太的眼神,没有上前。如今听了林如海威胁之语,只得跪在甄老太太面前劝道:“老太太,儿子不孝,连累了您。儿子岂能让您因为儿子,也去那肮脏地儿走一遭?况且儿子不是一去不回的,还请老太太在家中等候。”
甄老太太岂不知道儿子这些天烦恼之事?虽然罪不及族人,但是自己跟前还活着的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岂能眼睁睁看着他问罪?想到伤心处,老泪纵横,伸手摸着甄应嘉的头道:“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还怕被儿子牵连不成?难道眼看着儿子受苦无动于衷不成?”甄老太太说完,对着林如海冷笑道:“姓林的,你不想着让咱们甄家倒么?老婆子今天就偏不如你的意!”
林如海心中极怒,懒得和老妇人瞎扯,对着甄应嘉道:“甄大人,抗旨不尊的罪名,你是清楚的。你要让本官为难。”
甄应嘉听了林如海的话,朝着甄老太太叩了三个头,正准备起身,不想甄老太太依旧拦着自己。
甄老太太拦着儿子,对着林如海道:“姓林的,你莫要逼人太甚!”
林如海恍若未闻,对着甄应嘉道:“甄大人如果不方便,本官得罪了。”挥手让两个兵卒上前。
甄老太太见状厉声道:“姓林的,你逼着朝廷诰命寻死,看你如何去朝堂上分说!”说完,却是甩开拐杖,想着墙角冲去,做出撞墙之势来。
在场众人,包括林如海在内,都是大惊,若是甄老太太真是撞墙受伤或者死了,自己这些人可是没有好果子吃了。忙道:“拦住她!快些!”
甄老太太毕竟年老,一副参将在她触墙之前拦住了她。林如海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是怒气冲天:“本官敬老太太乃是朝廷一品诰命夫人,不想老太太居然如此逼迫本官,抗旨不尊,阻止本官办案!实在有愧朝廷颁给老太太的诰命之身,也陷本官于不义。现在本官除了要带着甄应嘉外,连甄老太太你一并带走!”随即也不看甄应嘉哀求神色,让人将老太太和甄应嘉一并押着走了。
林如海听到甄府里传来的哭声和喊叫声,心中冷笑。上了官轿不再理会各种声音。
待林如海回了衙门,就看见了宋霖,便苦笑着将刚才一曲闹剧说给他听了。
宋霖听罢,摇摇头道:“林大人你倒霉,甄老太太还真是坑人。不过将她带回来,真的出了事怎么办?”
林如海苦笑道:“若是放她在甄家,若是我们前脚走,她后脚就寻死,这罪名还不是要落在我身上?不如将人开回来,好生看着吧。”
宋霖想想确实如此,只得叹甄家事烦了。
这一日里,只是审问了甄应嘉一些事宜后,便收押第二日再审。不想林如海回了后宅,却见吴嬷嬷匆匆来见自己,说是太太有事情请他过去。
陈落秋已经出了月子,不过身子骨还养着,并不常出正院门。此时正坐在花厅里和陈思靖及方氏夫妻说着话。
林如海行了礼,便道:“出了何事?”
陈落秋看了方氏一眼,便道:“嫂子今日里在金陵城中,听到了和我有关的不堪的谣言,和我前次婚约有关。哥哥今日里更是听到了老爷你逼迫诰命自尽的谣言来。”
林如海一窒,马上想到这些谣言定是甄家放出来的,随即冷冷一笑:“夫人莫担心,此事我知道如何处理的,你放心吧。”
陈落秋等人听林如海有把握,心中的不安这才消散了些。
贾琏忽明个中事
话说林如海知道甄家如此小人行径,暗道他们和贾家一样无耻外,只得再想法子了。林如海和陈思靖在外间商量起办法来,陈落秋则带着方氏去了里屋。
小黛玉正在摇篮便逗弄着小弟弟,尤其是看见小弟弟不耐烦的吹着泡泡的样子,顿时觉得有趣极了。大半天都舍不得走开。
陈落秋看着小儿子,再看看依旧不显得累的黛玉道:“中午没去歇息?你这孩子,弟弟在家中又不会不见,你要是病了,可就不能来看弟弟了。明儿里不能像今天这样了。”
黛玉看着弟弟的样子,撅着嘴点点头。偷眼看去,却看见弟弟在眨眼,不由得惊奇道:“弟弟不止会吹泡泡,还会眨眼!”
陈落秋却是没看到的,只当黛玉看差了,摸了摸她的头道:“让弟弟睡会儿,玉儿你也该去复习复习你的功课了。过两日,母亲带你去甄家,若是比你晴雨姐姐差,可是会被你外曾祖父说的哟。”
黛玉听了,这才依依不舍和奶娘及小丫鬟的回房去了。
方氏待黛玉走远了,看了看小枢钰一眼,对着陈落秋道:“大姑娘还不知道她生母的事情?你……”
陈落秋截断方氏的话道:“三嫂,玉儿还小呢,还不到四岁呢。待她再大点儿,我和老爷会和她说的。”
方氏看陈落秋的神色,无奈道:“我还不是担心你么?我看她外祖家定会还起什么心思也不一定呢。”
陈落秋苦笑一声:“孩子和大人的恩怨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就是玉儿的母亲还活着,若是见到了贾家人如此行事,只怕也气得够呛的。何况如今林家是不惧怕贾家人的,管他何种手段呢?都没什么关系的。另外,我也不瞒三嫂,老爷年纪毕竟不小了,我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有孩儿,枢哥儿有个姐姐,总不至于太过孤单的,姐弟相互扶持才好,况且玉儿这孩子不错的。”
陈落秋和方式说话间,没留意摇篮中小小婴孩眼中诧异的光芒。
林如海和陈思靖商量了一会儿,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对付甄家人如今的行径,林如海知道不可温和。让应天府的老百姓都知道甄家干过什么,做过什么,甄家让人传的谣言自然是没人信了。
林如海便留了陈思靖在家中,他自己则连夜去了宋霖家中。见了宋霖,直接说了想法。
宋霖听后,笑着拍着林如海的肩膀道:“林大人,说实话,这样一来,甄应嘉的罪状不轻了。不过就冲甄老太太今日那一出,我们也只能如此了。不然还不得被她给拖下水?”
第二日里,林如海和宋霖联名上了折子,将甄家老太太及甄应嘉的行径一五一十报向长安。另一边,应天府里开始传起在三日后,当庭审问金陵一干贪官污吏。抄没的甄家、方鹤家等人的家产,除了将应天府搬空的官仓重新填上外,还足足余下三十余万两白银及字画古董无数。这消息一传出去,整个应天府都沸腾起来了!毕竟老百姓最害怕的是什么?最害怕的莫过于父母官是个大贪官啊!因此,甄应嘉在应天府百姓的口中成了最大的贪官了,甄家的其他人,自然也不是好的,当然也包括甄老太太了。因此,林家那些不好的流言马上就消散了,许多老百姓都打算去见识大老爷们审问贪官呢!
林如海和宋霖审案那日,应天府衙门外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从前在老百姓眼中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一个个被脱了官袍,跪在大堂之下。
林如海和宋霖第一个审的是原应天知府,方鹤。此人在一顿杀威棒下,很快的签字画押,被拖了下去。然后是应天府同知……最后才轮到了甄应嘉。
林如海和宋霖也不多说什么,将一干证据一一念了,就让甄应嘉签字画押。
甄应嘉在堂下听得分明,林如海和宋霖不算针对自己,但是就是那几项罪名,也不过是让自己丢官去爵罢了,只要那勾结义忠亲王的事情没被拿出来说。想来是太上皇的意思了。想到被人看起来的老母亲,以及在京中的二子,甄应嘉也不磨蹭道:“宋大人,林大人,卖官贪墨,勾结地方官,致使家仆行凶杀人等罪名,两位既然已经定罪了,我甄应嘉认了便是。”随即就签字画押了。
林如海和宋霖对看了一眼,便一律读了判词,甄家家产尽数抄没充公,甄应嘉去官罢爵,流放西北边境服苦役七年。
甄应嘉听到这个判决,平静的随着衙役下去了。
林如海细细观察过甄应嘉的神情,对着宋霖道:“甄应嘉居然如此冷静,宋大人,你说他是认命了还是另有打算?”
宋霖笑道:“其实你也猜到了,甄家二公子去了京城,只怕他还想着这流放最终不了了之呢。不过就冲那老太太说的话,即便他这次能全身而退了,以后也没有甄家的好事了。”
林如海一笑,皇帝本就厌恶甄家,如此一来,只怕是深恶痛绝了。而已经是小小一白身的甄应嘉及甄家众人,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多年后却要面临穷困潦倒的生活,还要担心特地上来踩一脚的人,日子岂能好过?不是每个人都如自己这般宽宏大量的。
七日后,林如海和宋霖刚将衙门的事情都忙好,便迎来了京中皇帝的新旨意,念在甄家老太太对太上皇的功劳,甄应嘉蒙恩开赦。林如海和宋霖早就料到会如此,接了圣旨就放了甄应嘉回家了,当然还有住在衙门后堂小院中的甄老太太。林如海对于甄老太太的投射过来的得意的目光,确实在有些无语的。不管如何,甄家事情已经了结,他只想着在家中好好逗弄儿子,教养女儿一番,哪知才不过抱着儿子指定黛玉读书,不过小半日,却被下人告知贾琏来了。
陈落秋看了看林如海黑着的脸,心中也很烦恼。看着儿子时不时吹个小泡泡,心中才柔软些。摸了摸一边的黛玉,抬头对着林如海道:“老爷,你先莫忙着去见客。我昨夜里同你说过,明日带着两个孩子去甄嫂子家。她不定什么时候就临盆了。不如我今天先带着孩子过去,反正婆子丫鬟们将东西都收拾好了。你看呢?”
林如海知道陈落秋是不想让贾家人见到孩子,便道:“两个孩子,你一个照顾得来?”
陈落秋笑道:“哪里是我一个人?还有婆子奶娘和丫鬟呢,再说黛玉也是极其懂事的,还能帮我照顾枢哥儿呢!是不是玉儿?”
黛玉脆生生道:“是,父亲,我能帮母亲照顾枢哥儿的。”
林如海见状,又嘱咐了几句,便同意了。
陈落秋推着林如海去见客,她则唤着婆子丫鬟将两个孩子的东西都放进马车里,带足了人手,便上了马车,出了林府往江宁去了。
却说贾琏,和甄宝印进了金陵城,并没先来林家,而是先去了甄家,见甄家如今只空余一坐大宅子,奴仆散了大半,家中物件一空。甄家老太太也卧病在床,心中顿时戚戚然。心中担心贾家一日里也落得如此下场就惨了!甄家上头还有着老封君在尚且如此,贾家又能好到那里去?
匆匆拜会了甄家人,贾琏就心事重重去了林家,想到老太太嘱咐的话语,贾琏心中很是沉重。老太太的打算虽然是为了贾家好,但是如今林姑父的态度,又岂是贾家放低姿态就能改变的?
贾琏喝了两杯茶,等了约一柱香的功夫,才见到林如海。
“侄儿拜见姑父,恭喜姑父喜得麟儿!”贾琏忙起身行礼。
林如海浅笑道:“不想琏儿你也得知此事了。多谢你家中长辈费心了。”
贾琏指着厅中的箱笼道:“林姑父,老太太让我给表弟送来的满月礼,还有是给表妹的。老太太还嘱咐我,若是妹妹身体好,可否让侄儿见上一见。”
林如海抱歉道:“琏儿,你来得实在不巧些,你陈姑母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江宁,只怕要些时日才回来。不知琏儿你将在江宁待多少时日?”
贾琏听闻陈落秋和孩子不在,心中本就有了准备,也不觉得失望。只是依旧露出一丝失望神情道:“侄儿恐不能在金陵停留太多时日的。京中史家老候爷去了,如今事儿正多着。一两日里我检视了金陵老宅子,便要回京了。”
林如海听到此事,心中一动,想来是那史家老大,现任的保龄侯要去,前世世家也为了这袭爵之事闹腾了许久。随即道:“我京中几月,不想倒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你了。你今日便住在林家就是了。”
贾家既然已经知道不能亲自将礼物给黛玉,也就罢了。他比之老太太和贾赦等人都通透一些,如果自己像父亲一样强求,只怕会将林贾两家的关系闹得愈加的糟的。
林如海也不多留贾琏,客气了两句,喊来管家就送客了。随后看也不咱们追夫人他们去!”
因此,贾琏在林府门外上马还没走远,便听见后面林家的大门大开,一辆马车飞快地驶过。心中自然是不高兴地,等马车随从走远了,才行人去打听了,方知道是林如海也往甄家去了。
贾琏无暇生气,只觉自家和林家如今的情形,老太太若还是一味攀扯,实在是太过丢脸了,只恨贾氏一族,如今居然没有一个能在朝堂上顶得起事儿的男子!
贾琏心中又是悲伤有是感叹,往薛家去了。若是林如海知道贾琏的想法,定会觉得贾琏是看清情势的人。
薛迅这几个月里,颇为冷落薛王氏,成日里在家中教着薛蟠,每日里还问宝钗的功课,免于两个孩子受薛王氏的影响,如今八岁大的薛蟠,倒没了从前那些傻愣了,虽然还是不大聪明,但至少明白事理了。宝钗六岁大,不说机灵聪慧,就是明理懂事也胜过兄长,常让薛迅心中恨她不为男儿身。
这期间王家和贾家都是有书信来的,薛迅不再将书信给薛王氏过目,自己看过后,一一回复了,信中言明他受伤后,忧心家中情形,一双子女尚幼,无人能顶事,因此如今不做他想,只望养好身子教养好孩子罢了。银钱之事虽然是小事,自己不再是薛家家主,对于银钱之事不能再和从前一般过于松乏了等等。其后贾家便没有书信过来,倒是王子腾亲写了书信过来,话中之意,倒是赞赏薛迅的做法,他还在信中提到,若是薛蟠读书不行,便让他习武,将来应武举,走武将一途也是不错的。
薛迅虽然不喜欢王家的王仁和王子胜,但是对于王子腾还是有些敬重的,而且他说的话也有些道理。因此就想着请拳脚师傅在家中教薛蟠弓箭骑射,但是想到他性子莽撞,这书却还是要读的。这日里,薛迅正在和请来的拳脚师傅攀谈,不久有下人来报,说是京中贾家来人了。
薛迅对着拳脚师傅抱歉道:“师傅请先带着小儿下去,务必严格教授他,若是他有懈怠不肖的地方,师傅大可出手教训他,不必顾虑。”
那拳脚师傅姓谢名子扬,颇有几分见识,闻言,带了一边聋搭着脑袋的薛蟠下去了。
贾琏先见了礼,然后打量薛迅了一番,衣着和寻常富家翁一般模样,脸色倒是平常。便道:“薛姨父,侄儿得了老太太和二老爷、二太太的意思,来望姨父的。另外,今年八月初三,是老太太七十大寿,家中预大办的,侄儿也正好来下帖子,请姨父一家倒是上长安小住一段日子,乐呵一阵的。”
薛迅想到这些日子得来的消息,知道林家和贾家如今的情势,心中对于贾家此番做派确实有些鄙视的,不过自己家和贾家还是亲戚,这人不去,礼却少不了的。
“难为琏儿你特地来邀我们家去做客,只是蟠儿才请了老师,恰七月底,我那外出的弟弟一家子要回金陵了,正说好这年中秋一家人一起过的。所以京城我们家是去不了,也不能亲自给老太太贺寿了,还望琏儿你莫怪,回了京城,将我这番话转述给老太太、老爷们和太太们知道,让他们也知道我们家并非故意的才是。”
贾琏听了点头,应下了,心中已经知道回了京中,势必会被二太太埋怨一番的。
不过薛迅给贾琏备下了不菲的礼物,算起来足足有三千来两银子,加上林家的回礼,贾琏心中盘算,要不要从中谋下一二做自己的私房呢?
其后的两日里,贾琏看了贾家在金陵的祖宅和田庄,都不太想样子,却没法子大动。一路上还听了甄家不少事儿,对甄家的情形看的清楚了,回长安前,便没有再去甄家辞行。想到甄家那几箱财物,大概也知道,恐怕是自家得了去了。
贾琏启程这日,却不知道,因为王熙凤的要强,挺着大肚子伺候老太太,还要管家理事,前日夜里胎动,好不容易挣扎了半日,却产下了一死婴!而甄家此时就是欢声不断的,甄封氏产下一双儿子来!
林如海听说甄士隐有了一双儿子,心中羡慕不已,抱着枢哥儿暗想,何时再给他添一个兄弟才好呢?林如海如此想法,其后和陈落秋虽然更加恩爱些,但是直到枢哥儿三岁,黛玉六岁多,也不见陈落秋有喜,想到自己前世也不过是一儿一女,便以为此生也是如此了,便不作他想,只得细心教导这双“唯一”的儿女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我放在存稿箱里的此章,设定的发布时间出了一点错,没看到正文那边有显示,回过头才进后台看到的,对不起各位,晚了这么久,我不是故意的啊啊啊~~~~捶地撞墙~~~下章林家要回京城了~~~
金陵钗黛初相逢
林如海自重生以来,还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松快的时日。他和甄士隐在园中亭廊之中喝得啷当大醉。
“士隐兄,以后我们都是有儿子的人啦,看谁还笑话我们无子……”林如海有些迷糊,拍着甄士隐的肩膀笑道。
甄士隐也是醉意朦胧,他和林如海一样,内心是极其盼望有个儿子继承香火的,为了这个,不知道听了多少闲话,被多少人嘲笑,如今却是有了一双儿子!让他如何不喜不醉?
“我,我现在可是有两个儿子了,如海兄你,你还是要努力啊……”
两个男人在这边喝得大醉,另一边的小花园里,黛玉撅着嘴对着晴雨道:“父亲们都这般想要一个儿子,我们女儿不好么?”
晴雨比黛玉大上一岁,原先随着父母在苏州生活时,时常见道母亲暗地里伤心,族人的白眼和嘲笑。那个时候她不理解,如今却是有一些懂了。况且她母亲还告诉了她,有了弟弟等弟弟们长大了,就可以保护她这个姐姐了。
“玉儿,母亲说弟弟长大了,就会保护我们呢。父亲也是这样想的吧!”
黛玉听了,想到小弟弟白白胖胖的很可爱,也就不吃味儿了。指着一边小池道:“那边荷花开啦,晴雨姐姐,我们去摘几朵荷花,给弟弟们看看吧。”
晴雨笑着点点头,牵着小黛玉的手带着几个丫鬟往小池去了。
陈落秋看了看薄薄襁褓中一对一模一样的婴儿,伸出手指头,分别点了点他们的鼻梁,两个孩子都是皱皱眉头,大哭起来。陈落秋忙起身让位子给奶娘,看到两个小子闭着眼睛大口吃者奶的样子,陈落秋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来,那个小子,倒是很不喜欢奶娘的奶呢。
出了屋子,往甄封氏产房去了,她身后的吴嬷嬷笑道:“这两个哥儿的性子倒和咱们枢哥儿的性子不一样呢。”
陈落秋知道吴嬷嬷其实是想说这两个孩子不及枢哥儿聪慧。人呐,都是自己的孩子自己觉得极好的,在甄封氏看来,她的孩子一定是极好的。
“嫂子,身子上可还觉得不好的地方?”陈落秋进屋就看见甄封氏躺在床上,娇杏在一边打着扇子。不过因为没有开窗,屋中很是闷热。
甄封氏见陈落秋进了屋子,忙半坐起身来,笑道:“今日里好多了。刚刚让娇桃端了温水来将身子擦了擦。这六月里头做月子,实在是难受极了。”
陈落秋安慰道:“就是难受,嫂子也得仔细着,这月子做得好坏,可是关系着往后的身子骨的康健。可不能为了一时痛快,惹来以后好多年的难受。况且啊,两个哥儿可都少不了母亲的照顾呢。”
甄封氏点头道:“你说得极是。对了,你看了两个孩子,他们可还好?说来,这屋中气味不好闻,不然定要将他们两个放在我身边的。”
陈落秋忙答道:“他们好得很,能吃能睡的,才三天工夫,就已经比刚生下来时胖了不少呢。”
甄封氏拉着陈落秋的手感激道:“我能平安产下他们,还多亏了你呢。这几日里,晴雨那孩子也要劳你多照看一点儿了。”
陈落秋摇头道:“嫂子还和我这样客气?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就见金菊跟着一个甄家的小丫鬟进来了,匆匆行了礼后对着陈落秋道:“太太,您快过去看看,枢哥儿一直哭闹着,奶娘怎么哄都不行呢。”
陈落秋一听就急了,甄封氏也让她快些去看看。陈落秋点点头,就和金菊一起去了。
陈落秋和林如海一家四口并不是住在甄家,而是住在陈思靖家中,只是白天过来甄家帮忙看顾,顺带说说话罢了。今日了,陈落秋先是同林如海、黛玉父女俩用完了早饭,看过了枢哥儿,嘱咐奶娘好生看着他,就一起来了甄家。如今听枢哥儿有事情,看林如海醉了,也不多说,直接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回了甄宅不远的陈宅。
才进了客院,陈落秋就听见了儿子声嘶力竭的哭声,心中就像被猫爪子挠着似的,不待丫鬟打帘子就匆忙的进了屋。
方氏正抱着枢哥儿在屋中来回走动的哄着,她见陈落秋回来了,如释重负般将孩子递给陈落秋道:“你总算回来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怎么哄都哭……”后面的话却因为诧异而断了。
原来,陈落秋接过孩子,才哄了一句乖儿子,乖哥儿,枢哥儿竟然不哭了!
方氏失笑,气恼的点点枢哥儿的脑袋道:“这么小的孩子,还知道谁是亲娘了?真是折腾人!”
陈落秋见枢哥儿不哭了,看方氏满头大汗,忙道:“嫂子见谅,这小子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嫂子去洗洗,这会儿,只怕歆姐儿也醒了,肯定闹着要您呢。”
方氏点头道:“我这就过去,你啊,下次去甄家,干脆将枢哥儿也带过去。我看这孩子精着呢!”
陈落秋也不在意,没察觉到怀中小儿子乌溜溜的大眼闪了闪。待方氏去了,陈落秋才笑着亲了亲儿子柔嫩的笑脸道:“哭得这么厉害!可吓坏母亲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却见枢哥儿像是能听懂似的,朝着陈落秋吹了几个泡泡。
晚间林如海回家,还有些醉意地对着陈落秋道:“士隐兄给两个儿子取了小名,大的一个叫顺哥儿,小的叫泰哥儿;以后可别叫混了……我们枢哥儿一个人,倒是有些孤单,我们也得为枢哥儿添个兄弟才成……”
林如海抱过陈落秋死命亲了一阵,却没有下文了。
陈落秋等了半天,推了下林如海,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顿时哭笑不得,服侍他睡下不提。
甄士隐的双生儿因为早产,并没有摆洗三宴,而是等到了九朝时,请了一些朋友过来吃酒。林如海也就没有急着回金陵,打算在江宁多住几日,吃过甄家的“九朝”喜酒,再回金陵的。因此日间无事,常常在江宁城和附近的栖霞山游玩,恰巧这日里,邓钟龄和殷景年也到了江宁,林如海随意邀几人一起往栖霞山中去玩,陈思靖无事,也带着两个儿子一起来了。林如海游性大发,便使人从甄家接来晴雨,带着黛玉晴雨一起出了门。
栖霞下树木参天,绿荫遮日,比之城中宅不里不知道凉爽多少?林如海等几个大人心旷神怡不说,就是黛玉、晴雨几个小孩儿,也是极其高兴的。眼见天色见见正午,林如海等人正想下山去以找人家用饭,不想却碰到一个熟人,薛迅。
“薛老爷别来无恙?身子可康复了?”林如海看着带着一双儿女及几个家仆的薛迅,客气问道。
薛迅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栖霞山碰见林如海一行人,他对着殷景年等人抱了抱拳,这才对着林如海道:“多些林大人挂念了,薛某身子已经大好了。本想带着儿女在这江宁别院里消暑的,不想碰到了大人,这位小姑娘,是令爱吧!果然玲珑可爱!”
薛迅指的自然是林如海怀抱中的小黛玉了。
小黛玉被林如海抱在怀中,倒也不畏生人,依着林如海的话对着薛迅脆声道:“薛叔叔好。”随即看向一边粉粉圆圆的身着绿色夏裙的小姑娘。
薛迅笑道:“真是个有礼的姑娘。”随着指着薛蟠和宝钗,对着林如海道:“这是我犬子薛蟠,小女宝钗。”随即对还有些呆愣的儿子道:“还不快拜见林老爷?”
薛蟠一见小黛玉,吃了一惊,待看到小晴雨,却是呆住了,只因他还未曾见过这般漂亮的小姑娘,和自己妹妹宝钗完全不一样的小姑娘。
宝钗也是第一次见这般不输给自己的女孩子,而且不是一个,是两个!一个被对方父亲抱在怀中,心中顿时有些小女孩的吃味,父亲虽然痛爱自己,可在外面还不曾这样抱过自己呢!一个容貌极美,双目清澈见底,笑意盈然,比之自己还要强上三分。不过,想到对方比自己小几岁,便也罢了。
林如海待两个孩子行了礼,才道:“今日有缘遇到,不如我们一起用顿饭?”
薛许自然是同意的:“林大人如若不嫌弃,便请到薛某家中别院用饭,虽然简朴,却是乡味十足的。”见林如海点头,忙嘱咐两个孩子带着黛玉一起玩,要好好照顾林家小妹妹。
薛蟠和宝钗当然是点头同意的。
薛家的别院,虽然只是一个别院,却也不小了,正在栖霞山下,很是幽静。进了院子,薛迅带着众人进了花厅,立刻吩咐管事去备饭加菜,而薛蟠则在薛迅的示意下,带着陈思靖的两个儿子陈穆和陈锦去了前院子,宝钗自然带着晴雨和黛玉去了后院。
没有了孩子们在场,林如海便没有顾忌道:“薛老爷,说起来你受伤,如海还有负上一定的责任。说来也是林某的大意了。”
薛迅摇头道:“哪里怪林大人您?薛某也没有想到甄家人行事那般没有顾忌。不过如今却是不惧怕什么了。”
殷景年笑道:“昨日金陵城中最大的新闻,还是事关甄家的呢!”他笑看着众人道:“甄家老太太病重,请了金陵城里最好的大夫,任大夫去诊治。待任大夫出了甄家门,才知道甄老太太病重乃是被儿媳气病的。甄太太要将甄家的丫鬟和侍妾卖掉,就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也只留两个。老太太享了一辈子的福,临老自然是不愿意身边凄凉的,不同意。便吵了起来。呵,就气倒了!据任大夫的身边的药童所说的,甄老太太如今已经是半身不遂了!哎呀,这可是太上皇亲封的一品诰命呢!”
林如海摇摇头,这才半身不遂,京中皇帝得知了甄老太太的言行,只怕想让她就这样去的心都有了。
“甄家已然倒了!薛兄还是不打算恢复你当初的生意?”
薛迅摇摇头道:“我如今只想好好教养一双子女。停了那些生意,虽然银钱进项少了,但是一大家子这辈子吃穿却是够的。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儿子成才,脱去商人的身份了。”
林如海听薛迅的回答,很是满意,薛迅不打算薛家再走商路,贾王氏知道了会不会心中骂娘?林如海一高兴,便道:“令郎如今是去学堂上学,还是请了先生在家中授课?”
薛迅虽然想儿子科举晋身,但是儿子的资质他是明白的,便将如今薛蟠的学业说了,也说了将走武举之路。
林如海听了武举之路乃是王子腾的主意后,心中心思一转,揭过了此话题,说到了其他事上。
不说前院的陈穆和陈锦两人和薛蟠的尴尬相处,后院中的薛宝钗却是和晴雨及黛玉相处得分外和谐。
宝钗比晴雨大上一岁半,比黛玉大上三岁,她的才思不比两个小姑娘慢,学问也比两个小姑娘好。看起来沉稳得多,像个大姐姐,顿时让晴雨和黛玉有了好感,也失去了拘束,三人很快说在了一块儿。
这边边院中大人小孩,说笑不断,江宁城中陈落秋却抱着孩子头大非常。早上林如海和黛玉来看枢哥儿时,他还乐呵呵的,到了半上午,却又死命的哭泣了起来。陈落秋只得在家中哄着孩子。稍微一离手,枢哥儿就嚎起来了。陈落秋看着怀中大脾气的儿子,只得在咬牙叹气!
怀中的小儿,却在母亲看不到的时候,撅起了嘴巴!哼哼哼,别想放我一个人在家!
而京中这日里,皇帝收到了林如海和宋霖具名的折子,知道了甄老太太所言所行后,冷笑一声,放下折子。想到京中几家老权贵家,只怕那些人都是觉得朕该和太上皇一样供着他们的!想到京中传言贾家老太君大办七十大寿的事儿,心中厌恶非常!甄家老太太,已经七十有六了,想来已经活够了!随即叫来总管太监,吩咐了几句话。
贾琏回到家中,听说凤姐产下一死胎,心中也难过非常。彼时,他对凤姐的感情还有好几分,不管贾母和王夫人明里暗里的埋怨,他大多在家中陪伴凤姐,倒是昂凤姐心中对他这个丈夫心近了几分。
贾母听了贾琏的话,心中失落,看过了林家的礼单,便放下了。黛玉的事儿,还是等林家回京中,再谋划不迟了。
而王夫人,知道了薛家的意思后,着实气恼了好几日,她自觉对于妹妹,她可是明理暗里帮了不少的。如今居然将自己这个姐姐丢到一边去,亏她还想着等宝玉长大了,让他娶宝钗侄女进门呢。不过,想到甄家已败,甄家放在贾家的财物,便收不回去了,自己也能从来得到一笔钱财,心里这才好受些。
才到八月,京中贾府老太太正笑呵呵的准备在寿辰日里和几家亲朋女眷乐呵下时,却不知道,金陵城中的甄老太太已经归天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在零点前发啦~~~我很不好意思的说,我卡文了……
春尽秋来忽三载
时光匆匆,转眼两年多时间过去了,林如海在金陵的时日到了尾声,已经接到京中传来的消息,年末,他将进京述职,届时两淮按察使的职务将卸去。此时已经是八月,林如海打算进京前,带着全家回苏州祭祖。
“老爷打算何时启程回苏州去?”陈落秋听了林如海的话,有瞬间的诧异,随即平静问道。
“说起来,枢哥儿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回苏州老家去过呢。”
林如海听提起儿子,不由得笑道:“枢哥儿今天又干什么了?没找他姐姐胡闹吧?”
陈落秋想到儿子对黛玉的黏糊劲儿,也是有些无奈。这个儿子不仅早慧得很,也很调皮!想到他平日里带着甄家的顺哥儿、全哥儿胡闹的事儿,就有些头痛。“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调皮得紧。”
林如海虽然也觉得儿子太过调皮了,但是了儿子聪慧异常,更难得是身子骨也结实,比林如海前世夭折的儿子健康很多。“枢哥儿还小,待他四岁了,我亲自给他开蒙,到时候就不会天天黏着他姐姐胡闹了。”
陈落秋嘴巴上抱怨儿子调皮,但是心中还是喜爱得紧。“这次回了京,三年五载的是不能回来的,黛玉和晴雨及薛家的宝钗交好,枢哥儿和顺哥儿及全哥儿见天在一起,只怕他们姐弟俩都舍不得呢,不要哭闹才好,”
林如海笑道:“黛玉这孩子心中不喜,但懂事明理,肯定不会哭闹的;枢钰这孩子,年岁不小,但是性情最是豁达的,肯定不会哭,反而会为了离开金陵高兴呢。”
陈落秋想到枢钰的性子,也笑了起来。
林家花园里,林如海和陈落秋口中的枢钰,此时正在一刻桂花树下,带着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撅着ρi股在挖什么。
“枢哥,看看,这个蚂蚁真大!一会就拿着这个蚂蚁去给姐姐她们看看,呵呵,她们一定会喜欢的。”说话的是小男儿是三个孩子中最胖的,一身浅蓝色的夏衫,另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小男孩儿,则是同样的式样的衣衫,不过颜色是深蓝色的。他嘟嚷着道:“姐姐肯定不会喜欢,她肯定会告诉父亲和母亲的。”
枢钰拿着一只小棍子逗着地上的蚂蚁,很是无聊。
枢钰没想到自己在重伤死去之后,在这个莫名奇妙的世界里重生,有个叫做林海的父亲,有个叫做林黛玉的姐姐后,他凌乱了好长时间。等他完全弄清了自己的家庭结构,他淡定了,不过是有个林如海的爸和林黛玉的姐嘛!当他知道两个娃后是甄士隐的孩子后,他更淡定了。然后他怀疑,除了他,这里有另外的人也是穿越的。他最先怀疑的就是他现在的父亲林如海了,不过在家中这么久,他发现林如海是一个彻底的古人,然后他怀疑自己的母亲陈夫人是穿越的,后来发现也不是。最后他怀疑甄士隐也许被穿了,然后发现也不是。最后他也懒得找了,反正他如今不过三岁,也不打算和那老乡认识的,老老实实做他林家大爷而已。
枢钰虽然这样打算了,可是这样每天和两个穿开裆裤的娃混日子的时光,实在是太无聊了!
“全儿,你说,姐姐们在做什么?”枢钰看着赶着蚂蚁打架的甄顺宁无语。
全哥儿看着弟弟那憨厚样子,眨巴着眼睛对着枢钰道:“姐姐们不是自傲读书,就是在学针线。”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道:“喏,这个是我姐姐做的,林姐姐没给你做么?”
枢钰看着那荷包上的五瓣小花儿,撇撇嘴,一看就是新手上路啊!不过如果黛玉给自己做一个,就算难看点,自己也会高兴的。
沈嬷嬷带着几个小丫鬟匆匆的往花园来了,肥胖的身子一颤一颤的。看到桂花树下的枢钰,忙道:“大爷,你怎么带着全哥儿和顺哥儿在这里玩闹了?太太到处找你呢!”然后吩咐几个小丫鬟上前。
林枢钰最开始对这个沈嬷嬷很是排斥,完全是因为他一身的肥肉。相处久了,才知道沈嬷嬷人不错。对主子极其细心的,枢钰房中的几个丫鬟在沈嬷嬷的调/教下,个个规规矩矩的。不过从陈夫人将她派给自己,足以知道沈嬷嬷是个不错的。
“沈嬷嬷,太太找我什么事?”枢钰奶声奶气的问道。任丫鬟青芷给他擦脸擦手。
另一边的绿秀和紫芸分别在给全哥儿和顺哥儿擦脸擦手。
“大爷,你以后可不能再带着全哥儿和顺哥儿胡闹了。过两日,我们家要回苏州祭祖呢。”沈嬷嬷理好枢钰的衣服,笑道。
全哥儿听到苏州两字,眼睛亮了亮,等丫鬟擦完脸,对着枢钰道:“枢哥儿,苏州好玩么?”
枢钰前世去过苏州,但是这辈子不过三年时间,他都是在金陵度过的,哪知知道苏州啥样子?“等你回去了,不就知道了?”
沈嬷嬷和几个丫鬟笑看着枢钰奶声说着话儿。她们每日里最喜欢的就是看到就是一个奶娃娃一本正经的样子。
枢钰几个到了厅中时,除了林如海,还看到了陈思靖和甄士隐。
“父亲。甄伯父,舅舅。”枢钰忙对着对着众人行了礼,全哥儿及顺哥儿也有样学样的。
林如海看着三个娃娃的衣衫,知道他们定是去花园里胡闹了。叫过枢钰,沉着脸道:“你又带着顺哥儿和全哥儿胡闹,不是说和他们一起读书?”
枢钰这三年已经知道了林如海的为人,在外人面前严肃,内里却是个深爱的孩子的父亲。
“父亲,儿子老实地很。儿子在书中看到说蚁冲出入,天色将变。父亲你不是告诉儿子,知书实行么?儿子这才和全哥儿、顺哥儿去花园的。”
林如海脸虽依旧沉着,但是眼中却有着笑意:“你认识几个字?还知书实行呢!”然后转头对着甄士隐道:“士隐兄,枢钰调皮,还带的全哥儿和顺哥儿胡闹!”
甄士隐笑着摸了摸两个儿子的头,对林如海摇头道:“哪里是枢哥儿带坏的?是这两个小子调皮。如海兄你们全家离开了金陵,这两小子啊,就没地方闹去了。”
顺哥儿和全哥儿年岁虽小,却知道了林家要走了,不由得冲着枢钰跑去,“枢哥儿,你也要走么?”尤其是顺哥儿,更是红了眼!就差流泪了。
枢钰被两个胖小子抱着,不由得有些无言。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两个小包子正色道:“放心,哥哥我还会回来的。”
这幅强装大人的样子,霎时间让厅中的大人都笑了起来。
陈落秋带着小丫鬟进了黛玉的屋子,厅中三个女孩子正在画着花样子。
“累了吧,快来用些点心。”陈落秋让丫鬟将点心托盘放在桌上,走近三个孩子道。
薛宝钗年岁最长,礼节上也是最注重的。忙放下手中的花样子,拉着晴雨起身蹲身行礼道:“陈夫人好。”
黛玉笑着挨近陈落秋道:“母亲,宝姐姐正在给我和晴雨说她新学的花样子呢!”
陈落秋笑道:“你宝姐姐针线学得好,你也不能差了。好啦,快用些点心。”
宝钗和晴雨一次坐在一边,黛玉挨着陈落秋坐了。
等三个女孩子用了几块点心,陈落秋才道:“薛姑娘最是稳重,因着你,晴雨和黛玉啊也稳重不少。想到咱们家离开金陵,我就觉得不是滋味!”
薛宝钗早在家中被父亲叮嘱过,要好生和林姑娘及甄姑娘好好相处。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比不上两位妹妹,但是女孩子的要学的东西上,甚至诗书上,都不比两个妹妹差,她心中并不觉得自己矮着身份结交的。父亲如今天天督促哥哥读书习武,也让叔叔家的蝌儿进学。总有一天,自家也会和林家、甄家一样,让薛家也成为清贵体面的人家。
“陈夫人,其实黛玉妹妹和晴雨妹妹她们也很好,聪明活泼。我和她们在一块儿,也很愉快的。夫人全家要搬离金陵?何时启程呢?”
陈落秋虽然知道薛宝钗和自家姑娘交往,肯定被父母叮嘱多。不过,她小小年纪,从不觉得低人一等,为人处世很是大方。陈落秋不觉对她也高看一眼。“我家老爷将调职,年底得回长安去。在这之前,要先回苏州去祭祖。中秋节已过就得动身了。”
薛宝钗和晴雨听了,都很难过。晴雨脸上的伤心神情更是遮掩不住,拉着黛玉的手,红了眼。
“走得这么急?我还想着可以和林妹妹多聚聚呢!”薛宝钗道、
陈落秋见黛玉情绪也很失落,安慰几个姑娘道:“人有悲欢离合,只要有缘分,你们总会再见的。今日里,你们三好好说说话。”
黛玉拉着薛宝钗和晴雨的手点点头。
八月十四这日,陈英年带着陈思靖全家人以及甄家人都到了林府,一时间林府里热闹非凡。
陈思靖的两个儿子毕竟大了,去内院和陈落秋请了安就出去了,内院里也就方氏,甄封氏、陈落秋三个大人,然后是黛玉和晴雨在一边说着悄悄话,枢钰身边除了顺哥儿和全哥儿,还跟着歆姐儿。
歆姐儿脸圆嘟嘟的,头发用珍珠串帮衬两个小包,一身粉红圆领对襟裙,很是可爱。不过在枢钰看来,小丫头是很可爱,但是不停往自己身上凑,却是让他很无语。不过在全哥儿眼中,歆姐儿不止可爱,那可是漂亮的小仙女。平日里围着枢钰打转的全哥儿,一个劲的和歆姐儿说话。
方氏看着几个孩子的样子,笑道:“我们家歆姐儿见到了枢哥儿,才这么活泼。哎,四妹妹,你说,让我们歆姐儿给你们枢哥儿做媳妇怎么样?”
甄封氏听了,心里有些不豫,却是笑看着陈落秋道:“你嫂子这是想亲上做亲呢。”
陈落秋早就得了林如海的嘱咐,况且她自己也不想让歆姐儿配自家儿子,三嫂人随好,但是这世家大族可不兴说娃娃亲的。“嫂子,歆姐儿这才几岁?你就急着给她说亲?要我说,你还是关心给穆哥儿和锦哥儿找媳妇的事儿吧。”
方氏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就算真的要和林家再结亲,也要看枢哥儿将来的为人和前程。
一边的枢钰听到舅母和母亲说起娃娃亲,心中一紧,他看了一边圆胖胖的表姐歆姐儿,一阵恶寒,他可不想娶这个胖丫头做老婆呢!
中秋节这日,林家合家团圆,薛家也不例外。一向被薛迅冷着的薛王氏也出来了。薛家人吃了饭,便在院中赏月吃月饼。薛迅问了几句薛蟠的学问,觉得他最近一年里长进儿不小,又听薛蝌学问更好,心中虽然小有遗憾,但是依旧很高兴:“看来这个贾先生还不错,不愧是中了进士的人。”然后对一边的丫鬟道:“将这几样月饼,和几样小菜送去贾先生那里。”
等丫鬟领命去了,才对着薛蟠和薛蝌道:“你们如今是我们薛家的希望,薛家将来都靠你们俩了。”
薛速笑道:“兄长,蟠儿和蝌儿日日被你叮嘱,他们心中有数的。”然后又道:“不知道这贾先生和京中的兄长连襟家的贾家有和关系?”
薛迅笑道:“我也问过他,他祖籍乃是湖州,和内兄的贾家本无关联。家业衰落,流落至维扬地界时,得了一乡绅资助,得以进京赴试。高中进士后,到苏州一县为太爷,因得罪上司罢了官,这才来了四处游历,到了金陵恰好咱们家请先生,便聘了他。”
薛速点点头。
一边的薛蟠得了父亲的夸奖,心中快意。看着一边的堂弟,也不想像往日那样觉得自己蠢笨了。他很早就明白父亲的期望,心中总是遗憾自己不及堂弟聪慧,不过想到自己拳脚上比堂弟好了不知多少倍,心中也就平了。
他摸了摸腰间妹妹做的荷包,想到花样子是甄家妹妹画得,就咧开嘴笑了。原先还担心着甄家人也回苏州去,如今知道只是林家走,心中就没有了什么感觉了。
八月十八,宜祭祀出行。林家人启程往苏州去了。两日后,林家便到了吴县,迎接的人除了林浅和几个族人,另外一人是吴县的知府,李木然。前年李木然高中进士后,便授了吴县的知县。这几年和林如海也时常有书信往来的。
“林大人,许久不见,大人一切可好?”
林如海笑着拍了拍李木然的肩膀,“我一路行来,吴县地界一片安好,看来子乾在吴县不负这父母官之名呢。”
李木然笑道:“子乾行事,大多是学习大人的。当不得大人夸奖。”
陈落秋带着枢钰和黛玉给族人见了礼后,便领着他们到了李木然跟前:“这是李大人,也是你们父亲的好友,还不快拜见李叔叔!”
林如海笑道:“黛玉从前你见过的,枢钰和孩子,你还是第一次见。”
李木然看枢钰双目明亮,说话比大多三岁孩儿都清楚,心中便知道他是个聪慧的,忙摸了下枢钰,笑着让随从送上见面礼道:“小公子一看就是机灵的,大人后继有人,恭喜了。”
枢钰看林如海的神情,眨眨眼道:“小子还以为李叔叔要说枢钰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这样臭美,倒是让李木然怔了怔,随即朝着林如海大笑起来。
林如海笑着拍了拍枢钰的头。
黛玉听着弟弟臭美,不由得也抿着嘴笑了笑,走上前将他牵到陈落秋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呼,我终于不再情绪低落了,感谢帅帅的吴秀波,感谢好看的黎明之前~~看电视大半天,心中好多了,所以过度章节码出来了!然后,大家撒点花花和评吧,小剧场来啦~~~~
————————————————————————————林大爷的穿越日记(一)
我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张开口说话,却是一阵婴儿的哭声。我大骇,自己这是怎么了?
“沈嬷嬷,弟弟睁开眼了!”
“是啊,姑娘您一来,哥儿就睁开眼了。哥儿是喜欢你这个姐姐呢!”
“弟弟,我是姐姐呢!”
我听到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然后感觉她伸手指头戳在自己的脸上,不由得气急:“还说是我姐姐呢!欺负我不能动是吧!”入耳得又是一阵婴儿的大哭声,我无奈了!为什么会变成婴儿?老天你玩我啊?
“玉儿,可不能欺负弟弟!”男子沉厚的声音传来。
“父亲,黛玉才没有欺负欺负弟弟呢!黛玉想弟弟快点长大的。”女孩子脆生生的话语让我定住了?黛玉?林黛玉?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吧?不是吧……
然而老天觉得没玩够自己一样,六七天之后,我真正确定了,自己穿了,穿到了红楼里,有个林如海的爸,有个林黛玉的姐,有一个原著中没出场的妈!
丫鬟娘娘们有的人看到,才十来天大的枢哥儿,将拳头扬到空中,短短胖胖的中指指着屋梁,嘴巴里还吹着泡泡——好可爱!
祠堂父女说前事
林如海自然是和族中男人们在祖宅外面喝酒说话,林如海自家一族早已另立宗祠,和族人中林浅一家关系稍微近些,况且林如海如今官高位尊,而林氏一族其他子弟,并无什么能成才之人,族中处处还需林如海多加照顾。因此即便是林氏一族之中年长者,也不敢在林如海面前拿大,对他很是客气。
林如海听闻五叔公已经去世,喟叹了几句后,又说了些家常,族人便散去了。
林忠看林如海并无醉意,便道:“老爷,太太命人送来了醒酒汤,您可要用点?”
林如海点点头道:“端上来用点。内院里夫人招待众女眷可曾散了?”
林忠道:“已经散了。只是有多话之人,提到了先夫人,大姑娘那里疑惑着,太太带着大爷和大姑娘去换洗,说是等老爷您也收拾妥当了,一起去祠堂。”
林如海暗叹一声,上次回苏州,还是因为贾敏过世,一晃就是五六年时光了。
林如海回了内院,一进屋,便看见黛玉正坐在一边椅子上,并不像往日那样和枢钰说笑。
林如海知道这个女儿,即便没有去像前世一样去贾家,那是心思依旧细腻,知道她疑惑起生世来。
“这是怎么了?枢钰,是不是你又闹你姐姐了?”
正坐在一边椅子上,内心哀叹不已的枢钰,听见了林如海的声音,忙从椅子上跳下来,笑嘻嘻道:“父亲,我可没有闹姐姐,不信你问问姐姐。”说完,跑到黛玉的身边,抓着黛玉的胳膊摇了摇道:“姐姐,我可有闹你?”
黛玉虽然正在怀疑中,但是自枢钰出生,她日日去看望,对这个弟弟的感情极深。见他摇着自己的手臂,皱着眉嘟着嘴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笑了,起身对着林如海行礼后道:“父亲,枢哥儿今天可乖了。”
林如海见状很安慰,摸了摸黛玉的头,抱起枢钰道:“你们姐弟俩可不能闹生分了,便是有什么,也要记着,你们乃是亲姐弟。”
枢钰摸了摸林如海的胡子,看着黛玉,做出孩子状应道:“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姐姐的。”
站在一边的黛玉也笑着应了。
陈落秋在内室换好衣裳出来,看见他们父子两人,又看了一眼黛玉,叹了口气,上前接过枢钰,放在一边椅子上,对着林如海道:“还是我亲自服侍老爷换洗吧。让他们姐弟俩自己先呆会儿。”
林如海知道陈落秋是有话对自己说,点点头,让嬷嬷们看好黛玉和枢钰,便和陈落秋进了内室。
陈落秋让丫鬟端了干净的水进了屋,亲手给林如海擦脸,换下大衣衫,从柜子中取了浅色的夹衣出来,便给林如海换上,便道:“老爷,黛玉今天已经知道了她的生母是先夫人,我怕她心中会有疙瘩,况且过两天我们就要回长安了,贾家人肯定要派人来见她的。有些事情还是告诉她才好,她虽然快七岁,但是明理懂事,先告诉她事情真相,也好过被旁人误导去了。”
林如海点头道:“你说的,也是我忧虑的。一会在祠堂里祭拜过祖先后,我会单独和黛玉说她生母的事情的。贾家向误导她,也要看我同意不同意。”
陈落秋却有些忧虑,女孩子的心里最是细腻,就怕黛玉待自己这个继母没有往日里亲近。不过,若真是如此,自己这么多年真心的教导,算是白费了。
林如海牵着枢钰,陈落秋则领着黛玉,进了祖宅后的祠堂。
林如海点燃手中的香,领着枢钰对着列祖列祖的牌位一一拜过。拜过之后,对着枢钰说着先祖之事。
枢钰看着那些牌位,心中却是想着,父亲看起来很为林家家祖自傲,怎么会在原著中任林家绝嗣?想着就狐疑的看了眼林如海,摸着下巴暗想,就算父亲不是穿越的,也不定是原装的呢。有古怪啊有古怪。
等林如海说完他父亲的事儿后,看着一边的黛玉,叹了口气,对着陈落秋道:“夫人你先带着枢钰出去,我和黛玉说说话。”
黛玉看着母亲牵着弟弟出去了,有点忐忑。祠堂里有些昏暗,虽然点了烛火,但是却显得有些迷蒙。
林如海看着黛玉,牵着她到了贾敏的牌位前,“跪下叩几个头吧。”
黛玉也不多说,依言跪下叩了几个头,心中暗自忐忑着。
等黛玉起身了,林如海才道:“今日里,不是有人提到你的生母么?你现在所拜的就是你亲生母亲贾氏的牌位。”
黛玉听了这话,眼睛睁大了,看向那牌位上写着林门贾氏之位,眼中不由得酸涩,母亲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林如海叹了一口气,“你的母亲贾氏,出身荣国府。乃是荣国府的嫡出姑娘。你三个月不到,她就去世了。”
黛玉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是觉得很伤心,自己和弟弟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对自己很好的母亲,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林如海看着黛玉脸上的泪珠儿,轻声道:“你亲生母亲,贾氏是一个好的,只是身体太差。生下你后,身体更是差了。后来撑不住,就去了。”
“你母亲的娘家贾家,在你母亲去了后,就遣人来接你。那个时候你才三个多月大,身子不结实。我怎么会同意让你去外祖家?”林如海蹲□,擦掉黛玉脸上的泪水。“你外祖母若是诚心想教养于你,也就罢了。只是她年事已高,膝下还养着贾家的一个哥儿和三个姑娘,怎么也不可能分精神照顾到你。再说,你是我林家的女儿,怎么可能送去贾家抚养?”
黛玉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外祖母,从没见过的外祖母,是不是会很疼爱自己呢?
“其后你的外祖家三番两次的欲接你去贾家,甚至还以此败坏你现在母亲的名声为借口。为父自然是极其厌恶的。”
林如海看着黛玉的神情轻声道:“贾家人的行事家风,为父我也不多说什么。你如今快七岁了,贾家的家风,贾家人的行事到底如何,这次回京了,你自己去看自己去听。这笔我今日告诉你,或者他日其他人在你耳边说的要真实。”
黛玉咬着唇点了点头。
林如海摸了黛玉的头发,温言道:“为父要说的另一件事,和你现在的母亲有关。俗话说的好,生恩不及养恩大,你母亲自进了林家们,就将你当做亲生女儿般疼爱,全心全意的教导你。她待你如何,你心中应该有数。切不可因为她不是亲生母亲,就待她生分了。”
黛玉想到陈落秋待自己的好,的确不下于弟弟,扬声道:“父亲放心,我知道母亲待我的好。”
林林如海闻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知道黛玉心中还是有些小疙瘩,但是只要她明了自己和夫人待她的心,便不会同家人生分,和贾家人亲近了。
陈落秋看转着眼睛的枢钰,笑道:“你这孩子,又在想什么?”
枢钰呵呵一笑,奶声道:“母亲,姐姐知道你待她的好。”
陈落秋失笑,掐了一下枢钰拜拜嫩嫩的包子脸,“你个三岁的顽童,装什么大人呢,恩?”
枢钰心中烦闷,前世今生加起来,我也三十了好不好?
陈落秋在院子前面看见服侍黛玉的陈嬷嬷和几个丫鬟,陈落秋想了想,对着陈嬷嬷道:“嬷嬷平日里伺候姑娘,大姑娘情分不比寻常。有些事情,我不好说,嬷嬷最好能劝劝大姑娘。”
陈嬷嬷应下,“太太当心,老婆子知道如何做。”
陈落秋又嘱咐了几个丫鬟好生服侍黛玉,便带着枢钰和丫鬟婆子们回了正院。
晚间,陈落秋推了推枕边闭目养神的林如海,“老爷,你今天是怎么和黛玉说的?我真是有点担心呢。”
林如海睁开眼,无奈看了陈落秋一眼,便将自己在祠堂里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陈落秋听罢,半晌,才叹道:“只望黛玉真的能够明白你的用心,我待她好,那是应该的。”
另一边的黛玉的房里,黛玉躺在床上,脑袋里生母和陈落秋的影子转过不停,最后,她发现,自己却是偏向陈落秋的多。心中有些愧,便问着床外守夜的陈嬷嬷道:“嬷嬷,你睡了吗?”
陈嬷嬷并没有睡,她早就听见黛玉辗转反侧的声音,不过姑娘不开口,她也不知道怎么先开口劝说。听到黛玉出声,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姑娘,我还没睡呢。”
黛玉觉得自己不记得生母,实是因为不知道生母的样貌为人。就开口道:“嬷嬷可知道,我母亲,就是先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你说给我听听。”
在陈嬷嬷看来,贾氏太太虽然将林家例外打理得不错,但是行事上却比不上陈氏太太。只是不能当着人家亲生女儿的面,说母亲的不好。只得捡着一些话儿说了。
黛玉听了,却是有些泄气,母亲行事大方,不愧是国公府出身的大家闺秀。但是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现在的母亲出身也不差,行事更是好。心中一动,“嬷嬷,现在的太太和贾太太是不是很像?”
陈嬷嬷一愣,随即笑道:“姑娘说笑了。不说两位夫人的样貌不一样,就是行事风格,那真是完全不一样的。要我这个婆子说呢,姑娘当不必将两位太太在一起比的,先太太是姑娘的生母,自然是极疼爱姑娘的;现在的太太也是将姑娘当亲生女儿来疼。两个都是姑娘的母亲的。再让老婆子说句不中听的话,如今的太太待姑娘好,那是姑娘的福气。多少继母待先头太太留下的子女苛刻冷淡,更有那欺辱买卖的。姑娘屋中的小丫鬟雁声,就是被她继母给买进府里做丫头的。”
黛玉一颤,想到那个比自己大两岁,但是身型和自己一样瘦瘦小小的雁声,知道陈嬷嬷说的是实情。心中又是喜有事叹的,好一会儿,待陈嬷嬷的呼声传来,她才入睡了。
第二日里,林如海看黛玉和从前一般同陈落秋亲热,心中放下大石,这才出门和族人说事情去了。
陈落秋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黛玉,心中也是一松,不理会一边哇哇大叫的枢钰,感叹中抱了抱黛玉。
枢钰看到黛玉想清了,也是放下心来,他可不想母亲和黛玉之间有缝隙,林家的和乐就会不见了。
林如海带着人修葺了祖坟,和家人在祖坟前祭拜后,又给族中添了祭天和银两后,嘱咐了留守祖宅的下人,请了一回林浅一家里,又和李木然聚了一会,已经是七日后了。
“东西可收拾好了?”林如海看着来回忙碌的仆从,回了内院,见陈落秋正闲坐着,不由得问道。
陈落秋抿嘴笑道:“都收拾好了。老爷这是看着我闲着,眼红了?”随即轻声道:“老爷,我有好消息同你讲呢!”
林如海一愣:“好消息?什么事儿?”
陈落秋让丫鬟们都出去了,笑道:“老爷,你又要做父亲了。”
林如海看向陈落秋的小腹,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即大喜道:“真的?什么时候知道的?有多少日子了?你身子可还好?想不想吐……”
陈落秋看林如海这激动的样子,暗笑。半天才拉着林如海坐下道:“今日上午请大夫瞧过了才知道得。已经有两个月了,胎还算稳当。大夫说,我身体好着呢。”
林如海摇头道:“就是身体好着,也要当心。哎呀,明日里启程,你这有孕了,要不我们推迟些日子,等些日子再启程?”
陈落秋忙劝道:“老爷,大夫真的说了,孩子好得很。况且明日里上路去长安,我们是一路走水路北上的。比坐马车舒适多得,没事儿。可不能因此误了你的事儿。”
林如海见状,只得应了。
晚间用饭时,黛玉和枢钰知道陈氏有孕的事儿后,都是高兴异常的。
第二日里,林如海领着林家人坐船北上,一路上对陈落秋呵护备至,让枢钰嘲笑了好几回,就是黛玉,也是欣喜夹着一些伤感,幸而陈落秋知道黛玉的性子,时不时拉着黛玉说着京中众多名胜去处以及世家高门的人情来往,引得她不再多想了。
林家人到京,除了守在京中林宅的下人来迎,除了陈思渝的长子陈裘来迎,就只有许逸仙来接了。
林如海和陈裘说了几句话,就小心扶着陈落秋上了马车,让后是黛玉和枢钰两个,他则和许逸仙上了同一辆马车。
“老林,我够朋友吧,知道你今日里回京,特地向上峰告了假来接你。”
林如海笑了笑道:“够朋友!今日里我请你喝酒就是了。”
许逸仙一笑,说起了这两年京中的变故来。
林如海一行人到了林家后不久,贾家也知道了林家全家回京的消息。贾母当时正和王熙凤说笑,宝玉正腻在怀中扭着,史湘云更是脆声笑闹着,探春在一边坐着笑,迎春垂头不语,惜春也在一边。
“林姑爷全家回了京?我那外孙女岂不也回来了?凤丫头,你快去将琏儿叫来,明日里去林家将外孙女接来,说来我还没见过她呢,也不知道和你姑妈长得像不像?”
让宝玉及几个女儿子顿时好奇不已,纷纷打听起林家表妹(姐)来。
长安城中风雨多
林如海告诉许逸仙陈夫人有孕,笑道:“这孩子同你的孙子一般大小呢。”
许逸仙摸着刚留下的短须得意道:“你就庆幸吧。儿孙自有操不完的心,我是懒得多理会儿子的!说起来,又要说起那贾家的笑话了。”
林如海知道许逸仙这是故意说起贾家事儿,失笑道:“贾家可又有什么新闻?他们家总是闹出些笑话来。”
许逸仙哈哈一笑道:“老林这话说得,没了他们家,这京城里不是少了许多的趣事?贾政的小儿子据说衔玉而生,满京城都传遍了,是个有福的。据说太上皇和后宫的贵人们都知道了,自然是天大的脸面。为此,那贾贵人因着这个深来带玉的弟弟,又因自己正月初一的生辰,说是有福气的,因此升了嫔位,封号元呢。”
林如海能想到贾家肯定会因此而重新嚣张,想到圣上那个诸妃归省的计划,不由得一笑。
“元嫔?宫中其他的贵人娘娘们不得恨得咬牙切齿的?”林如海想到从前的穆王妃如今的穆皇后的行事,不由得问道。
许逸仙也是想起了穆皇后的行事来,笑道:“可不是?不过贾家人可不曾想到这些,而且兴高采烈得很。不过,贾家的事儿,是小事。大事却是朝中老臣和新臣不对盘,老臣以刘阁老为首,他门生不少,且刘家和京中的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因此处处替老臣故旧说话,圣上的新政处处受挫。”
林如海心中默想起刘阁老的生平,刘阁老出身不低,更是太上皇十二年的进士,其同胞姐姐嫁给当年的南安郡王,如今贵为南安太妃。刘阁老三子一女,一女嫁入锦乡伯韩家,三子中有长子刘英为正五品的光禄寺少卿,刘英之妻,乃是襄阳候府的女儿。次子刘熊身上乃是捐的功名,在刘家理事;而幼子刘岳则是平安州的知州。
想到平安州,林如海心中一跳,皱眉道:“如今四位阁老,刘阁老站在皇帝对立面,其他的三维阁老呢?宋阁老,孙阁老和洛阁老呢?”
许逸仙苦笑道:“宋阁老如今快八十岁了,年老体弱,况且轻易不在朝堂上说话。孙阁老的孙女如今进了后宫,虽然处处和刘阁老为难,但是底气不及刘阁老;倒是洛阁老,行事最为稳妥,只是洛家也同贾家一样,儿孙良莠不齐,给刘阁老抓住了把柄,前不久还被圣上斥责了呢。”
林如海想到洛沉舟便是出身洛家,据说按照辈分,还要称呼洛阁老一声族叔。看到族人繁庶,也不见得是好事。
“另外还有一件事儿,就是忠顺王爷不大对。你也知道,圣上登位前和这位很亲近的,还让他执掌了宗正。不过甄家的事儿一出来,忠顺王爷却被圣上冷落了,他就和五王爷、南王郡王几个走近了。如今江南一片和明,难怪圣上让你回京的。如今咱们这些人,在朝中可是隐隐处于颓势呢。”
林如海默想前世之事,太上皇寿元绵长,圣上处事受到掣肘,直到自己过世那一年,朝堂中老臣始终占据主风。林如海想到圣上的心性,也就能理解他后来那样发作世家之事了。
“逸仙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如今这情势,我能如何?不过只充作圣上手中的枪罢了。不过,圣上如今已经三十岁,刘阁老等人待圣上如同稚龄天子,日后不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许逸仙看着林如海,半响才道:“老林你是铁了心站在圣上一边了,你不担心圣上的雄心被那些人磨没了?”
林如海正色道:“逸仙你这话不该问我,只需想想圣上从龙前的为人处事的行径,便知道我为何认定圣上是明君了。”
许逸仙闻言,默想圣上为七王爷时的行事作派,果然是极其会隐忍的。这样的心性,必定是心性坚定之人,且极其记仇。许逸仙摸了摸下巴,觉得不该如此想帝王,忙掩饰开口道:“我还不知道你家小子的大名呢,资质如何?”
林如海也察觉到,随和一笑道:“那小子名枢钰。天枢之枢,金玉之玉。才三岁,却是异常调皮的。不过资质还行。”
许逸仙听了,呵呵一笑,知道林如海口中的还行,其实是极好的。便拍着林如海的肩膀道:“小枢钰就算再聪慧,老林你要等他长大出事,至少要十年,老林你有得等罗。”
林如海想到自己如今已过四十岁,心中不由有些黯然。不过想到自己这一生算是老天爷另赐的,便又释然了。
陈落秋带着黛玉和枢钰进了林府,她也是第一次来京中林宅,看到前廊后亭,小院套间,花木虽然在冬季已经凋零,但是林府之中植了颇多的松柏,反倒别有一番生机。
陈落秋进了屋里,炕也烧了起来,整个屋子暖意阵阵。
“太太,大姑娘和大爷的院子也收拾好了。要不要带大姑娘和大爷过去看看?”金菊嫁给了林忠家的二儿子,去年生了一个小子,如今已是管事娘子了。
陈落秋看着黛玉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也恹恹的。知道她是一路旅途劳累了。倒是枢钰,还是精神头十足的样子。
“玉儿,你可还好?要不先请大夫给你看看?”
黛玉撑着笑道:“母亲,用不着请大夫看的,我还是好。就是有些累了。我这就去看看院子。”
陈落秋摸了摸黛玉的额头,没有发烫,便道:“你的院子离正院近得很,一条长廊出去便是了。有什么不合意的,和金菊说,或者和我讲。这是自己家里,是你的院子,怎么样都要合了你的意的。”
黛玉感受得到陈夫人是真的关心自己,点点头就带着丫鬟随着金菊去了。
陈落秋转过头来笑问转着大眼睛跃跃欲试的枢钰道:“可如了你的意了。给你单独置了院子了。满意了吧!”
原来,之前在金陵,枢钰一直住在正院的西次间隔开的三间房中,他时常吵着要和黛玉一样,单独住一个院子。
枢钰呵呵一笑道:“就知道母亲疼儿子,儿子我也去看看自己的院子去。”
陈落秋笑看着跳下炕的枢钰,匆匆行了一个礼就跑远了。她忙让一边的沈嬷嬷带着绿秀紫芸自个丫鬟匆匆跟去了。
吴妈妈端着一杯参茶进来,看陈落秋的神色也有些倦,忙道:“太太用杯参茶后,去炕上歇歇吧,可不能大意了。”
陈落秋摸了摸腹部,想到这个孩子甚是乖巧,笑道:“也不知道是姐儿还是哥儿,真是和他哥哥一样,乖巧得很。”
吴嬷嬷自然是觉得儿子越多越好的,眯眼答道:“定是个哥儿。”待陈落秋喝完了参茶,便道:“大奶奶对太太你是真用心的,居然让裘少爷来接,不是说裘少爷在国子监进学么?”
陈落秋知道大嫂柳氏是不想让自己太过劳累,裘儿入了国子监,也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你一会去找林忠,让他好生招呼裘少爷。哎,殷先生和邓先生这次都没随着老爷上京,老爷抽不开身时,这男客也没人招呼了。”
吴嬷嬷笑道:“等过了两年,大爷大了,自然就能出面招呼客人了。太太也莫要太心急了。”
陈落秋叹了口气,进内室里,看卧房的摆设,床榻上的被褥等,都是和金陵家中一致,知道定是林如海之前吩咐了进京的林青和银杏两口子。
陈落秋除了大衣裳,换上中衣,洗把脸才躺下。只是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丫鬟唤起了。
“太太,贾家来人了。老爷正在厅里见客。同来的还有女眷,正在正房的中厅里候着呢。”
陈落秋一怔,有些气恼,吩咐红梅和绿荷几个给自己更衣梳妆。
自银杏和金菊嫁了人后,红梅和绿荷就升了大丫鬟,紫兰和黄桂两个则给了黛玉。
“是。”红梅知道陈落秋的喜好,挑了件银线墨枝的小袄,一件红色狐裘披风;而绿荷则挑了一对绿色翡翠滴水玉耳环,头发偏拢起坠发髻,一支镶金绯红华胜,一串紫珍珠额饰,虽是简单,却也显得富贵别致。
陈落秋看了看镜中美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在家中衣着打扮一向朴实,但是素闻贾府之人,都生着一双富贵眼,这第一次见面,岂可落了下风?
王熙凤坐在厅中,小口的喝着茶,厅中装饰简洁大方,长案上的花瓶里并无一物,墙上一边挂着一幅山水画,八宝阁上也尽是摆着书籍镇纸之物。王熙凤暗想,林家不亏是书香之家。只是素了些。
说起来,王熙凤原先还以为贾母只会让贾琏一个人来一趟,不想自己也被遣来了。想到那素未见过的林妹妹,王熙凤有些叹息。陈氏夫人,她并未听说过太多,毕竟陈家文官清流,自来和王家没什么交往的。
吴嬷嬷在厅中打量了一番王熙凤和平儿,那通身上下的衣着打扮,让她腹诽不已。吴嬷嬷出身陈家,见惯了当家夫人和姑娘们的气度,绝不是那些华服珠宝堆出来的,不由得有些瞧不上贾家这样的做派,还说什么国公府邸,当世大家呢!真真一副暴发户的样子!
吴嬷嬷见王熙凤用了茶水,想到她之前说了许多大姑娘和太太之事,难怪口渴!忙笑道:“贾二奶奶稍候,容老婆子去看看。”
王熙凤笑看吴嬷嬷道:“有劳嬷嬷了。”
陈落秋转过廊角,就看见了吴嬷嬷,不由得道:“吴嬷嬷怎么出来了?”
吴嬷嬷撇嘴道:“那贾二奶奶该问的都问完了,我捡了该说的回答了。”
陈落秋点点头,扶着吴嬷嬷的手就进了厅里。
王熙凤见一夫人扶着吴嬷嬷的手进来了,忙起身打量着,果然通身的气派!想到这陈夫人不过是比自己五六岁,就已经是三品的诰命夫人,心里不由得有些羡慕。
“哎呀,侄儿媳妇拜见陈姑妈了!若非这辈分在这儿摆着,我定会以为姑妈是姐姐呢,这气派容貌,真是叫我这做晚辈的眼红呢。”王熙凤行了一礼,爽利的笑道。
陈落秋微微一笑,她听林如海说过,这贾琏的妻子出身王家长房,自幼充作男儿教养,最是爽利泼辣的一人。如今一家,果然如此。
陈落秋在主座上靠坐了,才道:“贾二奶奶这声姑妈我可担当不起。说起来,我也不过是大二奶奶几岁罢了。不知道二奶奶来咱们家有什么事情?我们家近日到京也不过几个时辰罢了,家中还是乱糟糟的,若是招待不周,二奶奶多体谅些。”
王熙凤心中一气,却依旧笑道:“陈姑妈如今是林姑父的夫人,林表妹的母亲,自然是当得这声姑妈的。我们也知道姑父姑妈带着表妹表弟刚刚抵京,家中定还没有收拾妥当的。本想过几日里再来的,只是老太太知道了林表妹也到了,心中着实想念,所以特地遣了晚辈媳妇儿过来,一是给姑父姑妈请安,二是接表妹表弟们去贾家走动小住两日。贾家别的没什么,倒是姑娘小子多,老太太一来解了思念之情,二来也让表妹表弟们有伴儿做耍。”
陈落秋微笑听完,对着吴嬷嬷道:“你去请大姑娘和大爷过来,就说有客来,请他们出来见一见。”
待吴嬷嬷去了,陈落秋才道:“说起来,应该是我带着大姑娘上府上去给老太太请安的。只是一来,这才抵京;二来,我身子不爽。二奶奶也不是外人,不瞒二奶奶说,我如今又查出有孕。大夫特地叮嘱我,在家中静养些时日。三来,就是老爷的事儿还不曾定下来。这父母事儿烦乱,大姑娘作为长姐,自然是要教导幼弟的,她如今也是□不得。不如等我身子安好了,老爷事儿也稳妥了,我再带着大姑娘登门拜访。二奶奶意下如何呢?”
王熙凤听陈落秋说的话,暗想自己竟然遇到对手了,居然条条占理,反驳不得,只得干笑了一声道:“恭喜姑妈了。姑妈有了身子,林姑爷的事儿也是大事,林表妹身为子女,自当在家中为父母分忧解劳的。既然如此,侄儿媳妇回府之后,便如此和老太太说了,我们老太太啊,最是慈爱。一定会欣慰表妹的孝顺,姑妈的好福气呢!”
陈落秋满意的点点头,随着王熙凤的话道:“二奶奶说的极是,我也听闻说起府上的老太太,对着晚辈最是慈爱不过的。”
“太太,大姑娘和大爷来了。”红梅悄声走进厅中对着陈落秋道。
陈落秋点头,对着王熙凤道:“二奶奶可见见他们,哎,幸好有大姑娘在,我可是轻松好多呢。”
王熙凤点头,看向牵着一个白胖小儿进来的六七岁大的姑娘,身型纤瘦,却自有一番风流气度,不由得暗道,不愧是姑妈和林姑爷的女儿!
黛玉牵着枢钰先向陈落秋行了礼,这才依着陈落秋之言往王熙凤弯腰行了礼道:“见过贾家二表嫂。”
那枢钰也是暗中打探这鼎鼎大名的辣凤子,果然是一副好相貌,女强人架势也十足。不过看她的神色,却是被温婉的母亲给击败了。看来果然是母亲等级更高一些呢。
王熙凤忙拉着黛玉的手,仔细打量道:“妹妹生得真是好!我还以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呢!这容貌这气度!哎,要是老太太见了,不知道有多欢喜呢!”
陈落秋看黛玉神色,忙道:“贾二奶奶想接你去拜见外祖母,我想着家中事儿多,我身子也不便,枢钰没人照看。就想要劳累你些时日。等家中安定,我身子稳妥了,你再去拜见你外祖母。”
黛玉得了林如海的嘱咐,自己也想得通透,并没有多想,忙应下了。
王熙凤见状,也暗道陈落秋这当家夫人的手腕。不知道贾琏那里可还顺利,她是要无功而归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过了零点了,还没有小剧场……我真的好抱歉……厚着脸皮要花,大家不要吝啬啊啊啊~~~等哪天空了,我一一补上小剧场!一定~~~
得圣令如海荣升
王熙凤心道自己要无功而返,也不知道贾琏那边顺利与否。对着陈落秋等人说话时,愈加小心起来。
却说外厅里林如海、许逸仙、陈裘在坐,贾琏和林如海见过礼后,听他介绍了许逸仙的身份,忙行了礼。对陈裘,则抱了抱拳。
“琏儿匆匆而来,有什么事?”林如海端着茶杯面无表情道。
贾琏心下一堵,他前几次来,林如海并没有摆出如此脸色来,这一次,为什么一开始就冷着脸?
贾琏心中忐忑,却也无法,只得温声恭敬道:“回林姑父话,今日里老太太听下人回说姑父一家到京了,大为激动,想请姑父全家过府,备酒席接风洗尘,且她也想见见林表妹和表弟。”
林如海心中嗤笑,这贾家说来说去,永远是那样的几句话。自己怎么可能上贾府去?还全家去?她还想打黛玉的主意?
“接风洗尘就不必了。刚刚抵京,家中一切都没安顿下来,太太又有孕在身,你表妹要帮助太太学习管家照顾幼弟。你回去和老太太说一声,若是有空了,会让玉儿回去拜见她的。”
贾琏见状只得罢了。他自上次金陵回京后,行事收敛了许多,也劝过了父亲贾赦和东府的珍大哥,只是他们都不是听劝的人。加上妻子王熙凤在家中强势揽权,他日益沉闷,只能和府中的丫鬟媳妇偷情解闷了。
林如海看着陈裘道:“入了国子监读书,更要努力。不可坠了你陈家和你太祖父的名声。”
陈裘忙恭敬起身道:“是!”一身温润文人气质,和贾琏那是完全按不一样的。
贾琏看着这样的陈裘,有一瞬间的嫉妒,更多的是自惭形秽!华衣美服,并不能让自己比这样的人更加亮眼!贾琏心里有那么一点后悔少时不努力读书了。
许逸仙笑着打量贾琏,也不知道想什么,半天才笑道:“贾二爷,这样频繁来林家,不知道你的外祖家可有频繁来接你走动的?哦,我说的贵外家,当然不是落魄的邢家了。”
贾琏一怔,回过神后,脸色颇为尴尬。他的亲生母亲,贾赦的原配嫡妻许氏,出身名门,奈何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去了。自此许家人再也没有上过贾家门,而自己也从没有去许家走动了。
“家母过世之时,晚辈还年幼,并不见外祖许家有人上门,这么多年也不见又人来看过晚辈,若非许大人提醒,晚辈还真的忘记了亲外祖家乃是许家。不过如今晚辈名义上外家乃是邢家,突然去许家走动似乎,似乎不大妥当……”
“呵呵呵!”许逸仙一笑,端着茶杯笑看着贾琏道:“你这是怪你的外祖家了?当年许家看在代善公的面上,以嫡长女和贾家结亲。哪知令尊是如此德性,满屋子丫鬟沾了过遍。好色倒也罢了,男人嘛,几个不贪花好色的?不想暗地里还打着妻子嫁妆的主意。许家若非看在你的面上,早就将贾府和令尊告上大理寺了!我劝贾二爷回家后去打听打听,你母亲当年的嫁妆还剩下多少了。另外,我再告诉贾二爷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贾家和林家就像你们和许家的关系了,算不得正经亲戚了!”
贾琏脸上红一块,绿一块的,这个时候才明白,许逸仙姓许,定是和自己外祖家有什么关系的。不过说到母亲的嫁妆银子,他心中不由得一动。
许逸仙心中冷笑,说起来,贾琏的生母算是自己的族姐了。虽然隔着远了点,但是自己也见不得贾家这样的行事,不拿许家当正经亲戚,却在林家处处显摆自己是正经岳家?还真是让人瞧不上眼。“对了,我这番话,你可以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你们家老太太和老爷听听。”
贾琏脸更红了,看见一边林如海和陈裘脸上的笑意,越发觉得没脸,也不再耽搁下去,便提出了告辞。
林如海淡淡一笑,让林墨送客出门。
在林家的大门口,贾琏等王熙凤的轿子出来,也翻身上马,脑袋里一会是林如海不客气的样子,一会儿是许逸仙说的话,搅得他脑门儿生痛。不说这对夫妻轿里轿外各有心思,只说林如海,对着许逸仙举着茶杯默契而笑。
陈落秋既然已经起了,便没有了睡意,听金菊说家中大体收拾妥当了,便吩咐厨房里布置饭菜,因有许逸仙和陈裘两位客人,特地还让厨房准备得饭菜丰厚一些。
屏风将内外隔开,林如海、许逸仙、陈裘和枢钰在外面用饭,里面就是陈落秋和黛玉母女两人了。
“裘儿,用过饭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家去后,告诉你父亲母亲,就说后日里,我和你姑妈带着表弟表妹过去。”
林如海看和枢钰说话的许逸仙,便对着一侧直挺身子的陈裘道。
他见陈裘极是规矩,但是未免太过拘束了些。“林家便同你自己家般,不用太拘束的。在国子监里,千万要因为你父亲是监丞,而和其他同窗生分了。当然,也会有一些同窗冲着你父亲的身份,而对你奉承吹嘘。也不可因此失去了平常之心。”
陈裘对林如海这个姑父并没有面对父亲陈思渝时的敬畏,因为他觉得林姑父和祖父一样慈爱。忙笑着道:“姑父,侄儿知道了。”
林如海如果知道陈裘这番心思,定会伤心,哪里会笑的出来?——(老林:我哪里那样老了?)
许逸仙看着鼓着肉肉脸不慌不忙吃着东西的枢钰,很是有趣。伸出筷子压住枢钰的筷子道:“小枢钰,吃得这么快?来给许叔父我吟首诗听听,可要将桌上至少四道菜名包括进去呢!”
枢钰看着桌上的菜傻眼了,他瞪了许逸仙一眼,有些哀怨,自己才四岁(虚岁)好不好?正常的四岁的孩子才认识几个字啊?不过,背诗,谁不会?他这一世里在三岁生日后,便时常跟着黛玉读书,因为上一辈子的记忆,读书识字极快,黛玉为幼弟的聪慧惊叹后,更加用心的教他读书了,就是林如海心里也大喜儿子的聪慧。
枢钰的小胖手指着那盘点缀着点点绿色小菜的鲜鱼汤道:“锦鳞行处水纹摇。”指着一道火青丝肉片道:“秦桑低绿枝。”枢钰看了一眼许逸仙,对着酥炸|乳鸽道:“鸟去鸟来山色里。”最后指着一盆水晶豆腐道:“一片冰心在玉壶。”
枢钰嘿嘿一笑,奶声道:“许叔父可满意了?”
许逸仙抚掌大笑,拧了下枢钰白嫩的脸蛋道:“还满意。不过你可是取巧了,这几句诗可没一首是自己做的哦?哎,真是个狡猾的小子。”
林如海也笑着摇摇头:“逸仙你不要逗他了,这小子仗着读了几本书最喜欢卖弄了。”
枢钰心中自嘲,我也不想做小孩子啊!随即拉着陈裘的衣襟道:“父亲,我以后也会像表兄一样,进国子监读书。可不是卖弄!”
又引来许逸仙和林如海的一阵笑声,就是陈裘,也觉得这个小表弟很聪明。
屏风另一边的陈落秋也听到了外间的欢笑声,看着黛玉,见她神色,便亲自给她夹了几片菜到她碗中:“明儿里你父亲要长朝去面圣,咱们家中肯定会有客人来拜访的,你明日里就随我见见这些夫人太太,她们都是京中诰命,虽然门第高低不同,但是很为人行事却是能从言行中窥见的,你要好生看着学。”
黛玉虽然不大喜欢这些事儿,有些羞怯,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陈落秋看黛玉的样子,知道她有些羞怯,正色道:“咱们家虽然刚从金陵归来,但是切不可露出咱们家不如人家的样子来。她们虽然在京都,身上也有诰命封号,但是咱们家的门第也不低,林家祖上五代列侯,你父亲如今官至从二品,你是正经的书香世家的千金,一点也不京中的姑娘小姐们差的。和那些太太夫人们带来的姑娘相处时,大大方方的,不要让人小瞧了。当然也不能轻浮了,对着小姑娘们,不可因为人家父亲的家事官位低微而轻慢了。”
黛玉点点头道:“母亲放心,我记着了。”
陈落秋笑着摸了摸黛玉的头欣慰道:“玉儿你也大了,这半年来,除了拜见长辈客人外男外,我轻易不让你见外男,也是为了你好。若是哪家姑娘提及兄长,但不可胡乱应话。这事儿关系着姑娘的名节。”
黛玉红着脸答应了。
用罢了饭,扯下席面,陈裘和枢钰进了里间,陈裘向姑妈告辞。陈落秋叮嘱了他几句,就放他家去了。随后看着枢钰和黛玉道:“你们俩都回房去歇息吧,明日可要随着我见客呢。”
黛玉点点头,就牵着枢钰离开了。
吴嬷嬷看着陈落秋有些疲倦,担心道:“太太也早点歇息吧,老爷和许大人在外书房里商量事儿,估计一时半会完不了。”
陈落秋看了看一边的落地钟,道:“也好,嬷嬷你让人送温水去我房里,我洗洗就睡了、对了老爷也要用水,让他们多备点水放着。”
吴嬷嬷扶着陈落秋回房道:“太太放心,我省得的。”
林家这边早早的洗洗睡了,贾家人可都是气得很。贾母和贾赦贾政等人听了贾琏的转述许逸仙的话,顿时想起逝去多年的许氏。
贾母之前对这个大儿媳妇其实非常看重,行事做派都是大家风范,就是太爱拈酸吃醋了。赦儿虽然贪花好色,但是膝下子女不多,这姬妾才多了点的。只是这些事儿都是家事,揭过就算了。谁曾想到许氏被一姨娘冲撞,四个月的身子流了产,后来更是生生的去了。若是这样也就罢了,许家却闹上门来。那个时候,许家门第虽然不低,但是自家也不多让,最后看在贾琏的份上,许氏的陪嫁,两家协议留给贾琏,事情就不了了之了。这么多年,许家无人上门,还以为许家自此不会出现在贾家人面前呢,没想到这个许逸仙这样不留脸面,生生将贾家的伤疤戳开了。
贾琏心虚至极,原配许氏的陪嫁总共折银子不下三万两银子,全部被他拢着了,如今除了那些古董首饰和陪嫁庄子,四间陪嫁铺子全部抵给了王夫人。如今听到许家人突然冒出来,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呢。
王夫人站在贾政后面,心中偷笑,许氏当年行事再得称赞又怎么样?如今可是什么都不曾落下,倒是自己,得了她的铺子,得了她的权,更比她有贤名呢!
贾母心中生陈落秋的气,却对她无法,而且这事儿,的确是自家站不住理。看来只能另想法子了。
林如海在茶事房中静静的喝着茶,等着一会皇帝的召见。之前看孔向繁的眼色,自己的新职位看来便是传言中户部左侍郎了。
一小太监进了厅里看了眼林如海,打断正在思索的林如海道:“林海林大人,圣上口谕觐见。”
林如海领了旨,谢过了小公公,弹了弹衣袖正了正冠帽,才恭敬的入了勤政殿。
“微臣林海叩见圣上,吾皇万岁!”林如海看到殿中还站着的锦衣卫指挥使赵全,户部尚书崔孝,大理寺卿郭正,御史台御史大夫邹静,林如海神色不变,这几人都是圣上的心腹了。
“林卿平身。”皇帝看了看林如海,神色平静道:“朕今日召见你,一是想知道,江南如今的情势;二是为当年卿之所言,朕继位已经近三年时光,宫中贵人入宫侍奉朕,却是不易,朕想许宫中命妇们明年元宵归省,也算是朕之仁政。卿有何看法?”
林如海心中清楚,世家如今之势,让圣上极度恼火,加上太上皇的压制,只怕圣上恼怒已久了!只是此时并不是诸妃归省的最好时刻。“启禀圣上,微臣只是觉得此时已经是年底,到明年元宵,不过两月时间,太过急切了。宫中贵人们入宫侍奉圣上,乃是天家之人,归省虽是人情,却恐怠慢了诸贵人,有损天家颜面。故臣认为可放在后年再做他议。”
皇帝听了,也知道林如海所言有理,无奈采纳了,便道:“卿在江南,对两江开海禁之事有何看法?”
林如海正色道:“海禁一开,两江沿海百姓,无一不称赞圣上之贤名。此举富庶了两江百姓,乃是圣上之德!”
皇帝听后,却嗤笑道:“真应该让朝中那些老臣们听听这话,他们都说海禁一开,沿海百姓被倭寇海盗骚扰,弊大于利,要朕重新颁布禁海令呢!”皇帝说完,想到刘冲,不由得冷笑。
殿中众人感受到皇帝的怒气,纷纷跪下!
皇帝看了看林如海道:“林海听旨。即日起,你便任户部左侍郎,务必尽忠职守,为朕分忧。”
林如海忙叩首谢恩。
皇帝呼了一口气,叫了众人平身,对着林如海道:“你和几位大人认识一下,尤其是崔孝崔大人,以后你要尽责协同崔孝办事,如今国库还空着呢!”
林如海领了皇帝命,和几个大人抱拳招呼!尤其是户部尚书崔孝!
崔孝如今已经六十五岁,他虽然终于圣上,但是却力不从心,如今有了林如海为下属,不由得觉得肩上担子轻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晚了,我腹部疼痛是因为经期没有好好注意饮食原因,所以有炎症……大家原谅则个~~
恩,晚上还有一章,应该~~大家撒花庆祝吧!另外桥夕开原创的新文了,是古言悬疑类,喜欢推理的亲们多多支持啊!桥夕《血色清秋纪事》
黛玉初闻贾家事
林如海从宫中出来,在宫门前和崔孝的官轿碰上,林如海对他很是尊敬,对于崔孝的邀请,欣然同意了。
崔孝家的府邸在城东坊,这一片大多是积年大家的祖宅,林如海在官轿之中,掀开轿帘看去,一路上便见到了定城侯府,南安郡王府等。
看到南安郡王府,林如海自然想起了南安太妃胞弟,刘阁老刘大人了。圣上如今最急切的莫过于老臣掣肘过大,只要搬开了他们,圣上的政向便可在朝中安然推行下去了。不过因为上面有着太上皇,这搬开老臣的行径,不得不慎重。林如海心中默想,半响已经有了主意,先圣有云:千里之堤毁于蚁|茓。刘阁老势大是因为和京中世家大户盘根错节,但是这些世家里,却是出蛀虫最多的地方。甚至刘阁老自己的儿子,也是其一。林如海想到那个任平安州知州的刘岳,微微一笑。
“如海初回京城,京中的情势,可打听清楚了?”崔孝直带林如海去了外书房,直言问道。
林如海答道:“昨日里我从许逸仙许大人那里打听过了,还算清楚。”
崔孝叹口气道:“如今北边不大安定,若是用兵,本就不充盈的国库只怕会空了。圣上大开海禁,也是想效法前朝,设立市舶司,开通海运,南边的商贸发展起来了,京里的钱袋也会充足起来的。于户部而言,自然是好事的。只是如今,北边的事情悬而未决,南边的海禁之事却是在朝中被过半数的大臣反对。其中最为激烈的,就是以刘阁老为首官吏,以及建朝所封的侯门世家。”
林如海知道这些侯门为何如此反对,只因海禁一开,南边出身的官吏和商贾势必相连,威胁到只在京中立足扎根的世家地位。且因为世家豪门一些自恃身份,不喜商贾,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冲击。
“崔大人,圣上既然一意推行新政,刘阁老纵是再反对,也要考虑圣上的意愿。说不句不妥的话,刘阁老如此,迟早遭圣上厌弃的。”
崔孝心中嗤笑,什么迟早遭厌弃?只怕如今圣上早就想办了刘冲。不过是碍于太上皇在罢了。
“因为上皇并没有对圣上和刘阁老两人的分歧多说什么,所以至今朝堂上还是没有下决断,不过拖不了多久了。老夫年事已高,户部如何行事,就看如海你做主了。”
林如海听过了崔孝之言,知道他的意思,便道:“既然国库空虚,户部的职责中不是有权量市籴,评估物价;征收山泽坡池、关市、坑冶之税的职责么?不如从这里入手,京中店铺酒肆,京外田庄,多是豪门所有,其中未尝没有仗势而避缴税银者;其次,重新查阅各地州府历年所报上的户口黄册和赋税入库情况,不实的州县便一一查处问责;第三,朝中许多官员从户部提前支取挪借的银子也是改追缴了。”
崔孝摸着胡须微笑道:“前两者虽然费时费力,但是提议甚好,只要做下来,未尝不是突破口。后者嘛,老夫早就有此意,只是此事牵连甚广,一动,便是得罪人。只恐树敌太多,不易成事。”
林如海胸有成竹道:“大人所虑,我也曾想过。那些欠着国库银子的人,莫不是抱着这个想法的,他们料想此事行不通,才会肆无忌惮,有银子也不还。所以此事要行,我们就得想个稳妥的法子,按照数目大小,便亏空官员一一编册排定等级,确定归还日期,数额太大者,归还日期可适当放长,只要在日期之内,每半年归还一定数额即可。直到还清欠银为止。其他的亏空者都如此而行,便不算逼迫了。逾期不还者,在上奏圣上,以国法论处。崔大人,您看如海此法可行?”
崔孝听完后,大喜道:“如海这个法子果然极好,不必将人往死处得罪,又可追到欠银,真可谓是一举两得。明日你便上折子,本官和你联名上此折!”
林如海忙笑着应下了。暗想回家时得给儿子枢钰带点礼物。因为这法子其实是自枢钰那里借鉴来的。当然枢钰这小子不是在还钱上,而是在读书上。他将书本按照晦涩程度分类,不同标准不同时间不同方法记诵,不过大半年时间,就读完了旁人要一两年才得读完的书。果真聪慧!
说完了正事,崔孝心情大好,便留林如海在府中用饭。
林如海也不推辞,笑着应下了:“大人盛情,如海便叨扰了。”
林如海这里和崔孝说得热闹,陈落秋带着黛玉和枢钰姐弟俩在家中,更是宾客盈门了。
林府隔壁是御史台大夫李隐村的府邸,其夫人孙氏一早就带着九岁的小女儿李晚晴来了林府,隔了一栋宅第的礼部右侍郎洛沉水的夫人宋氏,也带着一个小孙女洛潇儿和孙子洛安阳过来了。除了这两家家,户部右侍郎郭真的夫人萧氏也到了。
林家宅子建地也有了些年月,虽然是冬日里,园中不见花木苍郁,但是种植了不少松柏梅树,也给人一种生机无限之感。尤其是主院前那株一人合抱起来的松柏,更是让几位夫人惊叹。
陈落秋带着这位夫人进了主院,走在青石秘道上,看着那绿意盎然的松柏,孙氏笑道:“进了林夫人家中,居然不觉得像是冬天,可是气了。”
宋氏年纪最大,颔首道:“我家去了,就让我们老爷在府里多种几株松柏,虽然比不得花草好看,但是这冬日里也是一景呢。”
萧氏听着两人的话,只觉她们是奉承陈落秋,心中不忿,却也只能笑脸相对。
陈落秋请了三位夫人落座了,便对着黛玉和枢钰道:“快给三位夫人见礼。”
穆氏出身武将之家,为陈隐村生了三子一女,三个儿子的性子多想陈隐村,最小的女儿晚晴名字虽然文雅,相貌和性情却肖母,比寻常九岁的女孩子都高挑结实。她常为此感到不足。如今见黛玉一副娇娇柔棉女儿样子,顿时爱得不行,一把拉着黛玉在怀中左看右看,赞叹道:“陈太太,你这个女儿可真真是娇巧!”
宋氏却是爱极了枢钰的白胖文静,问他话,对答全不似四岁孩童,不由得赞道:“哥儿真是聪慧!”随即拉过自己的六岁的小孙子洛安阳道:“看人家林小公子,比不比得你聪慧?以后在家中可别得了先生两句夸,就骄傲了。”
一旁的洛潇儿,看着弟弟不服气的样子,抿着嘴笑。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样子。
萧氏有两子两女,长女和此女都已经出嫁了,长子才娶亲,却还未诞下孙子,顾今日里一个人来的。她原先以为自家老爷会有右侍郎升迁为左侍郎,还在亲自妯娌间得意了好些日子,哪知如今被林家老爷得出去位置。她本来心中恼怒的,但是老爷却劝她来拜访林夫人,不可得罪了林家。她心中自然是有气的。如今见孙氏和宋氏都捧着林家人说话,心中更是不豫!林老爷都四十多岁了,膝下却是弱女幼子,别人这个年纪孙子都比这两个孩儿大了!有什么好夸奖的?
“林姑娘这身子,我看倒是有些偏弱,不像林家哥儿,白白胖胖的。只怕是随了她的生母的。林夫人可要好生调养一番的。说起来,这姑娘大起来也快,没几年时间就要说人家了。可大意不得。若是随了她生母,在子嗣上艰难,以后可就不好了。”
厅中众人听了这话脸色各异,孙氏看了萧氏一眼,什么时这么不会说话了?而宋氏只是挑眉,眼中闪过讽刺的光芒,这个萧氏,莫不是因为她娘家最近太过得意了,所以这般有恃无恐?真是蠢不可及。
陈落秋脸色冷淡至极,若是讽刺她还罢了,居然讽刺黛玉?还隐有挑拨黛玉和自己呣子情分之意在里面。她看见黛玉咬着唇,眼中隐有泪光,心中又急又气,对萧氏,也不再客气了!
“玉儿,你带着弟弟,带李姑娘和洛姑娘、洛小公子去你们院子里玩耍去。好好尽尽地主之谊,切不可失礼了。”
黛玉点点头,依次向着洛夫人、李夫人行礼,到萧氏时,也咬唇行了礼。然后带着众人往外行去。
一边的枢钰瞧见母亲的神色,知道母亲是动了怒火,知道萧氏是讨不了好去,压下心里对萧氏的不满,随着黛玉几人出了厅门。
“郭夫人这话,可真是担心得太早了!我们家玉儿身子虽然看起来娇怯,但是这么大了,却是健健康康的,无病无痛的。大夫都说她身子极好的。莫非郭夫人精通岐黄之术?比那江南的国手都高明,一看就知道谁的身子不好?不过,我倒是奇怪了,听说郭夫人的长女出嫁至今有四年了,却未曾见喜,郭夫人何不和令爱瞧瞧?”陈落秋语气淡然,却正戳着萧氏的心中软肋处,脸色不由得又青又白的。
陈落秋无视萧氏脸色的变化,接着道:“我在江南也曾听说过史家爵位起争执的事情,现今的忠靖侯,爵位袭自史家长兄候爷处。那老忠靖候爷膝下也只有一女的。说起来,郭夫人和现今的忠靖侯夫人乃是亲姐妹,和史侯家的关系那是极其亲厚的,怎么之前不给老候爷夫人看看呢?说不定,也不会留下一个孤女孤零零的依靠两位叔叔过日子了。”
萧氏脸色一白,她一向为自己娘家如今的地位自豪,却忘记了陈家的门第也是不低的,说起来甚至比萧贾清贵不少。自己刚刚的话的确失言了。心中虽然恨极,却知道不能再让陈落秋说下去了:“林夫人,是我刚刚的话太过失礼了,我向你赔罪了!”说着还起身对陈落秋行了一礼。
陈落秋却没有偏身,实实在在的受了这一礼,笑道:“夫人这话伤的可不不是我,我们家玉儿还是个孩子,夫人刚刚那一番话吓着的是她。若夫人真的觉得抱歉,还请夫人一会儿给我家玉儿解释一番。”
萧氏看着陈落秋的样子,心里不痛快,但是却不能拒绝,当着李夫人和洛夫人的面同意了。
黛玉的院子很是小巧,正在正院之后,穿过一道长廊便是了。院中并无松柏,却植了两棵梅花树,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黛玉问了洛潇儿洛安阳的爱好,便让枢钰带着洛安阳去了他们姐弟平日读书习字的小书房去了。她则领着李晚晴和洛潇儿进了屋子。
中间屋里收拾成起居室摸样,窗下案上摆着书籍笔墨等物,两边的八宝阁上,也不尽是古玩珍物,还有古籍镇纸等。极有书香之气。
黛玉领着两人落了坐,对着两个大丫鬟道:“紫兰,黄桂,还不给两位姐姐上茶。”
紫兰和黄桂忙笑着去端茶水来了。乃是黛玉房中最好的碧螺春。
洛潇儿喝了一口茶,赞道:“林妹妹这茶果真是好。和这屋中的味道也相契合,妹妹真是个雅致人儿!”
李晚晴大喝了一口茶水,咂了下嘴唇不好意思道:“我自小就分辨不出茶好茶坏,只知道这茶香淡淡的,却不消失。定是好的了!”她看向黛玉的神色,还是有些恹恹的,知道她是为着之前正厅中郭夫人那番话生气,便安慰道:“林妹妹,你不必为着郭夫人的话生气的。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只要是和那三家沾上边儿的人家,都是极没有规矩的?都在暗地里笑话他们呢!那郭夫人的妹妹就是忠靖侯史夫人,他们的行事说话,谁都不会当真的。”
洛潇儿不由得抚额,她之前就认识李晚晴的,一直为着李晚晴的“豪爽”有些头痛的!这贾、史、王三家说起来,和这林姑娘也有关系呢!
黛玉眸子一亮,略带惊讶问道:“哪三家?两位姐姐知道的,妹妹我才随着父母到京都,好多事儿都不大清楚呢。还望姐姐们告知。”
洛潇儿担心李晚晴说出什么出格的话,便抢先开口道:“就是原先的荣国公府宁国公府,如今的将军府贾家,保龄侯忠靖侯的史家,以及九省统制王大人家。其实也是京中传言,到底如何,我们也不得而知的。”
李晚晴撇嘴道:“什么外人传言?满京中的人谁不知道啊这三家是最最没规矩的,有闺女和小子的大户之家,都不敢和他们家往来呢!”
林黛玉心中一动,这贾家,就是自己的亲外祖家,名声居然这么差么?黛玉心中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林黛玉有心想多打听些贾家之事来,却借机和李晚晴及洛潇儿说起了京中各家千金喜爱的事体来,话儿总会绕到贾家或者史家姑娘身上去。李晚晴性情粗爽,并没有察觉,洛萧儿却是玲珑心思,知道黛玉之意,话里话外便露了不少贾家史家的事儿来。
黛玉听得贾家那些不堪名声,不由得有些悲愤!想到陈嬷嬷曾经私底下和奶娘说过,大舅舅在母亲灵位前有过荒唐行径。便对贾家男子深恨起来!这些男子们败坏贾家的名声,连累的还不是内宅的女子?自己过世的娘亲都要受到拖累!
因为有了心事,黛玉饭间对着萧氏的“道歉解释”话语,也是淡淡的。当然礼数上是没有半点失礼之处的。
待送走了客人,陈落秋问黛玉道:“李姑娘和洛姑娘,你觉得她们为人如何?可值得深交?”
黛玉这才回神道:“李姑娘性子爽朗磊落,很是大气;洛姑娘心细如发,为人大方平和。都值得女儿结交的。”
陈落秋笑道:“李家和洛家和咱们家住得近,家风也是极好的,既然孩子的性子也好,以后你就多多和她们往来!对了,今日里洛夫人提醒我,该给你找个教养嬷嬷教你规矩了。洛姑娘也是七岁后开始学的。学了两三年,到了十来岁,这规矩行事就不会错半点了。”她见黛玉点头同意了,就笑道:“等你父亲回来了,我便和他说说。”
黛玉抬头,本想问陈落秋贾家名声之事,半响,还是压下了话语,和陈落秋说起了其他的事儿,倒是让一边的枢钰觉得无聊了些。他今日里可是将洛安阳那小子狠狠刺激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这章有点卡……好不容易码好了~~大家撒花为我庆祝吧~~~
贾琏无辜惹官非
林如海晚上回到家中,给枢钰带了一个宣州墨玉砚台——枢钰个人爱好。也给黛玉和陈落秋各带了礼物。让众人都欢喜了一回。
陈落秋看着这翠绿翡翠镯子,心中高兴。面上还是不解道:“今日个是什么好日子?老爷买礼物做什么?”
林如海也不避讳两个孩子在场,笑道:“今日我给崔大人说了一个主意,还是从枢钰这孩子读书取巧的法子里借来的呢。”
枢钰看黛玉还是有心事的样子,心中叹息,拉着黛玉的袖子故意卖萌道:“姐姐,你今日得了礼物可是弟弟的功劳呢!姐姐可要怎么谢谢弟弟我呢?”
黛玉正看着父亲卖给自己的玉珠刻字的小链,闻言,不由得拧着枢钰白白胖胖的脸颊笑道:“姐姐将明日的点心也都留给你,如和?”
林如海和陈落秋夫妇俩看了失笑,又说笑了一会儿,让丫他们跟着各自的鬟嬷嬷们回房去了。
林如海让丫鬟们都下去了,这才问起陈落秋白天的事儿来。陈落秋自然不会隐瞒,如实说了。
林如海听得那萧氏的言语,心中大为愤恨!贾家和史家这些人,是不是觉得自己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明日起,我会很忙,夫人你恐要带着黛玉姐弟俩在京中走动走动了,要小心自个身子,还要避着些贾家人!让玉儿先听听贾家人的名声臭到什么地步了。断不能让她被贾家人哄了去!过两日,我陪着你们一起回陈家归宁。到那个时候,相信贾家人会忍不住,肯定会想法子故意在哪家的宴请上偶遇上你和玉儿的。到时候,夫人你要多费心了。”
陈落秋心中一跳,还是点了点头,贾家做得了初一,也不能怪林家人做十五了。
第二日里开始,林如海果然忙碌起来,早出晚归的。陈落秋也没闲着,因为有孕,许多人家送来的请帖她也是再三挑选了,方才答复了三四家的。然后不是和隔壁李家孙氏夫人一起就是和洛家宋夫人一起,带着孩子去赴宴的。陈落秋和孙氏及宋氏的交情迅速加深,和走动的几家人家,像是大理寺卿郭正郭大人家,都察院左都御史孔向繁家等;这些人家大多是家风严谨,和林家或者陈家交好的人家;黛玉也颇为认识了几个闺中的姐妹,每每说到京中的闺阁千金们,看到大家对着贾、史、王三家的姑娘闭口不言,她心中颇为黯然。
贾母坐在屋里,听王熙凤分说年节事宜。王夫人和邢夫人在一边侍奉着。待王熙凤说完,贾母才道:“这几日里,琏儿怎么样了?”
王熙凤心中一阵难受,那日贾琏去问了贾赦生母许氏留下的嫁妆,却被贾赦以各种借口搪塞;贾琏自然不满意的,贾赦恼羞成怒,狠狠发作了贾琏,让他好几日都下不得床。如今还在屋中养伤呢。
“老太太放心,二爷如今也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床走动几步的。”
贾母点头道:“好了就好。你回去多劝劝他,他老子是个执拗的,不要和大老爷硬着来。什么事情父子俩不能好生说?弄成这样可是难看的。”
王熙凤忙小声应道:“是,老太太放心,我回去定好生劝着二爷的。”
贾母才点点头,就见琥珀掀帘子进来禀告道:“禀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二奶奶,忠靖侯夫人和史达姑娘来了。”
贾母忙道:“还不快请进来!”随即疑惑道:“史家前日里不是使人送节礼来,说忙得很么?怎么今日过来了?”
王夫人等都不知道是什么事儿,纷纷纳闷中。
忠靖侯夫人萧氏带着史湘云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进了屋子,互相见礼后才在贾母的下首边落坐了。
“老祖宗,二哥哥可上学去了?也不见老祖宗接我过来,我可是想死老祖宗了。”史湘云笑着腻近贾母撒娇说道。
萧氏心中有事,忙喝止道:“云儿,不可胡闹。去找你二姐姐三姐姐说话去。”
贾母看萧氏的样子,知道是有事情要说,安抚湘云道:“去吧,等你二哥哥从学堂里回来了,你再过来陪老祖宗。”
史湘云见状便对着众人行礼去了不提。
“姑妈,林家姑娘来了京,不知道来给您请安没有?我妹妹前些时日去了林家拜访,见到了林姑娘,说是林姑娘身形颇为瘦小,哎,比探春侄女和云儿都要显得小些呢。”萧氏故作感叹道。
贾母知道这个侄儿媳妇的为人,若非陈氏话中得罪了她,她定不会来自家说这些事儿的。贾母眼中含有深意的看了萧氏一眼道:“有这样的事情?陈氏出身书香世家,一直名声不错,怎么会做出苛待原配嫡女的事来?想来是你妹妹看错了吧。在林家刚到景中时,我让琏儿去了林家。陈氏和林姑爷都说待林家事儿少了,就让外孙女来拜见我。”
萧氏看了一眼王熙凤,静静一笑道:“姑妈怕是不知道,林家想必已经安顿下来了,这几日里人陈氏带着林姑娘和儿子,在京中好几户人家走动呢!”
贾母心中很不高兴,这个萧氏,还真是不会说话!林家如此,本就是贾家没颜面,难不成要自己亲自去林家不成?
“凤丫头,这马上就年节了,家中事儿多,琏儿又伤着,你忙去吧。”贾母不再理会萧氏,对着王熙凤说道。
王熙凤知道老太太的意思,给几个长辈行了礼,就回去了。
贾母让王夫人和邢夫人也下去了,这才看了一眼萧氏,正色道:“你这做祖母的人了,怎么在晚辈面前还沉不住气?陈氏如何行事,我们家又能做什么?侯府的事儿还少了?”
萧氏得了贾母的训斥,有些不高兴,也不再转弯抹角的,将陈落秋和妹妹的话儿都说了。当然,妹妹说的贾敏不大好生养的话没她省去了。
贾母听了,心中也有些怒气,史家的事儿,再怎么说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何况自己这个姑妈都没怎么发话,哪有她陈氏这个外人来说三道四的?不过心中再不满,贾母也不会让萧氏这个晚辈觉察的。便对着萧氏道:“姨太太也太没轻重了,有些话儿可不是能乱说的。好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只是如今,你们老爷已经是候爷,你也已经是候爷夫人,别人再怎么说,都影响不了什么。你若是在意那些混话儿,岂不是让人家找到话茬子,怀疑你们么?好了,没其他事儿,就回去了。云丫头就留在我们这儿住上几天。”
萧氏这才觉得贾母说得有理,便依言应了。
待萧氏走后,贾母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半天才睁开眼睛道:“鸳鸯,前日里,刘阁老家不是使人送了帖子来么?刘老太太的五十五岁的大寿,你去和二太太、二奶奶说一声,就说七日后,我也过去,亲自给刘老太太贺寿。”
鸳鸯心中虽然疑惑,还是应了去了。
却说王熙凤回了房,见贾琏无精打采的样子,本想安慰几句,说出口的话,却隐隐有讽刺之意,很不好听。
“二爷也实在是太较真了,这家里大多是咱们的,现在何苦和老爷争?伤的还不是你自己?”
贾琏本来很生气,后来想着王熙凤不过死内宅妇人,不过是眼皮子浅,没见识罢了,也懒得和她多说什么了。不过贾琏后来一直后悔没好生和二奶奶说,搞得她被二太太当枪使,好处被二太太得了,罪名全被大房背了!现在的贾琏,正在为自己的不幸而哀叹,这样的老子,等两房回家,只怕除了贾府的宅子,自己是什么也落不到的!
这两天,贾琏想了许多,比之前更加有忧愁了!之前他作为长房长子,在家中不得老太太的喜欢,没有二房的珠大哥得宠倒也罢了,珠大哥比较勤奋进学,有科举仕途的希望嘛,比他强了不止一两点的。但是和宝玉比起来,贾琏自认自己那时能干多了。原先想着这老太太再偏爱,属于大房的二房的也拿不走。但是如今想来,大房在府中位置实在是尴尬。父亲还以为搬回荣禧堂便行了?账房钱财都被二太太捏在手中,只怕老太太一走,大房除了一座空宅子什么都没有!如今连自己生母留给自己的钱财,自己也一个子也没看到呢!还说其他?
王熙凤看贾琏又走神了,也懒得和他多说,听见外间平儿和鸳鸯说话的声音,便出去了。知道老太太要亲去刘家贺寿,先是诧异了一会,面上还是平静接受了。
“平儿,你说来太太怎么改变主意了?”王熙凤知道贾母心中一直自持身份,出身史家,是贾家的老祖宗,在太妃娘娘面前也是有体面的,在和刘老太太等人的交往中,之前的几十年一直稳稳比她们地位高,如今却要去给她贺寿,何况刘老太太比老太太还小上许多岁?
平儿自然也是不明白其中的蹊跷的,扯了其他的事儿和凤姐说了,算是揭过了此事。
林府里,陈落秋看着金菊递上来的帖子,不由得皱眉,刘阁老家的老太太寿宴?这几日里,和一些管家夫人们来往,她也知道了自家老爷和刘阁老在朝堂上乃是对立的。可刘家送来了帖子,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晚上林如海回家后,听陈落秋问他主意,想了想道:“去吧。我听说京城大小官员、豪门世家都收到了帖子,若是不去,太打眼了。还有我上次和你说了,只怕贾老太太也要去了呢,你若是不去,咱们前些时日谋划的事情,不是白搭了吗?”
陈落秋笑了笑道:“罢了,就依老爷的意思了。只是刘家为了一个寿宴,就这样打的排场,还真不怕招人眼?”
林如海暗笑道:“他们如今怕还没察觉道底下的暗潮汹涌!”想到这几日连同顺天府尹补查京中大小商家店铺酒肆茶楼的后果,果真是收获不小,不过更大的就是在城外那些田庄呢!甚至由此还扯出了和贾王两家有管的人命案子,那可真是意外的收获了。
林如海和崔孝联名上了折子后,圣上觉得此法很好,着令崔孝和林如海立即督办此事,顺天府和长安府两府尹协理。
崔孝年纪较林如海大,林如海便自担了去京城外稽查之事,因此便是长安府府尹协助于他。但是林如海往长安县去的办事,却处处受到干扰。府衙里户籍黄册更是散落缺失许多。林如海见了府尹李思,问话于他也是百般理由搪塞推脱。林如海心中不喜,却按下心思,带着人出了府衙往长安县城外去了,准备去看看外间的田庄事宜。谁知却在出衙门前碰上了一场丧事,长安守备周余家的公子的丧事!
周家公子的棺木被抬放在府衙门前不远处。见从府衙出来的官轿怒目而视!
林如海见围观之人不少,都在指指点点,那张守备家的夫人不顾官家夫人的礼仪,哭骂声声;就是一高大的汉子,满眼血红。林如海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便上前问了。
周余本以为是李思,如今见是身着二品文官的老爷,身后的随从也是不大一般,踌躇了下,也不理会林如海的问话,劝着妻子回家,还喝令抬棺的下人抬着棺木离开。
林如海诧异,还待准问,就见那夫人怒目瞪视林如海道:“有道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府尹狗官家的衙内逼死我儿,就能逍遥法外么?你若是和那狗官是一伙的,我便是连你一起骂了!”说完,又哭骂了起来!
林如海正自诧异,身后衙门里出来了不少官差,将送丧的人团团围了起来。
林如海见状,知道事情来了。忙上前喝止那师爷道:“本官在此,哪里有你一个小小师爷出来的份!”随即让自己的对从将师爷赶到一边去了。
林如海将衙役们喝令开,问那夫妇道:“本官今日殷公务刚从顺天府而来,不知道你们夫妻口中所说的逼死人命是什么一回事?所谓朗朗乾坤,本官既然碰见了,自然不能置身事外的。”
那周余还在犹豫中,其妻子却是忍耐不住,哭着道:“大人,我儿之前和长安县中的张家之女定了亲事,说好待张家女十五岁后过门。哪知府尹大人家的衙内看上了张家女,逼迫我家退亲不得,却给我家老爷上司,长安节度使云光勾结,使得我家老爷不得不收回了给张家的聘礼!谁曾想张家女是个节义的,退亲之后自缢身亡了,我儿也跟着去!大人,我儿之死,权势李家和云家联手逼迫所致,还请大人为我儿做主啊!”
林如海听了此言,看一边围观百姓的神情,知道此妇人说的应该是真的,正想说话,却见那李思出来了,赔笑道:“林大人,这妇人一派胡言,信她不得!”随即喝令那些衙役赶人!
林如海见状,怒笑道:“李思,你这是不将本官放在眼中了!还不让他们住手?”
那李思知道今日事情怕是难了,想到自己乃是刘阁老门生,此事也不是自己一人所为,那两人之死也不是自己直接逼迫的,便道:“林大人,您虽然是官居正二品,但是却是户部侍郎,这刑名之事,不是大人的职责。大人如此,管得也太多了!”
林如海闻言,定眼看着李思片刻冷声道:“也好,本官的确是逾矩了!不过本官管不得,却有人管得!”随即回头对着一随从道:“你速去京城,请大理寺卿郭大人前来,将此事如实禀告,就是本官在长安府郭大人。”
那随从飞马领命而去,李思心乱如麻,只得让衙役住了受。中年男子这才跪在林如海面前自陈了身份,然来他是长安守备周余。
半天功夫,郭正带着大队人马亲至长安府,很快案件便查明了!林如海看着李思被脱去官泡,心中更家欢喜的,却是长安节度使云光卷入其中,将贾家和王家牵扯了进来。
陈落秋听林如海说了这官司,感叹了张家女的高义外,却叹周家儿子自尽之举太过了,留下双亲孤老,实为不孝!
林如海也叹息了一声,最后才道:“你想不到贾家人如此贪财吧?为了三千两银子便掺和进去了!也不知道此事是不是贾琏做的?”
不说林如海夫妻两个这里的议论,第二日里,贾琏下床走动还不利索,就被报说大理寺来拿人了!唬得他不行!自己这是窝在家中祸从天降啊!一边让人去通知贾赦贾珍等,一边心有忐忑去了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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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分明波澜丛生
却说贾琏心有忐忑去了大理寺,开始还心说定是大理寺的人弄错了,到了大堂之上,见跪着的张财主,李思家的衙内,以及周余夫妻俩个,被脱去了官泡的李思和云光,这几人他并不认识。再看堂上的大理寺正卿郭正,还有一旁陪坐的林如海,贾琏威压之下就跪倒了。待听了堂上师爷读的讼状,他大惊喊冤道:“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对此事丝毫不知情啊!怎么可能包揽讼司?”
那张家财主听了,心里却是大恨的,自己家失了钱财还陪了女儿!这贾家还不认账!随即大声道:“大老爷在上!当日里就是贾家人向我们家索要三千两银子,说小女和周家的婚约包在他们身上!草民妻子和水月庵的净虚师太有旧,便是托了她向贾家的琏二奶奶求的。大人找来净虚一问便知!”
郭正拍了惊堂木,让衙役去提了静虚过堂问话,堂上审问依旧。
那云光和归王子腾及贾家有旧,此事不过是想买贾家一个面子,那里想到牵扯这么多?心中早就悔恨难当,如今只求的保自身了。忙说道:“大人,卑职有贾琏送与卑职的书信为证。此事,此事卑职也是不得已为之,还请大人从轻发落!”
林如海摇头,这个云光若是一味硬抗,舍自身而保贾琏夫妻,或许王子腾还会为他动作一下,如今却是自弃了。而且贾琏身上一无爵位而无功名,那里指使得动一个长安府节度使?
郭正冷笑厉声道:“云光!枉你身为朝廷命官,居然如此荒唐,不是听从圣命办事,也不依从国法行事,居然听从一个白身的书信行事?你还脸面自称卑职?哼!”
郭正看完书吏呈上的书信,冷笑着道:“贾琏,这里是你的书信,你好生看看!本官可有冤枉你!”
贾琏接过书信一看便道:“大人,草民真是冤枉的,此书信并不是我的笔迹,大人一验便知!”
云光听得此话,心中惧怕,若是此事全落在自己身上,只怕不止丢官了,怕是还有牢狱之灾,忙道:“郭大人,此书信真是贾家人送予卑……小人的。送信人自称是贾家的家奴,来旺。”
郭正随即命衙役去提了来旺儿去,却见衙役带着一老尼净虚进来了,那净虚一见堂上的架势,知道事情败落,却连连喊冤!
郭正最是不喜欢这等老尼姑,籍着出家人的名义,和城中大户之家往来甚秘,坐下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随即不顾及她的喊冤,当即让人打了二十板子,那净虚这才老实了,招认了事实,她托人求了贾家二奶奶王氏。
林如海在一边心中大亮,此事到此为止,已经基本明了。
郭正拍下惊堂木,休堂两柱香时间,待拿来了贾家的来旺儿和王氏,再继续审问。随即和林如海回了后堂。
“郭大人,案件大明,恭喜了。我也该告辞了!”林如海抱拳道,他可不想被贾家人抓着求情。
郭正点头道:“李思犯上之言,林大人已经证,耽误大人功夫了。林大人事多,我也不耽搁大人了,请自便。”
林如海和郭正抱拳一笑,便告辞离开。
林如海踏进官轿,抬轿的汉子就起轿子了。林墨在轿外低声问道:“老爷,现在是回府还是去哪里?”
林如海道:“去逸仙家中吧。晚点回府去。”
林墨忙吩咐人往许逸仙家行去。不想才走了两条街,在西大街就被堵住了!
林如海掀开轿帘,只见前面一店铺前围得水泄不通!“林墨,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林墨点头就钻入人群之中,不一会儿,就出来了,禀告道:“老爷,那家铺子是一家古董铺子,被人告了买卖假货古董,欺诈百姓。户部下和府衙里的办差的正在问话,不想那铺子貌似是有后台的,说是和贾家有旧,态度极其嚣张,对着官府办差的骂骂咧咧的呢。”
林如海听了,皱眉,和贾家有旧的铺子?他若是再出面,并不合适,招来一随从道:“去叫城防司的人过来,就说这里有人闹事械斗!”
林墨有些不解,见林如海的神色,也知道不是问话的地方,等林如海坐回了轿中,随即让轿夫起轿绕路去了许家。当然也就没有看到,城防司的人将吵闹的冷子兴一伙人给全抓去了顺天府衙门了。
而此时的贾家,上下都乱了套。
贾琏被带走,王熙凤是第一个知道的。但是她以为是贾琏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手脚没抹干净。想到王家的权势地位,贾家多年的积威,并不当一回事儿。直到大理寺的人又来带走了来旺儿后,她才急了!来旺儿可是她的陪房呢!不过,还没等到她去王夫人那里讨主意,大理寺的人又来了,这次请的是她!
她最无知也知道,定是自己做的什么事情出了纰漏。见到来拿人的人一点也不惧贾王两家之势,便是贾赦、贾政、贾珍出面,她还是被带去了衙门!
却说贾珍,这些日子里正为儿媳秦可卿的病重而悬心着,西府来人说要事请他过去时,他心中还很不高兴。此时突听道这等大事,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主意,只是道:“大老爷,二老爷,此事干系过大,还请你们拿主意才是。”
只是贾赦对外事上一窍不通,并无本事的。而贾政更是个清高自许的,除了满心的忧心,却没有主意。
贾珍见状只得道:“既然事情不仅和琏儿有关,还和大妹妹有干系,我们还是将事情告知老太太,她见多识广,定能拿个主意的。”
贾赦、贾政也没有主意,虽然知道贾母年事已高,本不应打搅她,但是此事实在干系太大,便一起往贾母屋里去了。
贾母正在屋中听宝玉、湘云探春几个说笑,每每看到宝玉,眼中脸上都是笑意。今日里宝玉没去上学,也是她怕宝玉天寒地动的去上学,吹了风病了。所以往学堂里告了假的。
“老祖宗,你看,二哥哥又欺负我了。”史湘云扭在老太太身边撒娇道。比起迎春、探春和惜春,湘云更得宠爱些。
贾母呵呵一笑道:“也是你云丫头爱闹,你看你二哥哥怎么不去惹你二姐姐三姐姐和四妹妹?”
宝玉更是朝着湘云胳膊肢下挠去!
一边的探春满脸笑容的看着,让人看不清心中的想法,而迎春则垂眉,并不在意,惜春却是一脸的静容,似乎此事和她无关连。
琥珀和玻璃正在外间小声闲聊着,却见王夫人满脸的焦急、平儿一脸泪的来了。两人唬了一跳,忙行礼,还不及问何事,王夫人就道:“快去禀老太太,有大事了!”
琥珀点点头,掀开帘子进去回禀,玻璃就在一边劝慰平儿。
屋中的贾母听了琥珀的话,也是大惊,忙让宝玉几个下去了,让王夫人和平儿进来了。
“老太太,琏儿和凤姐儿都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王夫人一脸焦躁的道。此事真是大丢贾王两家的面子啊。
平儿也抹着眼泪。她知道便是不说话,老太太也会想法子救琏二爷和二奶奶出来。
贾母还在沉思,就听见外面行礼的声音:“见过大老爷、二老爷、珍大爷。 ”忙扬声道:“别多礼了,快些进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贾赦三人忙进了屋里,将事情和贾母说了。
贾母沉思了片刻道:“第一得派人去大理寺打听清楚,琏儿和凤丫头到底惹上什么了?是他们一起惹上的还是其中一人惹上的,或者是衙门里的人拿错了,都得打听清楚了。第二,得使人去王家报信,请王二老爷出面才行。你们快些去办!咱们家可不能再出什么事儿,给宫里的贤嫔娘娘拉后腿了。”
贾赦瞪三人听了,忙各自忙去了不提。
却说王熙凤到了堂上,和几人一对质,事情就水落石出了,贾琏不过是替妻子背了黑锅。
郭正先是判定了王熙凤“仗势包揽讼司,收敛钱财”的罪名,打了四十大板,陪了周余家五千两银子完事。至于贾琏,郭正眼中深含嘲意道:“你一个男子,却被妻子蒙在鼓里做下这些下作事儿,实在是妄为男人!好生家去管教妻子!”
贾琏似乎觉得人人看自己的眼中含讽带悯的,心中气苦,也不理会刚刚受了四十大板的王熙凤,径直回家了。而王熙凤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等苦楚,顿时气恨交加,一口血喷了出来,就晕了过去!还是来探消息的贾蓉带人将王熙凤抬回了贾家。不想才醒过来,就听见贾琏大声吵着要休妻!又是一气,顿时晕了过去!
贾赦使人往王家报信,不过王子腾却在宫中未归。
皇帝早前就接到秘报,贾王两家这点破事儿,他心知肚明。直觉此乃上天给他的大好时机,使人招了王子腾进宫议事。
“王卿家,北边不大安定,乃朕心头之患。卿家可要为朕分忧,帮朕缓解北边的局面。”皇帝笑着说完,便让太监读了圣旨,擢升王子腾为九省巡检点,奉旨查边。
王子腾听了圣旨,心中喜忧参半。京城周边五省兵马中有近一半的武官是他之前的属下,如今离了京城,却是失去了对京中的兵马的控制权,让他有些忧愁!但是升为九省巡检点,奉旨查边,却是莫大的荣耀,此后回朝,就定会入阁,便位同宰相了,让他如何不喜?
王子腾在心中权衡利弊,知道圣旨已下,自己只有接旨,但是离京前却得好生布置一二的。
皇帝看着王子腾接旨,瞧见王子腾眼中那抹深意的光芒,心中冷笑!
王子腾谢了恩,有听皇帝说了一会话,正准备跪安出宫,却听见太监报说御史台御史大夫邹静觐见。他脸色就沉了沉!若说王子腾在朝堂上最厌恶的人是谁?除了这个邹静,不作大人之想了!
邹静进了殿,先跪拜了皇帝,随即弹劾起王子腾和三等将军贾赦治家不严,纵容亲眷小辈包揽讼司,诈骗大人,致使出了人命官司!
王子腾一开始辩说:“贾家和王家虽然是通家之好,但是贾家之事,王家哪里知道?也是管不着的,和王家有何相关?”
邹静早知道王子腾会这样说,随即将顺天府里和大理寺审案结词的文书说了,讽刺道“那贾琏之妻王氏,莫非和王大人您毫无干系?”
王子腾老脸一红,心中对于这个丢了王家脸面的侄儿不喜起来。随即不理会邹静的冷嘲热讽,向皇帝请了罪。
皇帝心中暗笑,做出失望之色同情道:“王卿家回去后该好生管管家中后辈了,别你前脚离京,后脚家中小辈就惹事。若是如此,朕擢升你岂不是错了?虽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王氏怎么说都是你王家的女儿,如此行事,真真污了的,还是王卿家的脸面,朕望你离京前处理好此事。好了,你跪安吧!”
王子腾出了宫门,上了官轿,在无人的轿中,脸上露出了狠厉之色!
却说皇帝听邹静报说了刘阁老夫人大寿之事,冷笑道:“他们还真当朕不存在呢!”随即让太监去传旨让崔孝、林如海进宫议事。
林如海刚从许逸仙家中回府,问了枢钰和黛玉都在读书,也不将两人过来,便和陈落秋说起了贾琏王熙凤两人的事儿来。
“经此一事,贾家、王家的名声大损。你往刘阁老家中拜寿时,若是成事也就罢了,若是不行,定要避着点她们。”
陈落秋心中早就认为贾家都是极其不要脸的人,知道这些人,除了当众揭穿她们的面目外,是很难让她们知难而退的。因此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放心吧,我同大嫂子说了,这事儿,保证不会出错。”
夫妻俩还待再说话,就听见宫中太监传旨到了。林如海忙整了衣冠去了正厅接旨,随后就随着来人进了宫。
林如海看见了邹静出了殿门,抱拳致意,便踏步进了大殿,边想着圣上急召的用意!
“你们看看这个!”
皇帝将两个小册子让太监递给了崔孝和林如海,两人一看,心中都是大惊!
皇帝冷笑道:“看看,这便是口口声声说着一心为朕忠于朝廷的人!这便是世世代代享着朝廷恩泽的勋贵们!真是豪奢啊!比朕都富贵呢!却天天从国库中榨银子,一个个还想着勾搭老五造朕的反!”
崔孝、林如海和赵全闻言都跪在殿下。
皇帝在殿中来回走了两步,才道:“崔孝,林海,你们俩也去刘冲家贺寿,给朕看着,是不是这满京城的权贵都去了另外户部清查亏空一事,要尽快!那州那府不予配合者,朕会着礼部尚书汪坤去办的。你们俩下去吧!”
林如海出了殿门,和崔孝两人相视苦笑,圣上对于刘阁老已经是忍无可忍了!他们俩却不知道,皇帝除了对六个老忍无可忍了,对于北静郡王及南安郡王也忍无可忍了!
“赵全,你派人给朕好生盯着水溶府上出入的那些文人清客!南安郡王府里也朕看牢了!他们若是和老五勾搭,务必将证据好生保存着!”
赵全忙应了旨!
林如海坐轿回府时,已经是上灯时分了。妻子儿女俱在等他用饭,本有些沉重的心情,也安定下来了。为了家人,自己也要步步谨慎,走好以后每一步路!
林家这边其乐融融,得享天伦骨肉之欢,但是贾家那里,却是上下气氛尴尬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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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谋秦可卿死
贾琏将事情始末说给了贾母和贾赦等人听了,扬声道:“王氏这样的妻子,贪财揽权倒也罢了,但是背夫惹来官非,置贾家的名声不顾,我一这样的妻室,我不能忍受下去,一定要休了她!”
王夫人听了这话,却是大为着急的。不说王熙凤是她的侄女,是她在府中管家的好帮手,就说若王熙凤真的被休了,王家女和贾家女的名声怎么办?进了宫的元春不就受到影响了?她着急的看了一眼贾母,见她脸色黑沉,却并没说话反驳贾琏,心中更是急了,担心她同意休了王熙凤。
邢夫人心中却是一阵狂喜,王夫人处处压着自己不说,王熙凤怎么说名义上都是自己的儿媳,大房的媳妇,却不把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中,处处奉承王夫人。若是休了她,王夫人也没脸,老太太只能让自己来管家了。想到此处,忙将期待的目光投向贾母,想她发话。只是看到贾母不发一语,心下就有些失望,想着要说些什么挑拨一下才好。
“老太太,今天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了,咱们家的脸面可真是没了。琏儿这样做,也是为了咱们贾家好呢!”
邢夫人说完,还拉了拉贾赦的衣角。要说贾赦对于王熙凤这个儿媳妇并没有什么大的感观,不过今天却有点同意邢夫人的话。不过他不是为了贾家的脸面,而是心痛那五千两银子!当然也不满她藉着贾家的名义在外面揽银子,却都做了自己的私房!没琏儿的是不说,自己也没能分得一杯羹!真是个败家的玩意儿!
“老太太,琏儿说休妻的事儿,您怎么说?”
贾母此时心中也是恨极了王熙凤,但是却不同意休妻的。王熙凤自丧父后,被王子腾像亲女一样抚养长大。而此时的王子腾,是贾家所有亲眷故旧中官位最高之人,得罪不得。虽然贾家因为还有王夫人的关系,不会和王家成仇,但是关系肯定会冷淡的!
所以她听了贾赦夫妻的话,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琏儿今日里因为凤丫头受了委屈,咱们贾家的名声也因此受了损害。但是若休了她,咱们家的名声就好得起来么?相反,还要和王家闹僵。再说了,凤丫头在咱们家,管家理事什么的条条在行,还生了巧姐儿,看在巧姐儿的份上,也不能休了她的。”
贾母说完这话,就看见王夫人脸上放松的神情,贾赦和邢夫人大失所望的样子。她心中冷哼,都是没脑子的,这个时候不想着怎么挽回贾家的家声,只知道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不过,凤丫头这次的错实在是太重了,的确该罚!就让她在家中念佛诵经一年,好生的修身养性。另外给琏儿再聘一二房进门。”贾母知道若是不罚王熙凤,贾家之后面对王家势必处处处于下风,且家中王夫人也将气焰大涨!
贾琏听了此话,不由得一愣,他本意是不管怎么闹都休了王熙凤,但是听了老太太的话,他知道,除非自己死了或者王家败了,否则他是别想摆脱王熙凤的。
邢氏心中失望,想到王熙凤诵经一年,且贾琏娶平妻之事,心中又动了。若是娶一个好拿捏的姑娘,她这也能摆下婆婆的款儿了。
贾赦听了之后便道:“老太太说得有礼。只是王氏之前藉着咱们家的名义到底转了多少银子,还是要查清楚的。”
一边的贾政并没有说话,贾珍见事情已经了了,却起身准备告辞了。才准备出门,就见琥珀匆匆进来道:“珍大爷,王家老爷来了。”
贾珍一听,也不曾留下,和外面的王子腾抱拳见礼了就去了。
而王子腾,自然也看见了贾珍眼中的不满,心中却是怒气横生,我往王家女儿再大的错,也不及你这贾氏族长干出的事儿肮脏!眼神暗了暗进了门。
王子腾看了一眼还晕着的侄女,对着贾母赔礼道:“老太太,让你见笑了!凤丫头自幼失了父亲,我这个叔父也公务繁忙,致使她做出今日这等错事!还请老太太看着贾王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份上,看在这孩子的姑妈面上,原谅她!想来她也会吸取这次的教训,不会再胡作非为了!”
王子鞥这一番话,都是神情并茂的。王夫人在一边听了,拿着手帕抹了抹眼睛,对着贾母道:“老太太,也是媳妇的错,自凤丫头进门,我这个姑妈想着她也大了,当家做主了,就没再多提点她。凤丫头是个懂事的,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邢氏听了嘴角暗撇,却不敢说什么。
贾赦贾政兄弟听了,也劝说了两句。
“琏儿,你放心,我定让凤丫头的婶婶好生教教她,她以后定不敢了。你看在巧姐儿的面上,也不要再计较了。”
贾琏感受着王子腾话中的意思,家人的目光都投在自己身上,他还能说什么呢?
贾母出声道:“不瞒亲家老爷,琏儿本来气急,说是定要休妻。我们全家人也是劝了好久才劝下的。怎么说贾王两家都是几辈子的交情了,不能为了这么一件事儿就断了不是?”
王子腾听了老太太这话,笑了知道贾母话中之意,便道:“多谢老太太了,既然如此,我这个叔父就替凤丫头谢过老太太了。她既然还是贾家的媳妇,做了错事,该怎么罚,我也不说什么了。”
贾母便将刚刚说的让王熙凤诵经念佛一年,给贾琏娶一二房的决定说了。
王子腾听了也没有反对,道:“全凭老太太做主就是。”
贾母看到王子腾的神情,心中冷笑,好不容易让王家欠下了贾家这么一个大人情,岂可这样轻轻放过?
“说来,宫中的贤嫔娘娘是亲家老爷你的亲外甥女,她在宫中不说生下一儿半女,至今也不得封妃。甚至屈于吴家女之下。我们家她的伯父和老子也便罢了,官位不显,但是亲家公你如今乃是正一品,得圣上的重用。还望亲家老爷你能多多提携一下你的外甥女,咱们俩家可真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呢!”
王子腾心中暗骂老狐狸,但是在自己妹妹妹夫面前全都应承下来了。
恰好此时王熙凤从昏迷中醒来了,她看着王夫人,又看见了自己叔叔在场,不由得痛哭起来,指着贾琏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想休了我?想都别想……”
王子腾听着脸有些红,瞪了王熙凤一眼道:“你就消停些吧。”转头对着贾母抱歉道:“老太太见笑了。”
贾母看了看王子腾,淡淡嘱咐她好生养伤就扶着鸳鸯琥珀的手走了。贾赦和贾政也不好再留在儿媳(侄儿媳妇)房中,便也走了,因为有王子腾这个外男在,邢夫人也跟着贾赦走了。而贾琏心中也正不自在,看着王熙凤一醒过来就扒拉自己,冷笑着也扬长而去!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兄妹姑侄三人,王熙凤见贾琏的神态,不由得放声大哭道:“叔叔,姑姑,当着你们的面,他贾琏都敢这样对我,你们不在了,他不定怎么折腾我呢!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王子腾也不在装笑脸,厉声道:“你还哭?你还有脸哭?你今天海没明白么?就凭你做的事情,若不是王家如今势大,贾家还会容得下你?早及休了你!我就搞不明白了,你们出嫁时,那个的嫁妆少了?陪嫁银子都是一万两,也不要说陪嫁的田庄和铺子了。怎么还为了银子做出这没脸皮的事儿来?好,你做了也就罢了,怎么还让人留下证据,如今只怕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咱们王家出了一个贪图银钱,置丈夫和夫家不顾的女儿呢!你还想如何啊?”
王夫人知道哥哥这是将自己也骂了进去,看着哭泣的侄女,只得劝哥哥消气,辩解道:“哥哥,凤丫头是这么大被你和嫂子捧着,何曾受过半点委屈?她在贾家如此行事,还不是被逼的?贾家如今虽然架子犹在,但是每况愈下,大老爷见天的只想着贪花好色,几百两银的丫头,眼都不眨的一个接一个的往家中买;我们二老爷,养着一大批清客相公,成天正事不干,却要附庸风雅,吟诗作画的,每月里一人至少支取五十两银子,更别说二老爷喜好古董字画那些玩意儿,一个个都是花钱的主。老太太的日子过得最是奢靡,见不得一点俭省的,她身边的丫头穿着打扮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好……这么一大家子,男人没有一个争气的,我们这些女人家,还不能多打算打算?至少得为孩子们打算打算吧!”
王熙凤也附和道:“叔叔,姑妈说的也是我想说的。自我嫁进贾家这几年里,若我不想法子揽银子,只怕那陪嫁银子都花光了!”
王子腾看了看侄女,又看了看妹妹道:“莫非不止凤丫头一人做了啦包揽讼司之事?莫非你们还做了其他事儿?你们俩,真是没有见识!家中男人不定事,也不能这么无法无天?事情出来了如何收场,你们俩到底想过没有?”看到王熙凤伤中还不以为然的样子,一阵怒气上涌:“罢了,你的事儿,我再也不管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起身就走。
王熙凤见状大惊,却碍于伤势不能追了。王夫人忙让平儿进去照顾凤姐,她追了上去。
“哥哥,若是没了你,不说我和凤丫头,就说宫中的娘娘,你那外甥宝玉可都怎么办啊?哥哥!”
王子腾甩来王夫人的手,回头停步道:“你若想还认我这个哥哥,你和凤丫头私底下还做了什么事情,还是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王夫人知道逃不过,便和王子腾去了自己院里,让心腹丫鬟守着门外,就将放印子钱一事说了。
王子腾气得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半天,才忍着怒气道:“你赶紧将这事儿给我停了!你若还想宫中的娘娘好,为了宝玉好,这事儿得尽快!”随即又嘱咐道:“若是实在不行,这事儿就全推到东府贾珍身上去。”
王夫人心中一跳,在王子腾的冷眼下同意了:“只是推到珍儿身上去,很难。那事儿,是让我那陪房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找人牵线的。”
王子腾看着妹妹,只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岁,若是在自己离京后,这些事儿扯了出来,又是一场大麻烦。“宫中的娘娘若想得了高位,贾珍那边必须得舍去了。他之前就是老千岁那一派的,如今也经常和那些不大满意圣上的人来往,圣上迟早要发作他。你私底下那些事儿都停了后,便告诉娘娘,荣宁两府如今是两府,算来已经出五服了。”
王夫人惊声道:“哥哥的意思,是舍了那边的小蓉奶奶?太上皇还在,她可是太上皇的亲孙女,崔太妃若是知道了,崔太妃她岂会放过娘娘?”
王子腾瞪着王夫人道:“崔太妃不过是太妃,上面还有皇太后呢!你按照我说的做!不然我离京之后,你就等着贾家再被人家踩吧!”
王子夫人见状只得应了。
不出三日,果真京中人家,都传遍了贾家的二奶奶王氏爱财贪婪,背着夫家和丈夫包揽讼司的事儿。黛玉去见洛潇儿和李晚晴时,就听见李晚晴说过不停,她顿时对这个见了一次面的表嫂失望之极!
就在陈落秋向洛夫人宋氏打听那个教养嬷嬷规矩好,行事妥帖时,听得下人进来报道贾家来人报丧了,贾家东府的小蓉奶奶去了。
宋氏脸色一变,看见陈落秋皱眉的样子,忙凑近她悄声说了那贾秦氏的身份!让陈落秋心中也大骇!
而宫中的皇帝,正在会见群臣时,却见太上皇宫中的总管太监闯入!让圣上即刻去见太上皇!
皇帝心中不豫,只觉满殿的大臣都在看自己的笑话,心中怒火大炽,面上却平静地去了太上皇的宫殿。
在殿门外听到崔太妃的哭声,皇帝心中冷笑,大步进了大殿。“儿子见过父皇!”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父皇?啊?我还以为你做了皇帝就忘了我这个老子呢!”太上皇冷冷瞪视着皇帝:“你哥哥已经去了,你难道连他的女儿都不放过么?”
皇帝只是垂头道:“儿子并没有为难侄儿之意。她到底如何去的,我本不打算告诉父皇和太妃的,毕竟你们年事已高,怕气坏了你。只是儿子也不想得你们误会。”随即扬声道:“赵全,还不将快进来,将贾秦氏有关的东西呈给太上皇和太妃过目!”
锦衣卫指挥使赵全早就候在外面,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进了大殿将皇帝说的东西呈给了太上皇和太妃。
太上皇看后,脸色忽青忽白,神情顿时萎靡,半晌才将东西递给崔太妃道:“你也看看吧!”等崔太妃看完,也是神色羞恼异常。
太上皇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儿,也许和你无关,但是你其他的几个兄弟,你也不能薄待了。你要记着你们总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算了,皇帝你去吧。”
皇帝行了礼出了大殿,听到殿里崔太妃不相信的哭泣声,眼神一暗,自己虽然动不得太上皇,但是崔太妃,得送她一程了。
林如海从皇宫中回到家中,嘱咐了陈落秋,往贾家送奠祭之事,平常即可。即便贾秦氏真实身份不一般,但是却死得不光彩也是事实!
林如海叹了一口气,他最近忙着户部的事儿,每日里回家都是极晚的,连两个孩子见面都极少,对于贾家就更不怎么关注了。如今贾家之败,已经势不可挡了!太上皇如是从前念着一些代善公的情分,如今可是被磨没了!即便贾秦氏真实死有余辜,也轮不到贾家人来逼迫她!
林如海叹了口气:“玉儿如今对贾家的印象应该已经极坏的,希望过几天她见了贾老太太,不会让我们失望。”
陈落秋安慰道:“玉儿是我们带她的,她是个重情的孩子,但是也是明理的孩子,能分辨是非好歹的。放心吧。”
林如海点点头,希望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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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真相黛玉伤心
贾家的贾秦氏去了,京中豪门贵戚之家俱都听到了消息,暗自猜测起来。待听闻宫中内相戴权亲至了贾府送祭礼。其后贾家东府的贾蓉便捐了一个五品的龙禁卫的缺来。众人心中明白,这不过是为了秦氏下葬时能够更加风光些罢了。待闻到贾家要停灵四十九日后发丧,流言这才悄悄停了。只是这四十九日里,宁府里官去官来,好不热闹。
正好五日后,乃是刘阁老之妻的寿诞,京中众人的视线这才从贾府移开,转到了刘府身上。
不说那些个大小官员,世袭子弟,就是几位异姓王爷也纷纷亲临至贺,端得是花团景簇呢。
林如海因为圣命,也要亲临至贺。他带着枢钰坐一辆马车,陈落秋则和黛玉坐在第二两马车里。
林如海想着黛玉要见老太太之事,再想要面对宴席上各色之人,心中便有些沉重。看了看枢钰,暗叹,若是儿子再大些就好了!
“枢钰,你一会跟着你母亲和姐姐,机灵些。你虽然才五岁,但确实我林家的男儿,一定要保护好女眷。知道吗?”
枢钰眼神一闪,笑嘻嘻的答应了。他早就明白父亲和母亲这些日子来的忧虑,不过自己是谁?有自己在是绝对不允许有人欺负母亲和姐姐的!
“父亲放心,我一定护好母亲和姐姐。”
林如海摸了摸枢钰的头,暗叹一声。
林家四口人在二门处分开了,林如海被管事的迎去了外院男客处,陈落秋则带着黛玉和枢钰进了后院。
管事婆子笑对陈落秋道:“吏部侍郎吴夫人、御史台大夫邹夫人……都到了。对了,比林夫人你早一点到的是御史李夫人,哎呀,李夫人也带了他们家姑娘来了。和林姑娘倒是差不多大呢。”
陈落秋知道这是李夫人孙氏带着李晚晴先一步来了。对着管事婆子客气的笑了笑。
刘家宅子比林家大得多,也富贵得多。即便是寒冬腊月,院中居然摆着好些个名贵的花草。进了屋里,更是被富丽堂皇的摆设给晃了一下眼。陈落秋没想到刘家真的这般张扬!
“这位是林太太了?有劳您亲自来拜寿。这是林姑娘和林小公子吧,长得可真好呢!”来人是个三十左右的圆脸女子,头上一支九凤朝阳钗,金丝缠珠步摇,双耳带着海棠花样的金坠子,水绿绣红的革丝立领对襟袄,腰上更是系着明珠佩。
管事婆子行了礼,这才对着陈落秋道:“这是我们家大奶奶。”
陈落秋心中一凛,知道刘的大奶奶乃是襄阳候家的女儿。忙带着黛玉、枢钰两个孩子行礼道:“大奶奶好。”
刘大奶奶忙拦住道:“林太太真是多礼了。您这还是双身子呢!快些随我进去,屋里好多夫人念着您呢。”
陈落秋暗道这刘大奶奶会说话,随着她带着两孩子进了屋里。
屋中正位的榻上,坐着一四十多岁的妇人,头上金丝玉珠串挽的髻儿,撒水云纹暗红色额饰,身着大红的牡丹花袄。一派雍容华贵的样子,和身边的几位夫人说笑着。
“太太,林家夫人带着孩子来给您祝寿了。”
刘夫人停下说话,看着陈落秋呣子三人,没让陈落秋行礼,笑道:“林夫人能来,我就高兴了,哪能受你礼?”说着,又看向黛玉和枢钰,夸奖了两句,才指着屋子里的几位夫人一一介绍。
其中有陈落秋认识的,不够此时还是互相招呼了几句。随即,陈落秋被安排在礼部侍郎吴亮夫人和保龄侯夫人之间坐了。
早年,若是吴亮家不退婚,陈落秋也不会嫁给林如海了,如今已经是吴家的儿媳了。大概因为如此,吴夫人深觉尴尬,和陈落秋说了两句话后,就有另一边的周夫人说起话来。
保龄侯夫人为人有些严肃,看到黛玉和枢钰时,脸色才缓了缓的.
“林夫人将孩子教得很好呢。”
陈落秋没想到保龄侯夫人会和自己说话,按下诧异,笑指着她身边一十来岁的女孩子道:“令千金也是极其规矩的人儿呢!”
保龄侯夫人听到陈落秋夸奖自己的女儿,眼中各有一丝笑意,道:“自己的女儿严格些没什么,若是隔着点的,严格了不好,松了也不好。”
保龄侯夫人说完,顿时响起黛玉并非陈落秋亲生,担心她误会,随即指着一边一个笑声不断的女孩子到:“夫人不要误会,我是说我自己呢。你看,那是我侄女儿,怎么教都不对。如今她那个跳脱样子,我真是绝对愧对已去的大伯子大嫂呢!”
陈落秋理解得笑笑。问黛玉和枢钰要不要和孩子们玩去。谁知道两个孩子都不去,要窝在她身边!她歉意的对着保龄侯夫人笑了笑,随即打量起屋中夫人们的阵营。她看见李夫人朱氏和几个翰林夫人说笑,而洛夫人宋氏则和青岚郡主说着话。御史台大夫邹夫人居然和王子腾夫人在一桌!忠靖侯夫人则拼命的往刘夫人身边凑……陈落秋默想刘家这样安排的用意,还真是难猜测呢!不过保龄侯夫人和忠靖侯夫人貌似妯娌不合?是否保龄侯和忠靖侯两兄弟至今还没和好?
不一会儿,听到外间脚步声响起,然来是南安太妃带着孙女儿到了。屋中的众人忙起身,跟着去迎接太妃了。
陈落秋混在女眷之中,看到南安太妃后面的一银发老妇人和两个中年妇人带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子,有瞅见保龄侯夫人不以为然的样子,她心中已经知道那定是贾府的老太太和邢、王两位夫人了。
陈落秋没有猜错,那的确是贾母和邢夫人、王夫人及探春。她们来得不巧,正好在南安太妃后面到的,一时之间,贾家的马车被堵在了大门之外动弹不得,过了两柱香时间才进了刘府。开始贾母等人心中还有气,待知道是因为南安太妃而被堵时,只得忍了下来。而和她们同来的宝玉,已经是虚岁快十岁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说小也不小了。刘家的管事婆子便请了宝玉去外间男客那边。贾母等人虽然不放心,碍于情势也只得同意了。
刘夫人亲手因了南安太妃进了屋子,看也没看贾母婆媳三人一眼,待落座了才给了大儿媳一个眼神。贾家三人这才被安排坐在一桌上。只是可惜,这一桌上大多是御史夫人和翰林夫人,知道这三人贾家人后,脸上的神情都是似笑非笑,嘲弄异常的。就是探春小小年纪,也感受到了众人的不喜之意!
黛玉这个时候一心注意着自己的规矩和照顾枢钰,还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外婆和舅母。
史湘云一直不大喜欢二婶婶,反而亲近三婶婶。因此虽然坐在保龄侯夫人身边,但是神情上却是露出了端倪。她左右看了看,看见黛玉和枢钰后,瞅了两眼便过了,心中想着宝玉为什么还不来?
抬眼间看见了贾母几人在偏远处的一处席面上,不由得大喜,哀求保龄侯夫人放她过去说两句话。保龄侯夫人被缠得没法,许了她。
陈落秋看向一边的许逸仙的夫人,点了点头。
“砰!”一声脆响传来,偌大的厅中,众人都朝贾家人所在的一桌看去!只见王夫人满脸怒色,邢夫人脸色羞红,两人都站了起来,邢夫人更是指着一夫人道:“你是没有吃过宴席么?懂不懂规矩?我这身衣裳脏了,你可赔得起?”
然来邢夫人身上的一袭紫红色的裙幅上沾上了一片污渍!王夫人的衣袖处也有汤水!
那翰林夫人本是一篇羞愧,听了邢夫人的话顿时也生气了,翰林院里是穷,自家老爷也是个清贫的,但是也不会为了银子做出那些没脸没皮的事儿!顿时就讽刺道:“哦,我是不懂规矩,但是有些懂规矩的人啊,也不知道身上的衣服是不是做没良心的事儿墨来的!”
邢夫人还要争吵,却接到了贾母的一记冷厉的眼神,只得吞下口中的恶语。
刘大奶奶已经注意到这边的事儿,忙过来赔礼,还招来一个丫鬟,让她领着邢夫人和王夫人去自己房中换一身干净的衣物来。
贾母看众人的神色,便道:“多谢刘奶奶了,我这小孙女有些不适,我领着她一起去歇息下,你看可使得?”
刘大奶奶自然同意的。
贾家人随着丫鬟去了,厅中又热闹起来。
陈落秋摸着肚子,脸上有些不适的神情,招来一边服侍的丫鬟道:“我身子有些不适,带我去净室下。”
那丫鬟是被嘱咐过的,知道那些席上的夫人是不可轻慢的。正要叫人一起,陈落秋道:“让我女儿随我一起去便好了。”
那丫鬟见陈落秋不像有大事的样子,松了一口气,叫了两个小丫鬟带着陈落秋和黛玉从侧门出了厅。
离宴会厅最近的且干净地适合陈落秋身份的净室,自然是刘家大奶奶处的净室了。陈落秋进了净室很快,出来后,却在东屋窗外听了一回壁角。
“老太太,这落脸子的事儿怎么能怪我?明明是那个穷酸翰林夫人故意的。还有凤丫头做的好事,惹得现在咱们还被人笑!”
“好了。你别忘记了,现在是在外面,咱们一言一行别人都看着呢!丢的是咱们贾家的脸!老二媳妇的衣裳不也脏了,怎么没见她吵?”
“她好衣裳多,自然不心痛……”
“你给我闭嘴!你还没看出来么?刘家这老东西是故意给我,给咱们家没脸的!亏得我还来给她祝寿!哎,怪只怪家中男人不争气,如今只指望宫中娘娘了!今天怎么样,你们都得给我忍着,不然再闹出点什么,我可不客气了!”
“老太太,我之前在厅中瞅见,好像陈氏真的带林姑娘来了呢!”王夫人的声音。
“哦?好,好!可惜咱们宝玉在外院里。哎,一会让探春先和她认识,怎么说我都是她外婆,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陈氏也不能拦着外孙女见外祖母吧!要是能让她自己点头去咱们府上住两日就更好了。”
“老太太放心,一会我就和林姐姐说话,让她答应到咱们家来住些日子。老太太这样慈爱,她定会同意的。”
“外孙女同意了,陈氏还能说什么?哼!不过是一个继室罢了,哪里比得上我的敏儿?对了,你看见她生的那个小崽子没?可也是瘦瘦弱弱的?”
“不过四五岁的孩子,能不能养得住,还另说呢,我们倒是没看真切。”
……
陈落秋看黛玉脸色有事伤心有事悲愤的神情,拉着她出了刘大奶奶的院子。
外院的林如海和众人说着话,自然是句句细推敲,字字细斟酌的。看着南安郡王面色潮红的样子,再看着围着他敬酒的人;林如海转头看向另一边,锦乡伯、襄阳候、齐国公家几人围着刘阁老喝酒说话的样子,朝另一边的崔孝及郭正举了举酒杯,转身和许逸仙、孔向繁也喝了起来。
林如海和许逸仙几个和刘阁老告辞,就去了二门,不一会儿,看见陈落秋领着黛玉和枢钰前来。仔细看了看黛玉的神情,心中有了底。
到了家中后,林如海才从陈落秋口中得知了大概经过。
“贾母之后可是抱着玉儿痛哭?还说要接玉儿过去小住?”
陈落秋笑答:“你倒是猜得准。不错,贾母的确那样说。不过我以年底没日子了,许了她开年后让黛玉过去请安。小住就算了!”
林如海点头道:“总算一切顺利!只望玉儿不要心中有结了!”
陈落秋长叹道:“都如此地步了,若是玉儿还看不清,我们也没法子了。女子心肠过软,迟早会吃亏的!”
林如海听了,想到前世的黛玉凄惨的十五年时日,心中黯然。
已经近年底了,林家也开始忙着准备过年的事宜来,陈落秋每日里忙碌着,常常觉得劳累,因此每日里林如海回家时,她都已经歇下了。一直到了腊月二十里,林如海和陈落秋夫妻俩才稍微清闲了一些。
这日,正是腊月二十三日,林如海去户部衙门理完了事情,准备早些时候回家,出衙门时,才发觉下起了大雪。
林墨撑着一把伞,笑嘻嘻道:“老爷,您总算好了。今日可是过小年祭灶神的日子。太太还嘱咐我今天一定要劝老爷早点家去呢!”
林如海看着林墨身上暂新的深蓝色棉袄,圆耳的皮帽子,笑道:“你这一身看起来倒是暖和!家中下人都是人人都有?”
林墨点头道:“老爷你是忙才没发觉,咱们家才从南边过来没几天,太太就让针线房里赶做好棉衣棉裤。大家都没有受冻呢!”
林如海点点头,进了轿子。心中就想的是另一件事情,户部对京畿五府县的田地农庄已经全部重新点查造册了,近八成的田地在豪门贵戚手中,也怨不得便是天子脚下,每年冬天都会有人饿死冻死的。更不要说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地儿了。圣上大概又会为此事而忧心吧!
林如海到了家中,径直往正院去了,还没进门便听见了枢钰的说笑声。林如海舒心一笑,掀开帘子进了屋。
陈落秋正靠坐在炕上,微微显怀的肚子,让她看起有些圆润。黛玉正和枢钰坐在一起,姐弟俩闹在一块儿。
“你们俩这是闹什么呢?”林如海笑着没让陈落秋起身,亲手脱下长披风。
“他们俩已经闹了好半天,吵着要写自己院子前的对联和福字呢!”陈落秋看林如海擦了手脸,笑着道。
林如海哈哈一下,看着枢钰道:“你那字还好意思写出来?不得让人笑话,你姐姐的字可比你的字好多了。你啊,就让你姐姐写吧!”
枢钰不满道:“父亲上次看儿子的字还是一个月前呢!这个月我的字可是进步多了,连先生都夸我呢!”
林如海听了挑眉道:“这样啊,一会我亲自看看!是真的长进了还是先生故意说得鼓励你的。”
黛玉在一边刮着脸给了枢钰一个得意的眼神 。
林如海看着一双儿女活泼可爱,妻子温柔,心中也是暖暖的。
林家人口简单,祭拜了祖宗和灶神,吃了团圆饭,说了一会儿话,才回房歇息去了。而贾家却是在一片愁云惨淡中度过了年底的这几天的。
过了元宵节的第一日,便是贾秦氏的三七莫说那些送路祭官吏贵戚,更有那和贾家关系紧密者,都是亲自登门送祭。按理一个没落国公府邸的儿媳罢了,如何能得到这么隆重的葬礼?京中不明真相的人们纷纷议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贾家怎么说都是传承几十年的国公府邸啊!
林如海,不过是让人送了祭礼过去,人没有露面。于公,他身为朝廷命官,公务在身。不便前去。于私,即便是贾敏在世,那贾秦氏也是隔了老远的侄孙媳妇,何况如今贾敏病故呢?
陈落秋看黛玉有些寡言,叹了口气。
枢钰看着黛玉的神情,不由得安慰道:“姐姐,李姐姐不是邀你给她说书的么?正好我向和李三哥学一学射箭。姐姐陪我一起去李家可好?”
黛玉点点头,对着陈落秋道:“母亲,我和枢钰一起过去李家了。”
陈落秋本想留黛玉在身边,让她看自己张罗过年的各色事宜的。不过,算了,也不急在一时的。出了正月,教养嬷嬷就来了,玉儿就没有这样松快了。
“去吧。紫兰、紫芸,你们几个好生跟着姑娘和大爷,不要大意了。”
几个丫鬟忙应了,拥着黛玉和枢钰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我真的卡住了,好不容易啊……一个晚上卡出来了~~~有没有虫子?大家帮助找一找吧,我好困啊,晚安!对了,要评好花~~都向我涌来啊~~~
大事小事风雷动
孙氏在家中和管事婆子说着家事,听得门外人报说林家姐弟来了,也没有客气直接让人带着姐弟俩各自去了李晚晴和三儿子李碧处。
孙氏对于年前刘阁老家中的那一幕,却是有些其他看法的。她虽然不爱动手腕,处理事情直来直去的,但是不代表她看不出来。不过这件事情说来和自家没有关系,她也不会多说什么。况且林姑娘虽然是贾家的外孙女,但是由陈夫人教养大的,性情和规矩都不错,自己女儿来往也就放心了。
李晚晴正对着自己桌上的几张字帖皱着眉头,看见黛玉来了,眼前一亮,跳下桌子,惹来一边奶妈的一阵咳嗽和瞪视。她忙规矩的整了整裙摆,朝着黛玉一笑道:“林妹妹。”
黛玉一笑,看着李晚晴的奶嬷嬷对着自己行了礼才带着丫鬟下去上茶和点心。
李晚晴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道:“林妹妹,你总算来了,哎潇儿知道我现在每日又写半天大字磨性子,就说十天才来看我一次呢。”
黛玉抿嘴一笑道:“这也是萧儿姐姐为了晚晴姐姐你好呢!”
李晚晴撅着嘴道:“什么啊!在外人面前我又没有不知轻重,不过是我母亲太过担心罢了。”
黛玉想到陈落秋说过,自己在二月里也要随着教养嬷嬷学规矩,知道她是真的为自己好,和孙太太一样是慈母心怀。多日来因为贾家的不快消散了许多。
“姐姐不是说让我过来说书么?总不能真的闲聊过去吧。一会儿你奶嬷嬷来了,又要说你拉。”
李晚晴也知道黛玉说得有理,随即唉声叹气的和她说起书和字来。
另一边的枢钰看着十三岁的李碧长身玉立,弯弓射靶的身姿,宛如一株青竹,不由得心中羡慕。
“李三哥,可否教我射箭?”
等李碧射完十支箭,忙上前问道。
李碧低头垂眼,看着白白胖胖的枢钰半晌,才道:“太胖了,拉开了这把弓,我再教你。”
枢钰听到那个“太胖了”,就像被雷劈中了,半天才平复下怒气,咬着牙齿扬声道:“李三哥也太看不起人了!哼!一个月之后,我再来想三哥请教!”
哼!居然敢嫌自己胖?枢钰顿时悲愤了!
枢钰想学些射箭武艺,不过是想让自己身体结实起来,他知道,终有一天这世的父亲会老去,而自己,作为长子,不仅是林家的希望,父亲的希望,也是母亲和姐姐的依靠。
林如海和崔孝联名上了催缴亏空的折子被圣上放在大朝会上讨论了,其后,从京官到地方官,欠着国库银子的官员被分成了三档,第一档自然是亏空巨大的,数额在十万两银子以上,无上限银子;第二档是亏空五万两到十万两;第三档是五万两以下。
“如今北方不稳,南边不是旱就是涝。什么事情都要银子,你们呢?只会来和朕要银子,却不想想,这银子都是谁花掉的!难不成如今国库没银子是朕的错了?”
众臣忙跪下磕头道:“臣等不敢!”
林如海跪在文官这列比较靠前的位置,心中知道今天的重头戏来了。
果然,皇帝冷笑了几声道:“不敢?你们有什么不敢的?今日朕才发觉,原来不是国库没银子,而是银子都被这些个人借走了。感情不是花你们自个钱就不知道心痛了?大概好些个人还抱着不还钱的心思吧?明间都有句老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朕倒是不明白了,亏得你们一个个不是读了圣贤之书的,却是出身世家的,如此作为,还有什么脸皮做百姓的表率?怎么好治理一地的百姓?”皇帝看着御阶之下好些臣子们的脸上浮现羞窘的神情,当然也有好多臣子是没反应的。
“朕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自即日里,第三档,亏空五万两银子以下的,必须在年末前还清。这之间有八个月的时间。第二档,则在明年的年末前还清,今天年底前至少归还五万两银子。第一档,朕给五年的时间,每年归还五万俩,第五年必须还清。”
刘阁老听得此话,心中算了算,那些亏空数目巨大的,都是勋贵居高位的,让他们花钱还好,还钱,还真是强人所难啊!
“圣上,老臣有本奏!”
皇帝看着刘冲道:“刘阁老有什么其他的要补充的?”
刘冲不是不懂皇帝话语中的冷意,却依旧奏道:“国库空虚,其中除了某些官员借支银不还外,还有其他的原因。比方说上皇二十七年,宿州等地大旱,其后益州地动,这里的地方官府库银肯定是不够的,自然在国库中借支了银子,但是却算不得亏空。如这一般情形的亏空也有好多,还请圣上斟酌!”
皇帝看向崔孝和林如海道:“这个名单是你们户部列出来的,刘阁老说到的情况,你们可曾考虑进去?”
崔孝和林如海都出列跪下,崔孝先道:“回圣上,刘阁老说的情况,我和林侍郎一早便考虑进去了。所以折子中所列众人的亏空情况都是已经将天灾等因素算入其中的。”
林如海具体经手,因此他接着崔孝的话道:“回皇上,就以刘阁老所说的宿州为例,上皇二十七年时,连同宿州在内的七州县颗粒无收,上皇仁慈,免去七州县当年及其后一年的各种税赋。只是自上皇三十年起,宿州一连五年不仅无银入国库,还欠下国库八万七千余两银子。微臣和户部众多同僚商议后,将其中三万七千两抹去,只算了五万两的亏空。便是看在上皇三十六年,宿州又报逢灾的缘故。”
皇帝微微一笑,对着刘阁老道:“崔卿家和林卿家的话,刘阁老可曾听明白?孙阁老、洛阁老,你们俩有何看法?”
孙阁老处处针对刘阁老,刘阁老不同意之事,他自然是同意的。上前奏道:“圣上此举乃是利国之举,臣认为刻不容缓。”
洛阁老虽然忧心儿孙的亏空,但是他为人比较正直,也奏道:“臣附议!”
秦阁老已经许久不曾上朝,三位阁老中两位同意,皇帝回到龙位之上拍板道:“此事便这样定了!着户部崔孝、林海全权处理此事,谁人若是逾期未还定数额者,以抗旨论处,抄其家产抵充!”
林如海心中默想其后的的压力,和崔孝一起领旨谢恩了。
因为有着这件事儿,王子腾奉旨出京的事儿,在百官中并没有太过注目。
刘阁老出宫门时,看见崔孝和林如海,抚着胡子,阴着眼神笑道:“崔大人和林大人可要小心了,这催帐都不是个好差事呢!本阁老等着两位的好消息了。”
崔孝和刘阁老同殿为臣多年,自然不把他的讽刺放在心中的,林如海呢,知道刘冲不到年末,就得因为儿子的牵连而脱身不得,也不和他计较,只是抱拳道:“谢刘大人关心了。下官和崔大人定不会辜负圣意的。”
刘冲心中暗嗤,甩袖子上了官轿而去。其他出宫门的官员,看见这一幕,都是各有所思的。
贾政也是目睹者之一,此时,他有些庆幸自己只是个五品的工部员外郎,并没有伸手工部的暗箱银子。只是,对于林如海和刘阁老一系直接对上,心存忐忑。想到老太太想接外甥女拜访之事,就有些踌躇了——要不要再晚几天?
贾政回府和贾母说了此事,贾敏沉吟半晌,才道:“虽则林姑爷和刘阁老对上,但却是奉了圣命而为的,应当没多大关系。再说了,此事也说明林姑爷受到皇帝看重!好不容易让外孙女过来走动,岂可轻易放过这等机会?”
贾政本就没有什么大主意,想想又觉得老太太说得在理,便同意了。
林如海深知刘阁老等人肯定会给门生故旧去信的,所以有些事情还要提前做好准备。他便约了御史台大夫邹静、大理寺卿郭正,以及许逸仙、孔向繁一起喝酒。
“林大人今日约本官过来,不知道为了何事?”邹静曾是许逸仙的上官,他看了一眼许逸仙,许逸仙便不敢多嘴了。
“邹大人知道今日里如海得了圣命,崔大人总理,有些事情,如海必须得提前做好准备,否则生了纰漏,只怕追缴亏空落了空,只怕还落得丢官去职的下场。”
孔向繁看了一眼沉静喝酒不发一语的郭正,开口道:“如海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咱们如今可都是为当今尽忠之人!”
林如海也不绕圈子,直接道:“追缴亏空,圣上虽依了户部所奏,按照等级给了时限。只怕这其中有一些为了还亏空,便动起了歪脑筋,打着朝廷的名义搜刮起百姓的地皮来。若是如此,便是户部和如海的过错了!”
邹静皱眉道:“林大人的意思是让御史台对那些事儿不放松,抓住就参?”
林如海点头道:“是。不过却最终要靠郭大人了!只怕这一年里,大理寺里将要请进去不少的老爷们。”
郭正微微一笑道:“此事乃大理寺职责所在,本官自当秉公办理。不过林大人所虑之事,还是禀告圣上一声为好。若是出了大事,林大人也好有个说法。”
林如海一怔,知道郭正话中之意,若正出现了朝廷命官因此而逼迫百姓酿成大事,便是动乱了。也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到时候不说有功,只怕还要因此受到皇帝的斥责!忙鞠躬郑重谢过了郭正不提。
待郭正和邹静走了之后,许逸仙才开口道:“老林,这事儿,还真是吃力不讨好!你知道不?我舅舅可也在名单上呢,他素来正直,但是在五城兵马司的十几年间,也欠下了亏空四万多两。只怕我一到家,他就追到我家中来借银了。”
孔向繁却道:“亏空是要追缴,只是太过急切了。若是引来北方动荡就好了。”
林如海却笑道:“我倒是认为宜早不宜迟,此事既然圣上已经决断了,我只想着好好完成圣命,你们俩是我的好友,还得助我一臂之力才是。”
许逸仙和孔向繁看林如海这样郑重说了,忙正色应了,和他说起主意来。
待林如海回到家中时,又是点灯时分,只见正院屋中陈落秋和黛玉在说着话,屋中还有陈嬷嬷和紫兰黄桂三人立着。
“这是做什么?”林如海问道?
陈落秋忙起身,被林如海避了,自己脱了斗篷。
“玉儿明儿里要去贾家拜见她外祖母和舅母等亲戚,我正在嘱咐她,切不可失了礼数。”
林如海这才记起黛玉还要去贾家的事儿,便对着黛玉道:“你母亲说得在理。即便是亲戚家,你也要记得,你是我林家的女儿,大家千金,切不可失了林家的脸面。”
黛玉看父亲也是郑重嘱咐,忙起身应了。
林如海又对着陈嬷嬷和紫兰黄桂道:“你们三个明天要一步不离的跟在大姑娘身边,该讲的规矩该守的礼,要记着提点大姑娘,却也不能让人欺负慢待了大姑娘去,要记得时刻维护你们主子!也不能越主子去,落了大姑娘的脸。”
陈嬷嬷和紫兰黄桂两个忙应了。
“带给贾家的礼都备妥当了?”林如海想想又问陈落秋道。
陈落秋点头道:“都备妥当了。是玉儿自个挑的,我补了几处不足。你看看。”陈落秋将一张礼单子递给林如海,轻声道:“给贾老太太的,是三身苏绣衣裳,和一只百年老参,两盒子茯苓丸,老人家一辈子什么没见过,如今年纪大了,该好生养着身子才是。给贾家大老爷和二老爷的,都是同色的两只徽州镇纸,各两盆花石盆景;给两位舅太太的,也是各自一身苏绣衣裳,一人一对翡翠镯子,二两燕窝;然后给表兄弟,都是上好的文房四宝一套;给表姐妹们都是耳朵一朵,宫花一对,胭脂一盒。另外给表嫂和侄儿侄女,又是另外的。”
林如海看着这个礼单子,的确是小孩子列出来的,也较合乎黛玉的身份,送重了只怕贾家愈发惦记林家。
“玉儿这礼单子列得甚好。看来年前你看你母亲送年礼,倒是学着了几分。”
黛玉听了父亲的夸奖,脸上有些红,笑道:“是母亲教得好。”
陈落秋笑了笑道:“明日里留下用过饭就回来,我如今身子渐渐沉了,你弟弟枢钰离不得你,这家里的事儿,也要你学着打理了。”
黛玉点点头道:“母亲,我记住了。女儿也不愿在别人家多呆呢!”她这几个月里没多听贾家的闲话,真真是糟心透了!不过还是决定去亲眼渐渐才能下定了断的决心啊!
林如海见时日不早,就让黛玉回房去歇息。他便和陈落秋说起了追缴亏空之事来。
“只怕其后会有些人将主意打到你这里,让自己夫人试着走你的路子,你就推脱不知情。实在缠得没法,就装着身子沉不舒服就行了。”
陈落秋点头道:“我知道了,老爷你要多当心。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才是,我和孩子们都靠着你呢!”
林如海摸了摸陈落秋的腹部,一脸肃然。
保龄侯府中,史鼐和夫人说了忧心。
保龄侯夫人沉思半晌才道:“既然圣上明旨追缴亏空,咱们家也不要硬抗了。之前和三房因为大伯子的爵位本就引得圣上不高兴,不如将家中下仆裁减,庄田和铺子留着一两处收成好的,其余的都变卖了还上亏空数目便成了,反正咱们家的数目不大,才六万多两,咬咬牙也能凑出来。”
史鼐此人世袭爵位,本人虽然资质平庸,却不是个大奸之辈,听了夫人的话后,叹了口气道:“便照夫人说的话办吧。苦了夫人你了!只是云儿那里,她毕竟是大哥唯一的骨血,她的嫁妆我们不能动,丫鬟伺候的人还是老样子吧。”
保龄侯夫人虽然不以为然,但是她去知道,若是动了湘云的嫁妆,只怕三房又闹过来了,朱氏可是一直盯着呢!
“放心吧,我其实那等狠心的长辈么?只是之后,我让霞儿、虹儿动手做针线,也不能却了湘云,她的性子,若是去了婆家,可真是不讨喜。”
史鼐知道夫人乃是怨他不该常让湘云去贾府之意,“老太太毕竟是我的姑母,有些事情,也不好说。”
夫人闻言冷笑道:“侯爷此时才提她是您姑母,当初咱们家和三房争时,她缘何不站在咱们这一方?还不是因为咱们一向不大应承她和贾家?如今贾家都成了京城里的笑话了,侯爷也该醒醒了,湘云这丫头口中成日的念着贾家好,还不知道老太太打什么主意,他们家宝玉如今都快十岁了,还在内帷厮混,云儿的名声可别被连累了。”
史鼐一窒,叹道:“拜年时已经答应了正月底让湘云过去小住的,过几日你使人接她回来,以后看紧她不再让她过去便是了。”
夫人这才点点头。
第二日,林如海便递了一个折子上去,将可能引发的后果都秘密禀告给圣上了,折子中着重提到了平安州各种不祥端倪!而黛玉也在父亲出门后,在陈落秋和枢钰“哀怨”的目光中登上了马车,去了贾府。
作者有话要说:卡出来,卡出来了,擦汗,真不容易啊……为什么没有花呢~~~明天中午来捉虫子~~~
黛玉初临外祖家
马车一路往东行,街道外的人声丝毫没被黛玉听到耳中。黛玉看了看陪坐在侧面的陈嬷嬷道:“嬷嬷,你是府里的老人了,我母亲,贾氏夫人当年嫁给父亲时,外祖母家也是这样……这样离谱的?”
黛玉这些日子里,其实心中也暗自猜疑,父亲和母亲当年可也如今今的母亲一般恩爱?再想想贾家人的言行,黛玉不由得有些灰心。母亲,母亲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
陈嬷嬷将黛玉一手带大,自然知道她的一些心思的。若是贾氏夫人去世前,她们这些府中老人心里面对贾氏夫人不待见,如今倒是能重新来看了。也是如今的陈夫人好福气,能生养。不然只怕手段比当年的贾夫人还过之。那个大家主母没有一点子的手段?男人再好的性子,也有两个屋里人的,尤其是正室夫人多年不育的情况下,能怎么办?为自己的地位好生活着,能不使点手段么?
“贾家啊,前头贾夫人嫁进来时,贾家的老国公爷还在,那个时候还真真是国公府邸,钟鸣鼎食之家。贾夫人进咱们家的那排场,可是比得上那些宗室郡主呢!那个时候,人人都道国公府邸富贵!哎,贾夫人进了咱们林家没两年,老国公去了,姑娘您的大舅舅袭了爵,记得就是自那时候起贾夫人就不常往娘家走动了。后来咱们家老太太去了,老爷和贾夫人就扶灵回苏州,守孝了三年。毕竟那个时候老爷不过是小小的翰林院编撰,丁忧也容易。因着离京中路途遥远,咱们家和贾家的来往就不多了。”
陈嬷嬷看林黛玉听得认真,便接着道:“后来老爷和贾夫人回了京,和贾家也没多少往来,不过是逢年过节平常来往罢了。之后,老爷升了兰台寺大夫,贾家往咱们家的走动才多些。再后来便是老爷被钦点为两淮道的盐政老爷,一家子去了扬州,有了大姑娘您。贾夫人身子不好,产后缠绵病榻就去了。之后如今的陈夫人进了门。”
黛玉是个聪明的,虽然陈嬷嬷短短一席话,就讲了完父亲和母亲几十年里和贾家的事。但是她总结出来了三点,一是父亲和母亲成亲时,贾家很有权势;二是,贾家有些捧高踩低,父亲官位地位丁忧时,和自家的走动少;三是,外祖家的人并不大关心自己的母亲。
黛玉想到此,便嘘了一口气,自己的母亲,贾家都如此对待,何况是隔了一层的外孙女?若不是父亲如今身居要职,贾家怕是不大理会自己的。
马车外见见不闻街道上的噪杂买卖之声,陈嬷嬷掀开帘缝隙看去,马上放下帘子道:“大姑娘,已经道宁府门前了。不多时便到了。”
黛玉点点头,坐直了身子。
一行三辆马车并七八个家人,在荣府正门前停了下来。
陈嬷嬷服侍黛玉披上斗篷,带上斗篷,便是帽子也带上了,黄桂紫兰两个大丫鬟扶着黛玉下了马车。后面马车里两个小丫鬟雪雁、雪鹊及两个管事嬷嬷也下来了。
陈嬷嬷扶着黛玉看着荣府紧闭的大门,抿了抿唇。
“大姑娘,便是不开中门,我们也该从中门旁的偏门进去的……”
黛玉神色也有些沉,片刻道:“让一管事嬷嬷去角门吧。”
陈嬷嬷听了只得如此了。不一会儿管事嬷嬷带着小轿出来,黛玉便上了轿子。大约行了一刻功夫,黛玉觉察到轿子停了下来,陈嬷嬷抢在贾家婆子之前,掀开了帘子扶了黛玉出来。
黛玉看着前面的垂花门,看着那婆子道:“外祖母家的人都不在家么?”
那婆子不过是外院的粗使婆子,哪里知道内里的事情,笑道:“林姑娘放心,老太太并大太太二太太都在家中呢,她们早早就在家中候着林姑娘了。”
黛玉心中不豫,候着自己,便是让一个粗使婆子来迎自己?
陈嬷嬷也不大高兴,给了黄桂和紫兰一个眼神,让贾家婆子带路,自己则扶着黛玉进了垂花门,过了游廊穿堂,是三间小厅,厅后应该是正院了,雕廊画栋,比之林家的屋舍多了几分奢华之气。
上房门前的台阶之上坐着几个小丫头,身上穿戴不俗,见了黛玉一行人,忙迎了过来道:“老太太刚刚还和两位太太念叨林姑娘,如今可盼来了。”一伶俐的丫鬟已经往正房里回话去了。
黛玉矜持的点点头,入了正房。才进门就见有过一面的之缘的外祖母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了:“我的儿,可盼来了你,真真是让外祖母的心肝都想伤了!”
黛玉若非是曾亲耳听到贾母说林家和自己的那些话,还真被相信老太太这满脸的心疼是十成十的。想到自己早逝的母亲,黛玉心中一酸,陪着老太太伤感了一会儿。
“姑娘,你可不能光顾着伤心失了礼数。您还不曾给贾老太太、大舅太太和二舅太太见礼呢!”
陈嬷嬷眼帘严肃的道。随即蹲下给贾母磕头道:“老奴拜见贾老太太,贾大太太、二太太。”
贾母看了眼陈嬷嬷,知道她应是女儿的贴身嬷嬷,应当是林家的老人了。随即抹了抹眼角温声道:“嬷嬷多礼了,请起吧。我这个外孙女还多谢你看顾了。”
陈嬷嬷起身道:“贾老太太道谢,老奴怎么担当起呢!老奴是林家的家生子,一辈子在林家当差,服侍大姑娘是老奴的福分呢。”随即让跟着过来的紫兰和黄桂也给老太太磕了头。
黛玉听了这话,牵了下贾母的衣袖,也笑道:“陈嬷嬷说得对,外祖母不必谢的。”随即让磕头完的黄桂和紫兰下去了。
贾母也不在意话中的机锋,指着邢夫人和王夫人道:“这是你大舅母和二舅母。”黛玉一一见了礼。最后是四个女孩子,为首者年约十一二岁,温柔可亲,和黛玉不过微微一笑也不多言语;第二个女孩子,仿佛和自己年近,容貌暂且不说,眉目间神采飞扬,却是那日宴会中见过的贾三姑娘探春了;第三个却是一笑意盈盈的女孩子,她不待黛玉颔首便拉过黛玉道:“我早就听说林家姐姐是个难得的人儿,今日总算见到了。”
贾母笑道:“这是你史家妹妹,湘云,最是爱说爱笑的。我这里三个孙女养在跟前,也时常接她过来住,不知道多热闹呢。”
黛玉点点头,和最小的惜春见过后,才在贾母身边落座了。
“你今日过来,怎么不见你弟弟也来走动一回?你父亲还请让你得闲了就过来,谁知道让我盼了这么多时候。”
黛玉看着王夫人和邢夫人都是站在一边立规矩,几个女孩子坐在凳子上,脸上寻常不见异色,便知道她们应当是时常在老太太面前立规矩的。
“我知道外祖母也挂念我,巴不得早早来探外祖母呢,只是如今母亲有孕,父亲成日里忙于公务,我只得为母亲分忧尽孝,学着打理家事教养弟弟了。况且我虽然人没有来,但是心中也常挂念着外祖母,亲手给老太太您做了三套衣裳,老太太可不要嫌弃玉儿的手艺拙劣!”
贾母笑道:“怎么会,都是你的一片孝心呢。你看你两个舅母都要羡慕了。”
黛玉看了邢夫人和王夫人道:“黛玉也为两位舅母各做了一套呢。”
贾母眼睛眯了眯笑道:“好好,针线上可是闺中女子最该学好的,我的玉儿这针线应该是不差了。”
史湘云看贾母待黛玉比自己还亲热几分,心中不由得有些不适滋味,听了这话笑道:“老太太既然说了,林姐姐何不将衣裳拿来,让妹妹我也看看。老太太和太太们也试试看合不合身。”
黛玉一笑,对着陈嬷嬷点点头。陈嬷嬷就悄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就领着几个管事嬷嬷抱着好几个盒子进来了。
黛玉笑道:“第一次来拜访外祖母家,给老太太和舅舅太太们及表兄姐妹们都备好了礼,虽然不贵重,但是却是玉儿的一片心意。”
黛玉看到邢夫人眼睛顿时一亮,有些无语。再看王夫人,虽然面色如常,但是眼神中分明起了热度!黛玉心中哀叹——两个舅母果真都是如传言般呢,大舅母爱财不遮掩,二舅母,有那样的侄女,只怕那贤惠慈悲的名声水分极大的。
贾母看到匣子里的百年老参和那茯苓丸,心中有丝触动,再看黛玉做的针线,真是不像是八岁的孩子做出来的,针脚什么的都是极整齐的。再看黛玉的谈吐,比之三春的最为出色的探春还要大气些,原先的两分心动也变成了十分,若是宝玉和黛玉做了成亲,外有林家、陈家襄助,内里再有黛玉打点,自家何愁不兴呢!顿时待黛玉又热情慈爱了三分了!
但是邢夫人和王夫人看了各自的礼物,心中却是在腹诽不已:真真是小气!不过一套衣裳,一点子燕窝,一对翡翠镯子!值几个钱?心中不喜,但是看见老太太待黛玉的亲热劲儿,却不敢显露出来。
三春收了礼,不见什么异色,纷纷对黛玉道了谢!
黛玉看见漏了湘云的礼,便从手腕上摘下一只金镶翠玉云纹镯,“不曾想到史妹妹在,这只镯子便当是我送给妹妹的见面礼了。”
湘云笑嘻嘻地准备接过,哪知贾母拦住道:“你们俩第一次见面,玉儿你送了云丫头礼,云丫头岂不要回送?好了,云儿那份礼,我待玉儿你补上就是了。”
黛玉暗自诧异贾母的“亲热慈爱”,却没有拒绝,笑对着史湘云道:“既然如此,我便听老太太的话。史妹妹,老太太的东西定比我这只镯子好,还请妹妹不要在意。”
史湘云心中不高兴,面色上虽然显了两分,却是勉强自己应了。
屋中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儿,贾母这才对着黛玉道:“你二舅舅去朝堂了,倒也罢了。你大舅舅如今在家,一会你便随着你大舅母一起去拜见吧。”
黛玉应了后,笑道:“二舅舅不在家中,却还是得去二舅舅院中拜访的,还得拜见一下大嫂子和侄儿呢。”
贾母看黛玉如此知礼,心中越发欢喜了,暗自想道定要想法子促成她和宝玉的婚事才行!待黛玉随着邢夫人去了荣禧堂,贾母随即让一婆子过来寻宝玉跟前的丫鬟,让小厮去学堂传话,说家中来了贵客,让宝玉今日下半天不必读书,回家来见客云云。
三春听了心中各有所思,但是只有探春心中略有几分计较,湘云心中则是有些埋怨老太太有了外孙女,就将自己这个侄孙女丢来了,很是委屈!
荣禧堂是荣府的正院,比之贾母处还要轩昂几分,屋舍大气异常。黛玉随着邢夫人进了东边的耳房,看见几个侍候的丫鬟,无疑不是容颜殊丽,婀娜多姿者。
邢夫人看见这几个轻佻的丫鬟,心中虽然恨极,却不敢苛责,怕黛玉瞧出什么了,只是冷声让人上茶,和去外书院里请大老爷去了。
黛玉和邢夫人说了半天话,也不见贾赦来。两盏茶功夫,一丫鬟才回禀道:“大老爷说了,让大太太好生招呼着大姑娘即是,他多年不见外甥女,怕触景伤情想起姑奶奶,还是不见的好。”
黛玉看那丫鬟脸色绯红,察觉到不寻常之处来,奈何年龄太小,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只有邢夫人和陈嬷嬷瞧得分明,那丫鬟颈上还有着男人嘴上的痕迹呢!邢夫人看了一眼黛玉,心中恨极了贾赦的好色,神情间不由得有些不耐了。
陈嬷嬷却是怒气上扬,这个贾大老爷,还真是个色中恶鬼!强行压住怒气,看见邢夫人神色,忙行礼道:“我们姑娘也给琏二爷和表侄女带了礼物来,不如让管事嬷嬷将东西送去琏二爷去还是大太太代为收下?”
邢夫人已经觉得林家小气了,哪里会帮忙转交?忙道:“我便让丫鬟领你们过去吧,出了正院后门不远处的院子便是。”
黛玉闻言起身拜别了邢夫人,和陈嬷嬷几个随着丫鬟往贾琏和凤姐处去了。
而花园隔开的南边院落里,王夫人已经得知老太太使人去学堂唤宝玉。心中不由得气结!她自然是猜到了老太太的打算,肯定是盘算着将林家丫头和宝玉做亲!哼,想到老太太对黛玉的亲热劲儿,想到黛玉落落大方的样子,再回想起当年和自己不合的贾敏时,王夫人肚子都疼了!若是宝玉娶了这样一个媳妇儿进来,婆婆和媳妇连成一气,自己在贾家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不行!王夫人抿了抿唇,绝对不能让林家姑娘和宝玉有什么来。话说王夫人可是从没想过,人家林家姑娘会看不上她的宝贝儿子呢!
因此,待黛玉从荣禧堂过来,看到王夫人的神色中掩藏的几丝阴霾,不由得疑惑!
“我们家里,姑娘们都是好的,以后你时常走动便知道了,唯有你二表兄,最是顽劣,人称混世魔王,家里的姐妹也是不大睬他的,你若是见了她,也不要睬他就是了。”
黛玉暗自诧异,便是表兄妹,如今也大了,内外有别,怎么会时常见到?看王夫人的神色,黛玉便道:“二舅母嘱咐的话,外甥女记住了。只是外甥女倒是觉得二舅母多虑了,二表哥按理应该在外面上学的,我在内宅,应当是不会常见的。”
王夫人一窒,有些不喜。陈嬷嬷心中暗笑,行礼Сhā话道:“二舅太太,时候不早了,我们姑娘还没见过府上的大奶奶和哥儿呢!”
王夫人对李纨呣子一向不上心的,此时也是淡淡的道:“你大嫂子寡居之人,不好见客,有什么礼,我替她转交就是了。”
黛玉听了此话,心中惊讶至极,这个二舅妈,还真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恰好有丫鬟来回话说老太太那里传饭了,王夫人便起身领着黛玉出了门,坐了翠帷青铀骡车往正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十点钟的时候去睡了一觉,醒来时十二点了,接着到一点将这章完成了~~~下章,双玉初会~~~大家多鼓励下啊~~~
呆公子怒摔灵玉
黛玉随着王夫人下了车,相携往贾母屋子去了,还没进门便听见屋中的说笑声。
王夫人的眉毛稍微竖起,随即展开笑道:“听来,是我那个魔王,你二表哥回来了。”
黛玉点点头,随着王夫人踏进了门内。
只见一个少年公子和史湘云一左一右腻在贾母身边说笑。那少年公子大约十来岁年纪,头发用紫金冠缀着一颗大明珠束起,额上是双龙戏珠描金抹额,颈脖之上赤金璎珞项圈,下用五彩线系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玲珑玉;再看衣着,上身是大红色穿花绫袄,腰上是青色长穗宫绦,□是绿色的撒花绫腿裤,脚上等着墨色青纹厚底靴;再看长相,果真是面如冠玉,色若春花!真真是黛玉见过的最为俊俏的少年公子了。
贾母看见了王夫人和黛玉两人进来,眼中含有深意的一笑,忙对着宝玉道:“还不快去给你林妹妹见礼?”
那宝玉对着王夫人作揖,看向黛玉,却似呆住了!身若扶柳,眉如远山,说不出的韵味,道不尽的悠远。
王夫人看着儿子这个样子,心里骂了一句小妖精,笑着对宝玉道:“你妹妹是生客,可不要吓着人家了。”
那宝玉忙对着黛玉行礼,黛玉也忙还了一礼。
宝玉直直看着黛玉半晌,黛玉都快恼了,他才笑道:“林妹妹我到似在那里见过的。”
黛玉心里不喜,微笑道:“或许是家中姐妹样貌和我母亲相似,二表哥这才觉得熟悉的。”黛玉说完,退回到三春旁边,和迎春探春等说起话来。
哪知道宝玉却凑了过来,挨着黛玉坐了。
黛玉心中再恼,看贾母和王夫人都没有阻止宝玉的行径,心中明了,只怕贾宝玉在家中和姐妹丫鬟嬉闹惯了,她们习以为常罢了。黛玉只得忍住了怒气,不得发作了。
而陈嬷嬷却是眉头大皱!这般行径,和登徒子没啥两样了!得想个法子早早告辞才是!
宝玉痴痴看这黛玉眉目,低声凑近问道:“妹妹可曾读过书?可取了字?”
黛玉沉目看向宝玉,正色道:“不过认得几个字罢了。至于取字,自当是家父之责了。”
宝玉也察觉到黛玉的疏离,却混不在意笑道:“这么说姑父并没有给妹妹取字了?不如我送妹妹两个字,颦颦……”
宝玉还没说完,黛玉就起身怒目而视,瞪了宝玉一眼,便走到贾母跟前说话去了。
探春等也觉得不妥,拉了拉宝玉道:“林姐姐是初来我们家,二哥哥还是规矩些才好,没得惹恼了林姐姐。”
贾母也瞧见了动静,拉过黛玉的手道:“可是你表哥说了什么话惹了你?我让他给你赔罪。宝玉这个孩子啊,虽然有时候荒诞了些,但是心地最是好的,自小就待姐姐妹妹比旁人好些,处久了,你就知道了。”说完喊过宝玉要他向黛玉赔罪。
黛玉那里听不出来贾母那番话,实为贾宝玉辩解的?再看王夫人眼中射向自己的不喜目光,心中暗自冷笑,果真是个混世魔王!如此折辱我,我偏偏还发作不得。
“老太太言重了,之前二太太就和我说过,二表哥最是没得规矩的,家中的姐姐妹妹俱都不睬他。我自是不会将他的话放在心中的。”
贾母听出黛玉话中的不满,忙喝道宝玉向黛玉赔罪。
宝玉却是个能坐低俯小的,虽然不知道那句话惹恼了这林妹妹,却依旧连连作揖赔罪。
黛玉也就不躲的直受了。
贾母倒也罢了,王夫人和湘云却是心中有气,宝玉就算是赔礼作揖,那个姐妹敢真受了?
“二哥哥这罪赔了,林姐姐也受了礼,可不能再气了。二哥哥,我和你自小一起长大,知道你的性情倒也罢了。林姐姐才来这家里,你也该仔细些,别拿着对着姐妹丫鬟的一套来惹林姐姐。林姐姐可是书香门第的女儿,最是重规矩不过的。”
史湘云这话说得,黛玉都要另眼相看了,谁说她天真娇憨不知世事?
“宝玉,你云妹妹说得对,林妹妹可和咱们家的姐妹们不同。”王夫人听了也道。
黛玉笑笑不搭理话头。
宝玉抬头疑惑看向黛玉再看向老太太道:“林妹妹有什么不同?不来咱们家住么?”
贾母脸色顿时有些伤心道:“我就你妹妹这么一个嫡亲的外孙女,怎么不想她在我身边多住些日子?只是你妹妹有爹有娘有家的,自然是要家去的。以后常常接来咱们家走动就是了。”
宝玉听了一呆,半晌却突然转身抓着黛玉的手祈求道:“林妹妹,咱们家多好!老太太最是慈爱的,还有这么多姐姐妹妹一块儿玩耍,你便在咱们家多住几日吧!”
黛玉被宝玉的动作吓得不及反应,挣脱不得,眼泪也要流下来了!还是陈嬷嬷反应快,也不顾是在贾家的屋子里,上前用力掰开宝玉的手,把黛玉藏在身后,对着贾母和王夫人怒道:“贾老太太,贾二太太!贾二爷这是做什么?没得我们姑娘来拜见外祖母,还吓得病怏怏的回家去!”忙回头哄黛玉道:“大姑娘快别哭了,我们这就家去。”
贾母见状,忙呵斥了宝玉两句,瞪视了王夫人一眼,起身拉着黛玉安抚起来:“乖玉儿,快别哭了。你表哥他不是有意的。哎,头次见你,不舍你家去罢了。再哭,我这老婆子也要哭了!”
陈嬷嬷气道:“贾老太太,你这话就不对了。贾二爷刚刚那样,不说我们姑娘年纪小,就是我也吓到了!真真是!今日里,我们姑娘不过来拜见您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我们家太太还嘱咐姑娘早点回去,明日里姑娘还要学习打理家事呢!”
黛玉也依着陈嬷嬷的话对贾母告辞道:“实在不怪不得二表哥,是外孙女胆小。今日见了外祖母和姐妹们,玉儿已经满足了。他日有空,玉儿再来探望外祖母就是了。”
贾母听得此话,抱过黛玉哭道:“我的玉儿这还是怨了我了?你若是一顿饭不吃就家去了,这不是要我这个老婆子内疚心疼死?”说着真的哭了起来。
黛玉看贾母这样子,即便知道这哭中有些做样子,却不能真的走了,看了陈嬷嬷一眼,为难道:“老太太快别哭了。玉儿用过饭后再家去罢了。”
贾母这才呜咽了一会儿被王夫人和几个孙女劝住。
不一会儿就有丫鬟婆子进来在屋中摆桌子布饭了,贾母在正面榻上做了,左右两边各四张空椅子,黛玉推让了半天,放在贾母左手边第一张椅子上坐了,宝玉神色恹恹的坐在了贾母的另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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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邢夫人也来了,和王夫人一起伺候了贾母用饭。
黛玉看着满桌子的大鱼大菜,有些傻眼,但是又瞧见贾家众人如常的样子,只得装作若无其事下来。
因为要照顾贾母的年纪和口味,菜色都是做得比较老且味道重的。便是黛玉不习惯这样的口味,这要赞一声贾家厨子的手艺。
贾母看黛玉的神色,笑这亲自夹了一筷子鸭子放到黛玉的碗里:“这是咱们家庄子里的鸭子,肚子里装了人参做得,最是补的。”
黛玉一顿,笑着谢过了。看一边忙碌的邢夫人和王夫人,心中暗叹。老太太的规矩还真是大!至于宝玉时常投过来的目光,黛玉只得装作没看见。
好不容易用了饭,接过丫鬟捧上来的茶杯,学着三春的样子漱了口。准备再略坐一会儿,就告辞。
那宝玉看向黛玉,想到之前惹恼了她,顿时有些难受。湘云见了劝道:“二哥哥这是怎么了?林姐姐既然说不怪你了,定是不怪你的。快别这样了。”
宝玉想想也觉得黛玉这样玲珑剔透的女孩儿,不是那些小鸡肚肠的女孩子,便笑道:“云妹妹说的对。”见黛玉和贾母说话,面容温婉,便又上前去了。
黛玉心中暗自警醒,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贾母有心让黛玉对宝玉的印象改观。便道:“宝玉,可是有什么话和你林妹妹讲?可不能再无礼了!”
宝玉笑道:“林妹妹这样的人物,不知道有没有玉?”
贾母一笑,看向黛玉道:“你表哥衔玉而生,他是问你可也有玉没有。”
黛玉心中冷笑,不过一块玉罢了,什么值得称道的?父亲和母亲送了自己不知道凡几的玉石呢?
“想来表哥这玉是个稀奇东西,岂是人人能有的?”
宝玉闻言,摘下脖子上的玉笑道:“妹妹这样的人物,没有玉才是稀奇,我这样的污浊男子要这什子玉做什么,不如送给妹妹了。”
屋中众人大惊,黛玉也察觉到了,忙正色推辞道:“妹妹不敢受表哥如此大礼,快快收起来吧。”
贾母也劝道:“混账孩子,另有东西送给你妹妹不迟,这玉可是离不得你的……”
宝玉本想将玉送给黛玉讨好于她,如今见黛玉不肯接受,随即也怒了,狠狠一摔,大声道:“不过是快死物罢了,什么通灵宝玉?家中的姐妹人人都不没有,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单就我有,是个什么好东西?不要也就罢了!”
一时间众人忙哄劝起来,那王夫人还不忘给了黛玉一记冷眼!
好不容易劝得宝玉重新系上了玉,黛玉却似被众人遗忘了一般。她也不上前哄劝,给了陈嬷嬷一个眼神,陈嬷嬷会意,便上前赔罪道:“给贾老太太和太太们赔罪了!我们姑娘从小娇生惯养,今日里失礼之处,还望老太太太太们不要介怀。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贾母这才记起黛玉,忙挽留了好一会儿,见黛玉执意要走,只得说:“今天便算了,日后可要常来走动的。”
黛玉行了礼,看也不看贾宝玉,便和陈嬷嬷出了屋子,叫了同来的丫鬟婆子们家去了。
黛玉才进了家门,就见枢钰冲了过来:“姐姐,你可回来了。”
黛玉看着枢钰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由得弹了他的脑门一下,笑道:“怎么了?难不成枢钰你还担心贾家人强留姐姐姐姐不成?”
枢钰点点头道:“我担心姐姐你被哄骗去了,哎,谁叫姐姐你太过纯善了呢!”
黛玉失笑道:“哟,你倒是编排起姐姐来了。好啦,姐姐就算纯善,却不笨,知道什么人该亲近什么人该疏远的。对了母亲呢?可还忙着?”
枢钰笑道:“母亲一直不放心你,午觉也不没歇,正好给姐姐你请的教养嬷嬷来了,现在正在屋里说话呢。”
黛玉听了,牵着枢钰的手道:“走,一起去见母亲去。”
正院厅里,陈落秋正在和古嬷嬷说话。古嬷嬷如今不过四十岁年纪,早年在宫中乃是皇太后身边的宫女,后来又伺候二公主,二十四岁时随着二公主去了驸马府伺候,其后嫁给了驸马府上一丧妻的管事,生了一个儿子后,男人急病去了,这才为了儿子生计出来做了教养嬷嬷。
“二公主待我极好,哎,可惜二公主身体不好,早早地去了。不然,如今圣上和二公主一母同胞的,那尊荣体面,可不是其他人所能比的。”
陈落秋也感叹了两句,笑道:“我家大姑娘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自小将她待她,看她就如我亲生的孩儿一般。我们老爷也是将我们大姑娘当做掌上明珠疼爱的。虽然聪明剔透,却是心软善良不过的。再过两年就要议亲了,我担心她那性子在夫家吃亏。所以,还要古嬷嬷你多多用心了。”
古嬷嬷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承诺道:“太太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教导大姑娘规矩的。”
陈落秋点点头,便见绿荷进来禀告道:“太太,大姑娘和大爷来了。”
陈落秋让黛玉和枢钰进来了,指着古嬷嬷道:“这是古嬷嬷,以后她便在你身边教导你规矩。可要好生学着。”
黛玉知道这古嬷嬷不同于家中的奴仆嬷嬷,便行了半礼。
古嬷嬷也对黛玉见过礼,便暗自打探了一番,觉得这个林姑娘规矩上大体不错的。
陈落秋让丫鬟将古嬷嬷待下去了后,才问起了黛玉贾家一行所见所闻来。
黛玉看枢钰正睁大眼睛要听,心中虽然觉得羞愧,还是让陈嬷嬷上来说了。
陈落秋听了,咬牙怒道:“贾家还真是好家教!”随即让丫鬟婆子都下去了,不避讳枢钰,拉过黛玉,压下心中的怒气正色道:“玉儿,你可知道今天的事儿,幸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若是有什么,你,你以后可就遭了!”陈落秋见黛玉有些不解,随即叹道:“你如今八岁了,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便是亲戚表兄妹,也不能随意动手动脚的,否则坏的就是你的名声,你除了和贾家的那宝玉定亲,还能怎么样?”
黛玉这才回味过来,小脸儿一白,额上冷汗都沁出来了。
“母亲……”
陈落秋又道:“贾老太太虽然是你外祖母,话中机巧却是处处值得推敲,你自己细细想下,她的话语几句是真的为贾宝玉赔罪的?其中对你的疼爱到底有几分真意?”她看黛玉伤心的样子,暗叹一声,随即安慰道:“你也不用太过伤心,这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那也是要相处才来的,你和贾老太太虽然血缘之亲,但是中间隔了你生母,且多年不曾见过,说到感情来,便是强求了。不过以后,我是不会让你再去贾家的,你可不要因此而心中有他想了。”
黛玉哭着点头道:“便是母亲你不说,女儿也决计不再去贾家的。”
陈落秋却道:“这话你放在心中便是,可不能说出来了。无论贾家人再怎么不成样子,你始终是老太太的晚辈。说出去便会让人诟病了。贾家以后的行事,我和你父亲会挡着的。”
黛玉这才放下心来。
枢钰心中对宝玉也恨得慌,还真真是个脂粉公子!到底如何才能整治一番贾宝玉呢?
陈落秋和黛玉都没想到,五岁的枢钰居然动起了这样的主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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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多磨元春封妃
林如海心中并不大担心黛玉去贾府之事,如今形势,无论怎么说,贾家都没有强压林家的可能了。朝会之中,皇帝再一次说了催缴亏空之事。即便是刘阁老一系的官员,也不再敢明目反驳皇帝的意思了。
不过这日朝中最大之事,却是西宁郡王去世的消息。虽然立国之初,太祖皇帝有言在先,除非谋逆大罪,否则东西南北四王府的王位世袭罔替。如今四王府除了西宁郡王一系还有些荣光外,南安郡王只有些富贵权势,北静郡王如今时常和文人墨客来往,在清流中赢得不少美名,东平王府则低调好似无痕迹。如今西宁郡王去世,之所以引得皇帝及朝中众人如此郑重以对,不过是因为西宁郡王手上掌管着西北三分的兵权。
“圣上,如今西北不大安宁,西宁郡王的爵位得早些定下来才是。”说这话的是洛阁老。
刘冲想到西北要塞不稳,且自家在那边也有利益牵扯的,自然是要奏请皇上早些定下西宁郡王之位来。
皇帝却是另有考量的,除了皇家宗室人,异姓王若是能除了,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除,西、南、北三王府若是能和东平王府一样,他自然也是能容得下去的。只是南安郡王野心太过,北静郡王不甘沉寂,西宁郡王虽然忠心,但是手上有着兵马,自己始终不大放心。
“爵位传承,不仅是家族大事,也和朝堂密切相关。西宁郡王长子早逝,只留下一孙在京中,次子虽在,膝下却只得一嫡女。三子乃是庶出。到底何人能继承老郡王之王位,朕还要招礼部众卿家再商量一番的。”
林如海听得皇帝如此清楚西宁王家中之事,便知道皇帝深意的已经有了定夺了。
林如海回到家中时,时候尚早,心中虽然还想着朝事,听林忠说黛玉已经自贾府中回来了,便先回了正院。
“夫人,玉儿人呢?”林如海换了家常衣裳,去了西厅,还没喝了一口热茶,便问炕上的陈落秋。
陈落秋将手中的册子递给林如海道:“这是贾家的回礼,可真是罕见的丰厚。老爷您看看。”
林如海接过来一看,果真是丰厚,翠玉镶边的玉石的小屏风,墨玉镇纸,宣州雪浪纸,九凤朝阳簪……
林如海知道贾家人自上而下,无利不起早的。便道:“这单子定是老太太那里出的,不知道她又打什么主意?”
陈落秋便将黛玉一行在贾家的事儿说了,末了还气道:“还说什么世家大族,如今这般行事,还肖像咱们家的姑娘?真是!”
林如海想到前世的自己也是被贾母忽悠过去,不由得有几分羞愧。“我们家的女儿自然是不会嫁进贾家去的。明日里,贾老太太势必会再使人来接,不过用什么法子,可不可让黛玉载去贾家了。”
陈落秋点头道:“这个何须老爷您讲?我知道的。”
林如海又和陈落秋说了两句话,便道:“我去看看玉儿,再去问问枢钰的功课。”
陈落秋忙让绿荷取了斗篷来,亲自给林如海披上了。
林如海到了黛玉院里,便看见她和新来的嬷嬷说话。
“老爷好。”
林如海听陈落秋说过,这个古嬷嬷先前在宫中伺候过还是妃子的太后,后来伺候二公主,身份不低。
“嬷嬷不用多礼了,我这个女儿,还望嬷嬷好生教导她。”
古嬷嬷笑着应了,便和其他丫鬟一起出去,留林如海父女两个在厅里说话。
“你今日去了贾府,有什么想法?”
黛玉看着父亲,眼中有些酸涩,沉默半晌才道:“女儿没想到,没想到贾家众人实事真如传言那般不堪。女儿心里很失望,却又有些释然了,女儿以后便在家中好生学习管家理事的学问,跟着嬷嬷学些规矩,贾家,便不再想了。”
林如海听了黛玉的话,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我知道你难受,是因为你亲生母亲也姓贾。但是你母亲并不是如今贾家人那般行事的,你也莫要以为你亲生娘亲是个不好的。你姓林,是林家的女儿,贾家不过是因着你,还算得上是一门亲戚罢了。其他的便如你所说的,好生跟着你母亲和嬷嬷多学学,等你出嫁了,也好打点一家子上下。”
林如海在贾府游荡时,最为痛恨贾母之处,便是她丝毫不教黛玉闺中女儿应知道的规矩等事宜,将一个好好的女儿逼得伤春悲秋最后悲惨死去。
黛玉听得父亲最后一面话,脸上有些羞红,半天才低声道:“玉儿不嫁,要一辈子陪着父亲母亲和弟弟们。”
林如海笑叹道:“傻孩子!等过两年,你再大点,父亲给你看个如意郎君!”
看到黛玉绯红的双颊,林如海笑笑嘱咐了黛玉早些休息,便抬步往枢钰院子去了。
却说枢钰,正在东间卧房隔成的小书房桌案上画画写写着。紫芸和绿秀两个劝了一回,被枢钰呵斥了出去,只要胖胖的沈嬷嬷还在一边唠叨着。
林如海进屋便看见枢钰窝在案上咬牙写着什么。放轻脚步走近一看,脸顿时黑了:“你这是写的什么东西?”
枢钰一惊,一大滴墨汁滴在了宣纸之上。抬头眯着眼睛嘿嘿一笑道:“父亲,儿子不过写着玩罢了。”
林如海岂不知道自个儿子的?对家人护短,对着外人最是记仇的。那贾宝玉今日里对黛玉无礼,肯定被枢钰给记恨上了。
“你不过五岁年纪,就想着这些奸猾计谋,大了如何得了?”
枢钰张嘴便道:“圣人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儿子不过是气不过贾家人的行事罢了,给贾宝玉那小子一点教训,让他欺负我姐姐!父亲,儿子受你的教诲,那些奸猾小计也是对着小人的,不过是整他一整罢了。要是儿子没抓上他的巴掌,也就罢了。”
林如海自然不喜欢儿子是书呆子,心中对他的机智很是受用,不过是担心他自满之下走弯路而已。听了他这样说,便道:“话虽如此,但是你才五岁,没得还没整倒人家,倒将自己折进去了!还是好生读书要紧!”
枢钰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了,嘴中虽然应了,心中却想着一定要好生整治一番贾宝玉。
林如海如何不知道枢钰的想法,却知道硬来不得,只想等他吃了亏后,再好生说说他就是了。
第二日里,京中人家便多是议论着西宁王府的事儿,想着这王爵落到谁身上去。不过这朝中大事儿,和内宅女子并无多大的关联,众多官宦人家里,因为皇帝追查亏空之事,倒是一改平日里的奢侈浮华之风,纷纷唱起节省起来。只有像贾家、南安王府等世袭人家,觉得事不关己,依旧是奢侈无度的。
过不了五六日,便是黛玉九岁的生辰,贾母又使人送来了厚礼,让让三春姐妹和宝玉一起往林家来了。
陈落秋让人将三春姐妹迎进了内院,却让枢钰出面在外院里招待贾宝玉和李家的三公子李碧,洛家的洛安阳,陈家的大少爷因为在国子监读书,并没有过来,只有陈家三子陈槿随着母亲过来了。
洛潇儿送给黛玉的,乃是自己亲手串的紫玉手链一对,一个蝴蝶穿花的荷包一个。李雨晴则从了黛玉一根小小的玉箫和一个象牙小弓箭。黛玉看了直笑道:“晚晴姐姐真是的,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儿,居然送这种小弓箭给我!”
李晚晴脸上一红,那套小弓箭是她外公在她三岁的时候送她的,她一直很喜欢,因为很喜欢黛玉,这才送出来的。
洛潇儿也笑了,指着李晚晴道:“林妹妹,你又不不是不知道晚晴这丫头的爱好,她能送你这小弓箭,说不定就是她最喜欢的。”
黛玉自然也清楚的,忙抱着晚晴的手臂道:“姐姐,妹妹刚刚说的话,都是玩笑的。我很喜欢姐姐送的东西。”
李晚晴这才笑了起来。
屏风另一边,陈落秋的大嫂柳氏,李隐村夫人孙氏,洛家夫人宋氏,许逸仙夫人马氏正坐在一块儿说话。
“正好四个人,要不我们来玩会儿叶子牌?”许逸仙夫人马氏说话很温声,但是却是个喜欢玩儿的。
宋氏也觉得不错,忙应和了。只是孙氏,玩得少,忙道:“我不常玩,几位姐姐可要让着点我。”
柳氏大笑道:“自然,自然。”
因此,当陈落秋领着三春姐妹进来时,屏风这边的三个女孩儿说得开心,屏风另一边的几个夫人太太们也玩叶子牌玩得热闹。
“玉儿,你这三个表姐妹来给你祝生来了。”
黛玉看着三春,忙起身行了礼。待陈落秋领了三春进去给夫人们行礼后,她才低声对着李晚晴和洛潇儿道:“姐姐莫怪,这三位贾家的表姐妹来了,我也不知的。”
洛潇儿和李晚晴心中虽然不喜欢贾家人,却不想让黛玉没脸,只得笑着说起了闲话。
待三春出来了,陈落秋对着黛玉道:“好生招呼着亲戚姐妹,不可失礼了。”
黛玉忙应了。而李洛两位也不是和三春说几句话,不多时已经发现这三位姑娘,虽然迎春懦弱,探春要强,惜春冷淡,却不是那种不好的姑娘。
洛潇儿暗自叹息,这样的姑娘,若是生在别人家,不知道多宝贵,可惜生在了贾家了!就是李晚晴也替三春可惜,更不用提黛玉了。只是她们三人都知道,三春姓了贾,她们不过是外人,什么忙都不能帮上的。因此言语间待三春倒是真诚了几分。
三春这里待遇不错,但是宝玉却是在外院一众男孩子间如坐针毡了。
李碧和陈槿同年,都是十三岁,两人如今都在书院里念书,以考进国子监读书为目标,因此他们俩在一起说话,多是说学问做题的。洛安阳不过五六岁,自然是黏着枢钰的。贾宝玉和李碧及陈槿没有话讲,只是觉得他们长身玉立的,却满口八股,酸腐不可及了!而枢钰和洛安阳则太小了,他也不大愿意同他们讲话,只想着去内院见林妹妹去。
在椅子上左右挪了半天,宝玉忍不住对着枢钰道:“小表弟,今日是林妹妹的生日,我想亲自将寿礼送给林妹妹,不如你带我去内院见你姐姐?”
枢钰本来不打算在自家给贾宝玉没脸的,毕竟上门是客呢。只是贾宝玉如此,却是自己送上门来给人嘲笑的,可怪不得他!
“贾二哥这是什么话?哪有你个男子进内院去的道理?不说我姐姐还要做人,就是李姐姐,洛姐姐等还要面子呢。贾二哥不会连我这个五岁小儿都懂的道理,都不知道吧?”
枢钰这番话一落,李碧和洛安阳顿时都瞪向了贾宝玉。
“哼!枢钰,我看她真是不懂呢,要不咱们教教他?”
李碧轻笑道:“安阳这话说得好,不知者不罪,我们不应该怪罪贾兄弟,而是该好生和他讲讲这些圣人规矩!”
陈槿自然也是不喜欢这个贾宝玉的,听了李碧的话,笑道:“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李碧接着道:“男女不杂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栉,不亲授。嫂叔不通问,诸母不漱裳。外言不入于捆,内言不出于捆。”
……
枢钰看着贾宝玉被李碧和陈槿两人说得一脸郁气,满脸通红,不由得好笑。哼!今日家中有客人,我这个做主人的就不与你为难了!
待得林如海回家,同来的还有许逸仙和陈思渝,三人自然是问了几个男孩子的学问的,贾宝玉虽然成日里混在脂粉堆里,不喜欢四书五经,却有几分急才的,做出的诗句果然比其他男孩子要奇整一声,许逸仙看着林如海面色不带什么嘉奖,暗叹这个贾宝玉生在贾家,养成如此这般草包样儿,还真是浪费了。
便是陈思渝,也有一些看法的。
晚间待客人都走了,林如海得知席间孩子们的事儿,笑了笑。在知道枢钰并没有为难宝玉后,便以为他已经放弃了不会做什么了。哪里知道枢钰不多时日后,一个小小的整治扯出了一件震惊京都的大事来呢?
待贾宝玉和三春回了贾府,和贾母王夫人等人说起林府的事儿来,贾宝玉却是没有三春的兴致,有些失神落魄的。
贾母问得宝玉并没有进内院见到黛玉,不由得也有些生气。却只得按捺下来细细安慰了宝玉不提。
待贾母再想往林家接人时,宫中却传来了大消息,崔贵太妃病重,贤嫔贾氏孝心卓著,衣不解带伺候贵太妃半月,硬是流掉了两个月大的胎儿。圣上感念贾氏之德,特擢升贾氏为凤藻宫尚书,封号贤德妃,位比贵妃。小时传到贾家,贾家人先是为贾元春流产失望,随即又为她升为贤德妃欢欣起来,毕竟孩子没了,还能再生,哪能和贵妃的位子相比?
贾母和王夫人邢夫人隔天就去宫中谢恩,拜见皇太后,皇后和元春,看见元春消瘦不少,只顾得劝解她好生养着身子,尽快再怀上一个来,那里想到劝慰她失子之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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