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让你背。”
白新羽亲着他的脖子,心里美滋滋的,“真舒服,喝得好舒服……”
“你别吐我身上啊。”
“不会……我还没醉呢。”白新羽含糊道:“到了这儿后,这是最爽的一天了。”
俞风城沉声道:“抓紧时间舒服吧,明天的考核……”
冷风一吹,白新羽清醒了一点,“怎么了?明天的考核,难道你知道什么?”
俞风城点点头,“我大概能猜到一点,虽然不能确定。”
“是什么啊?”白新羽好奇地说。
“不告诉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白新羽晃着他的脖子,“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因为告诉你也不能让你轻松半点,还不如让你今晚睡个好觉。”
“你这么吊我胃口我还睡的着?”
“你?”俞风城哼了一声,“你肯定睡得着。”
白新羽摇头晃脑地耍赖,“啊啊啊俞风城,你告诉我啊!”
俞风城用手拍了拍他的ρi股,“你再叫唤我帮你扔下去。”
白新羽老实了下来,小声说:“你告诉我嘛。”
俞风城沉默了一下,“应该是心理剥离。”
“什么?什么心理剥离?”
“简单描述,就是强制把你对社会和群体的依赖性剥离掉,让你从此不再害怕孤独,绝对的独立。”
白新羽呆了呆,“那要怎么做?”
这次俞风城不说话了。
白新羽搂紧了他的脖子,感觉酒醒了大半,俞风城说得还真有点儿吓人,到底要通过什么手段才能把人的依赖性剥离掉?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啊,别说人了,就是动物都有群居性,把依赖性剥离掉,听上去就像让人把所有感情都戒掉一样不可思议。
俞风城淡道:“你别想了,我说了,就算你知道考核的全部细节,对你也不会有任何帮助,今晚上好好睡一觉。”
白新羽轻声道:“你害怕吗?”
俞风城点点头,“我害怕。”
在白新羽的印象中,俞风城好像是第一次害怕什么,连俞风城都会害怕的考核,他……能通过吗?他用脸贴着俞风城脖子上温暖的皮肤,“但你一定会通过吧。”
“我会。”
“那我也会通过的。”白新羽坚定地说。
俞风城不置可否,“我还是那句话,你量力而行。”
“我也还是那句话,我要尽力而行。”
俞风城摇了摇头,背着白新羽穿过无人的操场,俩人在月光下安静地走着,白新羽不断用嘴唇、脸颊碰触着俞风城的脖子,那温暖而静谧的时光叫人完全不忍心戳破。
白新羽后来就那么趴在俞风城背上睡着了。
他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了过来,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洒在他脸上,暖洋洋的,这看起来是这么美好的一天啊。他伸了个懒腰,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燕少榛从上铺伸下来一个脑袋,“醒了?”
白新羽笑道:“这一觉睡得真爽,哎?班长呢?风城呢?”
“打饭去了。”燕少榛一跃跳下床,脚掌落地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他也穿着背心短裤,显然也赖床了,“晚上不就要考核最后一项了吗,我们打算在宿舍聚餐,就咱们四个。”
白新羽高兴道:“好哇。”他起身洗漱了一番,端着脸盆回来的时候,见燕少榛也已经穿好了衣服。
燕少榛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暧昧地笑容,“你知道你昨天怎么回来的吗?”
白新羽回忆了一下,突然瞪直了眼睛,怎么回事,他的记忆怎么只到俞风城背着他绕操场呢,他支吾道:“我那个……喝断片儿了,不太记得了。”
燕少榛长长地“哦”了一声。
白新羽小心翼翼地问:“我是怎么回会的?”
“俞风城背你回来的?”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干笑道:“哈哈,真难为他了,我也挺沉的。”
燕少榛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后脖子,“他脖子上全是你的口水。”
白新羽脸色微变,“……真的吗……”
“真的啊。”
白新羽闭了闭眼睛,感觉脸蛋有点儿发烫,妈呀,又丢人了,太有损他的形象了。
“还有吻痕。”燕少榛扔出了一个手榴弹。
白新羽猛地瞪大了眼睛,立刻结巴了,“什……什么……”
燕少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非常明显,衣领矮、头发短,根本遮不住呢。”
白新羽后退了两步,“我那个……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燕少榛考进了他两步,笑道:“我想的哪样?”
“我这个……我这个人吧,小时候毛病没改好,睡觉爱吸手指,昨天肯定是……对……就……就习惯了,嘴边儿的东西……”白新羽额上冷汗直冒,完了完了,太久不撒谎了,扯出来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太有失水准了。
俞风城把他逼到了床边,那对水盈盈的桃花眼透出很是玩味地情绪,“你不会真觉得我会相信吧?”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呃……”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俞风城是什么关系?”
白新羽一手按了按太阳|茓,破罐子破摔道:“嗯,对,就你想的那样,你看,都这个年代了,恋爱自由啊,理解万岁。”白新羽说完,还眨巴着眼睛“yeah”了一下,可惜俞风城表情动也没动。
白新羽尴尬地收回了手,“少榛,你想说什么啊?”
“没什么,这确实是你们的事。”燕少榛扯了扯嘴角,眼里却没有笑意,“老实说,我是个观察力很强的人,你的眼睛老跟着他,我很早就看出来了。”
白新羽不好意思地笑笑。
燕少榛拍了拍他的脑袋,“但是他的眼睛总是跟着谁,你观察过吗?”
白新羽一怔,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燕少榛笑了笑,耸耸肩。
这时候,俞风城和陈靖回来了,带回了丰盛的饭菜。
白新羽看了俞风城一眼,表情有些古怪。
俞风城挑眉道:“怎么了?”
白新羽看了燕少榛一眼,努力不去想燕少榛说过的话,“听说我昨晚在你背上睡着了……”他越说越小声。
俞风城哼道:“真有脸说,哈喇子都流我脖子上了。”
陈靖噗嗤一声笑了,“新羽,你真有创意,一百三四十斤还能在别人背上睡觉,你绝对是头一个了。”
白新羽尴尬地笑了笑。
俩人把饭菜放在桌上,摆了起来。
白新羽绕到俞风城背后,往他脖子上看去,可却什么也没有,就一截修长的、光滑的脖子,白新羽愣了愣,把俞风城衣领拉下来看。
俞风城扭头看着他,“你干嘛?”
“我……我看你领子湿不湿。”
俞风城瞪了他一眼,“我还能穿着被你口水弄湿的衣服?水房呢,一会儿去给我洗了。”
白新羽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目光飘向了燕少榛。
燕少榛笑得人畜无害,别提多阳光帅气了。
白新羽心里涌上一连串脏话,这小子真他妈怀,居然跟他玩儿钓鱼,他狠狠瞪了一眼,燕少榛的笑意更深了。
他们吃的这顿饭,其实就跟散伙饭差不多了,按照霍乔的说法,最后这道关卡,可能要淘汰一半以上,他们是这次的实习兵里唯一一个全寝室留在现在的,一路走过来很不容易,虽说俞风城和燕少榛之间有些隔阂,但往大了说以后可能是生死相依的战友,而且朝夕相处80天,四人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一想到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呆在一起,每个人心里都不免有一丝惆怅。
他们以饮料代酒,陈靖说道:“愿我们在雪豹大队重逢。”
“愿我们在雪豹大队重逢!”四人用力碰杯,一饮而尽。
吃完饭后,他们各自收拾好了行李,霍乔说,无论他们会不会通过这关,今天之后都不会住在这里了,正式成为雪豹大队成员的,将搬到正式役的那栋楼去,没没通过的,自然就将被送回来时的地方。
日落时分,他们在操场上集合,霍乔要求他们什么也不许带,在操场上对他们搜身后,就用黑布遮住了他们的脑袋,把15人弄上了车,那卡车晃晃悠悠地不知道要把他们送去哪里。
众人的心都忐忑不已,霍乔不告诉他们干什么、去哪里,甚至不让他们看,那种严肃而紧张的气氛越来越浓烈,车厢里几乎没什么人说话。
白新羽和俞风城一直握着彼此的手,虽然也没说话,但是掌心交替的温度足够让他们比别人多了一份安全感。
车大概开了一个多小时,停了下来,他们被赶下了车,霍乔的声音在他们面前响起,“最后这一关,是心理剥离考核,你们要做的很简单,就是在一个地方呆着,你们离开那个地方只有两个办法,第一,考核时间结束,第二,弃权。”
9号道:“报告。”
“说。”
“考核时间多久结束?”
“不知道。”霍乔冷硬地回答。
“那是什么地方?”
“你们马上就知道了。”
霍乔刚说完,众人就感觉自己被人推搡着往前走。白新羽突然有些慌张,伸手想去抓俞风城的手,可他的指尖却只是轻轻擦过了俞风城的手心,那一点温度瞬间就在空气中消失了,白新羽很想叫一声,但他忍住了。
白新羽知道自己被人带进了室内,渐渐地除了他自己和身后的人,他感觉不到别人的存在了,他紧张地说:“大哥,咱们是要去哪儿呀?”
身后的人沉默不语。
“到底要做什么啊?我能见到其他人吗?”
依然是沉默。
白新羽还要开口,突然,身后的人猛地推了他一下,他身体踉跄了好几步,刚稳住身体,就听砰地一声,一扇很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被关上了。白新羽猛地扯掉头巾,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他往那那门上扑去,但门已经被锁死了。
白新羽怔愣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了,这是紧闭室啊,禁闭室里没有光线、没有声音,面积显然也很小,白新羽在里面摸索着,摸到了一张行军床,床底下有一大筐干粮和水,再往前摸,是洗脸台和马桶。白新羽坐倒在床上,心里有一丝慌张。
俞风城显然已经差不都猜到了,但白新羽明白他不告诉自己的原因了,确实,就算他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以前在小说里听说过这种关小黑屋折磨人的方法,时间长了能把人逼疯,但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白新羽摸着那粗糙的墙壁,才刚进来,他已经对这个地方开始产生恐惧了,他并不是怕黑,他害怕的是,考核才刚开始,他已经预感自己无法过关,他是个多害怕孤独的人。他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简直要被自己的没出息气得撞墙了,这才进来十分钟,他怎么能现在就产生这种想法!
他把床底下的筐抱了出来,把食物和矿泉水散落在床上,在黑暗中摸索着数量,他要通过这些东西判断霍乔到底要关他们多久。算了半天,他得出的结论是十天至半个月,听上去好像也不是很难熬,只要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应该很快就能过去吧。
白新羽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起来。
如果这次能通过选拔,他一定要告诉他爸妈和他哥了,希望他们能为自己骄傲……不过,也有可能他哥会亲自跑到部队把他揪回去,他哥虽然从小老是揍他,但对他也是真的好,估计不会愿意让他去当危险的特种兵吧,但是他是不会回去的,除非是两年后他和俞风城一起离开。
俞风城……现在在干什么呢?肯定也跟他一样数了干粮和水,那现在会不会在想他?白新羽嘿嘿笑了笑,漆黑一片的禁闭室里发出这种笑声,还挺瘆人的。他翻了个身,脑子里幻想着俞风城现在在做什么、想什么,回忆俩人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有时候想着想着就自己笑了起来。
后来大概是天黑了,他自然而然地就睡着了,那一片安静漆黑的禁闭室里,让他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白新羽实在躺不下去了,就下了床,摸黑洗脸、上厕所、吃饭,做完这一切后,他无聊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那禁闭室太小了,估计也就比一个面包车大点儿,他用步子丈量了一遍,七八步就能走到头,横着的距离更窄,他两只手就能同时摸到左右墙,狭小的空间格外地压抑。
干点儿什么呢?想点儿什么呢?白新羽努力想着自己必须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他开始玩儿矿泉水,把水摆成方阵,让压缩干粮在方阵里走来走去,自己配音发出“嘟嘟”的声音,玩儿够这个后,他又开始杂耍似的抛干粮,玩儿了不知道多久,也觉得没意思了。
白新羽躺倒在床上,大声唱起了歌,什么会唱不会唱的一通乱吼,吼得脑子都嗡嗡直响,后来他吼累了,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白新羽明白自己计算霍乔要关他们几天根本没有意义,因为他现在已经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了,他究竟在这里呆了多久呢?一天?两天?说不定才过了一晚上呢,好无聊,好安静,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他好想出去,哪怕现在有条狗陪他说说话呢!
俞风城在干什么呢?班长在干什么?燕少榛呢?是不是也无聊死了,他们四个人现在来打个拖拉机多好啊,凑在一起聊天喝酒多好啊,哪怕是一起训练也好啊,至少不是他一个人啊。
东元和钱亮现在干什么呢?武班长呢?旺旺哥呢?有没有人想他呢?他想好多人啊,他想爸妈、想他哥,这个时候怎么这么想回家呢。
白新羽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根本睡不着,四周的静谧和黑暗就像一股无形地压力,狠狠压迫着他的神经,他感到呼吸都变得有些难受,他好想出去啊。他从床上蹦了起来,用力踹着墙,说不定隔壁有人呢,说不定隔壁就是俞风城呢。可他踹了半天也没听到任何动静。他踹完墙,又去踹门,那铁门被他撞得咣咣作响,这么大的动静就是隔着长城那么厚的墙也该听到了吗?可他依然什么也没听到。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流放到一个孤岛上,四周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他和无尽的黑暗。那种孤独感是前所未有的,他现在好想听到不是他制造的声音,好想得到一点回应。
撞了半天,他累出一身汗,他发现累一点儿也能转移注意力,于是开始做运动,按照平时训练的量来,一下子就是200个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就这么坐了大半天,他累得气喘如牛了,一头栽倒回床上,终于有了些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白新羽醒着的每时每刻,都在给自己找事情干。他已经不知道到底过了几天了,这里根本没有时间的概念,他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至少现在他还没疯。那狭小的房间里,他把一切东西利用起来解闷,他用床撞墙,用身体撞门,一倒立就是半个小时,用空的矿泉水瓶接水玩儿,大吼大叫,自己给自己讲笑话,把床单扯成碎布条,到最后通过放水和抽水马桶的声音排遣寂寞,他觉得自己离疯掉也不远了,只是脑子里了还有砥柱中流的那一股毅力和理智。
又一次一觉醒来,他大脑清醒了点儿,他开始回忆霍乔说过的话,从这里离开的方式,一个是到时间,还有一个是……弃权。他脑中灵光一现,弃权?怎么弃权呢?这里无法和外界沟通啊,霍乔怎么知道他要不要弃权呢?难道,他们一直被监视着?
白新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自己关在小黑屋里已经够吓人了,如果这时候还有随时看着他们、听着他们,那真是太恶心了,那自己大吼大叫的内容,自己跟神经病一样的各种样子不都被人看去了?
靠……好瘆人……白新羽从床上蹿了起来,开始满屋子找摄像头或者监听器,他把他能够到的每个角落都摸了一遍,但是再高处他就碰不到了,而天花板的四角都隐藏在黑暗中。
白新羽感到一阵心慌,抱起被子疯狂地尖叫了起来,叫到嗓子都哑了,才颓废地倒回了床上。
究竟过去几天了?有多少人放弃了?俞风城现在在干嘛呢?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在发疯?白新羽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他想要光,想要声音,想要触摸人类的皮肤,感受生物的体温,这里好黑、好可怕、好寂寞像全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了!
巨大的恐惧和孤独不断侵蚀着白新羽的心,他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72、最新更新
白新羽趴在地上,用手摸着干粮和矿泉水,他已经吃喝掉一多半了,那是不是证明这次考核快结束了?他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但在模糊间,他突然想起了在外面时霍乔说过的话,霍乔说,这会是淘汰率最高的一项考核,可笑他当时还不信……
没有体会过的人永远无法理解,这个封闭的、黑暗的空间能给人的身心带来怎样的摧残,那无边的黑暗、窒息般的孤独把白新羽的心理防线一点点撕碎,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黑暗吞没,却无能为力。他开始出现诸多幻觉,控制不住地幻想黑暗中隐藏什么厉鬼、怪物,正悄悄偷看着他,随时可能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把他拽入地狱,以前经历的一切都可能以扭曲的噩梦出现,渐渐地,他再也不敢去想那些美好的回忆,因为想着想着,最后都可能在他大脑里转变成血腥的场景。他的身体里充斥着绝望、孤寂和痛苦,他用身体撞墙、他把脑袋淹进蓄满水的洗手池里、他拼命地吼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
到底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爸,妈,哥,你们在想我吗?那快来看看我啊,跟我说说话,一个字也行……俞风城,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也疯了?说不定你已经放弃了,这是人能受得了的吗……如果你已经放弃了,我还坚持着干什么?
白新羽扑到门前,咣咣敲着门,嘶声吼道:“我受不了了!我弃权!救命啊——”他又哭又喊,到最后嗓子都发不出声音了,可那扇门依然紧闭,隔绝着他和另外一个世界,这扇门简直成了他的仇敌,他搬起行军床,用力往门上撞去,那巨大的撞击声和金属摩擦声刺得他耳膜发痛,可他喜欢这剧烈的声响,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也不知道在里面折腾了多久,他又累得睡着了,醒过来继续折腾,反反复复。他不仅产生幻觉,甚至开始幻听、幻视,即使他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他时而窝在床上喃喃自语,时而像疯子一样蹦跳吼叫,时而痛哭着哀求着放自己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已经说要弃权了,还不把他放出去?难道没有人监视他?那他该怎么选择弃权?不对,一定可以弃权的,霍乔应该不会骗他们的,该怎么做呢?对了……让自己受伤……他就不信监视他的人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他从床上跳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拿脑袋往墙上狠狠撞了一下,砰地一声响,他整个人被撞击力度弹回了床上,后脑勺又撞上了另一面墙壁,他抱着脑袋,在床上滚了两圈,痛哭出声。
太疼了……他受不了了,他不敢撞了,脑袋好像流血了,皮肤火辣辣的,整个人都觉得天旋地转。
他在床上躺了很久,这次的撞击,除了轻微脑震荡外,还让他浑噩如一团浆糊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点,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就是个精神病人,能意识到这一点,也许自己还没有完全疯吧?
在经历了几天的崩溃期后,这次的疼痛让他意识到自己无法通过自残来离开这里,最重要的是,他意识到自己不该自残,他怎么能伤自己呢?他还想活着出去啊,他想再一次感受阳光,想回家,想见到亲人还有俞风城,他不要变成疯子,他应该想办法保持理智,而不是自暴自弃!
白新羽平躺在床上,努力调整呼吸,试图缓解自己的压力,让自己尽可能地撑下去,他所剩的食物和水不多了,他一定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份被逼迫出来的理智支撑了他一段时间,直到他的干粮彻底吃完。当他摸遍整个房间,都再也找不到一块饼干渣的时候,他心里那个勉强缝补起来的恐惧的大洞,再一次撕裂了。
难道……他们被放弃了?白新羽抱着脑袋,眼珠子瞪得快凸出来了。
食物都已经吃完了依然不能离开,霍乔想杀了他们吗?对,霍乔肯定想杀了他们,要不然怎么会把他们关在这么可怕的地方,这里面有鬼啊,霍乔一直就没有人性,把他们不当人的训,就算想杀了他们也没什么奇怪的吧。白新羽想起霍乔惯常的笑容,越想越觉得那笑容诡异万分,简直就像嗜血的魔鬼!
突然,黑暗中浮现出一张惨白的脸,那是霍乔!霍乔的脸朝他漂浮而来,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就能把他的脑袋吞进肚子里!他疯狂地尖叫起来,用力踢打、蹬踹,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他跳下床,在那狭小的禁闭室里到处冲撞、哭喊。他要死了!他要这个暗无天日的密室里被活活饿死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白新羽只能靠喝水充饥,他像个死人般瘫倒在床上,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知道自己就是在等死,他眼泪已经流干了,心里反而平静了,死了就能很快解脱了,如果俞风城也死了,他们到时候还能一起走阴间的路呢。
白新羽闭上了眼睛,让他死吧,快点结束这无尽的折磨吧……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那扇铁门被打开了,门口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可他动也没动,不仅是没力气动,而是他知道这肯定又是幻觉,是他出现了无数次的幻觉。
有人走到了他面前,轻拍着他的脸,声音如从天外传来,“考核结束了。”
白新羽半睁着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接着,那个人拿什么东西罩住了他的脑袋,他彻底昏了过去。
白新羽的意识苏醒了过来,他眨着眼睛,想睁开,却发现自己眼睛上缠着纱布,他动了动手指,指腹滑过床下的被单,触感跟被他用水弄湿的床单不一样……
他……他离开了吗?这回还是做梦吗?还是他真的离开禁闭室了?或者……他已经死了。他竖起耳朵,听到外面有鸟叫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一切都那么地真实,一点都不像梦境。
屋里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一个女声道:“同志,你醒了?”
白新羽张了张嘴,依然不敢相信,“我……出来了吗?是真的吗?”
温暖的手覆盖在了他额头上,“是真的,你现在在医院,我是护士。”
白新羽一把抓住了那只手,用力地握着,这是他渴望的人类的体温!
护士大叫道:“哎呀好疼,你快放开!”
白新羽赶紧放松了手劲儿,但依然握着不放,语无伦次地说:“让我摸摸,你是人,真的是人……”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喜极而泣、痛哭失声,可是当他真的出来之后,他却哭都哭不出来,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彻底割掉了,心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不知道如何才能填补。
护士哭笑不得,“哎,每年都有你这样的送来,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白新羽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的噩梦,现在终于醒过来了,虽然,因为他眼睛看不见,他还是没有离开了禁闭室的真实感,他把身体蜷缩成一团,这是他在禁闭室里最常用的姿势,他依然没有任何安全感。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白新羽也一直蒙着纱布,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呆了太久,一时无法适应光线,只能每天增强一点光感刺激。他住在单人病房,这些人除了那名护士,只有一位心理医生来探访过他,那心理医生说得话跟催眠一样,对他进行针对性的治疗,他平静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无论医生说什么都不愿意开口。医院似乎也习以为常,自顾自地说着话,让他渐渐适应自己已经回归了正常社会这个事实。
五天之后,绷带彻底拆除了,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再次看到了光,白色的天花板,绿色的植物,棕色的海报框,那望不到尽头的黑,在他面前消失了,可他知道那黑暗永远地被留在了他心底,经历过这一切,他再也不会怕黑、怕孤独,因为他是从最黑、最孤独的地狱走出来的,他不相信世界上还有什么痛苦能比得过这些。这就是霍乔的目的,这就是通往雪豹大队必经的深渊!
护士推荐来一个轮椅,笑着说:“恭喜你今天拆纱布,你们的上司召集你们开会,我推你过去吧。”
白新羽摇摇头,自己下了床,躺了这么多天,身体已经恢复了,他披上外套,护士领着他往门外走去。
在走廊里,护士道:“你们这些当兵的真奇怪,各个都沉默寡言的,一天也不说上一句话。”
白新羽愣了愣。沉默寡言?谁?他吗?他什么时候成了沉默寡言的人了,别说一天了,他应该是一小时不说话都难受的人,他最怕寂寞,最喜欢热闹,在禁闭室里他那么渴望和人交流,为什么真的出来之后,他却不愿意交流了?似乎,为了在禁闭室里支撑下去,他开启了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保护机制,这种保护机制让他开始抵触和防备来自外界的刺激。他不信任这个护士或者心理医生,他不需要帮助,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来救他,现在他更不需要,从今往后都不需要,他可以一个人从地狱回来,他就能一个人撑过所有的困境!
推开会议室的门,他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站在中间的霍乔,屋里还有几个人,他一眼扫过去,看到了陈靖和燕少榛,还有——俞风城。
俞风城见到他的瞬间,表情就变了,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白新羽眼眶发热,呼吸变得有些困难,他走了过去,用力抱住了俞风城,那一瞬间,他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动,俞风城也紧紧抱住了他,俩人一句话也没说,彼此经历的一切已经无法简单地用语言来表达。会议室里非常安静,因为能坐在这里的人,心情和他们都是一样的。
白新羽坐在了俞风城身边,并向陈靖和燕少榛投以喜悦的目光。
霍乔拍了拍手,“首先,我要恭喜在坐的七位,从现在开始,你们正式成为新疆军区雪豹特种大队的一员了。”
七人看着他,表情出奇地平静,甚至眼神都没有动,也没发出任何声音,霍乔并不意外,他笑了笑,“我知道你们现在在想什么,因为你们经历的一切,每个雪豹大队的成员都经历过。相信我,在离开禁闭室最初的那一个月,是非常难熬的,你们会变得不像以前的自己,会对周围的很多事产生怀疑和抵触,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们的性格和脾气会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你们会变回经历禁闭室之前的那个人,但这段经历对你们意志力的改变,却是永久的,它让你们不再惧怕黑暗和孤独,无论在怎么样的绝境中,哪怕整个队伍死得只剩下你一个,也能坚持着去完成任务,永远地冷酷与执着,这就是成为特种兵的必要条件。”
几人还是没说话,他们并不怀疑霍乔说的,只是他们现在好像噩梦刚醒,都还没能回过魂来。15人只剩下了7人,果然是淘汰率最高的一项考核。
霍乔续道:“现在有什么想问的吗?尽管问吧。”
陈靖道:“报告,我们在禁闭室呆了几天?”
“17天。”
“报告,你说我们可以选择弃权,弃权方式是什么?”
这个人问题让7人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他们心里埋藏着一股深深地怨气,相信在场的每个人都想过要弃权,虽然最后他们撑了过来,但万一他们没有呢?就算有人死在里面也不足为奇啊。
霍乔道:“你们一直被全程监控着,如果出现严重的自残行为,或是心理医生判断不能继续考核的,则视为弃权。”
“那其他人……”陈靖咬了咬牙。不用多说,那被淘汰的8个人,此时肯定还在接受身体和心理治疗。
霍乔点点头,“他们的情况不算很严重,适当治疗后就可以恢复健康。”
燕少榛沉声道:“报告,用这个方式淘汰人真的公平吗?”
霍乔道:“你们心里都有这个疑问吧,很正常,当初我从禁闭室出来的时候,和同一批的战友都有这个疑问,也为那些不仅身心受到折磨还被淘汰的战友忿忿不平,可他们现在遭遇的一起,恰恰是为了证明他们不适合成为特种兵,免于他们以后在战场上被轻易牺牲。心理剥离不仅是考核,也是试炼,这件事只能做一次,成功则已,不成就再没有第二次机会剥离你们的依赖感,因为你们心理已经有所防备了,而且,恐怕没人愿意再尝试第二次了吧,他们在这次机会里失败了,那就是彻底失败了,特种部队里不能接受一个无法抵抗恐惧和孤独而试图结束自己生命的兵。”
白新羽喉结鼓动着,他感觉身体有些冰冷。他在最痛苦的阶段,也曾想过通过自残离开,甚至不止一次产生了自杀的想法,只是因为他怕疼,才没有继续下去,这能算是他通过了考验吗?可不管如何,霍乔的目的达到了,他仿佛能用肉眼看到自己为自己上了一层无形的武装,他已经经历了至深的绝望和恐惧,现在他无惧了。
众人再没有问题了,他们的魂魄暂时都留在了禁闭室,此时各个都像不完整的人偶。
开完会后,陈靖和燕少榛走了过来,陈靖按着俞风城和白新羽的肩膀,“你们……还好吗?”
白新羽拍了拍陈靖的背,叫了一声班长,然后就说不出话来了。他们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那份压抑让人一时难以顺畅呼吸。
他们沉默地解散了。
白新羽跟着俞风城去了他的病房,一进屋,俞风城就将白新羽按在了门上,用力堵住他的唇的同时,也锁上了门。
俩人用力亲吻,就好像要把对方生吞进肚子里,他们互相撕扯着对方身上的病服,那松垮垮的衣服很快被褪了下来,温热的肌肤互相摩擦着,这是他们在禁闭室里疯狂思念的东西!
他们一路退到了床上,俞风城把白新羽压在身下,不断地亲吻、抚摸,在那光滑的皮肤上留下串串吻痕,俩人自进屋到现在没说过一句话,只是用热烈的动作发泄着内心对对方的渴望。
白新羽喘着粗气催促道:“俞风城,来干我,来。”
俞风城分开他的腿,扩充了几下后,便急切地顶了进去。
白新羽眉头紧蹙,身体传来难耐地疼痛,但他不想停下来,他很需要这疼痛,需要那熟悉的体味和有力的撞击,来把他的魂从禁闭室里拉出来,让他知道自己真的回归了洒满阳光的现实,回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身边!
俞风城抿唇不语,沉重的鼻息声让他听起来像头饥饿的猛兽,他疯狂侵略着白新羽的身体,那撞击的力度之重、速度之快,简直让人难以承受,他眼中一片血红,那额上暴徒的青筋让他的五官显得有些狰狞,就好像下一秒就会把白新羽拆吃入腹。
白新羽夹住俞风城的腰,不管不顾地叫出了声,他低吼道:“用力,俞风城,你他妈来干死我。”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俞风城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带给他无尽地快感,这就是他要的,他恨不得和俞风城融为一体,只为了能更真切地感受俞风城!
俩人疯狂地Zuo爱,就好像末日来临一般,放下了一切顾虑和想法,只是全身心投入地感受彼此,从没有哪一场Xing爱,在带给他们极致的快感的同时,又让他们体会到无法言说的绝望,他们抵死缠绵,不断地攀升欲望地Gao潮……
白新羽昏迷之后醒来,发现自己在俞风城怀里。他轻轻动了动,俞风城就醒了,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白新羽笑了笑,“天黑了。”
俞风城搂紧他,轻声道:“是啊。”
“明天就要回去了,我感觉医院快成我家了,我半辈子住过的医院都没最近半年多。”
俞风城用嘴唇轻吻着他的额头,“最好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住院。”
白新羽点点头。
俩人都默契地没有谈起在禁闭室的经历,这段记忆最后被尘封在记忆深处,谁也不愿意提起。
白新羽抱住俞风城的腰,淡笑道:“教官说要给我们放几天假,我们可以离开基地,去市里玩玩儿。”
“好啊,咱们可以租一辆车,自己开车去附近的景点逛逛,反正时间还够。”
“好,吃些好吃的……”
他们闲聊了一些无关内容,这样温馨平静的时光,让人的心都要化了,可白新羽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享受这片刻的温暖,他心里隔了一层无形的墙,让他无法坦然面对离开禁闭室后的生活,希望真如霍乔所说,心理的创伤能够随着时间痊愈。
第二天,他们出院了,照顾白新羽的那个护士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白新羽觉得可能是俩人昨天的动静太大,被听到了,本该是很尴尬的事,他却没什么太大感觉,现在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和俞风城的关系,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了,怎么说呢,就是经历了最痛苦,其他任何事情好像都伤不了他了,何况是这点小事。
他们坐着来时的卡车,回到了基地,回原来的宿舍拿上早已经打包好的行李,他们跟着严强走到了基地的另外一栋宿舍楼。
严强指着这栋楼,“这是雪豹大队现役特种兵的宿舍,我和副队长都住在这里,你们从今天开始也要住在这里,两人一间,自由组合,平时可以在基地各处活动,但没有允许不可以擅自离开。”
他们拿着行李上了楼,俞风城和白新羽挑了一间进去了。
白新羽放下行李,参观了一下宿舍,这宿舍条件比以往他睡过的任何一个军营的宿舍条件都好得多了,不但有独立的卫浴和水房,俩人还各有各的书架和衣柜。
俞风城抱住他的肩膀,嘴唇贴着他的耳朵笑道:“这回咱们终于有隐私了。”
白新羽转过脸,轻轻舔了舔他的嘴唇,露出暧昧地笑容。
73、最新更新
走廊里传来喧闹声,只听严强笑骂道:“哎你们正经点儿,别吓着新苗子啊。”
俩人走出宿舍一看,一群人刚打了篮球回来,这么冷的秋天有的穿着湿透的背心,有的干脆光着膀子,虽然他们以前住和训练的地方都离这里很近,但因为一直被关在宿舍里,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雪豹大队的成员,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些人的气势看着就很不一样。
白新羽眼尖地发现了一个人,指着那人叫道:“啊,是他。”
俞风城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是个三十出头的精壮男人,他也认出来了,那正是在野外生存训练时揍得白新羽脸肿了半个月的人。
那人愣了愣,看着他们笑了,“是你们两个小子啊,不错,我当时就觉得你们能进来,没想到真在这儿见到你们了。”
霍乔笑道:“老沙提你们好几次了。”
白新羽下意识地舔了舔那颗有点松动的牙,感觉腮帮子又开始疼了。
老沙把篮球扔给了白新羽,“下次跟我们打球去,争取打掉我一颗牙。”
白新羽挑挑眉,“真的?”
老沙哈哈笑道:“只要你能打中。”
霍乔道:“跟你们这群新兵科普一下雪豹大队的建制,雪豹大队总人数常年保持在六百人左右,团级单位,直接隶属军区,大队下属九个中队,其中四个在兰州,五个在乌鲁木齐,每个中队五到六个班,在咱们这个基地的是7队和8队,老沙是7中队的中队长,是你们的上司。”
白新羽感觉被噎了一下,他看着老沙,老沙一脸坏笑,他诧异道:“这个基地有那么多人吗?”两个中队加一起怎么也超过百人了,可他感觉自己没见到多少人。
“8队在外执行任务,目前基地只有7队的人。”
燕少榛道:“我们什么时候能执行任务?”
霍乔斜睨着他,“怎么?这么急着上战场?”
燕少榛笑道:“早晚不是要试试真的吗。”
“不用急,闲不着你。”霍乔道:“给你们放三天假,我带你们去市里玩儿两天。”
老沙道:“副队,怎么每次这好事儿都你争着干呢。”
霍乔眨巴着眼睛,“因为我也想出去玩儿啊,你别叫唤,想去我就带上你。”
老沙撇撇嘴,“我才不去呢。”说完拍着篮球进宿舍了。
白新羽问陈靖,“班长,你和少榛住哪个屋?”
“你们斜对面。”
霍乔道:“你们几个新来的回去休息休息,换身衣服,下午我带你们去市区。”
白新羽回到房间,躺倒在床上,深呼吸了一口,他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真的成了雪豹大队的一员,几个月前自己还想都不敢想。
俞风城也放松地躺在他身边,看着天花板,沉默不语。
白新羽道:“你现在什么感觉?”
俞风城一怔,“说不清。”
“这不是你从小的梦想吗,现在终于实现了,应该很兴奋吧。”
“……应该兴奋才对,但是我感觉很平静。”俞风城牵了牵嘴角,“可能是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自己会失败。”
“呿,受不了你。”白新羽翻过来趴到他身上,“你家里要你去读军校,读完了军校你做什么?”
俞风城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再回来。我们全家都是军人,我从小到大都没想过干别的,但是从列兵往上升太困难了,必须读军校才行。”
白新羽摸了摸下巴,“军校啊,可惜我年纪过了,已经读不了了。”
俞风城笑道:“你以后想做什么?”
白新羽摇摇头,“不知道,没想过,要是不读军校,早晚我也要退伍的。”
俞风城拍了拍他的脑袋,“你想留在部队,我会让你留下的,只是你不能一直做这么危险的兵种。”
白新羽转了转眼珠子,“到时候再说吧,我其实一直也挺想做生意的,我现在比以前稳多了,让我哥带带我的话,应该能起来吧?要不就咱们那点儿工资,都不够养车的。”
俞风城嗤笑道:“咱们能靠那个活吗。”
他说完这句话,俩人都愣住了,他们怎么会突然畅想起未来了?而且……这听上去,分明是两个人共同的未来,他们纠缠了这么久,从来没讨论过关于以后的事,因为那是一个不太适合碰触的地方,两个男人,还都是独生子,真的能有共同的未来吗?
白新羽从俞风城身上爬了起来,“我去洗个澡。”
俞风城闷闷地“嗯”了一声。
白新羽进了浴室,打开冷水往身上冲,那刺骨的寒意让他的大脑清醒了一些。未来……他和俞风城究竟能走到哪里呢?他这人从小任性,认准的东西怎么都要顺着他才行,可他现在成长了很多,已经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只考虑自己了,他喜欢俞风城,但这喜欢很可能是在军队这个密闭的特殊环境下产生的依赖,要让他一个直了二十多年的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魄力。最重要的是……俞风城构想的未来里,会有他吗?刚才那阵沉默,也许足够说明这个问题了吧。白新羽两手撑着墙壁,感到胸口传来一阵闷痛,其实仔细想想,俩人的关系还是像袍友,说什么谈恋爱,从来没想过未来的能叫恋爱吗?
他洗好澡出去,已经恢复了常态。
俩人换上了许久不穿的便装,和其他五人在楼下集合,霍乔领着他们离开了基地,开着辆小面包车往市里去了。
他们轮流开车,把乌鲁木齐市内外的一些景点玩儿了一遍,霍乔充当起导游,一出来“放风”简直比他们还欢快,一路走一路吃。他们渐渐明白霍乔把他们带出来的原因了,这三天的游玩,让这群刚从“小黑屋”出来、心理压抑的兵们情绪好了很多,脸上也重现了笑容。
白新羽拍了好多照片发给了他妈和他哥,他妈全程和他互动,还要求他多拍帅哥战友的照片,最后他妈得出的结论是最招人喜欢的是陈靖,他哥则粗暴冷酷,只给他回了个“嗯”,让人很是伤心。在做了充足的铺垫之后,白新羽把自己去了特种部队的事儿告诉了他妈,他妈震惊不已,他仗着他妈对兵种的分别了解得不够,故意把特种兵说得危险性没那么高,但他同时已经做好了被他爸和他哥知道之后质问他的准备。
晚上回酒店休息,白新羽有件憋了很久的事,终于扭扭捏捏地跟俞风城说了,“风城,上次那个……那个事儿,怎么样了?”
俞风城挑眉看着他,明知故问道:“哪个事儿啊?”
“就那个呗。”白新羽挤眉弄眼的。
俞风城踹了他一脚,“好好说话。”
白新羽心虚道:“那女的。”
“哦,就是那个光着身子在你旁边躺了一晚上,你就给人家买了个四万多的包的女的?你他妈冤大头啊?”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这你都知道了?”
俞风城拧着他的耳朵,“那天我给你打电话,你还敢骗我是给你妈买礼物。”
“我……我确实也给我妈买……”白新羽推开他的手,“哎呀,别挤兑我了,到底怎么样了?”
俞风城瞪着他,“你可真好意思跟我提,她张嘴跟我哥们儿要一百万。”
白新羽睁大眼睛,“你不会给了吧?我告诉你一百万我现在可赔不起,我爸把我卡都给……”
“你以为我是你啊。”俞风城气得牙痒痒,“我真他妈怀疑你在北京那几年是怎么混的。”
白新羽小心翼翼地说:“但我真的没睡她吧。”
“没有。”俞风城冷笑,“但你下次再敢骗我……”
“不会了。”白新羽缩了缩脖子,小声说:“我是喝醉了嘛。”
俞风城白了他一眼。
白新羽壮着胆子问:“那最后到底怎么样啊?”
“被我哥们儿逼出真话了,一万块打发了。”
白新羽松了口气。
俞风城越想越来气,把他扑倒在地床上,“上次不过回去了两个星期你就给我闹出这事儿,要是回去的时候久了,你是不是真能弄出孩子来了?”
白新羽辩解道:“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我都说了我没想找谁,我就是喝多了。”
“以后我不在你不许喝酒。”
白新羽笑道:“除了你们我还能和谁喝酒啊。”
俞风城低头贴上他的嘴唇,嘟囔道:“这钱你肉偿吧。”
白新羽含糊地说:“你什么意思,我就值一万啊。”
俞风城扯开了他的衣服,“让我估估价……”
俩人很快就赤祼相见,欲望升温,整个客房都跟着暖和了起来。
玩儿三天,一行人意犹未尽地回了基地。
霍乔没给他们松懈的时间,马上就开始了训练,这种训练是长期的,所以强度比第二轮选拔的时候有所下降,而作战方面的课程比重在增加。
几天之后,霍乔在休息的时间把白新羽叫到了一边,白新羽颇为意外,霍乔把手机屏幕给白新羽看,那是一条短信,发件人是“简隋英”,内容是:让他给我回电话。
白新羽心里有一丝紧张,“我哥怎么跟你联系了?”
“你们的手机又用不了,当然是跟我联系最快了。”霍乔抱胸看着他,“你可真有意思,这么重要的事儿蛮到现在,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白新羽抓了抓脑袋,“副队,我用你手机给我哥回个电话行吗?”
霍乔把手机递给他,“休息结束之前回来。”
“是。”白新羽接过手机,往没人的地方走去,边走边拨通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了,熟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喂,霍乔。”
白新羽深吸了口气,“哥,是我。”
那头沉默了一下,就听着简隋英咬牙切齿地说:“白、新、羽。”
白新羽心里一惊,他有些哀伤地发现,他居然还是怕他哥,哪怕他现在能一只手把他哥撂倒,哪怕他根本不怕揍,可从小养成的对他哥的服从,还是让他本能地产生了危机感,他尽量镇定地笑着说:“哥,好久没联系了,你最近好吗?”
简隋英根本不吃这套,骂道:“你他妈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谁让你去当什么特种兵?你知道特种部队一年死多少人吗?你知道哪天轮到你?”
白新羽道:“哥,我知道,但是我觉得这里适合我……”
“适合个屁,大姨就你一个儿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想过他们没有?”
白新羽沉默了一下,“可是哥,来当兵就得有上战场的准备不是吗?不然我当什么兵。”
“别的兵种跟特种兵能一样吗。”简隋英怒道:“我懒跟你在电话里废话了,我在机场呢,现在飞乌鲁木齐。”
白新羽急道:“哥,你别来,我已经决定了,我……”
简隋英已经挂了电话。
白新羽愣愣地看着电话,感觉一阵头大,他没想到自己已经通过了选拔,还要再面临一次重大的危机,他哥可是相当难缠的,要是真的打定主意把他拎回去,他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把手机还回去的时候,霍乔见他一脸沮丧的样子,挑眉道:“怎么?挨说了?”
白新羽点点头。
霍乔摇了摇头,“你也是,风城也是,都先斩后奏,玩儿什么呢这是。”
俞风城走了过来,“新羽,怎么了?”
白新羽闷声道:“我哥要来这儿抓我。”
霍乔一瞪眼睛,“什么?”
白新羽看着霍乔,“副队,咱们这是秘密军事基地吧,一般人不能来吧,你给我哥打个电话,让他别来了。”
“这个基地也没秘密到不能有访客的程度,隋英非要来,我也拦不住他,再说你自己家里的事,你应该自己处理好。”
白新羽郁闷地拍了拍脑门。
俞风城道:“有什么可烦的,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他总不能绑着你。”
白新羽叹道:“你不了解我哥,我哥凶起来很吓人的,而且他不光会来硬的,嘴也能说,他一定会说得我愧疚得抬不起头来为止。”
俞风城挑起眉,“你可真崇拜他啊。”
白新羽点点头,“没办法,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哥对我来说比我爸还有威严。”
俞风城轻哼一声,“那就看你够不够坚定了。”
白新羽握紧拳头,“我好不容易进来的,我不会走的。”
简隋英在当天晚上到了乌鲁木齐,霍乔派人去接的他,把他安排在了基地附近的部队招待所。
白新羽训练结束后,霍乔带着他去见简隋英,俞风城也非要跟上。
四人都没吃饭呢,霍乔在一个小川菜馆开了个包间,白新羽一下车心脏就怦怦直跳,一想到马上要面对简隋英的怒火,他就感觉心慌得很。
一推开包厢,坐在里面玩儿手机的男人抬起了头来,依然是出众的相貌、桀骜的气质,大半年不见的简隋英,已经没可过年时候的颓废和憔悴,重新变得英姿焕发。
简隋英凌厉的目光在定格白新羽的瞬间,变成了错愕。
白新羽眨巴着眼睛,讨好地叫了一声,“哥,你来了。”
简隋英腾地站了起来,满脸地不敢置信,如果说过年的时候见到改变了的白新羽让他惊讶,那么眼前这个精练的、利落的特种兵简直让他感到有些陌生了,白新羽除了晒黑了一些,外貌明明变化不大,可就是整个人都没有以前的样子了,要不是那声“哥”,就是站在大街上他也未必敢认人。
霍乔笑道:“隋英,好久不见了,怎么样,我没唬你吧?你现在还认得出来自己弟弟吗?”
简隋英坐回了椅子里,喉结鼓动着,半天才吐出一句:“认不出来。”
白新羽努力找回点儿自己当初的样子,凑到简隋英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笑嘻嘻地说:“哥,我想死你了。”
简隋英推开他,“别耍赖,坐好了。”
白新羽坐到一边,挽起袖子秀了秀自己的肌肉,“哥你看,我现在身体可结实了。”
简隋英还在白新羽的巨变中回不过神来,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来时打算好说的话此时有些顺不过来了。
霍乔也坐到简隋英旁边,“隋英,咱们有两年没见了吧。”
“可不是,自从你调来新疆,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简隋英倒了两杯酒,递给他一杯。
霍乔接过酒,哈哈笑道:“那你就把这趟当成专门来见我的成不成?”
简隋英笑了笑,“拉倒吧,我得多想你啊?我这趟来就是为了我这个弟弟,来吧,说正事之前,我先敬你一杯。”
俩人重重碰杯,把那白酒一口闷进了肚子里。
白新羽看了俞风城一样,神色有些紧张,俞风城从桌子底下碰了碰他的小腿,示意他冷静。
简隋英放下酒杯,揉了揉白新羽的脑袋,“你看看你晒的,你都不照镜子吗。”
白新羽笑道:“男人黑点儿好。”
简隋英眯起眼睛,“两年前你还说现在流行小白脸,你要当一辈子小白脸。”
白新羽微讪,“我那不还小吗。”
“你现在多大了?”简隋英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他的脸,“我让你来部队改改脾性,可你现在矫正过度了知道吗?你的改变已经让我们挺满意了,你现在可以跟我回去了。”
白新羽摇摇头,“哥,我不能回去,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儿、吃了多少苦才进了雪豹大队,我还什么都没做呢,我不能回去。”
“你想做什么?你以为动真刀真枪是好玩儿的?你要是出了事儿,你爸妈怎么办?”
白新羽严肃道:“哥,我除了是儿子,我也是军人,没有大家何来的小家。”
简隋英皱起眉,“你在部队可真是学得一套一套的,我懒得知道你是怎么被洗脑的,你是我弟弟,我就是不能让你当这么危险的兵,退伍手续我已经找人在办了,霍乔你这边放个行吧。”
霍乔摸着下巴,没有说话。俞风城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拳头却在桌子下握紧了。
白新羽深吸了口气,“哥,我不走。”
简隋英眯起眼睛,“你再说一遍。”
“我是雪豹大队的成员,我不走。”
简隋英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他妈怎么回事儿?从小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用得着你去卖命吗?!”
俞风城冷道:“他都这么大了,能自己做决定吧。”
简隋英情绪也极差,不客气地说:“轮不到你管。”
俞风城一怒,刚要说什么,霍乔一把按住了他的膝盖,静静地看着白新羽。
白新羽猛地站了起来,抓起桌上的茅台对着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
这举动把三人都惊住了,那可是53度的酒啊。
白新羽把酒瓶子往桌上一放,嘴一抹,用有些发红的眼睛看着简隋英,“哥,你说的道理我都懂,这一年多我也长大了不少,可正是因为我成熟了,我才不能跟你回去。我从前,说白了就是个混子,混日子、混时间,花了无数精力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我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了。我是从进入部队,真正开始喜欢部队生活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我从前没靠自己获得过任何成功和赞美,可在这里,我能从一个普通列兵成为西北第一特种部队的一员,靠的都是我自己,哥,你知道有多难吗,你知道我能穿着带有雪豹头标志臂章的衣服有多难吗,我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牛逼,第一次啊哥!”
简隋英怔愣地看着他,白新羽那执着又豪气的样子让他感到诧异和陌生,这真的是那个他从小看大的弟弟吗?回想当初自己一怒之下把白新羽送到部队的决定,他真的没想到,会把白新羽变成这样一个……一个真正的男人,不再是从前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不再是让他恨铁不成钢的草包,而是一个能够成为特种兵的男人。他从前一直希望白新羽能有出息,现在白新羽真的让他刮目相看了,他又不能不担心。
白新羽抓着简隋英的胳膊,轻声道:“哥,我从小都不敢逆着你的意思,因为我知道你总是对的,你现在也是对的,可我不能跟你走,我是特种兵,我在这里有归属感,我不能还没上战场就因为怕死而退缩!”
简隋英把玩着酒杯,深深地看着白新羽,表情凝重。
74、最新更新
白新羽也直视着简隋英,目光没有一丝退缩。
简隋英看向霍乔,指着白新羽道:“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
霍乔轻笑道:“对,你不亲自来看看,是不会死心的,我没骗你吧,见到他就会知道,他是个军人,你是带不走他的。”
简隋英眯起眼睛,“白新羽,我订了一台全球限量的兰博基尼,你要是跟我回去,我就送你了。”
“兰……兰……真的吗?”白新羽咽了口口水,大概没想到他哥来这招。
“从小到大净是你撒谎,我骗过你吗?”
白新羽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在那一瞬间真的心动了。
“怎么样啊?”
白新羽小声说:“哥,那车能等我两年不?”
“放屁。”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俞风城和霍乔一眼,才沮丧地说:“我……我还是不能跟你回去。”
简隋英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失心疯了吧你?”
白新羽叹道:“哥,你不明白,这一次我真的不能照你说的去做了,你回去也劝劝我爸妈吧。”
简隋英瞪着霍乔,“我觉得这事儿跟你脱不了干系。”
霍乔无辜地耸耸肩,“我每年负责招收那么多人,谁知道会有他呢,隋英,你弟弟已经长大了,让他自己决定自己的路吧。”
简隋英道:“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白新羽刚要张嘴。
简隋英指着他鼻子道:“不准跟我说你不知道或者看情况,给我一个时间,让我回去能给你爸妈个交代,我总不能跟他们说你打算死在这里吧。”
白新羽再次忍不住看了俞风城一眼。
简隋英怒道:“你老看他干嘛!”
白新羽马上道:“两年!”既然俞风城两年后就要去读军校,那么两年后,他也会离开雪豹大队吧,他知道自己不能在雪豹大队呆太久,特种兵的更新换代原本就很快,即使没在战场上出意外,长时间的高强度训练对人身体的摧残是很厉害的,他早晚要离开。
简隋英道:“好,两年,两年后你必须给我滚回北京,不管到时候你还想不想留在部队,你总不能在新疆呆一辈子。”
白新羽点点头,“哥,我答应你。”
简隋英看着白新羽,就手痒想揍他,但还是忍住了,白新羽那一身结实的肌肉,让简隋英觉得即使揍了他大概也不会疼了,他感到有些沮丧,就好像白新羽不是慢慢长大的,而是一天没见突然从小孩儿变成了大人,让他有种莫名地失落感。他没好气地说:“过来跟我喝酒。”
白新羽倒了两杯酒,“哥,我敬你一杯,就这一杯,我明天还得训练呢。”
“喝这点儿酒就影响训练了?你来部队不涨酒量,那你来干嘛的。”
白新羽嘿嘿笑道:“长肌肉了。”
简隋英拍了下他的脑袋,笑骂道:“德行。”
白新羽敬了简隋英一杯酒,又忍不住抱住他的腰,拿脑袋蹭着他的肩窝,“哥,我可想你了。”
简隋英似乎习以为常了,“别腻歪,去弄一下羊肉。”
白新羽乖乖地拿到给简隋英从羊排上割羊肉。
霍乔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对兄弟,俞风城则是一脸不爽。
白新羽一边给简隋英夹菜,一边遮遮掩掩地问:“哥,我听我妈说你生意回暖了,还和那个……那个人,定下来了?”
简隋英点点头,“嗯,是啊。”
白新羽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你们还见了家长了?”
“当然了,我又不是地下党,藏着掖着干嘛。”
“可你们俩都是……”都是男的呀。白新羽虽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质疑简隋英,可要他出柜,他可未必有那个勇气,至少现在的他,天高皇帝远的,不需要考虑那么久以后的事儿,再说俞风城的态度都挺含糊的,他也不能傻得一头热啊。他就是很佩服他哥,他哥从小到大特立独行,自己活得牛逼,从来不管别人怎么看,那份潇洒和霸气真让人想不崇拜都难。
简隋英不以为然,“难道你见过我找女人?”
白新羽竖起大拇指,“哥,你狠,可是我不喜欢那小子。”白新羽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他还骗过你呢。”
简隋英嚼着羊肉,看着自己手上的婚戒道:“嗯,是啊,他表现不错,我暂时放他一马,这样吧,你在部队多学学东西,以后他要是再敢惹我,你就回去给我把他阉了,做得干净点儿,别让人查出来。”
白新羽脸色微变,“哥……我、我不是干那个的。”
简隋英哈哈笑了起来,“小傻Ъ,你还当真啊。”
霍乔也低笑起来,“新羽,你说错了,我们干那个,我们还会干很多事,只不过要看对象。”
他们聊着部队上的事,不知不觉就喝了不少酒。霍乔特许白新羽在外面留宿了一晚,他和简隋英回酒店后继续聊,他也不知道那一晚上自己说了多少,最后因为觉得对不起父母,他好像还哭了。
第二天,在简隋英的监督下,他给家里正式打了通电话,跟他爸妈好好沟通了一番,终于暂时得到了他们的理解,也算放下了他一件心头大事。
简隋英公司还有事要忙,当天下午就飞回北京了,白新羽亲自把他送到了机场。
简隋英道:“行了你别下车了,就送到这儿吧。”
白新羽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哥,我爸妈就拜托你照顾了。”
简隋英白了他一眼,“知道了,这么多年难道你照顾过?”
白新羽愧疚道:“等你老了我来照顾你。”
“滚犊子,我才比你大五岁,说不定你死在我前面呢。”
白新羽笑道:“那样也好。”
简隋英定睛看着他,轻叹一声,用手按住了他的脑袋,“你真的变了,现在你像个有担当的男人了。”
白新羽眼睛一亮,感动地说:“哥,我长这么大,你这是第一次夸我。”
“那是你以前不争气。”
“那倒是……”白新羽不好意思地说:“哥,我现在是你理想中的弟弟了吗?”
简隋英看了他半晌,淡笑道:“接近了。”
白新羽露出笑容。
“你小子给我听好了,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要逞能,想想家里还有多少人挂念着你,你必须给我好好地回家来,知道吗。”简隋英严肃地说。
白新羽用力点点头,“哥,你放心。”
“行了,我走了。”
白新羽抓着他的胳膊,“哥,我以后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你有什么事也要告诉我,我现在每个月有两天假,申请一下就能离省,家里有什么事,我随时可以飞回去,我现在不一样了,我能帮你了。”
简隋英咧嘴笑了笑,“我又不混黑社会,你能帮我什么啊。”
“我就是给你撑场面也行啊。”
简隋英拍拍他的脑袋,“我知道了。”
白新羽用力抱住了简隋英,“哥,你记得想我啊,别有了相好就忘了我啊。
简隋英笑骂道:“少扯淡,走了。”他下了车,拿上行李,朝白新羽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白新羽看着简隋英修长的背影,眼圈有些发酸,他长这么大犯了那么多错,不管简隋英再怎么生气跳脚,最后也还是原谅了他,如果不是简隋英的决定,他又怎么会来部队,彻底改变自己的人生呢?有朝一日,他一定要回报他哥。
开车回到基地,已经是晚上了,他一进屋,俞风城就追问道:“你哥没再跟你说什么吧?”
白新羽莫名其妙,“说什么?”
俞风城撇了撇嘴,“谁知道他会说什么引诱你回去。”
白新羽笑了笑,“我连兰博基尼都拒绝了,还有什么诱惑是我抵抗不了的?”说到车,他又一脸惋惜的样子,夸张地捂着心脏叫道:“哎哟我的小心肝儿啊……”
俞风城把他拽倒在床上,低笑道:“让我摸摸你的小心肝儿怎么样了。”说着手就伸进了白新羽的衣服里,尽情抚摸着。
白新羽亲着他的下巴,“今天训练怎么样?累不累?”
“累。”
白新羽嬉笑道:“我偷懒了一天,爽。”
“我现在让你运动运动好了。”俞风城亲吻、抚摸着他的身体,俩人之间的热情一点就着……
几天后,离开基地一个多月的雪豹大队队长韩卓回来了,他一脸地煞气,连带霍乔和老沙都面色凝重,三人进了会议室,大半天都没出来。
老兵马上就知道这是有任务要来了,新兵们也都预感到了什么,情绪有些激动。
晚上吃完饭,七中队的人被霍乔和老沙叫到了会议室,会议室里韩卓已经不在了,霍乔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接到一个任务。”
白新羽忍不住抓了抓陈靖的胳膊,他心里有一丝紧张,但同时也有些兴奋,终于来了,终于要打真正的子弹和敌人了。
霍乔手撑着桌子,犀利的目光扫过他们,“我们接到情报,有一伙从阿富汗来的分裂恐怖分子想要翻越喀喇昆仑山入境,人数可能超过百人,这是一次很大的行动。你们都知道,养在新疆的特种兵,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打击这些想越境作乱的恐怖分子,在这种危急时刻,你们要化身为一枚盾牌,牢牢地矗立在祖国边疆,坚决不让那些畜生越国境线半步!”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表情严肃。
“为了得到这次的情报,雪豹大队有两名外派的维族特种兵,已经永远无法回来了,他们的牺牲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那些恐怖分子的项上人头,这次的任务就是把他们杀、光。”霍乔满脸杀气,让人望而生畏,他朝俞风城的方向看去,“新加入的七名成员,这是你们第一次的实战任务,告诉我,你们准备好没有!”
七人统一口径大吼:“准、备、好、了!”
“他们人数比我们多,而且受过训练,怎么办?”
“杀!”
“他们有轻武器、有炸药,而且不怕死,怎么办?”
“杀!”
霍乔一拍桌子,“这次我亲自带队,下面做任务分析。”霍乔打开投影仪,各种绝密资料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他们讨论了一整个晚上,制定了初步计划,由于这次越境的人数多,将是一次整个中队倾巢出动的大任务,还会有边防兵配合。白新羽看着那些资料,想着几天后自己就要真正上阵杀敌,只觉得气血翻涌,军人的魂被彻底点燃了。正像他在部队一年多来受过的教育说的那样,他的身后是无数祖国同胞的安全和幸福,他为马上就能手刃敌人而感到热血沸腾!
两天后,他们坐上运输直升机,朝昆仑山飞去。
在昆仑山上空,白新羽看着那片他曾经扎根一年的巍峨雪山,很是感慨,他原来的团就驻扎在昆仑山的某一处,现在肯定也在不松懈地操练着,冯东元、钱亮、武清,他们还好吗?上一次联系,是他刚加入雪豹大队的时候,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又有点想念他们了……
陈靖的脸贴着窗户,轻声说:“三连就在下面吧。”
“应该吧,现在快入冬了,肯定已经死冷死冷的了。”白新羽苦笑一声,“真想回去看看。”
坐他们对面的老沙说:“你们在说XX团吗?”
“是啊,中队长,你不会也是XX团来的吧?”
老沙笑了笑,“当然了,你们知道武清吗?”
白新羽眼睛一亮,“知道,他是我的班长!”
老沙皱了皱眉,“我听说他在炊事班啊,怎么会是你的班长?”
白新羽一怔,暗骂自己嘴贱,本来雪豹大队没人知道他曾经呆过炊事班,别人也不会相信能通过初级选拔并最终留在雪豹大队的兵,会是炊事班混出来的,这下好,他自己给说漏嘴了。他尴尬地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圆场。
霍乔大着嘴巴说:“他以前就是炊事班出来的啊。”
此言一出,整个机舱里的人都不敢置信地看向白新羽。
俞风城和陈靖低笑不止,燕少榛则托着脸颊,颇感兴趣的样子。
白新宇一梗脖子,“看什么看,我们三连的炊事班都是奇人。”
老沙摸了摸下巴,“还真有可能,武清可就曾经是雪豹大队的传奇神枪手之一。”
白新羽得意地说:“中队长,我是武班长的徒弟,我的射击技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老沙瞪着他,“你说得这么大声,不怕给你师父丢人啊,就你那两下子,离神枪手差远了。”
白新羽讪讪道:“我是未来的神枪手。”
陈靖道:“中队长,给我们说说武班长吧,让我们也怀念一下从前。”
老沙清了清嗓子,“武清在巅峰的时候,我还是个刚进雪豹大队的新人……”
老沙和几个资格老的兵说起了武清的故事,一个荡气回肠的传奇狙击手的故事立时呈现在众人面前,白新羽这才知道,他在三连时候听说的武清,不过是点皮毛,老沙嘴里的武清要牛逼多了,而他受伤退出的原因,也更悲壮。他们就这么说着话,飞机降落在了一个边防补给站。
这是白新羽第一次来边防兵的地方,他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边防兵有多苦,但如果不亲自来体验一下,根本无法感受十分之一。
那个补给站很小,差不多就一个学校的操场大,在白芒一片的雪山里,宿舍和几个库房孤零零地矗立着,显得那么渺小。因为这个补给站平时利用率不高,只有一个小班——六个人驻扎,方圆两百公里荒无人烟,补给车每两个星期来一次,那是他们和外界接触的唯一机会。他们的生活枯燥到只有一片小操场和几个仓库,面对的是一成不变的雪山,终年严寒、草木不生。白新羽想起自己曾经抱怨在三连的生活苦,现在看到这些边防战友,只觉得惭愧不已。那不是一天两天的驻守,那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死守,白新羽无法想象这些二十上下的年轻人是怎么度过这种生活的,一想到还有许许多多像他们这样的边防兵牺牲自己的青春年华,守卫着祖国的疆土,心里除了敬佩,还是敬佩。
他们在补给站里拿到了提前从地方运送上来的装备,也见到了他们的雪山向导,六十多人分坐四辆皮卡车,往喀喇昆仑山更深处开去。
山里白天温度是零下十几度,早晚能降到零下二十度以下,他们捂得严严实实,几个新成员心情忐忑。
晚上,他们在雪山某处露营,霍乔、老沙和向导兵在一旁商量着什么,其他人缩在火堆前一边做饭、一边搓手跺脚。
白新羽哈着气,“真他奶奶的冷啊,新疆这寒气是往人骨头里钻的。”
“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呢。”燕少榛翻了翻火堆,“水开了吧?快把羊肉下了。”
他们很快煮了一锅羊肉汤,一口肉汤、一口二锅头,身体很快暖和了起来。
不一会儿,霍乔坐了过来,抄起酒就对着瓶子灌了两口。
俞风城道:“副队,怎么样?”
霍乔道:“明天我们就不能坐车了,要步行挺进,那伙人对昆仑山的熟悉程度跟当地人差不多,我们的人也要分成三股,从三个方向围堵他们。”
老沙咧嘴笑了笑,“这回可以宰个痛快了。”
陈靖抱着膝盖,“副队,中队长,你们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心里想什么?”
霍乔笑道:“跟你们想的一样,又害怕,又期待,害怕自己死,期待能立功。”
陈靖的长睫毛眨了眨,“那第一次杀人呢?”
霍乔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下,“等你看到那伙人,你就明白了,他们就是披着人皮的野兽,从小被灌输各种仇恨洗脑,不读书、没有自己的人格和品德,说白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人应该是什么样的,杀那样的人,心里没什么可想的。”
陈靖点了点头,沉默不语了。
霍乔凑过去,抬起他的下巴笑道:“怎么了这是?你不会真害怕了吧?”
陈靖笑笑,“不至于……副队,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霍乔道:“我已经写了十六首诗了,攒到二十首我就找部队的出版社发表去,让他们看看什么叫铁汉柔情。”
陈靖无奈道:“不是这个。”
“哦,你要问什么?”
“当初你还是我的排长的时候,你就怂恿我去雪豹大队,你怎么就知道我适合这里呢?”
霍乔笑了笑,“这个啊,我也不知道,直觉吧,我就觉得你这样的人,做什么都努力,做什么都较真儿,当特种兵也一定称职。”
陈靖不好意思地说:“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白新羽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心里有些触动。陈靖虽然从来不是自负的人,但在他身上,白新羽也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卑和怯弱,陈靖一直是那个优秀的小班长,刚正无私、竭尽全力,白新羽惊讶,是因为他第一次意识到陈靖心里也会有很多不安,就跟他一样。只不过不同的是,陈靖心里一直有自己的信念,无论做什么都那么坚定,而他则是一路不停地在寻找自己的信念,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他也可以坚定不移了。
霍乔抱着他的肩膀,用头撞了撞他的脑袋,“你是我看上的人,你必须行。”
众人围着火堆聊了一会儿,趁着身体还暖和,纷纷回帐篷睡觉去了。
俞风城和白新羽挤在一块儿,黑暗中悄悄握着彼此的手。
大任务在即,其实谁都有些睡不着,帐篷里不断传来翻身的声音。
白新羽转过身,嘴唇软软地贴上俞风城的唇,亲了一下。
俞风城睁开眼睛看着他,白新羽也定定地看着他,以极低地音量说:“睡不着。”
俞风城摸摸他的背,“必须睡。”
“你眼睛真亮。”白新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
俞风城闭上了眼睛,“快睡觉。”
不知道为什么,白新羽猛然想起了临去参加心理剥离考验前,燕少榛对他说过的话,燕少榛说,他的眼睛总是跟着俞风城,可他却不知道俞风城的眼睛总是跟着谁。
俞风城那双明亮的眼睛,总是跟着谁呢?
75、最新更新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们就整装出发了。
最新接到的线报显示,那伙人为了躲避追查,把队伍分散了,他们也只能把队伍分成了三队。白新羽这一个宿舍的四个人,都跟了霍乔领的队,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昆仑山深处。
现在刚刚入冬,昆仑山上的雪还不够厚,路并不难走,有些地方还有暴露出来的岩石,但温度可是一点不含糊,冷得人牙碜。
在中阿国境线交界处,有七个相连的村落,那是个在互联网上连名字都被屏蔽的地区,从昆仑山越境的各类杂鱼混迹其中,恐怖分子、偷渡的、走私的、贩毒的、盗猎的、偷矿的,几乎都要在这些进行补给或交易,那里没有法律,运行的是当地上千年流传下来的传统规则,居民的成分非常复杂,是个很尴尬的地带,之所以没被清缴了,除了出于对原住民民俗的尊重,最重要的是留着有不可说的作用。
越过国境线本身就危险重重,那群恐怖分子不可能背上一卡车的物资翻越昆仑山,多数要在这些村落中的某一个偷偷进行补给,而他们的任务,就是找到那伙人并格杀。只不过要找那些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些村落全都是地广人稀,有时候两户人家能隔一公里,而且不通公路和水电,要在这种地方找人,其实跟在雪山里打游击差不多,更何况他们只掌握了其中几个人的相貌。
他们走了一天,天上突然下起了雪。
白新羽抬头看着天,感叹道:“今年的第一场雪啊。”
霍乔长吁一口气,“哎呀,我又想作诗了。”
陈靖笑道:“副队你够了啊。”
霍乔眨眨眼睛,“怎么了,我这不叫文武双全吗。”
白新羽想起霍乔那些肉麻兮兮的请诗,不禁笑道:“副队,你那些诗都是写给哪个情人的啊。”
霍乔“啧”了一声,“那是一种情怀,并不一定是要写给谁的。”
白新羽嘻嘻笑道:“你就直说自己没有女朋友不就完了。”
霍乔踹了他ρi股一脚,“你懂什么,我这不都把时间奉献给国家了吗,这里谁有女朋友?嗯?拉出去毙了。”
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燕少榛笑道:“副队,你喜欢什么样儿的?我把我妹妹介绍给你?”
霍乔挤眉弄眼的,“你妹妹有照片吗?”
燕少榛指指自己,“她跟我长得差不多,够不够有说服力?”
他们队里一个外号叫秃秃的马上凑了过来,“小燕子,副队不要给我吧。”
出来执行任务,他们不能互相叫本名,都需要一个外号,陈靖叫小班长,俞风城叫小鱼,白新羽的很是莫名其妙,叫白小公主,他怎么都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个缺德的把旺旺哥给他取的外号流传到雪豹大队的。
燕少榛嫌弃地推开他的脸,“我妹妹才看不上你。”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俞风城白了燕少榛一眼,“你妹妹长得像你有什么好的,你那面相一看就花心。”
燕少榛瞪起眼睛,“哟,你什么时候也信面相了?真要说面相,你那面相绝对是天生刻薄寡情的。”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你又从哪儿看出来的?”
眼看俩人又要掐起来,霍乔抓起雪团往他们脸上扔去,“吵什么吵,改天给我看看相片儿,我自己判断面相。”
俞风城皱起眉,“小舅,你要干嘛?”
虽然雪豹大队的都知道俞风城和霍乔的关系,但是这是第一次俞风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叫霍乔“小舅”,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反应,白新羽却是一愣,俞风城是很不屑于攀关系的,所以自己有什么背景从不声张,现在居然当众叫霍乔“小舅”,给白新羽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好像……俞风城自觉以下属的身份质问不了霍乔,所以要换上侄子的身份。难道就因为俞风城讨厌燕少榛吗?
霍乔耸耸肩,“好了好了,别扯淡了,咱们速度是不是慢下来了?要是比老沙他们晚到,我可削你们啊。”
他们不再玩闹,加快了行军速度。
白新羽走在俞风城身边,一会儿,他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少榛家世也好,他妹妹肯定也漂亮,说不定跟副队挺配的呢。”
俞风城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太好,“别瞎说。”
白新羽皱了皱眉,难道燕少榛就真那么惹俞风城讨厌,还是说,他崇拜舅舅,容不得舅舅找自己讨厌的人的妹妹,哪怕只是大家开开玩笑都不行?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有点儿怪怪的。
步行了七十多公里,他们在第二天凌晨四点多到达了村落附近,当地村民主要以放牧、打猎为生,还有一部分专做边境走私和偷渡的掮客,是个相当不让人省心的地方。
他们找了一个隐蔽的山沟休息,同时联系上了离他们不远的另外两队,商量作战计划。
俞风城和白新羽在守夜,俩人一人打了一个哈欠,白新羽见其他人都睡了,靠到俞风城身上,撒娇道:“好累啊,真想跟你在被窝里热乎热乎。”
俞风城抓着他的手踹进自己兜里,“快了,任务结束就能回去了。”
“你心里有没有点儿紧张?第一次真正的任务。”
“没有,我很兴奋,我等这一天好久了。”
“是真正的任务,还是和霍乔一起执行的任务?”白新羽没来得及阻止,这问题就直接顺嘴滑出去了,说完后,他就屏息等着俞风城回答。
俞风城沉默了一下,“都有。”
白新羽略有些失望。
他们不再说话,安静地靠在一起守夜。白新羽抬头看着繁星密布的夜空,突然就想,这多少也算一点儿浪漫吧?俩人这恋爱谈的,也实在太特立独行了,别人看电影他们看刑侦教材,别人吃饭他们嚼野菜,其实他是个挺能玩儿浪漫的人,以前追女明星的花样可是一套一套的,现在却只能把一起守夜站岗当约会,在罕无人迹的昆仑山仰望城市里看不见的星空,可正是这样的条件下萌发的情愫,才让人终身难忘吧。
天亮之后,他们派了几个维族兵乔装成偷渡客,混入村子打探消息,其他人则在附近搜寻那伙人的踪迹。
下午,根据搜集来的情报判断,他们掌握了一个三十多人的队伍,凌晨将从村落出发,打算沿着黑水河的一条支流走,他们决定在黑水河的支流处堵截那群人。
那些人从村落里买了马,速度比他们快,所以他们必须提前出发,在向导的带领下,他们连夜急行了三十多公里。
沿着支流一边走,霍乔一边骂娘,“妈的,怎么连一个能隐蔽的地方都没有?”
昆仑山本就比较贫瘠,黑水河的那条支流两岸都是岩石,冬天草木不生,一眼望过去,几公里一马平川,没有什么地方能供他们隐蔽,这要怎么设埋伏?他们拼死拼活地赶到这里岂不是没有意义。
俞风城拿望远镜看了看,“真的没有合适的地方,再远就是得藏雪山上,等我们下来人早跑了。”
陈靖道:“如果在来路上伏击呢?”
霍乔摇摇头,“他们有马,路上更不好作战。这里是洼谷地带,四面光秃秃的,对他们来说是最有利的地形,因为藏不住人,根据路程判断,中午的时候他们大概能抵达这片地区,一定会在这附近休息,这里就是最好的伏击地点。”
“那该怎么怎么办?”
霍乔沉思一会儿,“只能藏水里。”
众人一惊。藏水里?现在那河水上都飘着冰碴子,有多冷可想而知,虽然他们有防水服,但防水服防不了多少寒,在水下呆15分钟以上人就完蛋了。
陈靖沉声道:“副队,藏水里危险性很大。”
霍乔点点头,“对,可是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们可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不然战线再往前延伸几十公里,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再说他们有马,我们迟早会跟丢。”
燕少榛道:“藏水里就藏水里。”
霍乔道:“公主和小班长,你们两个埋伏在山上,最近的狙击位到这里的有效距离大约500米,以你们的技术,应该没问题。小班长,你的枪声就是我们突击的信号。小燕子,你脚程快,这次就充当斥候了,你马上沿路返回,追踪上他们,在他们快接近的时候无线电通知我们。”
燕少榛点点头。
霍乔看了看那浮着白冰面的河水,“剩下的人跟我一起潜在水里,大家换防水服吧。”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担忧地看着他们,那超低温的河水不是开玩笑的,呆上几分钟真有可能把人活活冻死。
俞风城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没事儿的,又不是没冬泳过。”
白新羽想说冬泳是在活动,这是一动不动的啊,可他没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从他们套上这身带着雪豹头臂章的衣服开始,什么危险、困难、痛苦,都不再是他们退缩的理由。
燕少榛以尽快的速度消失在了来路,其他人套防水服,原地开始做热身运动,白新羽和陈靖则分散开来,各自寻找狙击位去了。
这时候,老天爷又不开眼地下起了雪,那风雪一吹,天地一片苍茫,把狙击难度增加了好几倍,再加上近500米的距离,这大概是白新羽经历过的最差的狙击环境了,但是他必须成功,他打歪了一颗子弹,他的战友就多一份生命危险。
他隐蔽在山上的一座岩石后,调试着瞄具,对准了河边的战友们。瞄具里不断飘着硕大的雪花,非常影响视线。他一边移动,一边校准瞄具,不知不觉的,瞄具就对上了俞风城,俞风城被放大了很多倍的脸清晰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那长长地粘着白霜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和冻得泛青的薄唇一览无遗,白新羽心里感叹一声,真他奶奶的帅。
俞风城的目光正看着一个方向,看得好像挺专注的,白新羽心里一动,又想起了燕少榛的话:俞风城的眼睛总是跟着谁,你观察过吗?他慢慢地、顺着俞风城的视线移动瞄具,接着,霍乔的脸映入了他眼帘。
白新羽手一抖,心脏猛颤,他把头离开了瞄具,看着远处聚集在岸边的战友,在这个距离以肉眼看,脸根本看不清,他能分辨谁是谁就已经很不错了,可是在具有放大功能的瞄具里,每个人的表情和神态都那么清晰……俞风城,刚刚在看霍乔。
白新羽呆了几秒,又忍不住笑了,自己这是发哪门子神经呢,刚才霍乔在说话,俞风城看着他不是很正常的吗,虽然……那眼神真的很专注,但是这个时候他们不可能在瞎聊天,说的肯定是重要的事,专注又有什么不对了。白新羽甩了甩脑袋,重新凑到瞄具前,俞风城依然在看着霍乔,听他讲话,白新羽不愿意多想,就把瞄具移开了。
过了没多久,无线电传来燕少榛的声音,“我发现他们的踪迹了,距离这里不足十分钟。”
霍乔道:“好,我们现在下水,小班长,你记住了,在最佳的时机开枪,这是考验你判断力的时候,不容出差错。”
陈靖沉声道:“明白。”
只听霍乔深吸一口气,把无线电拆下来放进了防水背包里,他们纷纷走进了河里。
白新羽应该庆幸自己不是那个需要下水的人,即使不去看那些战友们的表情,他也知道在这个季节潜入水里是什么滋味儿。
他们潜入水下后,嘴里含着透气的东西,就悄悄分散开了,水面重新恢复了平静,刚才的十几人凭空消失,岸上没有半点痕迹,这是很完美的潜伏。
大概七八分钟的时间,白新羽在山上看到了一个马队,他祈祷那个马队真的在这里休息,并且休息的地方离他们潜伏的地方不要太远。
马队走进洼谷地带后,真的放慢了速度,最后,这三十几人停在了距离潜伏地约一百多米的地方,可以想象水下的人正在忍着怎样刺骨的寒意悄悄地往前游。
白新羽悄声说:“班长,他们下马了。”
陈靖说:“我知道,等马走到河边喝水,这样他们出来的时候,能有个东西挡一挡子弹。”
“好。”
又等了三分钟,白新羽按耐不住了,“班长,他们下去已经超过十分钟了。”
陈靖道:“我知道,耐心。”
这一句“耐心”让白新羽冷静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暗斥自己还是有些浮躁,应该把关小黑屋时候的感悟拿出来才行,这么一想,他整个人都稳多了,专注地盯着那伙人。
陈靖道:“有五个人有可能在五秒钟之内拿起枪射击,我们要把他们干掉,公主,左三和左四,小燕子,右八,剩下两个我来。”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是。”白新羽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儿,他脑袋有些嗡嗡作响,把枪口对准一个人的时候,他无比清楚地明白,陈靖刚才在说的是他们要负责杀哪个人。他要杀人了,立刻、马上,他做好准备了吗?这不是演习,不是训练,而是真正的人啊。
燕少榛沉声道:“是。”
“准备。”
燕少榛道:“白新羽,不要试图记住那个人的长相,你只要记住,他们是敌人。”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明白。”
陈靖的声音也有一丝颤抖,“一、二、三!”
砰砰砰,三声枪响同时响起,惊醒了沉寂的雪山。
白新羽早已经瞄准他的目标,射中轻而易举,他在陈靖和燕少榛放枪之后,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大脑轰地一声炸响无数杂乱的声音,整个人说不上来的恐惧,他没有时间犹豫,好像有一股本能驱使着他扣动了扳机,瞄具里那被放大了的陌生敌人的脑袋,在他面前像个西瓜一样炸裂了,对,高倍放大瞄具前的那颗脑袋,真的仿佛就在他面前毁灭,他甚至有一种热热的鲜血和脑浆都喷到了自己脸上的错觉,他的眼睛瞬间红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杀人了,真的杀人了!没有想象中的惊恐和慌张,在打爆了一个人的脑袋后,他反而神一般的冷静了下来,迅速移枪瞄准下一个目标,那个目标已经跳了起来,朝他的方向举起枪,在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的时候,已经被他一枪打碎了整个左肩!
藏在河里的雪豹们如水鬼般浮出了水面,拽掉枪管上的防水套,大吼着冲了过去,隐藏在马的身后射击,一时间,枪声震天响。
白新羽、陈静和燕少榛在远处狙击,干掉了好几个敌人,白新羽枪枪无虚发,在打倒了四个敌人后,恐惧和罪恶感褪去了,他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一种莫名的亢奋所支配,手里的这柄枪就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判官笔,那些敌人像活动靶子一样,根本逃不过他的子弹,他每干倒一个人,就降低了他的战友们被干倒的几率。
一群人如战车过境,碾压着这些偷渡者们,三十多人很快就被他们干掉了一多半,有几个躲得离岸边比较远的,跳上马就跑,最终还是有4个人逃脱了。
白新羽三人从山上跑了下来,紧张地问:“有人受伤吗?”
秃秃坐在石头上,捂着流血的胳膊道:“没事,擦伤。”
霍乔道:“找找有没有活口。”
他们找了半天,有两个伤势比较轻的人,被他们拽了过来,霍乔用维语问他们,“逃跑的人会去哪儿,知道吗?”
那两个人假装听不懂,叽里呱啦地说波斯语,霍乔没什么耐心,拿枪托子咣咣照着他们的脸敲了两下,把他们牙都打掉了,这两个人还是嘴硬不说。
霍乔抖了抖身子,“太冷了,联系边防站的人来接我们,回去再审。”
他们带着抓获的人,往下游走去,等着和边防站的人汇合。一路上,大家都在讨论刚才的那一场激战,各个说得眉飞色舞,比起老兵的得意,四个新人都纷纷沉默着,大家心里想得都差不多,对于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兵来说,无论做了多么充足的心理准备,亲手杀人对一个正常人来说,始终在心里是一个坎儿,他们一时之间不那么容易接受。
就那么走了两个小时,他们终于和边防兵汇合了,他们上了车,霍乔把情况交代一番,在车上和一个连长商量起下一步的追踪计划。
白新羽缩在角落里,看着自己的手,它们现在还在微微发抖,激战时候的亢奋褪去后,他发热的大脑也冷静了下来,脑海中不断回忆起在他面前炸开的脑袋和被打碎的肩膀,那都是他的子弹造成的,道理他都懂,可是这件事依然不好消化,他杀的可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靶子。
半晌,霍乔坐了过来,看着他们四个,轻声道:“是不是手还抖呢?很正常,这里的每一个老兵,都跟你们一样有第一次,虽然我们现在不愿意谈起,不过很多人的这个第一次,表现比你们差多了。”
秃秃笑道:“这个可没人会承认啊。”
霍乔分别拍了拍他们的脑袋,“我不让你们想,你们也不会真的不想,我只能告诉你们,多执行几次任务你们就麻木了,一会儿到了边防站,你们可以听边防兵给你们讲讲那些畜生是怎么残害咱们的老百姓的,边防兵常年跟那些人交战,各个恨不得喝他们的血,到时候你只会后悔自己有机会的时候没多杀几个。”
白新羽点点头,“副队,我不是觉得愧疚之类的,我只是没适应。”
霍乔凑近了他,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哦?你真的没适应吗?你可是杀了四个人啊。”
白新羽一怔,低下了头。
霍乔低声道:“我发现我真的在你身上找到一点武清的影子了,天生的狙击手,除了射击天赋外,还有一样别人少有的东西,那就是拿着枪的时候,那种‘老子最大’的斗志,你第一次打真的子弹,你感觉到那股‘斗志’了?”
白新羽愣住了,他回想起自己那短暂地亢奋,那如同吸了鸦片一般的亢奋……
76、最新更新
回到边防站,下水的十几人已经冻得路都快走不了了,嘴唇发白,手直哆嗦,他们换了身衣服,围着大厚被烤火炉,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可惜他们没休息多久,吃了顿饭就出发了,边防站的人接到消息,说发现了逃跑的四个人的踪迹,那四人很可能是要去跟其他队伍汇合的,他们追上去就有希望一网打尽。
他们顺着马匹留下的痕迹追踪了一整天,这群人并没有急着往境内跑,反而又绕回了近国境线的位置,甚至很可能是打算再回到那些村子中的某一个,他们猜的差不多,这四个人会钓出更多人来。
第二天下午,他们和老沙带领的队伍汇合了。交换消息得知,那伙人为了躲避追踪,跑进了大山深处,数量可能还不少。
老沙道:“这附近最近的村子离我们只有四五公里,这批人肯定曾经在这里躲藏,村子里有接应他们的人,我们得进村子看看,但是这里民风彪悍,我们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入夜之后潜进去吧。”
白天,他们绕到村子附近,把整个村子的地形摸了一遍,今天下了一整天雪,晚上他们肯定能通过每户人家周围的蛛丝马迹,判断哪户人家藏过人。。
调查完后,他们躲在山上休息。
霍乔看了看表,“抓紧时间睡一觉,我们今天晚上必须找到那伙人。”
白新羽抬头盯着霍乔看,越看越觉得……是挺好看的。
霍乔注意到他的眼神,俯视着他,“看什么呢?”
白新羽道:“看副队长得帅。”
霍乔拿脚踢了踢他的大腿,笑道:“真上道啊。”
白新羽看向俞风城,俞风城正低头擦枪呢,闻言也抬起头,朝霍乔笑了笑,那笑容真够阳光的,白新羽心里不大是滋味儿,俞风城在别人面前是严肃的狼,在他面前是嚣张的猎豹,到了霍乔面前,最多是个忠实的拉布拉多,白新羽知道猎豹才是俞风城的真面目,他是不是应该为俞风城从不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劣根性而高兴呢?
白新羽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俞风城,“你小时候是副队把你带大的吗?”
俞风城莫名其妙,“他就比我大七岁,怎么带我。”
“我的意思是,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跟着他啊,就像我经常跟着我哥那样,我哥也就比我大五六岁,他从小就带我玩儿的。”
俞风城点点头,“有一段时间我姥姥身体不好,他在我家住了好几年,因为他跟我妈相差十九岁,我妈几乎把他当儿子带的。”
白新羽高兴地说:“那跟我哥差不多嘛,我小姨去世之后,我哥就时不时来我家住,我特别能理解你为什么崇拜副队,我也特崇拜我哥,小时候什么都学他,也希望长大之后能像他那样。”听到这个白新羽就释怀了不少,如果比照他对简隋英的感情,俞风城对霍乔这种从小生根发芽、深植心底的憧憬也就不难理解了。
俞风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白新羽又问道:“那副队这么多年来一直在部队,也不交女朋友?我哥那么花心的都稳定下来了,肯定还是没碰上那个人。”
俞风城皱起眉,“你干嘛突然打听起我小舅来了,他跟你哥不一样,他的时间都奉献给党和国家了,你哥……”俞风城轻哼一声,没再往下说。
白新羽听这口气,心里有些不爽,“我哥怎么了,我哥还把时间都奉献给家和亲人了呢,虽然养了一窝白眼狼,但是……大家小家不都是家,你有什么不服气的。”
“我没有不服气。”俞风城淡道。
“那你……”白新羽学着他的口气轻哼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俞风城瞪着他,“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啊,是你先跟我提我小舅的。”
白新羽飞快地说:“你小舅不能提吗?”
俞风城眯起眼睛,“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莫名其妙的。”
白新羽也觉得自己有写莫名其妙,可他心里就是有什么东西堵着,不太爽,他翻了翻眼皮,“嗯,我累的,我休息了。”说完闭上眼睛,靠在石头上睡了起来。
俞风城盯着白新羽看了一会儿,眼中情绪有些复杂。
躺了一会儿,白新羽也睡不着,索性起来上厕所去了,回来的时候,看到角落里的燕少榛,忍不住走了过去,踢了他一脚。
燕少榛睁开一只眼睛,“怎么了?”
“跟你聊聊。”
燕少榛坐起身,看了看远处的俞风城,俞风城正休息呢,他笑道:“坐吧。”
白新羽盘腿坐在雪地里,玩儿着手里的石头,闷声道:“你上次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呀?没头没尾的。”燕少榛打了个哈欠。
“就是咱们临去小黑屋考核前,你在宿舍里跟我说的。”白新羽低声道:“你说,俞风城的眼睛,总跟着……”
燕少榛笑了笑,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你发现他的眼睛总跟着睡了吗?”
白新羽反问道:“你发现了?”
燕少榛嗤笑道:“我大学辅修社会心理学,说辅修有点不准确,因为后来闲着无聊我就考了个学位。”
“那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燕少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特别会观察人。”
白新羽悄声道:“那你观察俞风城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你又发现了什么?”
白新羽白了他一眼,“我要是知道还问你。”
燕少榛道:“你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敢确定罢了。”
白新羽瞪着他,“你别瞎说,你知道我知道什么吗。”
燕少榛耸耸肩,“你要是真知道什么,就不会来问我了。”
白新羽微怒,“不跟你说了,神神叨叨的。”说着就要走。
燕少榛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拽了回来,倾身在他耳边道:“新羽,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想提醒你,有些事别太认真了。”
白新羽皱眉道:“什么意思?”
燕少榛笑着说:“以后你就明白了。”他的目光飘向了白新羽后方,看着俞风城正一脸煞气地朝他们走来。
白新羽正回味着那句话呢,突然身体一轻,被人从地上提溜了起来,他回头一看,俞风城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上个厕所这么半天,用不用我给你治治肾虚?”
白新羽一阵发懵。
燕少榛笑着对俞风城说:“他早就上完了,我们聊天呢,你也一起来聊聊?”
俞风城瞪着他,“不用了,他必须休息。”说完把白新羽拽走了。
燕少榛看着俩人的背影,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
白新羽把俞风城拉回了他们刚才呆的地方,俞风城把他按回雪地里,“睡你的觉,你要怎么精力充沛就给我擦枪管。”
白新羽推开枪,“不要。”
俞风城搂着他的肩膀,嘴唇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呢?”
“瞎聊。”
“瞎聊什么?”
“瞎聊能聊什么,忘了。”
俞风城眯起眼睛,“你不会有什么想瞒着我吧。”
白新羽不耐烦地说:“我现在生活这么简单,能有什么瞒着你。”他越想燕少榛的话越不舒服,那小子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啊?
俞风城偷偷掐了他的腰一把。
白新羽低声叫了一下,咬牙道:“你干什么!”
俞风城冷哼道:“手痒。”
白新羽朝他竖了竖中指。
俞风城抓住他的手,塞进了自己兜里,低声道:“睡你的觉,不准再去找他。”
白新羽看着他霸道的样子,有些好笑,悄声道:“又吃醋了?”
俞风城捏了捏他的掌心。
白新羽紧挨着他,闭上了眼睛。自己也没资格说俞风城,他这么疑神疑鬼的,也是在吃醋吧……真是有意思,从前他因为女人争风吃醋,为的都是面子,现在,他在乎的竟然只是俞风城究竟看着谁。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思,至少俞风城时常看着的不是他,如果是的话,他就早感觉到了吧……
天黑之后,他们开始行动了。那村子里住户之间都隔得很远,而且太阳下山之后非常冷,一般没人出来活动了,所以他们派了几个人悄无声息地潜进村子,搜索着那伙恐怖分子留下的痕迹。
找了两个多小时,老沙用无线电通知他们找到了线索,他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发现了两头新宰的羊,一些脚印,以及别的一些别的蛛丝马迹,判断这里可能最近两天有很多客人。
霍乔道:“想办法把屋子里的主人带出来。”
“好。”老沙说完之后就没声音了。
半个小时后,他带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回来了,那老汉眼窝深陷,骨瘦如柴,目光充满了敌意和畏惧。
老沙找了个维族兵过来问话,很快就问出来了,那伙人确实在他家住过两天,给了他一些金子,带走了一些吃的。
霍乔道:“问他那伙人去哪儿了。”
维族战友叽里呱啦地问着,白新羽学了一段时间的维语,还是听得云里雾里的。
“他说他不知道。”
“他在撒谎。”霍乔指着他,“你们上过心理分析课吧,看看他的表情和眼神。”
白新羽看了看,这老汉没有文化,自然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目光闪躲、眉毛轻颤,典型地在撒谎。
老沙道:“昆仑山这么大,没有当地人带路,怎么敢随便进山,那伙人肯定是进山躲起来了,很可能就是他领的路,继续问。”
维族战友继续逼问,对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他们也不好刑讯,最后霍乔把老头上衣脱了,绑在石头上,然后带着人假装要走。
当时零下二十度的低温,真要绑在这儿,没多久人就完了,老头终于害怕了,叫嚷着说了实话。
那伙人果然躲藏在山上,想等他们走了之后再下山。
霍乔要求老头带路,老头无奈,带着他们上了山。
山上的雪越下越大,路也越来越难走,一脚踩进雪里,还得费力拔出来,他们都担心那老头能不能撑得住,结果老头显然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一点儿也不打怵。
走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来到了两峰之间,中间有一条窄路通行,两边是奇形怪状的岩石和山洞,这样复杂的地形,真是太适合游击了,他们立刻起了戒心。
老头到这里就不走了,说那些人就在这附近,具体哪里他也不清楚,老头原本和他们说好三天后来接他们,现在不到时候,也不确定人还在不在这儿。
没寻到人的踪迹,霍乔不放他走,“我们分成两队去山上侦查,如果有紧急情况就放烟花。”
他们顶着风雪,分别往两座山上爬,这里海拔超过了五千米,干燥缺氧,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呼吸有些困难。
白新羽大口喘气,一张嘴灌进一肚子风雪,越往上爬风越大,吹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这里能见度这么低,如果遭遇敌人,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正想着,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喊:“卧倒!”
众人想也没想,本能地噗咚一声趴在雪地里,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了几声枪响。白新羽连滚几圈,躲到一块石头后面,迅速举起枪,喊道:“什么情况!”
老沙急促地说:“发现敌人踪迹。”
霍乔骂道:“妈的,风雪这么大,天这么黑,看得清是敌是友就有鬼了,大家看清楚再开枪!”因为无线电电波不稳定,他的声音带着聒噪的杂音,特别刺耳。
白新羽看了看旁边的俞风城,“你看到人了吗?”
“看到人影,不确定是什么人。”俞风城皱起眉。
他们都在等霍乔的下一步指示。
霍乔快速说:“一小队左翼,二小队右翼,三小队掩护,切记,看清楚再开枪,别误伤自己人。”
“是!”
俞风城和白新羽抱着枪,默念两声,猛地朝左面冲去,漆黑的夜色下,勉强能看到几个人影在岩石后闪动,朝他们比划着枪,三队拼命放枪掩护,他们和二队顶着子弹的压力往前冲,把那伙人逼得连连后退。
霍乔冷笑道:“兄弟们,这次不能再让他们跑了,有几个算几个,杀干净!”
一群人大吼着冲了过去,虽然看上去是横冲直撞,其实每个人都谨慎地边冲边躲闪,吼得厉害点儿只是为了吓唬敌人。
子弹伴着刺骨的寒风从身边呼啸而过,在这个风雪交加、没有星星的夜里,几十人在雪山上上演了一出亡命追击。
敌人被他们逼得节节后退,很快就溃不成军。这些人虽然受过军事训练,但是那种训练跟正规军是没法比的,跟他们这些千挑万选的精英特种兵更是云泥之别,在山上逃散开后,更方便了他们的逐个击破。
霍乔大喊道:“别让他们跑了,你们两个去东面拦截,快!小鱼,带着小班长和公主去北面,别让任何人溜掉。”
“是!”
俞风城一马当先,白新羽和陈靖紧随其后,三人像三条黑夜之狼,在纯白的雪地里快速奔跑,追击着前方落荒而逃的猎物。当时的雪已经快及膝深,在那么深的雪里保持奔跑速度,对体力的要求非常苛刻,他们追了两天,身体已经是超负荷运作,可长期挑战极限锻炼出来的结果是,在关键时刻,他们依然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撕咬猎物不放。
很快,逃跑的五个人离他们越来越近,白新羽一边跑一边举起枪,砰地一声响,却没打中,但把那五人吓得速度又慢了几分。
三人在背后接连开枪,终于击中了一个人,其他四人见一人中枪,更加慌了,也不跑了,就近躲在石头后面,朝他们开枪。
三人迅速找好掩蔽,双方枪来枪往,战况一时胶着。
俞风城低声道:“你们两个掩护我,他们枪打得这么小气,肯定快没子弹了。”
白新羽和陈靖用力点头。
俞风城探出身体,砰砰放了两枪,打得对方无法冒头,他猛地冲了出去,白新羽和陈靖朝那些人藏身的岩石射击,掩护着俞风城一路往前冲,很快就距离那些人不到四米了。
俞风城一枪毙了一个,同时拉开了一枚手榴弹的拉环,扔向了另一边,自己猛地扑倒在地。
手榴弹轰然炸响,整个山峰好像都跟着颤了颤。
剩下的最后一个人刚瞄准了俞风城,白新羽大喊一声,一发子弹穿过风雪,猛地射进了那人的身体。
一切归于平静了。
俞风城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落的雪。
白新羽和陈靖跑了过来,“风城,没事吧?”
俞风城摇摇头。
三人过去检查了一下,只有一个还有一口气,但眼看也不行了。白新羽看着那被他打穿肺叶,在雪地里垂死挣扎的敌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自己变得冷酷了,经历过心理剥离,又亲手杀了人之后,他才觉得自己真的成为了一个特种兵。一个冷静的、冷酷的、在战场上不为任何不必要的事影响自己的战士。
他们回去跟其他人汇合,只见雪地里躺着一个人,身下已经被血染透了,霍乔正在给他包扎。
跑过去一看,是他们这里年纪最小的一个新兵,只有19岁,左腿被流弹打中了,情况很不乐观。霍乔急得满头是汗,包扎完后,看着众人,“我有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们,就是把他带下山,他正在失血,坚持不了多久,你们必须以最快的联系上边防部队抢救他,谁能完成这个任务?”
一圈人都沉默了几秒,最后老沙道:“给我三个人。”
霍乔道:“好,你点名。”
老沙点了三个脚程最快的,都是老兵,他把那个兵背到了背上,“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一定坚持住,知道吗?”
那个兵有气无力地说:“一定……一定坚持住。”
老沙深吸一口气,“走!”说完,背着他快速往山下跑去,其他三人紧随其后。
其他人则继续清剿躲藏在山里的恐怖分子,一剿就是一整夜,到了第二天天明,老头所说的31人已经全部被剿,还抓了四个活着的。
战士们一夜没睡,各个疲倦不堪,他们绑着那些人下了山,又在天寒地冻的昆仑山里步行了半天,终于和边防部队接上头,被拉回了营区。
回到营区,他们才知道老沙他们背回去的那个兵已经做完手术,脱离危险了,但是他的腿伤至少有好几个月不能下床,如果恢复情况不好,很可能不能留在雪豹大队了。
这是那个兵第一次执行任务,他成为雪豹大队的一员还不到两个月,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一伙人在边防部队的营区里烤火的时候,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这次任务虽然完成了,但任何有伤亡的成功,都是让人愉快不起来的,尤其是这次有这么多新兵加入,对于新兵来说,第一次总是伴随着很多困惑和阴翳的,他们一时之间不容易调和那种心情。
三天之后,他们乘飞机离开了昆仑山。白新羽一路看着底下的雪山,还是幻想着能看到他从前的营区,可那营区跟漫漫雪山相比太渺小了,他对从前战友的思念也没找到寄托的地方。那个受伤的新兵,让他不禁联想到了自己,如果有一天他也重伤,甚至死了……他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结果,每个加入雪豹大队的人,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只是,当他在枪林弹雨中顶着压力冲锋时,他第一次感觉到死神离他那么近,他不知道如果自己中了弹,或者俞风城中了弹,他会怎么样。
下飞机前,霍乔表情无奈地说:“你们这一整天嘴是被缝上了吗?咱们这趟清剿了一百多人,却一个没死,仅仅是部分受伤,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所以我最讨厌带新兵了,前几次总是那么多事儿。”
众人沉默不语。
霍乔倚着机舱壁,轻笑一声,“没关系,多几次经验就好了,这不,过几天又有任务了。”
白新羽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霍乔嘴角轻扯,“这就是雪豹大队的生活,欢迎领略。”
77、最新更新
俞风城问道:“什么情况?”
“不急,下了地再说。顺便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由于下一个任务地点还是在边境,我们暂时不回乌鲁木齐的基地了,而是去XX团的营区待命,以及等待下次任务需要的特殊装备。”霍乔说完,朝着陈靖眨了眨眼睛。
陈靖惊讶道:“去……去我们团?”他本就白净的脸更加亮了起来。
白新羽和俞风城也喜出望外,他们已经离开XX团半年,本以为可能再也没机会回去了,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犒劳了。
霍乔得意地说:“本来应该去更近一点的边防营,但是我看你们挺想家的,带你们回去看看吧。”
陈靖和白新羽异口同声道:“谢谢副队!”
霍乔眨了眨眼睛,“感动吧。”
陈靖笑道:“感动。”
霍乔拍拍他的脑袋,“你们啊,以后背后骂我的时候记得想点儿我的好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
陈靖脸微红,“副队,我没骂过你。”
霍乔捏了捏陈靖的脸,嬉笑道:“嗯,咱们小班长最好了。”
俞风城抬头冲霍乔笑道:“副队,谢谢。”
霍乔揉揉他的头发,脸上闪过一丝长辈的宠爱。
白新羽看着俩人之间那种默契和密切,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他现在都有些埋怨燕少榛了,如果不是燕少榛说了那句话,他也不至于会纠结俞风城看不看自己的舅舅,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了。
运输直升机将他们带回了曾经的XX团,还在天上的时候,他们就看到停机场上站着好多人,那些人快速集结成队,最后两长一短,站成了一个三字,三排三班,那是他们三排三班的战友!
白新羽激动地扒着窗子,抓着陈靖兴奋道:“班长,班长,你看!”
陈靖搂着白新羽的肩膀晃了晃,那熟悉的营房、操场、仓库,他看着看着,眼眶就有些发热,他们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飞机落了地,舱门一打开,白新羽就蹦了出去,大叫道:“我回来了——”
停机场上的队伍散了,冯东元和钱亮老远朝他跑了过来,三人狠狠撞到一起,死死抱着对方,大吼大叫着,还有更多人冲过去把陈靖抬了起来,俞风城也受到了热情的欢迎。
白新羽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东元,钱亮,我想死你们。”想着这半年自己受过的苦,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俩人说。
冯东元哽咽道:“我还以为好几年都见不到你了呢。”
钱亮拍着他的脑袋,“我们也可想你了,经常猜你现在干嘛呢,变得多牛逼了。”
白新羽紧紧搂着俩人,边哭边笑,“我现在要多牛逼有多牛逼。”
钱亮笑骂道:“又不要脸了吧。”
白新羽哈哈大笑,“要脸干嘛。”
几人被拥簇着去了食堂,许闯早已经备好了酒菜,一见霍乔就拉着他热络地聊天去了。
白新羽到食堂后,马上直奔厨房,不出意外地看着了武清高大的背影,白新羽有些激动,“武班长。”
武清扭过头,哼道:“你们要回来也不早通知,我这准备得手忙脚乱的。”
白新羽扑上去抱住了他,哈哈笑道:“武班长,你好像又胖了!”
武清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俩人坐在门口抽烟,武清问起了他在雪豹大队的情况,白新羽不再像从前那样上来就抱怨苦累了,避重就轻地描述着自己的新生活。
武清感叹道:“你呀,绝对是我见过的短时间内变化最大的一个人,你刚来炊事班的时候,真是乱七八糟的,连我都不愿意要你,真没想到你有一天能成为雪豹大队的特种兵,还比以前成熟了这么多。你在咱们XX团已经是个传奇了,从炊事班走出来的特种兵,哈哈。”
白新羽眨巴着眼睛,“真的吗?我也成传奇了?他们都是怎么说我的?”
武清吐了口烟圈,“连长现在一教育新兵,就拿你当例子,说从前有个谁谁谁,一开始是烂泥扶不上墙,在新兵连的时候连考核都没过,被扔到了炊事班,后来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进了西北第一的特种部队。”
白新羽哈哈笑道:“这么一说真够励志的啊。”寥寥数语,轻易地概括了他当兵一年半发生的种种,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翻天覆地的变化,是他付出了多少血汗换来的。一年前,如果有人说白新羽能雪豹大队,别说别人会嗤之以鼻,就连他自己都能笑掉大牙,当时雪豹大队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会一路跟着俞风城穿上了这身作战服。他中途无数次想放弃,可最后却都关过了,有时候想想,这可不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武清笑了笑,“这回你回来,连长少不得拉着你现身说法。”
白新羽囧道:“我能躲则躲吧,最烦在一堆人面前说话了。”
武清道:“你们这次来是在等情报吧。”
“嗯,已经接到任务了,但还没具体细化行动,还是在边境一带。”白新羽避去机密内容,给武清讲了讲他们刚结束的任务。
武清抽了口烟,“你们第一次的任务这么轻松,对你们也未必是件好事。”
白新羽哽了一下,“还轻松?为了追那伙人,我们差点累吐血了。”
“那真吐血了吗?”武清瞥了他一眼。
白新羽悻悻道:“那倒没有。”
“那就是还不够累嘛。我们当年是真有人累吐血的,听你的意思,你们追踪的地带海拔也不算很高,而且这次碰上的一伙人都是杂鱼,没有厉害的,你们一个没死,这趟任务真的算非常轻松了。我觉得新人出任务,还是困难点好,让你们一次就认清现实的残酷。”
白新羽讪笑道:“武班长,我觉得每次跟你聊天你都得吓唬吓唬我才行。”
武班长嗤笑道:“我一次都没吓唬过你,说的都是实话。”
白新羽啊话题岔开了,“我在雪豹大队听说了好多你的故事,你还记得老沙吗。”
“老沙?是小沙吧,唉,现在都成老沙了。”
俩人闲聊了起来,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晚饭开始了,白新羽好久没跟这么多人一起吃过饭了,一瞬间有种回到了三连的感觉,那种熟悉和亲切让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自在得不得了。
白新羽正喝酒呢,俞风城过来了,搂着他的肩膀道:“还喝?差不多了吧?”
白新羽双眼迷离地笑着:“这不高兴吗,让我放开肚子喝吧。”
俞风城哼道:“喝多了又得我背你。”
燕少榛眯着眼睛笑道:“你要是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我会负责把新羽弄回去的。”
俞风城眉毛一挑,皮笑肉不笑地说:“多谢,不用了。”说完把白新羽拉到了角落,递给他一杯水,“醒醒酒,看你喝的,都找不着北了。”
白新羽喝了水,反而更兴奋,莫名其妙地哈哈直笑,“风城,我好久没这么高兴了,真的。”在雪豹大队的生活是很压抑很紧张的,回到这里才能真正地放松。
俞风城道:“我也很想这里。”
白新羽抬头看着他,“真的吗?你想这里?”
“怎么了?我不该想这里吗?”俞风城奇怪道。
白新羽幽幽看着他,“因为你一开始来这里目的就很明确,三连只是你暂时呆的地方,你的目标是雪豹大队……”他觉得,俞风城对这里应该是没什么感情的,说白了这里只是他的一块跳板,除了俞风城,其他人都不会预先知道自己只会在这里呆不到一年吧,有这个前提在,谁还会对一个地方格外付出感情呢。
俞风城的脸沉了下来,“雪豹大队是我从小的目标,但是我也挺喜欢三连的。”
“是啊,你从小的目标。”白新羽酒精上脑,醉醺醺地说:“霍乔也是你从小的目标吧。”
俞风城看着他,“你喝多了。”
白新羽露出一个很是难看的笑容,“是啊,喝多了。”
“走,我送你回宿舍。”俞风城不由分说地搂着他的腰,扶着他往外走去。
这时候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也有人陆续走了,没人注意到他们。他们离开食堂后,顺着那熟悉的操场往回走,边疆刺骨的寒风一吹,让他们发热的大脑清醒了几分,这条路他们白天操练、晚上散步,曾经走过无数次,也曾走着走着就躲进暗处,偷偷地做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事,那段偷偷摸摸的时光,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笑,可是又有别样的温暖,至少那时候他们的想法很简单,白新羽可以单纯地把俞风城当成袍友,没有这么多顾虑,现在不行了,他越想越多,多到他都有点儿烦这么娘们唧唧地自己了。
俞风城也想起了当初他们到处找地方亲热的往事了,不知不觉地,俩人就拐到了他们以前常去的小林子里,白新羽搂抱他的脖子,憨笑道:“这地儿……以前咱们可是常客啊。”
俞风城搂着他的腰,轻吻他的嘴唇,“是啊,不只这里,营区里很多隐蔽的角落可都有咱们俩的踪迹。”
白新羽低笑了起来,“我每次都幻想有人拿手电筒照我们,就像大学的时候保安在小树林里捉奸那样。”
俞风城淡笑道:“现在没有人抓得到我们了。”他把白新羽按靠在树上,含住那柔软的唇瓣,热烈地亲吻着。
虽然他们现在住在一间宿舍,可偶尔回忆一下当初那偷情的岁月,倒也别有滋味儿。
俞风城哑声道:“真想在这里干你。”
白新羽含糊地说:“不行,冷。”
“可我们好几天没做了,回宿舍也全是人。”俞风城的吻从他的嘴唇移到了脖子,最后含住他的喉结,轻轻吸吮着,手也顺势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白新羽叹息一声,“等任务结束了……”
俞风城发出不满地嘟囔声,手越发肆无忌惮地抚摸着白新羽温热的皮肤。
白新羽身体也有些燥热,可惜环境太恶劣,在这儿脱裤子他怕小丁丁被冻坏了,俩人就这么隔靴搔痒了半天,才意犹未尽地收手。
俞风城低笑道:“等任务结束了,一定要干得你下不了床。”
白新羽哼道:“我现在的体力可今非昔比了,你哪儿来的自信啊。”
俞风城故意用下身顶了顶他,“这里啊。”
白新羽笑骂道:“死流氓。”
俩人又亲热了一会儿,就肩并着肩往宿舍走去,边走边聊着曾经在三连的时光,聊得很是投机。
再次经过食堂的时候,他们突然看见陈靖和许闯正架着醉醺醺的霍乔往外走。
俞风城见状,赶紧上去了,“喝多了?小舅?”
霍乔甩了甩脑袋,说着听不清的胡话。
陈靖点点头,“不止,好像有点儿发烧。”
俞风城摸了摸霍乔的额头,皱眉道:“真的在发热,可能是昨天在水里冻的。”他接过霍乔,把人背到了背上,“我带他回去休息,明天再去医务室。”说完背着霍乔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新羽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从看到霍乔开始,白新羽就感觉自己隐形了,至少俞风城当他不存在了,他也是喝多了走路都直颤悠的,俞风城居然看都没看他就走了……
陈靖扶住他,“走,我送你回宿舍。”
白新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一下子扑到了陈靖怀里,闷声道:“班长,你能背我吗?”
陈靖“啊”了一声,“你走不了吗?”
许闯踢了他一脚,“又耍赖,刚才不是走得好好的。”
白新羽伸出一只手,“剪刀石头布,你输了就背我。”
陈靖哭笑不得,“行。”
俩人比了一盘,白新羽输了,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拳头,“不算,三盘两胜。”
陈靖无奈,又跟他比了两盘,白新羽如愿以偿地赢了,他不客气地跳到了陈靖背上。
许闯回去休息了,陈靖就轻松地背着白新羽往宿舍走去。
俩人原本一路无话,可喝了酒的白新羽,情绪过于敏感,不知道怎么的就抽泣了起来。
陈靖吓了一跳,“怎么了你?”
白新羽摇摇头,把鼻涕蹭在了陈靖的领子上,“没什么,我就是想,过几天又要走了,舍不得。”
陈靖道:“那也没办法,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不过说不定哪天又能见面呢,像今天,咱们也没想到突然就回来啊。”
白新羽哽咽道:“班长,你谈过恋爱吗?”
陈靖一愣,不好意思地说:“我离家的时候才17,哪儿有时间啊。”
白新羽吸着鼻子,“别谈了,谈个屁,没劲死了,烦得要命。”
陈靖沉默了一下,“你跟风城吵架了?”
白新羽刚要张嘴,突然一愣,整个人顿时酒醒了一半。
陈靖见他不说话,就道:“我早就看出来了,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大家又不是傻子,只是没说,怕你们不好意思。”
白新羽眼眶一热,呜咽道:“我还以为我们藏得挺好呢。”
陈靖笑道:“谈恋爱这事儿还能藏得住啊。吵吵架没什么,谁谈恋爱不吵架啊。”
白新羽搂紧了陈靖的脖子,“不是,没吵架。”
“那你们怎么了?”
白新羽没法开口,他总不能说,他怀疑俞风城喜欢自己的舅舅吧,连他都觉得这事儿太扯淡,可他越想阻止自己,就越是忍不住地去观察俞风城,观察俞风城看着谁,又是怎么看的,越是观察,心里的疑惑就越重,他以前跟不少人好过,但从来没有真的谈过什么恋爱,他没想到,当他真的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居然这么婆妈小心眼儿,为什么他的身体越变越强壮,心却越变越狭隘了?他到底怎么了?
陈靖笑道:“不管怎么了,好好沟通就行了,谈恋爱不就是这样吗,要花心血是培养。”
白新羽嘟囔道:“你不是没谈过吗,怎么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陈靖噗嗤一笑,“道理谁不懂啊。”
白新羽叹了一口气,把脑袋搭在陈靖肩膀上,软软地说:“班长,你这样的人,以后一定能碰到个更好的人的。”
陈靖笑道:“嗯,借你吉言。”
由于三班已经没他们的床位了,他们暂时被分配到炊事班宿舍睡。
俩人一进宿舍,就见俞风城在照顾霍乔,给他换衣服、喂药、擦汗,忙得就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说了句“回来了”。
白新羽躺倒在霍乔旁边的床上,用眼睛的余光偷瞄着俞风城和霍乔。当年他和俞风城就睡对床,他一转身就能看到俞风城,可当时他一点儿都不愿意对着俞风城,现在就算他转过去对着俞风城,俞风城也没有空看他。都说世事无常,他自进部队以来的经历,也太过离奇了吧,不仅成了个特种兵,还和一个男人谈恋爱,无论哪一样都算是颠覆他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了,有时候迷迷糊糊间,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也许一醒过来,他还是在某个酒店,一转身,身边躺着某个不知名的女人,那似乎才是他正常的生活,而不是一转身,因为俞风城在照顾自己发烧的舅舅而嫉妒得眼红。
第二天一早,他们跟着队伍正常出早操去了,曾经让白新羽痛不欲生的早起五公里,现在他跑下来就跟散步一样轻松,许闯果然拿他来教育了一番新兵,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下午的时候,霍乔召集他们开会,他烧还没退,脸色红扑扑的,有气无力地说:“我跟你们说说这次的任务。”他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易拉罐一样的东西,“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靖接了过来,沉甸甸的,他道:“铝热剂炸弹?”
霍乔道:“继续。”
“铝热剂炸弹燃烧能产生高达3000度的高温,这么一小罐足够把方圆300米内的所有东西瞬间汽化,通常用来销毁病毒、细菌、放射物、易燃物等需要即刻摧毁的东西。”
霍乔点点头,“没错,我们这两天在等的其中一样东西,就是它。”
“这次的任务会用到?”
“对,昨天在飞机上我接到上面的情报,有一伙恐怖分子携带了最新型的畜牧病毒,准备在三天后入境,现在还不确定入境地点和路线,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分成了两队人马,每队约12-15人,一旦让他们得手,将会有大批量的牲畜被感染,会对牧民造成非常严重的损失。由于不确定病毒类型,上面要求我们如果不能得到病毒,就原地销毁。”
一个外号叫金雕的塔吉克族兵咬牙切齿地说:“这群畜生又想干这种事!”
众人纷纷看向他。
金雕眼睛通红,“我老家就是以畜牧为生的,几年前就有人故意放牲口的病毒,好几个村子里养的牛羊全死了,牲口就是一户人家全部的生计,当时好几个人就为这个自杀了。虽然后来政府补贴了钱,可也无法弥补我们的损失,好多年轻人上学耽误了,治病耽误了,我七岁的妹妹就是因为没钱治病……”他说不下去了,这个平素刚毅悍勇的军人,眼泪都下来了。
一屋子人都沉默了,他们曾经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禽流感、口蹄疫之类的畜牧瘟疫,但没有亲身经历过,无法体会那些养殖、放牧的人如何承担那样巨大的损失。这种针对普通百姓的攻击,是最卑劣无耻的,但却恰恰是最能达到险恶目的的。
霍乔咳嗽了两声道:“所以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伙人,一接到情报,我们就要马上出发。我希望这次大家能做好准备,因为这次的敌人比我们之前那趟任务碰到的敌人要专业得多,很可能是雇佣兵,武器也更加先进,但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是敢在咱们国境线内作乱的,一定要杀个片甲不留!”
78、最新更新
“东元,哎呀,你怎么又给我洗衣服……”白新羽跑到水房一看,果然见冯东元在哪儿搓他的衣服呢,连他的陆战靴都给刷得干干净净的。
冯东元头也没回,“没事儿,我今天正好闲着。”
“我现在洗衣服比你还快,不用你干这些。”白新羽说着就要去抢洗衣盆。
冯东元拿胳膊一挡,温柔地笑笑,“你又呆不了几天,以后你想让我给你洗都洗不着呢。”
白新羽噗嗤一笑,“你这话说的怎么跟嫁女儿似的。”
冯东元笑骂道:“去你的。”
白新羽撸起袖子,跟他一起洗了起来,“我衣服怎么这么脏?”
“你问我?”
“哎,你不知道在雪山那几天……”
俩人边洗边闲聊了起来,白新羽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三连,那时候他怎么会抱怨在三连累呢,这分明是轻松自在得不得了啊。
门口突然闪进来一个人,“你在这里啊。”
俩人回头,进来的人白新羽有印象,就是那个冯东元特别照顾的新兵,半年没见,好像更挺拔了。
冯东元道:“你找我有事?”
那人走过来,看了白新羽一眼,又看了看水盆里的衣服,眉毛立刻皱了起来,看白新羽的眼神就不太友善,“没事不能找你吗。”
冯东元笑道:“我们聊天呢,你洗衣服吗?”
“不洗。”
白新羽挑挑眉,“你们一个班?”
冯东元道:“没有,他在二班。”
他们也没在意,继续聊着,那小子就在旁边站着,既不洗衣服,也不说话,就盯着冯东元的手发呆,弄得白新羽越来越不自在,洗完衣服就回宿舍了。
霍乔病还没好,正靠坐在床上一边打点滴,一边跟老沙研究任务资料,白新羽一进宿舍,就听守在旁边的俞风城说:“你当兵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懂吧,发着烧能上雪山吗?不是找死吗?”
霍乔不在意地摆摆手,“我明天肯定退烧了。”
老沙也说:“等烧退了再说。”
霍乔瞪起眼睛,“这伙人会等我退烧吗?”
老沙也瞪着他,“你烧不退就我带队,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你真想去送死?”
霍乔撇撇嘴,“肯定能退的。”
“就算退了短时间内也有复发的可能,小舅,这趟你别去了,太危险了。”俞风城把他手里的资料压了下来,认真地看着他。
霍乔看了看四周,炊事班的人都去忙了,屋里只有雪豹大队的,他叹了口气,低声道:“你知道我们这次面对的是什么人吗?上面已经确定是南非雇佣兵,这些雇佣兵是在美国受训的,除了我,这个队伍里没有人跟美国佬训练出来的兵交过手,韩卓和另外两个副队长都远在千里之外,有任务在身,更不可能回来带队。老沙,不是我不信任你,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就是没有,而且我也不能让你承担这次的战损比。你听说过特种大队的副队长因为感冒不出任务的吗。”
老沙粗声道:“那得分什么情况,发着烧上雪山,你还下得来吗。”
霍乔拍拍他的肩膀,“我都说了,明天肯定退了。”
“你……”
俞风城看着霍乔,眼中满是担忧。
白新羽在一旁听得也挺忧心的,如果霍乔不带队,他们的损失肯定会加重,但如果霍乔的感冒还不好,也是坚决不能上山的,这次的任务还没出发,已经是危机重重了。
其他人还想劝,霍乔挥手制止了,“行了行了别说了,我心里有数。”
俞风城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起身走了,白新羽连忙跟了上去。
“风城。”
俞风城走到凉亭处,一ρi股坐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
白新羽跟着坐下了,“当兵的哪个没有倔脾气,劝是劝不动的。”
俞风城握紧拳头,“如果到时候他还没好,我死都不会让他上山的。”
白新羽拍拍他的肩膀,“大家都会阻止他的。”
俞风城点点头。
白新羽假装漫不经心地说:“你跟副队感情真好啊,你们算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吧。”
“也不算,他在我家住了三年吧,但很多东西都是他教我的,怎么学习,怎么打架,如何做人、做事。”俞风城的目光飘向了远方,“我大部分的观念和想法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我小舅塑造出来了。”
“所以你就一直以为他目标。”
俞风城耸耸肩,“不止我,家里的小孩儿都被教育着要以他为榜样,但我跟他是最亲的。”俞风城口气中有一丝得意。
白新羽心想,他要怎么跟一个人的“人生导师”竞争地位啊,再说这究竟有什么好竞争的,他笑道:“那跟我哥差不多嘛。”
俞风城皱起眉,毫不客气地说:“别总拿我小舅和你哥比。”
白新羽瞪起眼睛,“你什么意思啊。”
俞风城冷哼一声,“我小舅是保家卫国的军人,为了守卫这片疆土,不知道流过多少血汗,你哥?不过是个市侩风流的商人,有什么可比的?”
白新羽腾地站了起来,他怒道:“你他妈会不会说话!对,我哥在这方面比不上副队,可对我来说他也是我从小崇拜的人,他又精明又厉害,一大家子的生计都是他在扛着,在你眼里副队是你的目标,可在我眼里我哥也是谁都比不了的。”
俞风城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他冷笑道:“你把简隋英当目标,结果你成他了吗?你除了学了一身游手好闲的本领,还学什么了?如果你不来部队,你一辈子也就是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是部队改造了你,不是你那个哥。你看看自己,再看看我,你还觉得你哥能跟我小舅相提并论吗?”
白新羽感觉俞风城的话夹着刀子,深深地把他刺伤了,他万万没想到,他心底无比崇敬的大哥,在俞风城眼里什么也不是,甚至不配跟霍乔比较,更让他难过的是,同样是把人当偶像,俞风城成长得那么完美,他却像棵营养不良的歪脖子柳,这么一比,简直就像他把他哥的分数拉低了,对于俞风城说的话,他竟然没法反驳,就算他现在改变了,也没法抹杀以前的那个自己的存在,在俞风城内心深处,还是有些瞧不起他吧,瞧不起他哥,更让他无法忍受。他紧紧握着拳头,眼圈都红了,腹腔翻滚着一股怒火,好像马上就要爆炸了。
俞风城看他伤心愤怒的样子,也有些后悔,拉住他的手,“好了,别吵这个了,我……”
白新羽狠狠甩开他的手,口不择言地讽刺道:“至少我哥没把我教育成同性恋,你呢?这也是你小舅教你的吗?还是说霍乔自己就是同性恋,你成天小舅这小舅那的,你不会喜欢他吧?是不是这也是他教……”
白新羽说不下去了,因为俞风城的表情好像要吃人。俞风城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到了树上,眼中闪动着熊熊怒火,整个人好像暴躁地野兽,随时可能把人吞进肚子里,他寒声道:“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
白新羽也不甘示弱地掐住他的脖子,“你他妈的又胡说八道什么?你才不配说我哥。”这些天来压抑着的猜忌和妒意在瞬间爆发了,他脑子嗡嗡直响,肚子里的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至少我哥没教我喜欢男人,霍乔教你喜欢自己的亲舅舅了吗?!”
俞风城眼里一片血红,一拳击在白新羽的腹部,白新羽只觉得一阵剧痛,好像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他大吼一声,一把抱住俞风城的腰,把他扑倒在地,铁锤一般的拳头狠狠砸向俞风城的脸,俞风城用手一挡,小手臂被震得发麻,白新羽另一只拳头也过来了,正打在俞风城的脸侧,他脑袋顿时就有些发懵,他飞起一脚把白新羽踹了下去,然后迅速爬起身,又给了白新羽一脚,白新羽也从地上跳了起来,在朝他狠扑了过去。
俩人都在盛怒之中,完全打红了眼,毕竟是最严酷的特种部队里训练出来的,格斗技能都是一等一的精湛,但白新羽还是逊了俞风城一筹,等一帮人过来劝架的时候,白新羽已经挨了几拳几脚,俞风城也没好到哪儿去,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他妈的的兔崽子,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干架!”许闯第一个冲了上来,一脚把俞风城踹翻在地,然后抱住了白新羽的腰,和陈靖合力把发疯一样的白新羽按在了地上
老沙几个人把俞风城也给拽开了,期间也挨了不少冤枉拳。
一群人扯了半天,终于把俩人拉开了,他们隔着好几米远,依然怒瞪着对方。
白新羽大骂道:“俞风城我艹你大爷!”他一张嘴,腮帮子疼得他眼泪都飙出来了。
陈靖啪啪闪了他两耳光,厉声道:“闭嘴!”
霍乔也赶了过来,一脸阴翳地看着两人,气得咬牙切齿,“你们俩嫌不嫌丢人?啊?!叫人看到雪豹大队的就这素质?”
许闯寒着脸,“关禁闭去。今天的事谁都不许往外说,赶紧撒了。”
俞风城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深深看了白新羽一眼,转身走了。
白新羽眼圈酸涩,嘴唇颤抖,被陈靖硬拖着走了,走了没多远,他就一把抱住陈靖,委屈地哭了起来。
陈靖还在气头上,被他这么一哭,也无奈了,“你可真不让人省心啊你。”
白新羽呜咽着说:“班长呜呜呜呜,我操他大爷……”
陈靖拍拍他的背,“够了啊你。”
许闯狠狠拍了下他脑袋,“你还操谁你,混蛋玩意儿,脸都被你丢尽了。”
白新羽哭哭啼啼地被扔进了禁闭室里,当门关上的一瞬间,心理剥离考核时的恐怖记忆顿时袭上心头,他立刻顾不上哭了,大叫道:“连长,班长,要关我几天啊!”
许闯没好气地说:“这辈子别出来了。”
陈靖小声说:“三天吧。”
许闯怒道:“别求我,滚犊子。”
“连长……”
声音渐渐远去了,四周只剩下黑暗和死静。
白新羽靠坐在墙角,一摸脸,眼泪鼻涕一把,他心脏一疼,但却哭不出来了,现在四下无人,他哭给谁看啊,又没人心疼。他咣咣地拿脑袋撞着墙,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那么冲动,他究竟是因为他哥被人瞧不起,还是因为嫉妒霍乔,已经说不清了,应该说多有吧,他一肚子的怨念憋了太久了,只是没机会说、也不敢说,今天的事,正好给了他一个发泄口,他就彻底爆发了。
刚才他打了俞风城几拳?三五拳吧,还踢了好几脚,真后悔没多揍几下,俞风城的拳头也没留情呢,混蛋玩意儿……下手真狠啊。
白新羽慢慢躺倒在地上,被揍过的地方现在疼得他脑门子突突直跳,好像身上都要散架了,其实这跟他受过的那些训练相比也算不了什么,可因为是俞风城揍的,所以真是格外疼……他吸了吸鼻子,四周的黑暗和孤寂让他有种要窒息的错觉,他不仅想起那次的考核,他到底是靠着什么撑到最后的?俞风城肯定是其中一个原因吧,现在想想,真的值得吗?俞风城从来也没说过一句喜欢他,下手还他妈这么狠,说他舅舅几句是戳他痛脚了吧……
俞风城真的喜欢霍乔吗?他没承认,但也没否认,然后俩人就打起来了。
白新羽抱着脑袋,用力大吼了两声,他感觉自己要爆炸了,等从这里出去了,他一定要找俞风城问个清楚,他这性格原本也不是能藏得住话的人,索性说开了干净利落!
有了上次的经验,白新羽在小黑屋里显得淡定多了,而且这次的禁闭不严格,他还带着手表。他看着时间,两天半不到,禁闭室的门就打开了,一道光射了进来,他赶紧用手挡住了眼睛。
陈靖靠在门口,“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赶紧出来吧。”
白新羽跟着陈靖走了出去,眼睛一时还无法适应光线,只能半眯着,他抓着陈靖的袖子往前走,小声说:“班长,你别生我气了。”
陈靖道:“这件事不该我生气,我早已经不是你的班长了。”
“你永远都是我的班长。”
陈靖叹了口气,“新羽,你和风城的关系,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有一点,你们之间无论出现什么矛盾,都不该发生直接冲突,往小了说,这只是闹点别扭,往大了说,你们是要一同上战场的战友,任何不安定因素在战场上都是要严格杜绝的,那可是生死攸关的地方,你们这么一闹,其他战友能安心吗?”
白新羽低声道:“班长,我错了。”
“你跟我认错没有用,这次的事可大可小,就看副队怎么评判了。”
白新羽点点头,想起霍乔,心里一阵难受。他对霍乔本人是没有任何不敬的,甚至跟雪豹大队的大部分人一样对他很佩服,可他不知道这回还怎么自然地面对霍乔了。都是俞风城这个傻Ъ的错。
回到宿舍一看,果然大家都在收拾东西了,俞风城一抬头,俩人打了个照面,均是微微一愣,然后都别开了脸。
白新羽看着俞风城肿起来的脸,就可以想象自己的脸是什么德行了,他也懒得照镜子了,匆匆收拾了行李。
霍乔背上装备往外走,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说道:“等这次任务结束了,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白新羽闷闷地嗯了一声。陈靖既然说大部分人都知道,那么霍乔肯定也知道,不知道霍乔是怎么看他们的,怎么说,霍乔也是俞风城的长辈呢……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啊,烦死了。
白新羽去跟武清、冯东元和钱亮告了别,这次几人都平静多了,没有像半年前那么伤感,但他们眼中的担忧却更甚了。
冯东元不厌其烦地叮嘱着:“新羽,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白新羽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我自己的命我能不小心吗。”
武清表情严肃地说:“这次的任务听上去就很困难,没用的话我就不说了,祝你平安。”
白新羽用力点点头,“武班长,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栽培。”
武清笑了笑,“去吧。”
白新羽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们一眼,扭身上了直升机。
落座之后,白新羽偷偷看了看俞风城,他们俩平时总是坐在一起,现在却几乎隔得最远,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经过两天黑暗里的思考,他人也冷静了很多,找机会把话说清楚吧,他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心悬在嗓子眼儿的滋味儿一点都不好受,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这么难受,那更是不值得,要是俞风城真的没把他放心上,他……他也不是贱骨头,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俞风城究竟喜欢谁这个问题上,俞风城只能喜欢他,或者俩人拜拜。
燕少榛坐了过来,递给他半颗橘子。
白新羽接过来,直接扔进了嘴里,结果他太高估自己的食道,那半颗橘子把他呛着了,他顿时咳得脸通红,燕少榛无奈地笑笑,给他拍着背,白新羽扒着他的胳膊,那手指头指着他,“你……咳咳……你想谋杀啊……”
“我要是想谋杀,也不会用橘子啊。”燕少榛递给他,“来,顺一顺。”
俞风城在机舱对角线的位置坐着,听到声音,身体和脑袋都没动,单单是眼睛斜了过来,冷冷地盯着他们。
燕少榛抬头朝俞风城微微一笑,转身又去顺白新羽的背去了,俞风城眯起眼睛,拳头握得咯咯响。
白新羽不放弃地把橘子吃了下去,喝了几口水,才缓了过来,“你从哪儿来的橘子?”
“一个炊事班的老乡给的。”燕少榛笑笑,“你不是嫌自己晒黑了吗,吃这个美白。”
白新羽嗤笑道:“那我要吃下一个昆仑山的橘子才能白回去。”
“不用白回去也挺好的。”
白新羽看了他一眼,总觉得那笑容有点儿不太对,不过他也没多想,低声道:“你是不是想来打听我为什么和俞风城打架?别问,我不会说的。”
燕少榛失笑道:“你觉得我会猜不到吗。”
白新羽斜睨着他,突然想起来就是这小子跟他嚼舌根,自己才会疑神疑鬼的,如果不是燕少榛告诉他那件事,就他这脑子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往哪个方向想,不过,他也该感谢燕少榛,否则他还要蠢到什么时候啊。他轻咳一声,“哦,也是。”
燕少榛凑近他,轻声道:“不过我确实没猜到你们会真的打起来。”
白新羽皱起眉,“你这口气听着怎么这么幸灾乐祸呢。”
燕少榛眨巴着眼睛,“有吗?”
白新羽烦躁地搓着手,“别跟我提这个了,烦。”
燕少榛拍拍他的肩膀,“想倾诉的时候可以找我聊聊,随时恭候。”
白新羽敷衍地笑笑,“行。”
“不过说真的,我觉得你们俩好不了多久。”
白新羽挑眉,“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由于俩人坐在机翼的位置,噪音特别大,几乎要贴着脸说话,旁边的人看起来尤为亲密,俞风城如坐针毡,几次想过去,却又生生忍住,表情越来越难看。
燕少榛神秘一笑,“你在他心目中,永远比不上副队,你受得了?”
白新羽脸色微变,紧抿着唇线,心里相当不舒服。燕少榛说得没错,就算俞风城对霍乔不是那种感情,他的地位也拼不过霍乔,这不是受不受得了的问题,而是……他凭什么受呢?他为什么要他妈的跟一个人的舅舅竞争啊!也许就像燕少榛说的那样,他们俩长久不了,他甚至不知道有一天离开了雪豹大队,俩人会何去何从,可是难道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他不甘心啊,他这辈子第一次真心喜欢上一个人,为什么要碰上这么糟心的事儿?
白新羽抱住了脑袋,心乱如麻。
飞机降落在了一个边防基地,他们一下飞机,一阵风雪袭来,吹得人脸颊生痛。寒冬彻底降临了,这时候的昆仑雪山,就是一个吃人的魔鬼。
79、最新更新
他们到了基地后,开始换防寒服、补充装备,然后开始吃饭。
白新羽早上吃多了,不太饿,扒了两口就上厕所去了,从厕所一出来,俞风城就靠在门外的墙边,明显是在等他。他愣了愣,压抑着紧张,双手环胸看着俞风城,不想输了气势“找我?”
俞风城脸色阴沉,直勾勾地盯着他,“我们聊聊吧。”
白新羽扬着下巴,“你先给我哥道歉。”
俞风城微眯起眼睛。
白新羽冷哼道:“你不道歉就别聊了。”
俞风城道:“我不该那么说你哥,这件事是我错了。”
白新羽脸色稍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拿我哥跟副队比了,其实我从来没想比,我就随口提提家人,就像我跟朋友说我妈长得漂亮一样,我朋友也不会反驳说我妈跟他妈没法比。”
俞风城深深看着他,“我只是讨厌你成天把你哥挂在嘴边。”
“我把他挂嘴边怎么了,他是我哥。”
俞风城剑眉微蹙,“就是讨厌。”
“那你成天把你小舅挂嘴边,我说过一句讨厌吗?”
俞风城抿了抿唇,“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白新羽瞪起一样,“因为我们的感情不一样是吗,你对你小舅……”
俞风城厉声道:“你还他妈胡说八道?”
白新羽狠狠一脚踹在墙上,“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
俞风城冷冷瞪着他,“我能喜欢自己的舅舅吗?”
白新羽微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俞风城这句话的口气,听上去不是反问,而是疑问,他心脏微颤,轻声道:“你能吗?”
俞风城看着他,“不能。”
白新羽喉结鼓动着,“‘不能’和‘不喜欢’差距还挺大的,有种你就把话说清楚。”
俞风城脸上的肌肉有些扭曲,他咬牙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白新羽失笑,“我他妈要你把话说清楚很难吗?咱们俩不是在谈恋爱吗?还是就我一个人这么想啊,你要么眼里心里就我一个,要么有多远滚多远,我管你喜欢舅舅还是叔叔,我就要一句真话!俞风城,咱们好了这么久,你到底有没有跟我认真过?”
俞风城嘴唇微微抖动着,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白新羽,眼中情绪相当复杂。
白新羽眼眶有些发热,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俞风城,哑声道:“就一个句真话,你是不是喜欢霍乔,是还是不是,就他妈这一两个字。”
俞风城张了张嘴,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白新羽那一瞬间心都冷透了,俞风城不说话,不就等于默认了吗,有谁否认喜欢自己的亲人还需要犹豫的?他只觉心痛如绞,腿都有点发软,他握紧了拳头,转身就要走。
俞风城咣地一记重拳捶在墙上,低声道:“我不知道。”
白新羽心疼得喘不过气来,他回过头,眼圈通红,“俞风城,我操你大爷。”
俞风城低吼道:“我真的不知道!”
白新羽吸了吸鼻子,转身走了。他嘴里尝到了点儿眼泪的咸味儿,他咬着牙,恨不得嚼的是俞风城的肉,真的你大爷,不知道你大爷,俞风城你去死吧!
俞风城看着白新羽的背影,拳头握得死紧,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吃完饭后,他们就坐车往边境进发了。霍乔的感冒好了,但还是有些咳嗽,不过也没人阻止得了他。
他们分坐了三辆越野车,白新羽随便上了一辆,上车之后才发现俞风城就坐在里面,但是现在下车显得太矫情了,他轻咳一声,大大咧咧地坐下了,坐下之后,他就开始和陈靖还有燕少榛聊天,聊了一会儿,全车人开始补眠。
根据几个小时前军用卫星定位获取的热感图像,显示那伙雇佣兵已经越境了,按照他们的路线计划,他们会比那伙人提前六个小时到达一个埋伏点,在那里将雇佣兵一网打尽,他们预留了如此充分的时间以备紧急情况,却没想到老天爷跟他们开了个大玩笑。
白新羽正迷糊着,突然感觉车停了下来,就听开车的人大骂了一声。全车人都醒了,往外看去,他们前进的路完全被雪堵住了,甚至那是不是路都已经无法辨认了。
他们下了车,冷汗也跟着下来了,这里显然刚经历过一场小型雪崩,两山中间的一条路被完全埋了,这是进山的唯一一条路,但车到这里算是彻底废了。
老沙气得大声骂娘,“这里荒无人烟,怎么会突然雪崩的!”
霍乔沉声道:“这几天雪几乎没停,雪层不承重了。”
“弃车吧。”老沙叹了口气,“现在只能期望他们会按照常规路线越境,如果速度快,我们依然能赶在他们前面。”
霍乔叫道:“阿四,再校对一遍卫星图。”
阿四抱着定位仪器工作了起来,半响,他道:“副队,山里信号断断续续的,现在连不上。”
霍乔咬了咬牙,“全体弃车,尽量减轻负重。”
众人筛选了一遍装备,他们都知道,这会是一次长途奔袭,就算那伙人不改变路线,他们要赶到预先计划的地点也需要卯足了劲儿地跑,这些天风雪不断,直升机根本不敢飞,现在连车都废了,关键时刻,还得靠两条腿。
阿四突然叫道:“有信号了!他们的路线跟我们之前分析的出入不大。”
“很好,我们每隔半小时定位一次他们。”
21人整装出发。
这时候风雪减弱,但连续几天的恶劣天气,已经让积雪逼近人的膝盖,每走一步要比在平地上花费的力气大多了,而且整个雪山没有任何参照物,到处是雾蒙蒙白茫茫地一片,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
阿四每隔半小时就定位一次,但是山里信号时有时无,两个小时后,雇佣兵突然改变了路线,虽然没有偏离方向,但彻底拉长了他们和雇佣兵的距离。
霍乔大叫道:“大家提高速度!”
经过两个多小时不间断的奔袭,很多人已经感到相当疲倦,越来越大的寒风、厚厚地积雪、严酷地低温,无一不折磨着这些年轻的战士们,最让人压抑的是,这苍茫的路仿佛没有尽头,除了雪山还是雪山,天和地好像融为了一体。
白新羽不禁想,如果他们这些人死在这里,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发现吧。
他们不断地校准路线,不断地奔袭,四、五个小时后,很多人的体力都开始跟不上了,为了抢时间,他们中途只休息过两次,加起来不到20分钟,每个人身上都覆着一层白雪,从远处看几乎和雪山融为一体。
白新羽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在过去的训练中,他有过好几次这样的体验,对“累”,他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比较疲倦了,但还充满信心,第二阶段,很累,但能靠意志力坚持,第三阶段,累得翻白眼,但死咬着一口气,还能继续往前走,第四阶段,再多走一步就好像会死,他现在处于第三阶段,根据他的经验,离第四阶段已经不远了。可是他绝对不能进入第四阶段,因为这既不是选拔,也不是训练,这是真正的任务,他们在追击一伙携带畜牧病毒的雇佣兵,如果失败,将会有成千上万的百姓蒙受巨大损失,而且,如果他在这里走不动了,雪豹大队不会为了他一个人放弃任务,他会被留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山,那么他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雪豹大队里的每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不敢停、不能停。
又一次定位的结果,显示那伙人已经完全偏离了他们预估的路线,目前距离他们尚有70多公里的路程。
白新羽跑着跑着,突然感觉喉咙发痒,他用力咳嗽了一下,一口痰涌了出来,他吐在了雪地上,却发现是红色的,他心里一惊,身体都有些发抖,海拔五千米的雪山,零下三十度的低温,长达五个多小时的夺命奔袭,他知道自己已经趋近极限了,那口血,不是他肺里面出来的,就是喉咙结膜被冻伤了,他希望是后者,因为前者会要他命,后者……最多哑巴了。
俞风城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怎么了?”
白新羽推开他,“牙龈出血。”
“放屁。”俞风城揪着他的领子,顶着风雪大喊,“到底怎么了?”
白新羽也吼道:“死不了!”他吼得太用力,感觉喉咙刀割一般地疼,完了,他是不是真的要哑巴了。
霍乔跑了过来,一眼看到地上那口血痰,脸色顿时变了,“张开嘴我看看。”
白新羽张开嘴,灌进一肚子的风。
霍乔打开手电,照进他喉管,看了一会儿,松了口气道:“喉黏膜,没事。”他拍了拍白新羽的背,“撑住,你的每一分牺牲,都值得骄傲,我们现在不能停,必须追上他们。”
白新羽咬牙,用力点头。
21人没命地往前跑,很多人跌跌撞撞,两条腿已经快没知觉了,他们都是受过非人训练的顶级特种兵,甚至为了减轻负重,一路扔东西,可是这样的强度,依然让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透支了体力。队伍拉得越来越长,体力好的尚且能跑,体力稍次的,几乎是连走带爬,但没人敢停下来,不仅仅是为了任务,如果在这里掉队了,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突然,随风从山谷中飘过来一丝荤油的味道,在风雪的强袭下,那丝味道非常淡,但却逃不过他们的鼻子。
霍乔喘着粗气道:“他们的单兵口粮是自热型的,这是里面的荤油加热后的味道。他们曾经在这附近休息过。”
燕少榛道:“我们离他们不远了。”
“没错,大家撑住。”
老沙颤声道:“副队……休息五分钟吧,很多人快不行了。”
霍乔回头看了看这些蹒跚的战士们,心里一酸,他道:“休息五分钟。”说完他一ρi股坐在雪地上,大口喘着气。
众人也都原地坐下了。
阿四继续摆弄着定位仪,他摇头叹气,“已经快三个小时没信号了。”
秃秃道:“没事,我们马上就要追上他们了,特种兵的鼻子都是属狗的,这点味道就足够了。”
金雕握紧了枪,“我一定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咳咳咳咳……”
“别说话,专心休息。”
白新羽喝了口水,漱了漱口,一吐出来,全是血色的。
陈靖用厚厚的手套抱着他的脑袋,“新羽,你看着我,你还行吗?”
白新羽苦笑道:“不行也得行。”他不想死,他还想阻止那伙人,不行,也得行。
五分钟时间一到,霍乔起身道:“出发!”
众人咬紧牙关,一声没叫,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听队伍最后面的金雕叫道:“赵哥,走吧。”
他们何尝不想多休息一会儿。
“赵哥,走了啊,再不走跟不上了。”金雕又叫了一声。
众人都走出二十多米了,突然听金雕撕心裂肺地大吼了一声,“赵哥——”
一行人心脏一沉,赶紧往回跑。
金雕跪在地上抱着赵哥大哭起来,那哭声听得人心都要碎了。
跑到赵哥身边一看,只见他瞳孔涣散、口鼻出血,细碎的肺部内脏从鼻端涌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已经……
老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地悲鸣。他和赵哥是一个团选进来的,感情深厚,谁能想到一个身经百战的特种兵会活活跑死,甚至来不及留下一言半语!
没有人能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几分钟内突然就没了,这悲剧来的太突然,整个队伍的人都快疯了,悲伤的吼叫声响彻整个山谷。
白新羽双腿发软地坐在地上,哭都哭不出来,想着这个憨厚的山东大哥一直以来给了他们多少照顾、说了多少不好笑的笑话,那是活生生的人啊,几小时前还和他们一起吃饭,说自己的孩子刚上小学,考试考了99分……没了,就这么没了……
霍乔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眼泪刚从脸上滑下来,就冻成了冰碴。
巨大的快要把人淹没了,在这孤独而绝望的雪山里,没有什么比同伴的死亡更能摧毁人的意志力了,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悲愤和恐惧。
霍乔作为领队,最先恢复了冷静,“把老赵埋在这儿,任务结束后我们回来找他。”
众人沉默不语,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过后再回来找一个死在雪山里的人,形如大海捞针。
因为雪地下的冻土根本挖不开,而且他们要赶时间,只能把赵哥草草埋进了雪地里,把他的背包立在一边暂当坟墓。
老沙含着泪掏出笔,右手颤抖着要在上面写赵哥的名字。
霍乔一把抓着他的手,哽咽道:“不能写名字,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中国,如果是在别国境内,老赵在这里出现会惹麻烦的。”
老沙眼泪哗哗地流。这可能就是赵哥唯一的坟墓了,而坟墓上甚至不能写上他的名字。老沙哭着说:“兄弟,不写名字、不写籍贯,你能找着回家的路吗?”
一句话让所有人泪如雨下。
最后,老沙抖着手,在雪地上划了五个大字:忠骨镇边陲。
那庄严而脆弱的墓志铭,在这风雪交加的夜里,恐怕一个小时就会消失,他们还能不能找到老赵的遗体?会不会有人知道,在这里埋葬着的,是共和国的勇士。
20人冲着老赵行了一个长长的礼,最后含着泪离开了。
死亡的威胁和痛失战友的悲伤,并没有削弱他们的意志,反而激起了他们心里钢铁般的信念,他们顺着敌人留下的痕迹,拼了命地追,最后,终于发现了敌人留下的脚印,那证明他们和敌人之间的差距不超过一个小时了。
霍乔再次叫了休息,这一次,每个人都拉着身边战友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确保他们留在人间、留在自己身边。
霍乔悲凉而沉痛的声音在风中响起:“当年志愿军强袭三所里,百战悍卒,累死几百,最后比美国人抢先半小时到达……咱们抗日抗美,永远是装备和武器最差的,但却能得到最后的胜利,因为中国军人的脊梁是铁做的,非死不折。”
白新羽紧握着拳头,心脏如遭重击。如果说他当初来雪豹大队,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俞风城,那他现在可以肯定地说,哪怕没有俞风城,他也不后悔。这辈子能为家国而战、为信仰而战,是他身为男人一生最大的荣耀,他从一个对奉献精神嗤之以鼻的纨绔子弟,成长为一个对死都做好了准备的军人,这段变化的历程是他一生最重要的时光,他无论是平安的活下去,还是某日战死,他都会为自己是一名军人而感到骄傲。
休息五分钟后,他们再次出现了,每个人似乎都感觉到了自己那根铁做的脊梁,那根脊梁支撑着他们紧追敌人,不死不归。
大约半小时后,敌人的踪迹越来越显眼,他们最终在一处避风口,锁定了敌人的位置。
霍乔用夜视仪望远镜观察着地方的情况,“对方在休息,根据脚印判断,他们刚到达这里不足20分钟,现在还没有深入睡眠,我们等20分钟就突袭,趁着时间大家赶紧休息。”
老沙数着对方的数量,“这是一个小队……”
“对,还有另外一个小队不知道在哪里。”霍乔脸色凝重,“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小队携带的病毒,或者两个队都携带了。”
老沙阴冷道:“一会儿留几个活口,问问就知道了。”
20分钟后,狙击手已经就位,突袭的人也已经爬到了合适的位置。
由于无线电没有信号,只能以枪声作为联络方式,霍乔趴在山坡上,口中念念有词,十秒钟后,他扣动扳机,砰地
一声枪响,子弹穿透风雪,将一个守夜的人当场爆头。
整个队伍开始了强袭。敌人当前,他们疲倦的身体里升起一股强大的能量,一路以来压抑着的痛苦瞬间爆发了,杀死敌人是最好的发泄方式!
“杀!”老沙嘶吼。
白新羽咬着牙,以平均两枪放倒一个的速度,狙击着避风口里的敌军。这些雇佣兵果然比上次碰到的那伙人训练有素,反应很迅速,躲得躲,反击得反击,但是他们明显比雪豹大队逊了一筹。南非雇佣兵到美国受训很多都是政府或反政府组织花钱送过去的,美国佬虽然能培养出极其强大的海豹突击队等国际知名的特种部队,但是不可能把所有外籍雇佣兵都训练的那么牛逼,他们连正规特种部队都不惧,自然也不会输给这些雇佣兵,何况他们人数还比对方多。
二十分钟后,他们以无一人伤亡的压倒性胜利歼灭11人,俘虏2人。
老沙抽出了匕首,蹲在那几个人面前,用英语寒声:“我没多少耐心,我要在10秒钟内听到另一队人的情况,否则我就把你们的肉一片一片剜下来。”
那几个雇佣兵明知道活不成了,也不想死得太痛苦,立刻透露了另一队伍的下落,而且他们两队都携带了病毒。
他们从领队身上搜出了一个钢化玻璃针管,里面是紫红色的液体,一看就充满了邪恶的味道。
霍乔把针管扔进了背包里,然后眼也不眨地连开两枪,“走吧。”
“副队。”俞风城一把扳过他的肩膀,手直接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霍乔一愣,想阻止已经来不及,猛地打开俞风城的手,厉声道:“走了!”
俞风城吼道:“你又发烧了!我早说过你不能来,感冒刚好很容易复发……”
霍乔甩了甩脑袋,“现在说这个有个屁用,走!”
俞风城脸上阴云密布,眼里充满了血丝。没错,现在说这个已经没用了,霍乔就是死在这里,他也不能为力。
其他人脸色都变了,恐惧地看着地霍乔。在高远地带发烧,有很大的几率引发肺水肿,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治疗,人说死就死,他们方圆几百公里荒无人烟,霍乔现在的脑袋就是在脖子上悬着,经历过了赵哥的突然离世,他们如何能再接受更多的死亡?
霍乔加重口气,“走!”
80、最新更新
没人知道霍乔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他出发的时候确实还没事,但这连续七个小时的奔袭,身体素质再好的人也能被拖垮了。
他们朝着另一队的方向玩儿命地追,这场生死之途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看到尽头。
一个多小时后,天亮了,风雪减弱,阿四搜到了卫星信号,他喜忧参半地说:“我定位到那伙人了,距离我们只有不到十二公里,好消息是再翻过两座山,就能到达一个比较大的村镇,那里也许有医疗设施,坏消息是,他们也正是朝着那个方向前进的,那里同样会有交通工具,如果被那伙人抢先到达,我们就彻底追不上了。。”
霍乔抓了把雪塞进了嘴里,轻咳两声道:“追,赶在他们翻山之前,一定能追上。”
白新羽跪在地上,解开帽子,拿雪搓了搓脸,那刺骨的寒意强迫他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其实已经到了多走一步都想死的阶段,他相信就是队伍里体能最好的那几个,也都快要不行了,没有人知道,下一个活活累死的会不会是自己,,但累死总比呆在这里等死好。。
一只有力的臂膀将他从地上架了起来,白新羽抬头一看,俞风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那长长地睫毛上带着白霜,眼里布满了血丝,白新羽能清楚看到里面的担忧。他感到心里一酸,赵哥的突然离世,让他分外感悟到生命无常,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这趟一定能活着回去,万一死的是他或者俞风城,他实在不想死之前还闹得不可开交,那恐怕死也不会瞑目吧。这一次,他没有挥开俞风城的手,而是借力站了起来,俞风城即使不是他的人,也是他生死相依的战友,这一点跟队伍里的其他人没有分别。
他们互相搀扶着,咬紧牙根,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休息的那二十分钟多少起了一点作用,紧迫的时间更是逼得一刻不敢松懈,他们的身体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倒下。
天地间一片苍茫的白,无边无际的、没有参照物的雪景,让白新羽渐渐找不到平面在哪里了,他甚至有种自己在横着走、倒着走的错觉,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恶心得想吐,喉咙里火辣辣地疼,被冻伤的喉黏膜挂在嗓子里,让他一直有种难忍的异物感,每次一咳嗽好像整个咽喉都要被他咳出体外了,发出的声音完全没有人的动静,他彻底无法说话了。白新羽心想,他会变成哑巴吗?他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如果放在以前,他恐怕无法接受自己会再也不能说话,可是赵哥的死,让他意识到自己就算变成哑巴,也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他和赵哥一样被冻伤了内脏,那么无名无姓地长眠在昆仑雪山的会是他。
他只想活着回去。
说他们在用命追赶那群雇佣兵,也一点不为过,白新羽是第一次相信信念的力量,这股力量支撑着这伙早已经精疲力竭、随时可能晕倒的战士们,疯狂地奔袭了十数公里。
阿四哑着嗓子喊:“就是那座山!”
燕少榛有气无力地说:“他们不会已经翻山了吧?”
阿四急道:“又没信号了。”
霍乔往山脊高处爬去,他爬了十几米,突然道:“不用找信号了,我看到他们了。”
“什么?”众人手脚并用地爬上高处,果然在四五公里外的山凹处看到了一队人,他们马上就要通过一处山口,过了这道山口,再走不远就能抵达那个山脚下的村镇!
老沙狠狠捶了一下地,“恐怕来不及了!”
他们之间相距这么远,打是不可能打得到的,追也几乎不可能追上,只要一下山,马上就能被对方看见,对方也会加快速度,就算比他们早到十几二十分钟,也足够那伙人获得交通工具了!
就连霍乔都坐在了地上,眼中爬上了绝望,这四五公里的直线距离,他们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才能爬过去,他咬了咬牙,“不管怎么样也要试试,我们都看到他们了,不能在这里放弃。”
金雕看着那火柴盒般大小的一队人,嘴唇几乎咬出血来。
霍乔站了起来,“追!”刚说完,他就一阵晕眩,身体往后倒去。
离得最近的陈靖一把扶住了他,“副队!”
俞风城也跑了过来,急道:“小舅……”他一摸霍乔的额头,热得烫手。
霍乔瞪大眼睛看着无云的晴空,每一次呼吸看上去都很困难,他紧紧抓住了陈靖的胳膊,张了张嘴,吐出一口白气,“没……没事……”
俞风城撩起他的胳膊架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小舅,我背你。”
霍乔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他的手,“不用,我自己能走。”
“小舅!”
霍乔拍了拍俞风城的脸,“傻小子,你背不动我,我能走,你们不用管我。”他被陈靖和俞风城联手拽了起来,往前踉跄了几步,哑声道:“追……”
一行人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去,很多人眼里已经没有正常焦距了,有时候脚下不稳,趴在雪地里半天都爬不起来,如果没有人拽,恐怕能活活闷死在雪里,他们就这么互相拖拽着往前爬。
那伙人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了,立刻加快了速度,但是看得出来对方也一样精疲力竭,现在比的不是体力,而是毅力。
当他们下到半山腰的时候,陈靖突然道:“金雕呢?”
很多人都已经意识涣散,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陈靖左顾右盼,惊恐道:“金雕呢?你们谁看到金雕了?”
一行人如梦初醒,纷纷在旁边找了起来,那个潇洒热情的塔吉克族小伙,真的不见了?
“金雕——”老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白新羽一抬头,他5.2的眼睛立刻在另一侧的山顶发现了一个几乎和雪融为一体的人,正在缓慢地往跟他们完全相反的方向爬,他想叫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怪异的声音,他拼命往山上指。
众人全都往山上看去。
霍乔瞪大眼睛,他看了看周围的地形,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他大喊道:“金雕,你回来!”他沙哑的声音被吹散在了风雪中,也不知道金雕到底听到没有,因为他根本没有回头。
众人渐渐都明白过来了,开始发疯一样往回跑,想阻止他,“金雕!不要干傻事,金雕——”
他们离得太远,金雕此时已经爬到了山顶,他回过头,朝众人招了招手,大声喊道:“咱们一定能追上他们!”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拉开了一个手榴弹,用力朝远处扔去,然后人奋力地往回跑。
轰然一声巨响,那颗手榴弹震得整个雪山都跟着抖了一抖,山顶的积雪就像断裂的冰层,慢慢地移位、滑坡,最后以气吞山河之势翻滚而下,金雕还没来得及跑出多远,就瞬间被白雪吞没了!
雪豹大队的其他人刚好处在一个雪很薄的陡坡的下面,山上涌下来的雪大部分都被山体吸收了,小部分漏网的也不会对他们造成生命威胁,他们就傻傻地站在陡坡下,看着那冰雪魔鬼彻底抹杀了金雕的身影。
“金雕——”
雪崩之势不可挡,白千吨的白雪从山顶翻滚而下,很快就追到了山口处,硬生生将那山口堵住了!雪到山底威力已经小了很多,雇佣兵慌忙往前跑,但依然被冲倒了好几个。
白新羽踉跄着往上走了几步,就走不动了。雪山很快恢复了平静,可那白雪之中再也没有了金雕的踪影。在雪崩的中心被掩埋,还有可能活命吗?
队伍里传来干嚎声,那痛苦的声音直接穿透了人的心脏,沉重得让人几乎无法承受。
霍乔捂住了眼睛,身体狠狠晃了两下,哽咽道:“秃秃,你带三个人去找金雕,其他人火速下山,不要浪费了他给我们争取的时间。”
秃秃点了两个人,奋力往上爬去。
其他人顾不上抹掉眼泪,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他们一定会追上,一定要追上!
山口已经无法通行了,雇佣兵想从雪堆上爬过去,但雪太松软,并不好攀爬,他们的速度一下子下降了很多。
雪豹大队的战士们越来越逼近他们,终于在他们攀爬到一半的时候,进入了彼此的武器射程。
雇佣兵在雪堆里隐藏着身体,做好了战斗的准备。雪豹大队的人也躲在山岩后面,边和他们对峙,边趁机休息。
阿四对身旁的燕少榛说:“小燕子,他们能找到金雕吗?”他的声音很小,但肆意飘散的风雪把这句话传递到了很多人耳中,却没人能给他答案。
燕少榛摇摇头,无法回答,他抓起雪塞进嘴里,他们的水壶早就空了,只能靠这个解渴。
白新羽吸着鼻子,拽了拽燕少榛,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急的他眼睛都快红了,他只能指指雪,又指指自己的喉咙,让燕少榛不要吃雪。
燕少榛轻声道:“好好休息,别说话了。”
对面响起了枪声,子弹打在他们藏身的岩石上,回荡在山谷中,他们也不甘示弱地回击,两方就这么僵持了十多分钟,谁都无法动弹。
霍乔指指俞风城和老沙,“你们两个……想办法绕到……他们侧方。”他刚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咳得整个人颤抖不已,他扑倒在雪地上,身体几乎无法动弹。
俞风城把他扶了起来,揪心地看着他,“小舅,你别吓唬我。”
霍乔摘下口罩,深吸了一口气,却似好像什么东西堵在肺部一般,这口气怎么都提不上来,在如此寒冷的地方,他满脸是汗,脸烧得通红,伴着咳嗽,嘴角溢出粉白色的细小泡沫。
俞风城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恐惧,“小舅……”
白新羽是第一次看到俞风城露出害怕的表情。霍乔现在的状态就是典型的肺水肿的征兆,严重时候会休克,他们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看着霍乔几乎无法呼吸的痛苦样子,他们却无能为力,那种绝望简直能把人逼疯。
老沙一把按住俞风城的肩膀,“风城,咱们得争取时间把副队送医院,必须早点弄死这帮孙子!”
俞风城的眼神顿时变了,他把霍乔交给陈靖,抓起枪,接着雪掩着身形,往敌人的侧方匍匐爬去,老沙带着两个人紧跟其后。
霍乔抬手指着他们,想说什么,却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就好像下一秒会把肺咳出来一般,听得人心都揪在了一起。
陈靖眼眶含泪,紧紧抱着霍乔,“副队,你别动了。”
霍乔无力地抓着他的衣领,含糊地说:“再派人……往后方……不能溜走一个……病毒……”
燕少榛握了握霍乔的手,“副队,你放心,绝不会溜走一个。”他抓起白新羽,又点了四个人,“跟我去包抄后方。”
陈靖一边掩护,一边哽咽着说:“副队,你撑住,我们一定会把你送到医院的,你不能在这里出事,你还有诗集没出版呢。”
霍乔勉强笑了笑,伴随着咳嗽,他哑着嗓子说:“对……宣传委……都同意了……我……”
陈靖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几乎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用力拭去眼泪,手里的冲锋枪吐着子弹,吸引了对方全部的注意力,让白新羽几人悄无声息地往雪堆后方绕去。
燕少榛低声道:“新羽,我们绕过这个雪堆就没有掩体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看见山岩上那个人了,一会儿你负责干掉他。”
白新羽点点头。
燕少榛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看着他一片血红的扁桃体和几乎浸泡在血水里的牙齿,深深皱起了眉,眼中满是心疼,“新羽,我们马上就能去医院了,喉黏膜是可以修复和再生的,你别害怕。”
白新羽实在无法强迫自己笑出来了,他只能用拳头撞了撞燕少榛的肩头,用手比了个OK的手势。
他们躲在雪堆后面,等待着最佳时机。
没过五分钟,雇佣兵的侧方传来枪声,肯定是俞风城和老沙他们发难了。
燕少榛叫道:“新羽!”
白新羽的两只手几乎快冻得没知觉了,可这不能妨碍他射穿敌人的头颅,他把外界附加的一切痛苦和悲伤都在那一瞬间冻结,心里和眼里一片清明,大脑顿时冷静了下来,他忘了火烧一般的喉咙和仿佛快要断掉的四肢,眯起眼睛瞄准了他的目标,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一枪爆头!
燕少榛等四人猛地蹿了出去,往敌人的后方狂奔,白新羽跟在最后面,边跑边打,掩护着冲在最前面的人。敌方的注意力大部分被侧方的俞风城吸引了,等把部分火力移动过来,他们已经跑完了大半路程,眼看就能进入下一个掩护点。
突然,跑在白新羽前面的阿四,身体猛地被子弹击飞了出去。
“阿四——”身边的战友朝阿四扑了过去。
白新羽猛地转身,朝着开枪的人放了一枪,那人还没来得及把身体缩回掩体,子弹已经直接掀掉了他半边肩膀,嫣红的血在一片白茫的世界里显得极为扎眼。
燕少榛等人已经跑进了掩体,开始朝着对方还击。
白新羽和那个战友扑到阿四身上,两个人顾不上检查阿四的伤势,连拖带拽地先把阿四弄进了掩体。
“阿四!”他们把阿四的身体翻了过来,发现阿四睁着眼睛,表情有些扭曲。
阿四捂着肚子,“我……我中枪了吗?”
白新羽翻开他的衣服,发现子弹打在了他挂在胸前的定位仪上,那仪器已经彻底报废了,阿四的衣服破了,但身上只受了点擦伤。白新羽紧绷的心弦松弛了一些,他紧紧抓着阿四的胳膊,喉咙里咿咿呀呀的,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
阿四看着自己的伤,哈哈大笑两声,眼角却有热泪渗出来,“命大,命大!”
侧方的战况越来越激烈,白新羽不知道俞风城那边的伤亡情况如何,但他们已经成功控制了战事,因为正前方陈靖开始带着人挺近了,敌人被他们三面包抄住了。
为了防止敌人从后方逃脱,他们顶着火力继续往后面移动,刚怕过雪堆,便见有两个人果然已经快要翻过山口的雪堆,企图逃跑。
白新羽趴在雪堆上,架好狙击枪,他现在离那伙人的距离至少有500米,而且对方还在不停移动,风雪又大大影响视线和弹道计算,这恐怕是他面临的最严峻的第一次狙击条件,但他两条腿已经跑不动了,他必须赌一把。他在瞄具中搜索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背影,全神贯注地跟随着他跑动的频率,预估着对方下一次的落脚点,风雪声仿佛离他远去了,他的眼里只有瞄具中的目标,他深吸一口气,必须击中,必须……
砰地一声枪响,逃跑的其中一人身体猛地往前扑去,趴倒在了地上,身下的血顿时被染红了。
另外一人见队友中枪,立刻画着龙地跑了起来,并且很快拉开了距离,燕少榛把背包一扔,一步跃出了雪堆掩体,朝着那人狂追。
阿四大叫道:“公主,快躲!”
白新羽来不及思考,身体猛地往旁边滚去,子弹追着他而来,他在翻滚间只看到飞溅的雪花,接着他身体一空,直接从雪堆上摔了下去,他本以为下面是柔软的雪,却没想到雪层下面有岩石,表面看不出来,但他的体重一压上去,整个背部撞到了岩石上,顿时一阵剧痛,他摔得天旋地转,差点儿晕过去。
“新羽!”阿四把他付了起来,拍着他的脸,“怎么样了?摔哪儿来?”
白新羽用力甩了甩脑袋,眼冒金星,疼痛过去后,他眼前清明了一些,他摇摇头,咬着牙爬了起来。
阿四道:“我们要去支援老沙他们,你能走吗?”
白新羽点点头,用枪把拄着地,硬是把身体撑了起来,蹒跚着爬出雪堆。
刚才朝他开枪的人不见了,肯定也去侧方战斗了,他们后方已经没人了,火力全部集中在前侧面。远处,燕少榛已经和那个逃跑的人绕过了一个雪堆,完全不见人影了,跑去支援他的两个人还在半路。
他们匍匐着从后面绕到侧方,那里战况正酣,白新羽躲在掩体后面放冷枪,一连击毙了两个人,一摸背包,只剩下一个弹夹了。他们之前遭遇过一队人,已经消耗了一遍弹药,这伙人的弹药比他们充足,必须速战速决。
他们从三面逐步缩小包围圈,打死打伤八、九人,剩下三个雇佣兵一直凶狠地抵抗,而他们却因为弹药不足而迟迟无法拿下。
俞风城急的新肺都要炸开了,他们拖的不是时间,而是霍乔的命,霍乔现在已经严重呼吸困难,随时可能休克,他恨不得能背着霍乔飞去医院,他无法承受任何可能的坏结果。
俞风城换上最后一个弹夹,咬牙道:“你们掩护我。”
老沙抓住他,“你别冲动,他们现在火力太强了,子弹早晚能耗光……”
俞风城挥开他的手,眼睛血红,“我一分钟都不能再拖下去!”他低身匍匐着跑出了岩石,在火力的掩护下朝那三个人的后方跑去。
一个人发现了他,转身就要朝他开枪,那人的身体刚探出掩体一半,就被一枪击倒在地。
俞风城一抬头,就看到离他不远的白新羽,枪口还飘着白烟。俩人的目光隔着风雪和硝烟相望,那一瞬间的眼神交汇,仿佛穿透了一切的一切,直击对方的心底。
俞风城奋力一跳,跃进了白新羽身处的掩体后。
白新羽习惯性地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深深地看着俞风城。
俞风城用粗糙的手摸着他的脸,哑声道:“帮帮我。”
白新羽心脏猛地一颤,俞风城的眼眸中闪动着一丝无助,尽管稍纵即逝,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霍乔的病情牵动着每个人的心,而对俞风城来说,更是天塌一般的灾难。白新羽感到心酸的同时,又有些心痛,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看才到这个男人脆弱的一面,俞风城总是强硬的、彪悍的、游刃有余的,何曾有过这样的表情?他张开嘴,用嘴型对俞风城说:好。
俞风城俯下身,用力亲了他一下,俩人干裂的、冰凉的嘴唇擦碰到一起,这实在算不上一个美妙的吻,但却让人体会到了直击心脏的暖意。白新羽那一瞬间什么都不想计较了,在生死面前,似乎一切都显得不重要了。
俞风城道:“新羽,掩护我。”说完,他再一次探出掩体,对方也刚好有一个人冒头,他疯狂地朝着对方射击,在对方缩头的瞬间,跳出了掩体,步步逼近。
白新羽用最后一个弹夹掩护着俞风城,他想告诉俞风城他快没子弹了,却无法开口,时间也容不得他解释。在最后一个弹夹打光前,他再次击毙了一个人。那个雪砌成的掩体里,就剩下最后一个敌人了。
俞风城的弹夹也见空了,他把冲锋枪一扔,抽出了匕首,朝那个掩体跑去,老沙和陈靖也在侧方一拥而上。
白新羽瞪大眼睛,火烧一般剧痛的喉咙发出了一声无法辨认的叫喊:“风城——”他猛地跃出了掩体,身体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量,让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俞风城扑倒在地,同时,枪声响起,一阵剧痛袭来,他感觉半边身体顿时没有知觉了……
81、最新更新
“新羽——”俞风城的嘶吼声响彻整个山谷。
白新羽右肩中弹,子弹从肩窝处造成了贯穿伤,鲜血撒了一地,刺痛了人的眼睛。开枪的雇佣兵马上就被击毙了,众人围了上来,焦急地看着白新羽,“公主怎么样了?”
俞风城抱着白新羽,眼圈通红,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新羽……新羽……”他看着白新羽一身是血、双目失神的样子,心疼得快要喘不上气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猛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白新羽时的样子,白皙的皮肤、帅气的五官、明亮的眼睛,还有那有些软弱却又爱嘚瑟的气质,是什么把当时那个白新羽变成了眼前这个不畏生死的军人?最该清楚白新羽的变化的应该是他,可他却因为靠得太近,有时候反而忽略了。
老沙拨开人群,撕开了白新羽的衣服,“是贯穿伤,比子弹留在体内好多了,都让开让开,让麦子给他止血,快。”
白新羽眼前已经没了焦距,耳朵里不断地嗡鸣,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清了,他“看到”有不少人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脸上都带着焦急的表情,但却只有俞风城的脸是比较清晰的,俞风城是不是哭了,那是眼泪吗?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肩膀了,他的肩膀还在吗?忽热忽冷的,难道他要死了?原来这就是中枪的滋味儿,真的很疼,那种痛简直让人想抓狂,可他连开口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他会死吗?
麦子是中医学博士,也是雪豹大队的老资格了,他迅速从背包里拿出急救箱,把银针深深埋进白新羽肩部|茓位止血,他道:“我只能暂时止血,这里温度太低了,很容易造成细胞冻伤、坏死,必须马上把他送医院,不然胳膊可能就保不住了。”
这时候,燕少榛拖着一个血糊糊的人从山口处走回来了,正是那个携带病毒企图逃跑的雇佣兵。燕少榛把人扔到地上,抹掉了脸上的血,“病毒拿到了,这个还没死……谁受伤了?”白新羽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他一时没看出来,当他习惯性地搜索白新羽却没找到时,他一下子反应过来,猛地扑了上去,果然见白新羽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他顿时感到一股寒意贯穿了身体,他哑声唤道:“新羽……”
白新羽有些涣散的眼睛一直盯着俞风城,很努力地想对准焦距,他想多看看俞风城,如果他死了,他想把俞风城的脸印刻在灵混里,在生死关头,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只想记住他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一个人,不管俞风城是不是也喜欢他。他感觉掌心传来一丝暖意,那宽厚的手掌,是俞风城的,他分辨得出来,俞风城不断呼唤着他,他却有些听不见了。
陈靖突然悲鸣道:“新羽怎么样了?副队快不行了!”
一句话让俞风城如梦初醒,他看向霍乔,又看了看白新羽,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已。
麦子正在缠纱布,“先送副队走,我帮不了他,快!”
俞风城抹了把脸,眼中的情绪是无尽的挣扎,就好像在做世界上最艰难的决定,而且无论他如何决定,最后都会后悔和痛苦。他的拳头握得咯咯响,最终,他看了白新羽一眼,用全部的意志力站了起来。
白新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握紧了他的手,喉咙里发生无法分辨的声音,“不……”别走,俞风城,你为什么要走?别走,让我再看看你,再看最后一眼,万一以后看不到了呢,在我合上眼之前,我只想一直看着你。
俞风城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强忍着心脏处传来的巨大的痛楚,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了白新羽的手,白新羽的手指是那么地温暖,当俩人的皮肤彻底分开的时候,那一瞬间就好像全世界都冰封了。他不敢回头,就那么朝霍乔跑去,他将霍乔背到了背上,和陈靖等几个人往山口外跑去。
白新羽偏着头,看着俞风城头也不回远去的背影,眼里终于滑出了热泪。为什么最后要给他留一个背影……心脏的疼痛,似乎已经盖过了被打穿的肩头,那随风飘荡的皑皑白雪,在他眼里变成了即将蒙身的白纱。
他感觉自己被人背了起来,那人身上混合着硝烟和血的味道,不好闻,却让他感到安心,那人回过脸来,一双熟悉的眼睛里布满了深深地担忧,是少榛啊……
他眼前模糊,终于昏了过去。
白新羽感觉自己睡了一个世纪,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恍然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人世。
“新羽?”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白新羽慢慢转过脖子,看到的是简隋英的脸。
他张嘴想叫,却发不出声音。哥……他哥来了,这么说他没死?身体的感觉渐渐恢复了,首当其冲地就是肩膀处的剧痛,还有喉咙里火烧一般的痛楚。
“大姨,姨夫,新羽醒了!”简隋英有些激动地叫道。
另外一张床上的两个人马上坐了起来,李蔚芝跳下床,顶着青黑的眼圈扑到床前,哭喊道:“新羽,我的宝贝啊……你要妈妈的命啊……”
白庆民也老泪纵横,他下巴处青胡茬密布,看着一下子像老了好多岁。
白新羽眼眶一热,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爸,妈,对不起……
简隋英看他努力想说话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你都昏迷三天了,总算醒了。你喉黏膜受损,医生说至少要一两个月才能恢复,这段时间你就别说话了。”
白新羽拼命拿眼睛瞄自己的肩膀,简隋英又道:“你的肩伤会恢复的,但不会像以前那么灵活了。”
白新羽沉默地点点头,这个结果比他预想的要好多了。至少他既没死,残废也是暂时的。
在昆仑山经历的一切,就好像一场噩梦,回想起当时的种种,他还是会觉得呼吸都痛,霍乔怎么样了?金雕找到了吗?还有俞风城……想到俞风城,白新羽心脏一紧,身体深处传来一阵钝痛,他已经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滋味儿了。他怪俞风城吗?俞风城做错什么了吗?没有,俞风城仅仅是重视霍乔远胜于他,这有什么错?只是,他再也不会奉陪了,他不会当俞风城求霍乔而不得的那个替代品,他不愿意成为别人的“第二顺位”,也许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的心一下子清如明镜,很多事都想通了。
他知道经历过这一次,他是无法留在雪豹大队了,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肩伤,他全家人也不会允许他继续当特种兵,这一次的任务,也侧面证明了他不适合当特种兵,他还不够冷静、不够理智,他无法承受更多的战友一个个离他而去,赵哥的死,已经让他深为恐惧了,也许他只具备了特种兵的体能和战斗技能,却始终没有一颗特种兵的冷酷的心。而且,留在雪豹大队还要继续面对俞风城,他并不怕面对,他只是觉得,俩人的关系好坏,会影响队伍作战能力的发挥,这也是大忌讳。
白新羽无法说话,只好用没伤的那只手握着父母的手,用眼神和笑容安抚他们。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进来两个人,矮一点的那个是陈靖,高个子的却是他哥的男朋友——李玉。
白新羽朝陈靖伸出手,陈靖一把握住他的手,颤声道:“新羽,你终于醒了。”
白新羽急得用嘴型问霍乔、金雕。
陈靖眼神黯淡,“副队经过抢救,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还没彻底脱离威胁。金雕……我们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找到他,赵哥也一样找不到了……”
白新羽颤抖着叹息了一声,心里难受不已。赵哥和金雕就那么长眠在了昆仑雪山的终年积雪之下,永无天日了,可是那皑皑白雪不能抹杀他们存在过的痕迹,更不能抹杀他们的英勇和牺牲,雪豹大队的每个人,都会永远记着他们。
陈靖摸着他的头道:“很多人也都累病了,现在都还没醒。新羽,你比你自己、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勇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白新羽含泪点点头,紧握着陈靖的手,不舍得松开。他想感受这些活着的战友的温度,以此来温暖他满心的悲愤和伤痛。
他在床上又躺了两天,他妈照顾他不假他人之手,几天时间就瘦了一圈,他实在躺不下去了,就下床了。
这天上午,燕少榛穿着病号服推开了白新羽的房门,他双腿微微有些发软,但是怎么都不肯坐轮椅。
白新羽一看到他,就惊喜地笑了起来,他过去搀着燕少榛坐到床边,指指自己的喉咙。
燕少榛深深看着白新羽,淡道:“我知道你说不出话。”
简隋英、李玉和白庆民都出去了,李蔚芝笑道:“你们俩聊,我去拿药去。”
当病房只省下他们俩人时,燕少榛突然一把抱住了白新羽,身体都在颤抖,“新羽,你真是吓死我了……”
白新羽愣了愣,他轻轻地拍着燕少榛的背,试图安抚对方。
燕少榛怕压到他的肩伤,很快松开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想确认白新羽真的全须全尾地活着。
白新羽拿过平板电脑,用左手手指在上面敲下一行字,“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吧?谢谢你。”
燕少榛道:“不只是我,阿四、麦子、老沙,我们轮番把你背到镇上的,在那里处理伤口后,又联系了直升机把我们集体送来了市医院。”
白新羽叹了口气,又写道:副队怎么样了
“副队脱离危险了,只是还没醒。副队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休克了,抢救了七个多小时,再晚来一步命真的保不住了。”燕少榛说到这里,心有余悸。
白新羽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如果霍乔也出事了,整队人不知道会多痛苦,俞风城更是会……他愣了愣,暗斥自己怎么又想起俞风城了,这个结局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他不需要再为霍乔和俞风城担忧了。
燕少榛似乎一眼看穿了他,沉声道:“你不问问俞风城怎么样吗?”
白新羽心神一颤,假装漫不经心地打字道:应该还没醒吧。
“嗯,他体力严重透支,还在昏迷呢,我也是刚醒,醒过来就没事了。”
白新羽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燕少榛垂下了眼帘,闷声道:“你对他真是情深意重啊,但是他……他并不是不在乎你,但你永远也比不上副队。”
白新羽笑了笑,心却在滴血,他敲着字:正常,那是他舅舅嘛。
燕少榛轻声道:“新羽,不要再装作不在意了。”
白新羽摇摇头,写道:我没装,我以后也不会在意了,我和他该结束了。
燕少榛抓了他的手,定定地看着他,淡笑道:“新羽,俞风城有的我一样不差,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呢?”
白新羽一惊,愣愣地看着燕少榛,他万万没想到燕少榛竟然会对他抱这种心思,一定是部队枯燥的生活把战士们憋坏了,他这个从前根本不吸引男性的人,进了部队却接连受到男人的亲睐,这可真是让人尴尬啊。
燕少榛笑道:“吓着了?”他摸了摸白新羽的脑袋,“不用急着拒绝我,咱们还年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我估计你不能留在雪豹大队了,我过段时间也要回归原来的团,毕竟哪里都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会争取调回北京,那样我们就能常见面了。”
白新羽无奈地在平板上写道:我其实不喜欢男人。
燕少榛眨了眨眼睛,“但你可以喜欢上男人,既然你打算和俞风城分开了,那我就有机会。”
白新羽沉默了。他现在实在没有力气处理和燕少榛之间的事,他太累了,需要一个长场地休息。
燕少榛拍拍他的脸,“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
白新羽笑着点了点头。
在医院的几天,白新羽过得非常平静,不时有战友过来看他,他父母和他哥也一直在医院照顾他,只是他时时要忍受着肩膀和喉咙的痛楚,肩膀的伤让他生活几乎无法自理,洗澡什么的都是护工帮忙,喉黏膜的伤更是让他只能灌流食,不能吃任何可能刺激到黏膜修复的食物,短短一个星期,他瘦了五六斤。
这天,他听说霍乔醒了,便跟燕少榛一起去看霍乔。俩人一进屋,屋子里已经有不少人了,白新羽在那十几人中,一眼就定位到了俞风城。
这是从昆仑山离开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听说俞风城两天前就醒了,但他没有过去看,甚至连现在的碰面,都是他想避免的,可惜回避不了。
俩人隔着空气相望,彼此深深地看着对方复杂的眼眸,那一瞬间,他们都有种身体血液冻结的错觉,明明只隔了三四米的距离,心却仿佛相距千里,远的让人无能为力。
病房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异样,老沙打圆场道:“新羽快来,副队一直惦记你呢。”
白新羽回过神,快步走了过去,在霍乔床边坐下了。
霍乔脸色还很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圈,但精神还可以,他摸了摸白新羽的肩膀,笑道:“恢复得怎么样?”
白新羽淡笑着点点头,同时指指自己的喉咙。
霍乔道:“我知道你说不出话,新羽,这一趟你表现得很英勇,值得每个关心你的人骄傲。”
白新羽露出平静地笑容,他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比划着每个人,他想说每个人都很英勇,都值得骄傲。
陈靖握住了他的手,霍乔也握住了他的手,渐渐地,十几人的手都握到了一起,用力地握着,再没有什么比死亡更伤人,也没有什么比能看到战友活着更欣慰了。
霍乔轻声道:“我从阎王殿里晃了一圈回来了,但这趟我们还有两个兄弟没回来,有些事是比命重要的,有些死亡能超脱时间,这就是我过去所有牺牲的战友告诉我的,我相信大家会永远记住他们。”
沉重的哀伤在病房里流动,每一次的胜利都是战友用血汗铺成的,所以他们高兴不起来,他们只祈祷伤亡越来越少。
离开霍乔房间,白新羽和燕少榛走在走廊上,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唤,“新羽。”
白新羽身体一僵,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
俞风城追了上来,轻轻抓住了白新羽的胳膊,沉声道:“新羽,我们谈谈。”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他抽回自己的胳膊,回过头和俞风城对视,他摇了摇头,目光平静。没什么好谈的了俞风城,以后都没有了,他们该沟通的,都已经用行动沟通完了。
“新羽……”俞风城再次想去抓他的胳膊。
燕少榛一把扣住俞风城的手腕,低声道:“风城,他伤还没好,你别刺激他了。”
俞风城狠狠地瞪着他,“我们之间地事跟你没有关系。”
燕少榛淡道:“是跟我没关系,但他并不想和你谈,你自己长眼睛不会看吗?”
白新羽直视俞风城,强忍着心痛,再次坚决地摇摇头。他不想听俞风城解释,比如当时多危机,霍乔的情况比他更危险,这些他都知道,他觉得俞风城的选择是对的,霍乔比他更需要早一步被送到医院,所以他没怪俞风城,他只是单纯地明白了,明白自己永远也无法超越霍乔在俞风城心目中的地位,所以他放弃了。想想挺没意思的,他敬重霍乔,他不想这份敬重最后转化成可悲的嫉妒。
“新羽……”俞风城眼中满是隐痛,嘴唇都在轻轻颤抖。
白新羽淡淡一笑,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了。俞风城看着他的背影,心痛如绞,他突然想到,当初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时,白新羽是不是也跟他一样地痛苦,不,甚至比他还绝望……
白新羽回到房间的瞬间,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他靠在门上,心痛难当。
李蔚芝紧张地跑了过来,“宝贝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啊?”
白新羽用力摇摇头,他实在不想哭,平白让他备受煎熬的父母担心,可是眼泪就像开闸的水龙头,怎么都停不下来,他在哭自己第一次恋爱的失败,哭他和俞风城就此结束,跟俞风城之间经历的一切,实在太过刻骨铭心了,如果说部队改变了他的人生,那么俞风城就是改变了他的感情,让他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喜欢”,他喜欢俞风城,喜欢到每次想起来都难受。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想起俞风城他才不会心痛?
在部队近两年的时间,他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这些得与失,终将伴随他一生,让他再也不可能变回那个没心没肺的白新羽。成长的代价如此大,他怎么还能活回去呢。
李蔚芝紧紧抱住他的腰,啜泣道:“宝贝你别哭啊,妈妈难受死了。”
白新羽抚摸着李蔚芝的头发,那精心养护的头发间,已然参杂了一些白丝,他的父母老了,再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了,是时候回家了……
燕少榛神情复杂地看着白新羽,心里很是堵得慌。
几天之后,他们飞回了乌鲁木齐的基地。
白新羽的肩伤和喉咙可以凭伤残了,以后每个月都能领到各样的补助,他并不在意这些,让他难受的是,他想成为狙击手的梦想彻底破灭了。尽管伤好后他还能开枪,但是受伤的右肩不能太多承受枪的后座力,他的肩部肌肉也不允许他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他伤到了狙击手最重要的“零件”之一,和武清一样,他也以这样的结局收场,只不过武清已经成为传奇,而他还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不免遗憾,对武清也有些歉疚。
霍乔找他谈了一次话,意思是他的伤好后可以回雪豹大队,但是建议他不要回来了,霍乔说得很直白,他看穿了白新羽的一切心思,他说白新羽还是没有准备好。
白新羽出奇地平静,他早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其实他舍不得雪豹大队,但他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留下,不过,他父母早已经帮他做了决定,将他的档案转回了北京,坚决不准他继续留在雪豹大队了。
去宿舍收拾行李的时候,俞风城也回来了,俩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他们在这间小宿舍里的共同回忆,他们曾经疯狂缠绵,也曾躺在一起打游戏、看电影,那些甜蜜的时光也不过是上个月的事,为什么想起来如那么地遥远。
碍于白新羽的父母在,俞风城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
白新羽假装没有注意到那灼人的目光,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出来。
收拾好后,俞风城道:“叔叔、阿姨,我能跟新羽单独说两句吗。”
白新羽一怔,想摇头,却又怕他爸妈看出什么,最后想了想,俞风城从来不是能轻易善罢甘休的人,现在说不上,也会找别的机会,索性就现在吧。
白庆民和李蔚芝看了看白新羽,他点了点头,俩人才出去,并带上了门。
白新羽掩饰着心湖的波澜,尽量平静地看着俞风城。
82、最新更新
俞风城几步走过来,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轻颤着在他耳边说:“新羽,对不起。”那一声“对不起”里,包含了太多东西,他歉疚白新羽的何止一件,可千言万语,最后他却只能说出一句“对不起”。
白新羽闭了闭眼睛,这是他第一次从俞风城嘴里听到道歉,可这句话安慰不了他半点,反而让他体会到无尽地悲凉。有什么可道歉的?他们之间的问题根本不是道歉能解决的,喜欢谁,不喜欢谁,无解。
俞风城哑声道:“新羽,我对不起你……很多事,我不该说你哥,不该跟你动手,我甚至……不该帮你来雪豹大队,这里不适合你,你为什么要救我……这些不该你来受……”
白新羽很想告诉俞风城,换做是别的战友,他当时也会冲出去,虽然他现在要每天忍受疼痛和不便,可如果再来一次,别人他也许会犹豫,但俞风城他不会,拿自己的肩伤去换不知道会打在俞风城身上哪个地方的子弹,很值得。感情不在,战友的情谊还在,他不后悔。
而且,有些事真是要经历过生死关头的考验才能想通,如果没发生这样的事,他还会为俞风城纠结、难受多久?这样也好,他终于能下定决心了。
白新羽推开了俞风城,掏出手机想写点什么,却不知道写什么好,他该说些什么?原来他已经跟俞风城无话可说了……
俞风城拉住他的手,“新羽,你问过我是不是喜欢副队,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以前不敢想,不愿意想,所以我才说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对他的崇拜和关注究竟是不是喜欢,我的眼睛从小到大一直跟着他,我已经分不清那是什么感情了。但有一点我确定,我从来不想亲他、抱他,这些事我只想和你做,我想,我喜欢的是你。”
白新羽心脏一颤,呼吸顿时变得有些急促。他没想到俞风城会说出这句话,尽管这口气充满了不确定性,可俩人在一起这么久,从来也没有一句表白或承诺,也许是不好意思开口,也许是根本还没想过未来,更有可能是因为,他不知道俞风城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不想显得一厢情愿。他一直期待俞风城能给他一句像样的话,可现在听到这句话,他却无法感到高兴,他相信俞风城对他多少是有些感情的,只是这感情永远比不上对霍乔的情深意重,连俞风城都不看清他对霍乔究竟抱着什么想法,他一个外人要怎么看的清?对他来说,一个人的心不完全在自己身上,那因为什么原因、在谁的身上,都是一样的,都一样让人无法接受。他深吸一口气,在手机上打下字:你对副队什么感情,我真的不在乎了,我要回家了,你保重。
俞风城眼睛一红,“新羽,你在我心里一样是没人能取代的,当时副队的情况比你危机,所以我才……”他也意识到这样的辩解太过苍白,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只是紧紧握着白新羽的手,他不想放开这只手,他放开过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白新羽心脏剧痛,真有些撑不住了。
俞风城抬起他的脸,深邃的眼睛紧紧盯进他的双眸,“新羽,我知道你怪我,但我们之间不会就这样结束的,给我点时间,我会回去找你,到时候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白新羽摇摇头,别来找我了,我不想再为你究竟看着谁而辗转难眠,我好不容易觉得自己现在是个真爷们儿了,别再让我变得软弱矫情。
俞风城低下头,亲了亲白新羽有些干涩的嘴唇,白新羽表情很淡漠,慢慢推开了他,转身想出去,俞风城控制不住地从背后抱住他,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鼻头发酸,眼前有些模糊了,离开之后,他们就彻底结束了吧,这两年的军营生涯跟一场梦一样,所经历的好像比他从前半辈子都多,让他在短时间内成长了,倒也不枉他遭这一趟罪。他强忍着眼泪,拽开了俞风城的手,开门走了。
俞风城浑身发软地靠在墙上,感觉身体一下子空了。
当天中午的庆功会,也成了白新羽的送别宴。军区上面的领导专程飞了过来,因为出色完成任务,并且将战损比控制在了最低范围内,霍乔被授予个人二等功,参与行动的小队全员授予集体三等功,牺牲的老赵和金雕被追为烈士。
当白新羽别上那枚军功章的时候,心里百味陈杂,他知道,这会是他一生获得的最高荣誉,他能站在这里领功,是战友们用血汗换来的,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短短两天时间里在昆仑山上发生的一切,那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他见识了超越生命的大义和大勇,即使有一天他退伍了,军人的精神也已经永远刻进了他的骨髓。
获得战功,并没有让战士们露出一丝笑容,霍乔摸着自己的军功章,露出一个惨笑,喃喃道:“什么能换回我兄弟的命啊……”
屋子里传来低低地抽泣声,气氛一时很是伤感。
因为很多人身体都没恢复好,所以他们以茶代酒,给白新羽送行,以命相交的感情不需要过多的语言,白新羽知道,他永远不会忘记雪豹大队的每一个人。只是没想到茶也能醉人,喝到最后,还是有不少人哭了起来,生离,死别,总是人过不去的坎儿,白新羽感觉自己也醉了,如果在雪豹大队的经历真是一场梦,他突然不想醒了。
陈靖坐到白新羽旁边,红着眼圈摸了摸他的头,“以后不能当你的班长了,回去之后,不管你干什么,都要好好干,知道吗。”
白新羽鼻头一酸,抓住陈靖的手,张嘴用口型叫了一句“班长”。
陈靖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自己抹掉了,他笑了笑,“你以前话那么多,现在突然不出声了,还真挺不习惯的,你走了之后,我该更不习惯了,从你入伍那天起,就是我带的你,以后不能带你了,你也不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偷懒,经常给我写信打电话啊。”
白新羽用力点点头,把脑袋顶在陈靖的肩窝处,轻轻撞了两下,心里满是不舍。他在军营里碰到了太多好人,陈靖就是其中之一,一路帮扶他、鞭策他、照顾他,对他的影响不可估量,这个正直又重责任的小班长,明明比他还小了一岁,却像个大哥一样阻止他走歪路,用自己的品行和原则感染着他,他无法形容对陈靖的感激之情,这是个值得一生尊重的战友和前辈。
燕少榛也走了过来,和白新羽碰了碰茶杯,笑道:“新羽,开始离开部队都会不太习惯,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我原计划是明年调回北京,现在我打算提前……”他压低声音,“回去陪你。”
白新羽淡淡一笑,他觉得自己短时间内都不会有心思想感情方面的东西了,分开之后,燕少榛那短暂的迷糊应该也会褪去,所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俞风城一直在远处默默地看着他,却没有靠近,这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他们俩人之间的纠葛,只是假装看不见,那场庆功宴的气氛是从头到尾的压抑和伤感。
散伙的时候,霍乔把白新羽叫进了办公室,把一个厚厚的文件袋递给他,“这是你转关系的材料。你养好伤后也到了可以退伍的时候,到时候是要退伍,还是进北京军区,就看你自己的决定了。”
白新羽点点头,结果材料的时候,心里特别感慨。他刚进部队的时候每天都希望能熬过两年赶紧退伍,可真有机会退伍了,他却还不想走了。
霍乔抽出一根烟,刚想点,大概想起医嘱来了,又放下了,他看着白新羽道:“新羽,你是个让我很意外、也很舍不得的兵,你留在雪豹大队一定会有更多发展,但是你却不适合留在这里,不说别的,你和风城的感情,就容易在关键时刻影响你们的判断力。”
白新羽脸上有些发烫,从霍乔嘴里说出这番话,让他感到格外地尴尬,霍乔怎么也是俞风城的长辈。
霍乔笑道:“你们的事儿也不算秘密了,不用不好意思。”
白新羽只得点点头。
“我昏迷之后发生的事,陈靖跟我说了。”霍乔叹了口气,“其实……很多你们以为我不知道的事,我都知道。风城这个孩子,从小一直追着我的脚步,我不是没阻止过,我们全家都阻止过,但是他不愧是老俞家的人,天生一个‘倔’字,结果真让他追到这里来了。这孩子小时候父母都忙,很不服管教,作起来能把大人活活气死,我是唯一一个制住他的人,他对我是崇拜也好、害怕也好,总之,小时候他就只听我的话,不知不觉的,我干什么他都要学,我取得什么成绩,他也要得到,他眼睛总是追着我,难免会生出一些连自己都混淆了的感情……”
白新羽心里一惊,霍乔怎么会……不过他又一想,俞风城那对霍乔区别于其他所有人的态度,霍乔这么聪明的人,就算看出什么也不奇怪。
霍乔淡笑道:“你不奇怪吗,风城是同性恋,我却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这件事我们家人都知道,说实话,比起他闯的其他的祸,性向问题倒也不算什么了,他当兵之后老实多了,以前在我们家那片儿可就是个惹不起的混世小魔王,所以他只听我的话,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白新羽变得局促起来,他不知道霍乔究竟想说什么,哪有人知道自己的外甥暗恋自己,还这么淡定的?这一家子还有没有一个正常的了。
霍乔温和地看着白新羽,“以前,我还觉得风城对我的感情是个麻烦事儿,认识你之后我就放心了,那孩子没当兵之前,乱七八糟的关系也不少,但是在我看来,他只有对你是真的。他没认真喜欢过别人,不知道真正的喜欢是怎么回事儿,所以分不清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思,有你在,他早晚会看清的,这一点我真要谢谢你。”
白新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怎么都没想到,霍乔居然会跟他谈论他和俞风城的感情问题,这种别扭和尴尬的感觉,简直让他想当场消失。他心绪大乱,一时无法消化霍乔说出的话,整个人都傻住了。
霍乔拍了拍白新羽的肩膀,“我话就说这么多了,你们俩还是要看造化,风城这小子相当执拗,要是认准了,是怎么都不会放弃的,希望你过段时间冷静冷静,也能有一个新的视角。最后,祝你早日痊愈。”
白新羽如获大赦,他早就想跑了,他站起身,跟霍乔用力握了握手,却无法直视霍乔的眼睛。
霍乔摸了摸他的头,“你是一个合格的共和国战士,也是雪豹大队永远的荣誉队员,随时想回来看看,我们都万分欢迎。”
白新羽眼眶一热,最终抬起头,直视着霍乔,用左手向他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无论他和俞风城的感情怎么变,他对霍乔的崇敬从来没变过。
晚上,霍乔派车送他们全家去机场,雪豹大队全员在操场给他送行。
白新羽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心酸不已,他的目光扫过霍乔、陈靖、燕少榛,最后落到了俞风城脸上,俩人遥遥相望,已经分不清眼里究竟藏了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怕自己失控,强忍着眼泪上了车。车一开,他的泪水就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离开部队、离开俞风城,一个月前,他还是一个斗志昂扬的特种兵,因为跟俞风城分在一个宿舍、有了足够的私密空间而雀跃不已,转眼间,他们分道扬镳了。
简隋英搂着他的肩膀,搓着他的头发,“想哭就尽情地哭。”
白新羽揪着简隋英的衣服,无声地哭泣着,他感谢简隋英把他送到了部队,这里让他变成一个更好的人,还让他遇到了喜欢的人,无论结局如何,他绝不后悔。
回到北京后,白新羽静心休养身体,喉咙渐渐能发出一点声音了,肩膀也开始可以活动。只是他总是睡不好觉,家里的大床比部队的行军床舒服了千百倍,他却怎么都不习惯,看不到熟悉的军营和战友,他感到无法形容地空虚和寂寞,他还无法把自己的身份抽离出来,他始终觉得,自己依然是一名特种兵。
冯东元、陈靖和燕少榛都给他打过电话,虽然他无法发声,但听着他们说话,他也觉得很安慰,武班长还给他写过一份信,那样粗糙冷硬的人,字迹居然很是端正,而且信上是满满地暖人心扉地安慰之词。他在收纳信件的时候,不经意看到行李里的一个大纸袋,他猛然想起了那是什么,用颤抖的手指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叠厚厚的照片,全是他们去库尔勒军训的时候,那个对他有好感的女孩子偷Pāi的他和俞风城的照片。照片上的他们,比现在白一些,笑容更无忧无虑一些,他忘不了俞风城吃过这个女孩子的醋,当着她的面亲了他……白新羽心脏猛地收紧,疼痛如箭一般将他的身体贯穿了。
他把照片收进了纸袋里,再不敢看了,回到家这一个多月以来,冰化了、雪融了,他的伤也好了大半了,可为什么他好像还是活在部队里,他的心似乎被囚禁在了那里,因为有俞风城在,所以无法轻易解脱。
因为伤没好,他拒绝了以前所有朋友的邀约,每天足不出户,但依然准时地5点半醒,出去锻炼一圈,保持着部队的作息,连他爸妈都快不认识他了。
他哥来找他谈过一次,问他伤好之后有什么打算,他说他想回部队,其实他想回原来的团,起码那里有东元他们,但是他知道他爸妈不会同意,那么退而求其次,他想进北京军区,他哥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就说让他再考虑考虑,他知道他哥不想送他回部队,靠他自己也不可能办成调转手续,这事儿只好拖着。其实他心里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也许他这份执念会随着时间消慢慢淡去。
回家两个月后的某一天,他接到了从雪豹大队打过来的电话,他以为是陈靖或是燕少榛,高兴地接了,想让他们听听自己久违了的声音。
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的却是俞风城的声音,“新羽,是我。”
白新羽怔住了,握着电话的手情不自禁地收紧了。
“你的伤好点了吗?”俞风城知道他不能说话,自顾自地说着:“这两个月我们又执行了一次任务,身边的战友又少了一个,其实我也不知道哪天会轮到我自己,每次想着自己可能会死,我都会特别……想你。”
白新羽深吸了一口气,俞风城的脸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他一直觉得俞风城很强,所以避免去想俞风城会受伤、会死的可能,可子弹无情,俞风城跟很多人一样,随时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他突然感觉到了深深地恐惧,他哑声道:“……谁?”
俞风城一愣,“新羽?你能说话了?”尽管那声音沙哑得吓人,完全听不出是谁发出的。
白新羽艰难地说:“谁……走了。”
俞风城沉声道:“别问了。”
白新羽沉默了,是啊,他不知道更好,就让那些战友一直活在他的记忆里吧。
“新羽,你回家之后,有想过我吗?”
白新羽顿了顿,“没有。”
俞风城呼吸一滞,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新羽一字一顿道:“别再联系了。”说完,他挂断了电话,一时间只觉得心痛如绞。因为他成天憋在家里,他哥甚至给他请了心理医生,医生说他这是创伤后压力综合症,也就是所谓的“战后综合症”,其实他心里清楚,这只是一部分原因,说来不好意思,他这么难受,还因为他失恋了……
四个月后,他的伤彻底痊愈了,只是肩膀不太灵活,声音也变得低沉,略有些沙哑,伤虽然好了,但是后遗症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修复。
他不再足不出户,开始见一些朋友,开车去周边城市转一转,不过,他不再抽烟,也尽量少喝酒,晚上10就准时回家,以前那些花天酒地的生活现在他半分不沾,酒肉朋友们知道他现在变了个样子,渐渐也就不再约他了,他从前觉得自己在北京朋友很多,现在才发现能留在身边的只有两三个,但他觉得很好,他不可能再做回原来的白新羽了。
时间久了后,他也不再执着于回部队了,毕竟他没有军衔,过个三五年怎么都要退伍的,他爸妈强烈反对他回部队,他深觉自己一意孤行进雪豹大队,对亲人伤害不少,也不愿意再让他们操心,于是正式复员了。
复员之后,他开始规划自己以后的生活,想来想去,决定去他哥那儿上班,一边学东西,一边考一个在职文凭,他把自己的保时捷卖了,给赵哥和金雕的家属各汇了三十万,并且开始匿名资助冯东元的妹妹上学,自己则换了个二十来万的代步车。跑车、名牌、奢侈的生活,从前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现在似乎都不重要了,他只希望自己的时间能度过的有意义,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挥霍青春。
有了在雪豹大队里的经历,现在看书学习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痛苦的,他重新捡起书本,一边上班一边上课。
自从在他哥公司上班,他碰上李玉的机会也变多了,他始终看这小子不太顺眼,觉得李玉是蛊惑他哥的狐狸精,偏偏他哥跟李玉挺甜蜜的样子,刚开始的时候他怎么都不习惯,后来才渐渐发现,两个人的性格还真是要互补才行,虽然那是他亲表哥,可要他跟简隋英这脾气的人长期生活,他也受不了,但李玉可以,而且他们看上去很幸福,他也开始尝试着接受这个“表嫂”。
83、最新更新
离开雪豹大队半年后,他的新生活已经完全步上了正轨。
一家人对他的改变都非常满意,不过他父母稍微觉得他矫正过度了,以前男女关系那么乱,二老成天担心哪天就有女的大着肚子回来,现在完全变了个样子,又着急让他相亲。可惜他心思不在这上面,学管理、学金融、学会计,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对部队生活和战友的思念,让他心里渐渐形成一个想法,他想开一个保全公司。他花钱找咨询公司做了这方面的调查,发现市场前景还不错,除了国内安保方面的需求,有些大企业在不太太平的国家开设分公司,有时也需要外包安保公司护航。他想着,过几年他那些战友退伍了,很多农村来的兵没文凭没背景,到了社会上难找工作,他开个最能让他们施展拳脚的公司,把战友们都聚集起来,又能赚钱,真是一举多得。
他写了份计划书,去找他哥谈去了。
简隋英翻了半天,支着下巴看着他,“你小子,闲不住啊,还想摸枪?”
白新羽嘿嘿笑道:“想啊,在国外就能摸国外的枪了。”
简隋英把材料往桌子上一拍,“这种有危险的活儿,大姨和姨夫不会同意你去干的。”
“也不是全有危险,又不是天天都能碰到恐怖分子,大部分时候都是保护个明星、运送个珠宝什么的,再说我当老板嘛,太危险的我就不去了。”白新羽安慰他道。
简隋英思考了一会儿,“你在我公司学了大半年,做点儿土地啊开发啊什么的多好,来钱还快,偏偏就想做这个?”
白新羽很狗腿地过去给他哥捏起了肩膀,撒娇道:“哥,我就想做这个,你不是也喜欢挑战吗,这是你没涉足过的行业,但你肯定有关系,帮帮我呗。”
简隋英“嘶”了一声,“轻点儿,手劲儿这么大。”
白新羽赶紧放松手。
简隋英点着桌子,“让我想想吧,听起来还有点儿意思。”
“谢谢哥。”
“对了,大姨让你去见的那几个女的,你去了没有?”
白新羽皱眉道:“我才25,急什么呀。”
“我也觉得不值得急,可大姨也不知道怎么了,男人还是要先立业才行。”
“还是哥最明智。”
“对了,你那车……真不换换?”简隋英想起白新羽的车,就直皱眉头。
“换了干嘛,又没坏。”
“我那兰博基尼快到货了,你不馋啊?”
白新羽嘻嘻直笑,“李玉知道你订那个车吗?”
“谁管他知不知道。”简隋英眼里满是笑意。
“到时候给我过两把瘾就行。”
简隋英笑看着他,“以前那不是你的终极梦想吗?”
白新羽笑道:“梦想会变嘛。”
简隋英轻叹一声,“有时候,我都说不好送你去部队到底正不正确了,你变得比我们想象中还要……让我们都有点适应不了了。”
“当然是好事了,不然我现在能这么端正吗。”
简隋英撇撇嘴,“端正过头了。”
“哥,你的决定总是正确又明智的,这件事也是。”白新羽拍拍他的肩膀,“我这么英俊又上进的小伙子,可不是谁家都能养的出来的。”
简隋英笑骂道:“也就这两年像样了。”
俩人又瞎聊了一会儿,白新羽就下班回家了。
这个点儿正是北京最堵的时候,白新羽放上音乐,看着窗外淅淅沥沥地雨,心情感觉很平静。
这半年来,他终于渐渐摆脱了自己特种兵的身份,回归了正常生活。他跟以前的战友时常联系,电话、信件不断,他还去看了一次旺旺哥,西北小饭店开得红红火火的,孩子刚满月,特别可爱。每一次跟战友联系,其实他的心都是悬着的,他特别怕听到噩耗,尤其是那些关系好的,幸好,目前为止,陈靖、燕少榛、霍乔、老沙他们都平安,当然……还有俞风城。
俞风城半年来给他打过几次电话,他要么没接,要么说几句就挂断了,经过半年的沉淀,想到俞风城他已经不那么难受了,至少不会整夜整夜地梦见他。只是,他还是无法对别人敞开心,他妈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都长得很漂亮,家世也好,但他提不起半点兴趣,有时候他怀疑自己被俞风城变成了同性恋,可他对别的男人也没感觉。他想,他和俞风城的感情是在部队那个特殊环境里用血汗铸造出来的,中间参杂着无数终身难忘的体验和回忆,很多跟挑战身体极限和生死有关,感情跟这些经历融合到一起,变得特别刻骨铭心,他这辈子再不可能跟任何人有这样深刻的感情,因为再没有那样深刻的环境了,所以他发现他忘不了俞风城,怎么都忘不了,就跟他忘不了在部队的一切那样。希望时间能改变他……
正想着,他的电话响了起来,白新羽一看,是雪豹大队打来的,他心脏一颤,难道会是俞风城?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这个安静流淌着音乐的小车厢好像把他隔绝在了一个独立的世界里,让他充满了安全感,他突然觉得,这时候如果能听听俞风城的声音,也不错。
他按下通话键,对面传来了燕少榛的声音,“新羽。”
白新羽忽略自己那一瞬间的失望,高兴地说:“少榛啊,好久没联系了,你们又去执行任务了?”
“是啊,刚回来没多久,你最近怎么样?”
“又上课又上班的,忙着呢。”白新羽兴奋地说:“我最近有个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说。”
白新羽把保全公司的点子说了出来。
燕少榛笑道:“这个想法很好啊,大家退伍之后能有个好去处,又能发挥一技之长。”
“对吧,我也是这么想的。”白新羽又跟他说了一堆自己的构想。
燕少榛安静地听着,不时发表一点意见,俩人聊着天,堵车的时光也不再索然无味。
最后,燕少榛笑着说:“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哦,什么消息?”
“我春节后就能调回北京了。”
“哇,那没几个月了呀。”
“是啊,咱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白新羽笑道:“好久没跟你喝酒了。”
“等我回去,一醉方休。”
白新羽豪气地说:“好!”他想了想,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对了,其他人怎么样了?班长啊,副队啊,老沙他们。”
燕少榛笑了笑,“他们都挺好,但你最想问的是俞风城吧。”
白新羽有些尴尬,“呃……他也还好吧。”
“他听说我要调回北京,脸色可难看了。”燕少榛得意一笑,“说实话,你走之后的半年,他变了很多,性格比以前稳了,几乎每次出任务都表现突出,让我挺意外的。不过,我可一直比他稳重。”
白新羽掩饰着哈哈一笑,“挺好。”那就是俞风城想要的生活。
挂了电话后,道路顺了起来,白新羽踩着油门,看着两旁飞驰的风景,心里思绪万千。看来还是分开得不够久,半年时间,让他听到俞风城的消息心情依然不能平静,过两年就好了吧,他总会走出来。
退伍后的第一个春节很快到来了。
白新羽看着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忍不住想起了在三连度过的那个春节,那是他唯一在部队过的春节,第二个春节他正因为肩伤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他记得那个春节,大家一起大扫除、购年货、做饭、包饺子,自己编排节目娱乐战友,用大炮和枪声当礼炮,他头一次离开家人,却并不觉得寂寞。整点钟声敲响的时候,他们跑到外面看烟花,俞风城偷偷握住了他的手,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时昆仑山的夜空是多么地深邃、星星是多么地明亮,战友的欢呼声犹在耳,掌心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只手的温暖。
白新羽那天晚上喝多了,退伍之后,他一直严于律己,那是他头一次喝多了。他抱着简隋英,说“哥,我羡慕你。”
简隋英莫名其妙,“撒什么酒疯呢?”
白新羽含糊地笑着,摇摇头,“就是羡慕你。”
“想要车你就说,又没说不给你开。”
白新羽再次摇头,“哥,你背我呗。”
“背不动。”
“背得动。”
“背不动。”
“你试试嘛,他都背得动……”白新羽耍赖道。
“谁?”
白新羽打了个酒嗝,“班长……班长也背得动。”
简隋英拍了下他的脑袋,“你烦不烦。”
“你背一下嘛,就走……十步,就十步。”白新羽拿手指比了个十字。
李蔚芝劝道:“新羽,别闹了,回房间睡觉了。”
李玉放下酒杯,“你哥喝多了,我背你回房间吧。”
“不要,不要你,我要我哥。”白新羽搂着简隋英的脖子,“哥你小时候都背我的。”
“你那时候才几斤。”简隋英拿这个醉鬼没办法,“算了,我背他进去吧。”说完,真的把白新羽背了起来。
白新羽个子高,肌肉又结实,着实不轻,简隋英喝了点酒,脚下虚浮,站起来就晃了晃。
李玉赶紧站了起来,皱眉道:“我来吧。”
“没事儿,回房间没几步,你陪我爷爷去吧。”他背着白新羽往房间走去。白新羽拿脸颊蹭他的后脖子,蹭得他脖子上全是口水,把他烦得想把人扔地上,“你再他妈渗口水,我揍你啊。”
白新羽身体一顿,突然抽泣起来。
简隋英翻了个白眼,“不揍你,别哭!”白新羽从部队回来后,完全是长大成|人了的架势,这时候喝多了,好像年纪又回去了,简隋英心想,如果他觉得这才是他弟弟,是不是也太犯贱了?
白新羽哽咽道:“风城……”
简隋英没太听清,“什么?”
白新羽不再说话了,只是轻轻吸着鼻子,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可怜。
简隋英想了半天,总觉得白新羽说得两个字呼之欲出,可他一时就是想不起来,他甩了甩脑袋,把白新羽送进了房间,往床上一扔。
白新羽蜷缩进被子里,迷迷糊糊的。这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响了,简隋英刚要走,又退了回来,从他裤兜里翻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是雪豹大队,简隋英犹豫了一下,还是推了推白新羽,“新羽,电话,雪豹大队那边打来的。”
白新羽听到“雪豹大队”这四个字,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抢过了手机,行动之迅猛,完全不像喝醉的人。
简隋英气得揍了他一拳,“你这是喝醉了吗?玩儿我是不是?”李玉跟着进屋,把他扶走了。
白新羽按下通话键,把手机贴在耳畔,轻声道:“喂?”
“新羽,新年快乐!”电话那头传来陈靖喜气洋洋的声音。
白新羽心里一暖,“班长,新年快乐,我好想你啊。”
陈靖笑道:“我们也想你,听你这声音就是喝多了吧?大家都喝多了,可是开心啊,一年到头,还能一起喝酒过年,开心啊。”陈靖有些语无伦次。
白新羽喃喃重复着:“班长,我想你们,好想你们。”
陈靖吸了吸鼻子,“我们也想你。”
白新羽哽咽道:“班长,你们没忘了我吧,咱们离得这么远,你们会忘了我吗?”
“不会,永远都不会忘。”
“我也不会,我一直记着你们。”白新羽浑浑噩噩之间,意识到自己依然怀念部队,那段热血的回忆,是他一辈子最珍贵的时光。
“哎,风城要跟你说话。”
白新羽心脏一颤,拿着电话的手都在跟着发抖。
俞风城低沉磁性的嗓音透过话机,直接钻进了他心底,“新羽,你还好吗?”
白新羽沉默了半响,忍着眼泪,轻声道:“还好。”
“我后天到家,休的探亲假。”
白新羽一怔,一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我会去找你的。”
白新羽咬着牙,颤声道:“别来,我没打算见你。”
俞风城沉默了一下,“那我也会去找你的。”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把电话给班长。”
俞风城再次沉默,最后还是把电话还给了陈靖,白新羽和以前的战友们一一打了招呼,聊了很久,知道了很多好消息,陈靖立功了,霍乔的诗集出版了,老沙的媳妇儿怀二胎了,阿四的通讯学博士论文发表了,那满满地喜庆消息让他沉闷的心情也跟着晴朗了不少,只是俞风城马上要回家这个消息依然冲击着他的大脑。
和雪豹大队的战友们聊完,他又把电话打回了三连,三连那边同样热闹非凡,冯东元有些兴奋地跟白新羽说:“新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哈哈,今天净是好消息。”
“我们家情况好转了,有个人资助我妹妹上学,他爸受伤的赔偿金也拿到了,我决定退伍了,参加今年的高考!”
白新羽激动地说:“太好了,你会考来北京吗?”
冯东元笑道:“我尽量。”
“你一定要考来北京,跟我做做伴。”
“我也想去找你,北京好大学又多,我一定会努力的。”
白新羽鼓励了他几句,又问了问钱亮、武班长、许闯的近况,听到大家都过得很好,他感到由衷地欣慰。
挂了电话,他长吁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今天能做个美梦了,梦到自己回到了昆仑山,手握狙击枪,在战场上万夫莫当。
俞风城要回来这个消息,把白新羽搅合得又有点儿寝食难安了,他这个人本来就情绪化,容易受人影响,按他妈的说法就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在雪豹大队的经历已经让他沉稳很多了,但性格这个东西真不是那么好改变的。
这天下午,他刚走到公司停车场,就感觉身后有人跟踪他,他没有回头,从包里拿出一把瑞士军刀,借反光镜悄悄往身后照了一圈,果然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白新羽心想,怎么会有人跟踪他?他回来之后可是安分守己,没赌没嫖的,欠债都是N年前的事儿了。
他定了定心神,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好久没活动筋骨了,小爷倒也看看你想干什么。他故意穿梭在车之间,把路线变得复杂,同时用车隐蔽着身体,最后一闪身躲进一辆车后面。
脚步声渐进,白新羽深吸一口气,猛地从车后面跳了出来,抬脚就朝来人面门踢去。
那人偏头一闪,轻松避过。
白新羽这一脚踢出去就后悔了,跟踪他的不是别人,而是俞风城。
俞风城后退两步,淡笑道:“快一年没见,你有点退步了。”
白新羽心脏怦怦直跳,表面上却很冷静,他皱眉道:“你……跟踪我干嘛。”
“想试试你的警觉性。”
“故意泄露自己的踪迹来试探我的警觉性?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又不是玩儿真的。”俞风城的目光从见到白新羽的那一瞬间,就紧锁在他脸上,一动不动。白新羽的皮肤白了一些,额头光洁得好像在发亮,头发还是保持着部队的习惯,剪得很短,那份精练已经刻入他的脊髓,让他哪怕是西装革履,也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质。他幻想过无数次再见到白新羽的情景,连说什么话都设想好了,可真的看到人了,他发现他只想紧紧抱住他。
白新羽也在看着俞风城。十个月没见,俞风城的目光愈发犀利,气质也愈发刚毅深沉了,整个人就像一只栖息的黑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化作闪电扑上来,让人光是站在他身边,就觉得毛孔发寒。回想起当年他第一次见到俞风城,那个时候的俞风城还有着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青涩,笑起来一口洁白的牙,老是喜欢戏弄他,得逞后会露出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笑容,现在,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男人,一个沉稳内敛的男人。
白新羽清晰地意识到,部队不仅改变了他,也改变了俞风城,俩人在改变中相识,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毕竟,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没定型。
白新羽平静地说:“你找我干嘛?”
“去吃个饭,或者喝一杯吧。”
白新羽道:“晚上还有事儿。”
俞风城牵了牵嘴角,“新羽,撇开别的不说,我也是你的战友啊。”
白新羽对这句无法反驳,避着俞风城显得太不坦然了,没错,俞风城毕竟还是他的战友。他道:“上车吧,我请你吃饭。”说着他转身去开车门。
俞风城突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在白新羽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
白新羽一怔,厉声道:“你干什么!”
俞风城紧紧搂着他,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哑声道:“让我抱你一下,新羽,我好想你。”
白新羽心脏一抽一抽地,又开始疼了起来,这个有力的怀抱啊……居然如此地熟悉……他强自镇定心神,一记肘击,袭向俞风城的腹部,俞风城吃痛,吃好放开了。他冷道:“滚犊子吧你。”他上了车就想走。
俞风城拽住车门,皱眉捂着肚子,“不,我还要吃饭。”
俩人僵持了半天,最终俞风城还是坐上了车。
俞风城看了看车内,“真没想到你开起这样的车了。”
白新羽道:“嗯,没钱。”
“我的车给你吧,反正我也不开。”
白新羽白了他一眼,“省省吧。”
“你给赵哥和金雕家里汇钱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
白新羽惊讶道:“怎么知道的?”他是匿名的啊。
“想查总有办法查。”俞风城支着下巴,看着他的侧脸,“我一直想告诉你,那次吵架,我说的很多话都不是真心的,无论从前的白新羽是什么样的,你现在都变得很出色,而且,我相信有一件事一定是你哥给你灌输过的,那就是男人的担当。”
白新羽怔了怔,沉声道:“以前的事,我早忘了。”
“我没有。”俞风城深深看着他,“新羽,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白新羽嘴唇微微颤抖着,就算不转头看俞风城的眼睛,他也已经感受到那灼人的目光。
84、最新更新
白新羽把他带到了一个湘菜馆,他知道俞风城不喜欢吃辣的,故意点了一桌子重辣的菜,自己吃得热火朝天。
俞风城果然吃了几口就放下了,他要了一瓶酒,倒上两杯,“新羽,好久不见了,干一杯吧。”
白新羽眼都没抬,“我不喝酒。”
俞风城笑了笑,“行,我自己喝。”说完一口干掉了杯中酒。
俩人吃辣吃得热了,俞风城脱掉羽绒服,就穿着一件短袖,他举杯的时候,手肘上抬,白新羽看到了他上臂处的一块疤,那块疤有半颗核桃大,很狰狞,一看就是新愈合没多久的,白新羽知道那疤是新添的,因为他曾经熟悉这个男人身上的每一寸,现在……不知道俞风城这十个月新添了多少伤。
俞风城注意到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你走之后的事,匕首从这里刺进去了。我现在很庆幸你早离开了,雪豹大队一直是战损比很低的特种部队,但几乎每次出任务都非死即伤,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
白新羽讽刺地一笑,他本来想忍住的,可那嗤笑声不受控制地发出来了。没办法,因为俞风城这句话太可笑了,好像他受伤的时候,俞风城真的做了什么一样,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
辣,菜辣,酒辣,心都好像要烧起来了。
俞风城眼神一黯,呼吸有些艰难,“新羽,我不会为自己过去做的事狡辩,我对不起你很多事,我在那个时候走了……”
“以前的事别跟我叽歪了。”白新羽给他满上酒,“来,这一杯,我敬战友,敬共和国勇士。”
俞风城愣了愣,还是跟他碰了杯。
白新羽把酒干掉后,不客气地说:“你吃饱了吗?我吃饱了。”
俞风城摇摇头,“没有。”
“那你慢慢吃,我把帐结了,我有事就先走了。”白新羽说着就要起身,他实在受不了和俞风城这么面对面坐着了,难受。
俞风城一把抓住他的手,白新羽挣了一下没挣脱,就瞪着俞风城,俞风城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白新羽看看左右都有人,他知道俞风城是个厚脸皮的主儿,无奈只好又坐回去了。他从前想象自己上新闻,是跟女明星闹绯闻,现在想象自己上新闻,是功勋战士、青年企业家,总之,肯定不会是醉酒后打架的同性恋。
白新羽整了整衣服,用尽量很平静地口气说:“俞风城,我很早以前就觉得,咱们俩已经无话可说了,你觉得对不起我,我接受了,还能怎么样呢,我又不能把你阉了,再说咱们也没那么大仇恨。我仅仅只是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不管你现在这种态度,是内疚啊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不在乎,我这人很自恋,你也知道的,我不会给别人当配角,我们已经结束了,好聚好散吧。”
俞风城握紧了他的手,轻声道:“你不是配角,你在我心里,从来没当过配角。”
白新羽胸中顿时翻涌起一股怒火,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说这话不心虚吗。”
俞风城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白新羽的手背,那温热的皮肤勾起他无数美好的回忆,让他心尖都在颤抖,他直视着白新羽的眼睛,“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对你和对我小舅的感情是不一样,只是那个时候,我分不清到底什么是喜欢,但我现在再清楚不过,我对他是亲情和崇拜,我喜欢的人是你。”
白新羽怔了怔,呼吸顿时变得有些沉重,他深深看了俞风城一眼,俞风城的眼神不闪不避,没有一丝迟疑,可他却不知道拿什么相信这个人,他用力抽回了手,忍着内心的波动,“那是你自己的事了,我好像没什么义务陪你认清自己的感情,再说,在我眼里我们一直就是袍友,你也不用太认真了。”
俞风城沉声道:“我不信。”
白新羽讽刺地一笑,“真巧啊,你说的话我也不信。”
“你喜欢我,白新羽,这点你别想否认。”
白新羽暗自握紧了拳头,他很想辩解两句,又觉得没什么意思,要是连喜欢个人都不敢承认,他跟俞风城这种傻Ъ又有什么区别了,所以他没否认,只是说:“总之,那对我来说都过去了,你喜欢谁,崇拜谁,都跟我没关系,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战友,你回来了我有好酒,但我们只能到此为止了。”
俞风城哑声道:“我们不会到此为止,新羽,我对副队的感情模糊了好几年,是因为你的出现,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分开的这十个月,我每天想的都是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吧。”
白新羽感觉大脑有些晕眩,从今天见到俞风城的那刻起,他脑子一直就这么发懵着,有时候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梦中,他以前向往过俞风城跟他表白,他一定要得意洋洋地说“小爷勉强接受你了”,可真的听到后,他却只觉得悲哀。早在俞风城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他这辈子都拼不过“小舅”,俞风城的喜欢,始终浮着一层抹不掉的灰尘,原来当真的投入了真心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洁癖,他的感情在昆仑山熄灭了,被埋葬在了厚厚的积雪里,再不见天日。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俞风城,过去就是过去了,你继续在雪豹大队实现你的理想,我呢,该干嘛干嘛,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以后也很难再有交集了,我已经忘了你了,你也……”
“我们什么时候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了?”俞风城咬牙道:“我们从新兵连一路走到雪豹大队,哪一次不是并肩前进,我们吃过一样的饭,爬过一样的泥坑,吃过一样的苦,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现在不在了!”白新羽低吼道:“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啊?你心里清楚,我们从来不是一起的,你进雪豹大队,是追随副队进去的,你跟我一起走过的那段路,不过恰巧是你追随他必经的一段路,跟我有什么关系?这里面其实从头到尾跟我都没什么关系,我只不过是刚好出现在了路上,你觉得好玩儿就带我走一走,但你不会为了我偏离方向,因为我想怎么走,走得快慢,跟不跟得上,根本不在你的考虑里,这样你还能说我们是一路的?”他说着说着,开始鼻头发酸,“俞风城,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跟着你走罢了,参加选拔也好,进雪豹大队也好,一开始,都是我想跟着你才走进去的,所以从来不存在我们‘一起走’这种说法。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有自己的方向了,你的方向,我不在乎了。”他掏出钱包,拍下几张钞票,起身就走了。
俞风城的眼睛慢慢地有些发红,他抓起酒瓶,对着瓶口狠灌了一口,硬是把那泛滥的伤心压抑下去,起身追了出去。追到停车场,白新羽正要关车门,俞风城一把推开车门,把人从车里拽了出来。
白新羽推了他几下没推开,硬是忍住了挥拳头的冲动,俩人都喝了酒,又是当过兵的人,玩儿不来男女情侣之间的“轻拿轻放”,情绪上来喜欢动手,他不想在这里跟俞风城打起来。
俞风城把他按在了车上,哑声道:“新羽,别动,听我说一句话,就一句。”那音调到最后,似乎带了点哀求。
白新羽的呼吸都在发颤,他咬牙道:“说!”
“我这次回来不只是休假。”俞风城仔细看着白新羽的脸,这张脸他在过去近一年的时间里思念、幻想过无数次,他轻轻抚摸着那熟悉的轮廓,轻声道:“我是回来办事的,副队后天也会回北京,为了给我弄到今年免试进军校的资格。”
白新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今年?当初俞风城说的是两年,这才过去了一年……
俞风城苦笑道:“一想到燕少榛那小子过完年就要来北京了,我怎么还坐得住,他肯定会趁我不在的时候接近你。”
白新羽忍不住问道:“你就这么回来?你不是一直想留在雪豹大队吗?”
“你现在让我更牵挂。”俞风城轻轻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要是在战场上老想着你会不会被别人撬走,我怕我早晚会回不来。”
白新羽用力推开了他,脑中一片混乱,“俞风城,要是有一天你觉得后悔离开雪豹大队,你记住,这是你自己的决定,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俞风城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白新羽钻进了车里,重重带上了车门,开车走了。
俞风城看着那绝尘而去的车,缓缓握紧了拳头,指尖还有触碰白新羽脸颊的余温,似乎握紧了拳头,就能让那温度停留得久一点……
回到家,白新羽虚脱一样回到房间,倒在了床上。跟俞风城吃一顿饭,好像比他跑十公里还累,到现在脑袋还嗡嗡直响,手心直冒汗。他似乎还是低估了俞风城对他的影响力,这么久不见,俞风城一句话、一个眼神,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李蔚芝推开他的房门,轻声道:“新羽?你喝酒了?”
白新羽闷声道:“嗯。”
“你不是就去公司拿个资料吗,见朋友了?”
“嗯。”
李蔚芝坐在床边,摸着他的脑袋,“心情不好啊,还是累了?妈给你炖点解酒的汤吧。”
白新羽抱住他妈的腰,把脑袋放在她腿上蹭了蹭,“不用,没喝多少,你陪我一会儿我就好了。”
李蔚芝笑道:“好久没和妈妈撒娇了。”
白新羽淡淡一笑,“妈,你介绍的那些女孩子我不去见了好不好,我现在没那个心思,我想创业。”
李蔚芝叹了口气,“不见就不见吧,我也看出来了,你是真不上心。”
白新羽犹豫了一下,“妈,如果我以后都不结婚,你能接受吗?”
李蔚芝吓了一跳,“为什么?”
“我是说‘如果’。”白新羽笑道:“你儿子我也算看尽红尘了,突然觉得恋爱啊结婚啊什么的挺没意思的,什么女人都不比妈妈好,我不想结婚。”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男人总要娶妻生子的呀,妈妈不能陪你一辈子,你老了谁照顾你啊。”
“也不一定啊,你看我哥那样不也挺好的。”
李蔚芝深深皱起眉,犹豫了半天,“宝贝啊,你不会……也喜欢男的吧。”
白新羽眨巴着眼睛,干笑道:“妈,你怎么会这么想?”
李蔚芝满脸忧虑,“你以为我是第一天这么想吗?从我知道隋英是同性恋的那天起,我就开始担心,你从小就什么都爱学他,我就怕你连这个也学他呀,后来看你处的都是女的,我才放心了一点,可你去部队两年,周围都是男的,回来就不近女色,现在还说不想结婚,你……你叫我怎么想?”她说到最后,都有点儿急了。
白新羽一惊。他一直觉得他妈是特别单纯的中年妇女,眼里就美容购物老公儿子,没想到女人的直觉如此敏锐,竟然全给她说中了,他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智慧,他怎么不知道?
李蔚芝把他的脑袋掰了过来,“新羽,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也变成同性恋了?”
白新羽忙道:“不是,妈,你想太多了,性向这东西能是学就学来的吗。”
李蔚芝还是不太放心地看着他,“那你怎么突然不喜欢女孩子了?”
“我……我没不喜欢啊,我这不是没时间吗,我又上课又上班的,哪儿有时间谈恋爱啊,再说我才25,你就让我相亲,你是觉得你儿子讨不着老婆啊,急什么呀。”
李蔚芝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我儿子又帅又厉害,怎么会讨不到老婆。”
白新羽笑嘻嘻地说:“就是嘛,不急,等我干出一番事业再考虑那些东西。”他哄了半天,总算把他妈唬弄过去了,想想他妈的担心也确实有道理,自己从退伍到现在,甚至没约过会,忙是借口,真正的原因,他自己心里清楚。
过了两天,简隋英给他打来个电话。
白新羽接了电话,“哥,你从秦皇岛回来了?”他哥每年都要去秦皇岛陪简家老爷子住几天。
“没有,你过来吧。”
“啊?”
“霍乔回来了,还有他外甥,他打电话找我们聚聚呢,你赶紧来。”
白新羽怔了怔,“哦”了一声。
“怎么了?”简隋英有些意外,“你有事?”
“没事,我这就过去。”他不敢表现出异状,在简隋英眼里,他可是非常想念战友的,他确实想念,可俞风城是他最不想见的那一个。
他没开车,坐的动车去的,他哥派人把他接到了饭店。
一进包厢,里面坐着的四个男人个顶个的好看,跟明星聚会似的,包厢里的女服务员快比客人都多了,看到他进来更是眼睛发直,大概闹不明白这是什么性质的聚会,为什么一个个都长这么帅。
白新羽刻意忽略俞风城犀利的目光,一进包厢就朝霍乔行了个军礼,笑道:“首长好。”
霍乔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快过来坐。”
白新羽走了过来,霍乔站起身跟他用力拥抱了一下,俩人也快一年不见,见到战友最能让人忆起共同挥洒热血的岁月,令人不胜唏嘘。
简隋英笑道:“哎,霍乔,赶紧把你那‘大礼’发一下啊。”
李玉在旁边露出无奈的笑容。
霍乔道:“对对对。”他从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白新羽,“来,送你一本我的诗集,怎么样,精装版。”
白新羽接过来一看,诗集封面素雅大方,名字叫:昆仑山的雪,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好,真漂亮,真有分量。”
简隋英揶揄道:“印了一千自留八百送人,这就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哈哈哈哈。”
“靠,你丫缺不缺德,宣传委说我这本诗集在军区广受好评,还要加印呢。”霍乔翻到封底,“看看,这是我们军长给写的推荐,‘用浪漫凄美的文字勾勒大气磅礴的军中情怀’。”
简隋英趴在李玉肩膀上,笑得直抖。
白新羽笑道:“副队,这本诗集我一定好好拜读、珍藏。”
“哦,那我再送你一本,你看一本,珍藏一本。”霍乔说完,又塞给他一本,还给他签了个名。
简隋英抹掉眼泪,“新羽,过不了多久你就不能叫他副队了。”
“为什么?”
霍乔笑了笑,“韩卓大队长提上去了,调去军区了,他走之后,我要接任雪豹大队队长。”
白新羽眼前一亮,“恭喜啊副队!”
霍乔轻叹一声,“压力更大啊。”
简隋英拍拍他的肩膀,“保家卫国使命重大,来,我们敬你一杯。”其他人跟着他一起举杯,齐敬霍乔。
霍乔和他们一一碰杯,一饮而尽。
俞风城一直安静地看着他们,没怎么说话,只是眼睛时不时瞄向白新羽。
服务员上完菜,就不情愿地出去了。霍乔看向白新羽,“新羽,你跟风城见过了吧?”
白新羽正喝饮料了,差点儿呛着,“呃,是,前天吃过饭了。”
当着简隋英的面,霍乔没表现出一丝异态,他笑道:“我就知道他回来肯定先来找你了。我这次回来主要也是为了他上军校的事,我姐姐听说他终于肯回来了,都高兴哭了,他到时候在北京上学,就得麻烦你多照顾他了。”
白新羽干笑道:“没问题。”
简隋英笑了笑,“有意思啊,当年新羽去部队,我托你让你外甥照顾他,现在反过来了。”
霍乔意味深长地说:“风水轮流转嘛,什么事都说不准啊。”
俞风城举起杯,“以后就麻烦简哥和新羽了。”
三人客气地碰了碰杯,却各怀心思。
一顿饭吃得倒也融洽,霍乔说了很多雪豹大队的趣事,听得白新羽都不想走了,他宁愿自己被这些熟悉又陌生的事情淹没,就好像他还在雪豹大队,和那些可亲又可靠的战友们在一起一样。
那天晚上,他们聊到饭店打样,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五人都喝了点酒,白新羽脚下有些虚浮,一只有力的胳膊立刻扶住了他。
他回头一看,俞风城就在他旁边,他赶紧推开了俞风城,生怕被他哥看出来。俞风城再次抓着他,“我送你上车吧。”
霍乔派了两辆车来,俞风城架着白新羽上了其中一辆,白新羽坐进去后,俞风城弯下腰,轻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你喜欢听雪豹大队的事,我可以给你说很多。”
白新羽一怔,脸烧得更厉害了,他用力眨了下眼睛,大声道:“哥,用不用我扶你?”边说边把俞风城推了出去。
李玉道:“不用,我来就行。”
俞风城躲开了,李玉把简隋英送进车里,自己也坐了进去。
俞风城深深看了白新羽一眼,关上了车门。
车发动之后,白新羽深吸一口气,感觉酒都被吓醒了,唇间那一抹淡然的味道,始终挥之不去。
车开出去没多久,简隋英轻声嘟囔着,“白新羽。”
“哥,怎么了?”
“你说过,以前俞风城那小子在部队欺负过你,是他吧?”
白新羽闷声道:“嗯,以前是有过,不过后来就……就没有了。”
原本醉醺醺的简隋英,突然一把揪住白新羽的领子,把他按在车门上。
白新羽吓了一跳,“哥……”他以为简隋英发酒疯了。
李玉也是这么想的,他抱着简隋英的腰想把他拽开,“别闹了。”
简隋英恶狠狠地看着白新羽,“你他妈给我说实话,你跟俞风城那小子是什么关系!”
白新羽脑子嗡地一响,顿时傻住了。
85、最新更新
看着简隋英凌厉的目光,白新羽小心脏一抖,突然很没出息地觉得……有点尿急……他咽了咽口水,拼命朝李玉使眼色,“哥,你喝多了,快坐稳了,一会儿该吐了。”
简隋英眯起眼睛,“我喝多?我的酒量是你这兔崽子能揣测的?”他揪着白新羽的衣领使劲晃了晃,“说!什么关系!”
“战友关系啊,还能什么关系。”
“放屁!”简隋英用力往前拽他的领子,用脑门狠狠撞了白新羽的脑门一下。
咣地一声,把俩人都撞晕乎了。
白新羽确定他哥是真喝多了,要不然不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揍他,小时候都是用工具打他的,再不济也用脚踹。
李玉抱住简隋英的腰,用力分开了他们,把简隋英放到了车门那边,自己坐在了中间。
简隋英张牙舞爪地要扑上来,“白新羽,你他妈说实话,过年那天你喝多了,你叫的是谁!是不是‘风城’?”
李玉抓着简隋英的两个手按在了腿上,低声道:“好了好了,什么事儿等你们酒醒了再说。”
“不行,就现在说。”
“酒醒了说!”李玉加重了语气,“你这样影响司机开车。”
简隋英顿了顿,把脑袋从后座伸到了前座,搭在司机胳膊上,瞪着司机,“喂?我这样影响你开车吗?”
司机吓坏了,支吾起来。
李玉又把他给拽了回去。
白新羽把自己拼命往角落里缩,简隋英探头过来,他就往李玉身后缩,俩人用李玉的身体当墙,在狭小的车厢里玩儿起了捉迷藏,最后简隋英气得直骂娘。
白新羽可不想在他哥喝多了并且正在气头上的时候跟他谈话,反正除了挨揍没别的,李玉说得对,等酒醒吧,他现在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组织不出像样的语言,他怕自己一控制不住,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那他第二天醒来估计只有开窗户往外跳了。
李玉最后把简隋英哄睡了。白新羽才松了口气,真心地说:“谢谢啊。”
李玉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没关系,不过他不会放过你的。”
白新羽嘴角抽了抽。
回到家,白新羽洗了个澡,因为心事太重,在浴室差点儿摔着。
倒在床上后,他打算把手机关了,免得明天他哥找他,能躲一天是一天,结果一看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俞风城发来的,白新羽心里已经够烦的了,手指游弋了半天,最后还是一键删除了。
他一点都不希望俞风城回来上学,俩人隔得这么远,偶尔一通电话,就能让他两三天不是滋味儿,如果真的在一个城市……他真不想让俞风城这孙子影响自己的情绪,可是怎么才能阻止他来烦自己呢?白新羽想了半天,觉得像俞风城这种自尊心太强的人,也受不了太多次拒绝吧,下次把话说难听点儿好了,像他哥看齐。
想到他哥,白新羽用力拿脑袋撞了撞枕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哥一直就很聪明,观察力也好,可能真的在俩人之间的眼神或是态度里看出了什么,而且过年那天……他真的叫了“风城”?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自己和战友打了电话。他懊恼地抱着脑袋,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为什么过个年麻烦事儿这么多,还让不让人好好过日子了!
他拼命想着怎么跟他哥解释,可是从小到大,但凡是他跟哥撒谎的,十有八九会被拆穿,就算暂时瞒住了,最后也会被拆穿,而且他会遭到比当场拆穿还严厉地胖揍,他要撒谎吗?他能骗得过他哥?还是承认?他敢承认吗?他烦得想扯嗓子大吼,大爷的,他到底该怎么办!
纠结了大半夜,最后他抵挡不住困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白新羽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九点多,他妈还以为他生病了呢,特意来他房间看了两次,因为这一年来他几乎每天都是五点多起床的。
起床后,他第一件事就是问他哥有没有打电话来,李蔚芝奇怪地摇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白新羽松了口气,他这几天都不打算开机了,对付他哥他有一套心得,别在气头上触霉头就是了。
出去跑了圈步,回家之后他就开始看书,看完书,他又去关注了一下最近的房价。为了筹划那个安保公司,他得想办法弄到启动资金,他不好意思朝他哥伸手,就打起了自己房子的主意。他二环那套公寓是他十来岁的时候他爸买的,那时候不算贵,现在在他名下,他可以随便处理,把房子卖了,能套个七八百万,应该足够起步了,他真庆幸自己欠赌债的时候他爸把那房产证藏起来了,不然自己当时正混蛋,说不定早就贱价卖了。
忙忙工作和学习,一整天很快就过去了。
晚上吃完饭,他正打算出去遛遛狗,他妈叫住了他,“新羽啊,你现在不忙吧。”
“不忙啊,怎么了?”
李蔚芝拿过一个保温盒,“你把这个给你哥送过去,我卤了点鸭胗,他今天突然打电话说想吃。”
白新羽脸色微变,“呃……现、现在吗。”
“就现在去吧,放冰箱还麻烦。”李蔚芝高兴地说:“他好久没说想吃了,放心,妈也给你留了。”
白新羽任命地接过保温盒,他知道该来的躲不掉。
到了简隋英家,他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在楼道里摆了半天的可怜表情,最后觉得每个表情都挺帅的,忍不住拍了好几张。
犹豫了快20分钟,白新羽终于战战兢兢地按响了门铃。
李玉过来开的门,一看到他就露出一个浅笑,那笑容在白新羽眼里怎么看都像“你也有今天”。
白新羽轻咳一声,“我哥在吗?”
“一直在等你,怎么会不在。”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把保温盒交给他,“喏,卤鸭胗,剩着点儿吃。”说着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简隋英正翘着脚在客厅看电话,和李玉穿着同一款的居家服,一见他进来,斜睨了他一天,用下巴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沙发。
白新羽露出讨好地笑容坐了过去,“哥,昨天喝多了,现在还难受吗?”
“难受。”简隋英瞪着他,“我想到你的事,难受的一天没吃下饭。”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有点期待地问:“昨天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吧?”
简隋英咬牙道:“你说呢?”说完脱下拖鞋就朝他扔了过去,“别跟我废话,说,你和俞风城是怎么回事儿!”
白新羽叹了口气,他其实已经有想法了,他觉得他是瞒不住他哥的,就算现在糊弄过去了,就冲俞风城现在那个劲儿,也难保以后不被看出来,还不如承认算了,他低着头,一边偷瞄简隋英,一边说:“呃……我们……就是玩玩儿……”
“玩玩儿?搞同性恋好玩儿?”简隋英眼神好像要吃人。
白新羽小声道:“你不也……”
“老子他妈天生的!我要是对着女的硬的起来,我会找……”他看到李玉,把话硬给咽了回去。
李玉正端着两杯茶过来,闻言微眯起眼睛,歪着脖子看着他。
简隋英移开了目光,继续训斥白新羽,“你可不是天生的,你他妈幼儿园就知道拿零花钱给漂亮小姑娘买糖吃,这么多年我看着你跟那些不上档次的女人鬼混,我都没阻止你,我就是怕你学我,结果怎么的,去部队憋坏了?”
白新羽点点头,“嗯,憋坏了。”
“你还敢点头!”简隋英气得扬起手。
白新羽下意识地跳了起来,想了想,又坐了回去,叹道:“你打吧。”
简隋英拍了下他的脑袋,“谁让你学这个的!”
白新羽抓了抓头发,低声道:“我……我回来就好了,现在又不缺女人,你放心吧,我们真是玩玩儿,我也是,他也是,分开就……结束了。”
简隋英深深看着他,沉声道:“你们俩就玩玩儿,你就给他档子弹?”
白新羽心里一抽,音量不自觉抬高了,“这个跟那个没关系,我们是战友,战友是生死相交的情分,就算不是他,我也会挡子弹。”
简隋英剑眉微蹙,他看了李玉一眼,李玉轻轻摇了摇头,坐在了白新羽对面。
简隋英道:“把脸起来,看我的眼睛。”
白新羽抬起头,直视着简隋英的眼睛。他受过保密训练,这种训练里,包括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敌人通过表情揣度自己的情绪,这项训练他的成绩并不差,如果面对的是敌人,他有自信能隐瞒住90%的真实情绪,可是他现在面对的是亲人,是他不愿意欺骗,欺骗了会心虚、会愧疚的人。
简隋英严肃地说:“我一直都不理解,你从前那么好吃懒做,胆子也不大,性格也没那么无私,怎么会突然就想去当特种兵,你说实话,你拼了命地去雪豹大队,是不是为了俞风城?”
白新羽微微一怔,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他表面上却是笑了起来,“也不能说全没有吧,确实他影响我挺大的,不过肯定不是为了他,在部队里,整个环境和周围的人都在影响我,你能说我现在变成这样是为了某个人吗,同样,我想当特种兵,也不可能是为了个某个人,当时很多人都把进雪豹大队当成理想,我那时候一心想干点儿让人佩服的事儿,所以就发奋努力了嘛。哥,我说的是真的,我跟他真的就是互相解解闷。”白新羽一边说,心里一边感到难受,他用特种部队里学来的东西骗他哥,就算能骗过他,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简隋英听到这个,表情似乎缓和了一点,他看了白新羽半响,“如果你们真的就是玩玩儿,那就算了,在部队里一呆两年见不着女人,确实挺难忍的,但是现在你既然已经离开部队了,以后不会再跟他有超越战友的关系了吧?”
白新羽笑道:“肯定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简隋英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白新羽知道他哥没那么好糊弄,只要现在放过他就行了。
简隋英道:“今晚别回去了,正好跟你谈个项目。”
“好。”白新羽用力点头,喜笑颜开,“哥,咱们谈完项目上楼打会桌球吧。”
“让李玉陪你打吧,我腰疼。”简隋英把一叠资料推了过来,“你看看这块地……”
这件事看似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但白新羽心里总有些担忧,他总觉得他和俞风城的事儿被简隋英知道,只是个开端,他哥现在是抓不到把柄,所以暂时不能把他怎么样,万一要是让他哥知道更多,保不准怎么收拾他呢。
虽然好久没用那个词形容俞风城了,但俞风城真是他的煞星。
新年的假期很快结束了,俞风城几乎每天都给他打电话、发短信,但他没接,短信也一条没看,俩人自然也没再见面。
他不怀疑俞家的办事能力,俞风城半年之后,肯定会来北京上军校,这半年时间,他要彻底戒掉这个人。不管他曾经多喜欢俞风城,那一枪都已经让他醒悟了,把他心里所有的幻想和侥幸击了个粉碎,不可能再拼得起来,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不做谁生命里的配角,别开玩笑了,他这张脸是主角标配。
过了两天在公司,简隋英告诉他俞风城和霍乔一起回新疆了,简隋英似乎是想试探他的反应,说完之后就盯着他。
白新羽漫不经心地说:“哦,我知道,飞机太早了,我就没去送他们,我让司机给他们送去两箱礼品,让他们带回去给战友。”
简隋英点点头,“应该的。”
白新羽笑道:“哥,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吧,我们俩是真没事儿了。”
“我什么也没说啊。”
白新羽讪道:“好好好,我忙去了。”
“去吧。”
白新羽走后,简隋英问李玉,“你信吗?”
李玉反问,“你信吗?”
简隋英摸了摸下巴,没说话,表情有些阴沉。
又过了一个来月,燕少榛终于调回北京了。
他回京那天,跟白新羽上课冲突了,白新羽特意请了假去机场接他,燕少榛才是他期盼的战友,虽然曾经俩人之间也有点尴尬,不过他觉得过了这么久,什么模糊的感觉应该都淡了,所以面对燕少榛他很坦然。
“少榛!”老远地,他就看到出口处一个高大英俊的军人拖着行李走来,周围的全年龄女性都盯着他猛看。
“新羽!”燕少榛兴奋地快步走了过来。
俩人用力拥抱在了一起,心里的激动之情根本控制不住。
“少榛,整整一年不见了。”白新羽哈哈笑道:“快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又黑了啊。”
燕少榛脱下军帽,笑弯了那双风情的桃花眼,“你倒是快白回去了,但总体没怎么变。”
白新羽拎起他的行李,“你就这么个行李?”
“其他东西寄回来,主要是书。”燕少榛搂住他的肩膀,“快,请我吃饭去了,饿死我了。”
“走走走。”
白新羽把燕少榛带到个海鲜餐厅,点了好几样菜,要了一瓶酒,“早就说要和你喝酒,说了一年了,你刚下飞机,咱们不多喝,就这一瓶。”
燕少榛含笑道:“好。”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白新羽,好像不舍得移开。
白新羽渐渐也感受到他的目光了,嗤笑道:“别看了啊,我知道我长得帅。”他满上两杯酒,递给燕少榛。
燕少榛接过酒杯,笑道:“可不只是帅。”
白新羽笑道:“接着说,我最爱听人夸我了。”
“你现在的样子我很喜欢,虽然不穿军装了,但军人的气度还在,一看到你,我就知道你过得很充实,这我就放心了。”
白新羽点点头,“对,很充实,我现在一边上课一边上班,最近开始写论文了,等拿到文凭,我就要着手筹备我的安保公司了,我跟你说过的,你记得吧?”
“当然记得,我还跟班长他们说了,他们都开玩笑,说退伍了就来找你。”
“我巴不得他们来找我,等我把公司做大了,兄弟们退伍后总多个选择。”
“敬你这个选择。”燕少榛举杯。
俩人轻轻碰杯,豪气地一口干尽。
燕少榛一边给俩人倒酒,一边说:“新羽,你真是一个……总让人出乎意料的人。”
白新羽笑道:“什么意思啊?”
“你身边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觉,比如,明明觉得你是什么样的人,可又会发现你能比那还好,明明觉得你的实力也就这个程度了,可你又能做出意想不到的成绩,你总是在刷新大家对你的认识,让人意外、让人惊喜,尤其是让人期待,你还能怎么出乎我们意料。”
白新羽笑着摇了摇头,“听不懂,我怎么没觉得,很多事我都是被逼出来的。”
“很多人逼也逼不出来,但你能,这证明你有那个隐藏的实力。”
白新羽笑道:“干嘛呀,一下飞机就夸我。”
燕少榛也笑了,“因为我一直等着你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结果你总是不问,我只好自问自答了。”
白新羽一顿,干笑起来,“你还……这个……”
“我还什么?还没忘?我为什么要忘,你跟俞风城结束了,我比他多了半年时间跟你相处,这样好的机会,我为什么要放弃。”燕少榛晃了晃杯中酒,一饮而尽,“新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只觉得你挺好玩儿的,跟当初的大部分实习生一样,我不相信你会留下,可你一次次让我惊讶,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眼睛已经经常追着你了,所以我才知道你在看谁,才知道你看的人在看谁。新羽,给我个机会吧,我心里没有别人超越你,我不会辜负你。”
白新羽放下酒杯,叹道:“少榛,我早跟你说过,我其实不喜欢男人,我之所以会和俞风城好,那是特殊环境下的特殊事件,现在我回到正常社会了,身边有很多优秀的女性,我不可能再被男人吸引,少榛,我只把你当过命的战友,我们只当战友不好吗。”
燕少榛淡淡一笑,“不好,我不满足于当你的战友,你身边有再多人,我也有自信。”
白新羽不想跟他继续这种争论了,他心里有些纠结,是不是应该疏远燕少榛,说实话他不太舍得,他就近就这么一个战友,能跟他聊到一块儿去,可是如果经常跟燕少榛在一起,岂不是自找麻烦吗。
燕少榛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你不会因为这个就不理我吧?”
白新羽忙道:“怎么会,我跟以前的朋友都没什么共同话题了,你回来了,咱们还能一起回忆一下雪豹大队的生活,对了,给我说说他们的事吧。”
燕少榛笑道:“先说说你最关心的小班长吧。他现在过得挺好的,有能力、有胆识,而且副队喜欢他,最近两批新的特种兵里,他是最有希望往上提的。你也知道,副队马上就要变正队了,而且副队背景有多牛,大家都心知肚明,他那么赏识小班长,往后肯定会把小班长往上拽的。”
白新羽点点头,“好事儿,班长确实是当领导的料,他就是让人信服。”
“对,陈靖有让人信服和推崇的能量,特种兵是,活得越久的越久,战场经验多了,命也就长了,只要他能熬过三五年,前途不可限量。”
白新羽听了很欣慰,他一直觉得陈靖一定会有好的前途,虽然当初阴差阳错没能读军校,肯定是陈靖心里一辈子的遗憾,但是这条路陈靖走得也不错,他觉得陈靖是能成为职业军人的,恐怕这也是陈靖的理想。他笑道:“其实如果你留在雪豹大队,肯定也是前途无限。”
燕少榛笑了笑,“我也是家里压力太大,硬是把我调回了北京,本来当初团里派我下去,也没打算让我呆太久的,这算是个历练吧。”
白新羽虽然对燕少榛的背景了解得不多,但都是老一辈革命家的孙子辈,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不过他不关心这些,对他来说,副队和冯东元没有差别,都是他的战友。
俩人又聊了聊其他战友的情况,燕少榛说得详细,白新羽听得起劲儿,在初春乍暖还寒的时候,能和远方归来的战友吃吃饭、喝喝酒、聊聊旧事,是白新羽期盼了很久的。
86、最新更新
吃饭完后,白新羽把燕少榛送去了部队,自己也回了家。
他没喝几口酒,大脑很清醒,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以后还是和燕少榛适当保持距离吧,反正燕少榛平时呆在部队,他也忙,估计见面的机会不多,感情这东西一来二去就容易淡,他始终觉得像燕少榛那么聪明的人,不会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洗完澡,他坐床上看书呢,手机响了,拿过来一看,是雪豹大队打过来的,不知怎么的,他直觉这是俞风城打来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果然,那天传来了俞风城微醺的声音,俞风城的声音本就好听,此时被酒气晕染,更凭添了一份慵懒地性感,“新羽,你干嘛呢?”
“睡觉。”
“这个点儿你不会睡觉的。”
“你有事吗,没事的话我……”
“有事。”
白新羽耐着性子,“说。”
俞风城道:“新羽,我军校的事办妥了,只等九月开学,我会把手里的事处理完,争取提前回去。”
白新羽冷淡地说:“哦,恭喜。”
俞风城低笑道:“老公要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白新羽倒不至于因为这句不要脸的话脸红,但这句话却让他突然想起了俩人在野外生存训练时玩儿的那次“野战”,不知道是不是今晚螃蟹吃多了,想到他们在山洞里翻云覆雨,他感到身体有些发热。他把脑海中的那些画面压抑了下去,皱起眉,“耍酒疯耍到长途电话上来了?别再浪费我时间了。”说着就要挂电话。
“别挂!”俞风城叫道:“你挂了我还会打,除非你以后都不接雪豹大队打来的电话了。”
“操,你发什么疯。”
“没疯,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俞风城轻声说:“你见到燕少榛了吧,你们吃饭了吗,喝酒了吗,聊天了吗,你能不能不要理他?”
白新羽看着自己的脚丫子,试图分散注意力,“俞风城,你他妈管得比机场跑道都宽了,你没忘了咱俩已经分了吧,还是喝个酒你就以为自己穿越了。”
“分?我可没同意。”俞风城叹了口气,“上次净在你面前装孙子了,其实我装得不好,那不是我的性格,我这辈子就没跟谁服过软,下次我还是把枪给你,你看哪儿顺眼打哪儿,哦,把我的命根子留着就行,不然拿什么操你得直叫啊。”
“操你大爷俞风城!你他妈耍个屁的酒疯!”
俞风城低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声音居然有了一丝哭腔,“我不和你分,死都不分。”
白新羽拿着手机的手一抖。
“新羽,你知道……我最恨自己什么吗?”俞风城打了个酒嗝,喃喃道:“我曾经想过,我把你带进雪豹大队,我决不让你受伤,谁要是伤着你,我会把他撕碎了,可你却因为我受伤……我还……我还走了……”俞风城的呼吸声都有一丝颤抖,“想一想,你嘣了我的心都有吧,这哪儿是装孙子能解决的问题呢。我妈问我为什么突然提前回来上军校了,我说我回来追媳妇儿,白新羽,我会把你追回来的,你是我的人,谁都抢不走。”
白新羽咬牙道:“滚犊子吧你。”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摔床底下去了。大概俞风城上次真是太能装了,他都差点儿忘了俞风城是多不要脸的性格,这一喝酒又暴露了,气得他手都发抖。他真想雪豹大队给俞风城装个专线,然后他可以拉黑了,但是那电话是固话,陈靖他们打来也是这个号码,这可真像节日彩蛋啊,也不知道接了之后听到的会是谁的声音。算了,以后还是听到俞风城的声音就直接挂吧。
那之后的一个月,俞风城很老实的没给他打电话,他和燕少榛一个月内只见了一次,俩人都很忙,但燕少榛每天短信不断,居然真的是在追他的架势,白新羽生平第一次被男人追,弄得好不尴尬。
三月上旬,白新羽迎来了一个让他高兴不已的消息,冯东元退伍了,为了准备今年六月的高考,他要回家闭关冲刺去。白新羽不让他回家,他家事情多,回去肯定没法安心学习,就怂恿他来北京。
冯东元在电话里犹豫半天,“我去北京干吗呢。”
“来找我啊,我有空房子让你住,你一个人住,没人打扰,才好学习呢。”
冯东元不好意思地说:“那多麻烦你啊,再说你房子不租出去吗。”
“麻烦什么啊,我房子一直空着,我怎么可能租给不认识的人住,你来了正好帮我看看房子,我闲的时候过去跟你吃个饭、聊聊天,也不会太闷了,多好啊。你家平时亲戚多,又要干活,你还哪儿有时间学习。”
冯东元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还是很过意不去,“那……那……”
“别‘那’了,让连里把火车票给你报销到北京的,你这么定了吧。”
冯东元小声说:“新羽,谢谢你。”
“多少年的兄弟了,还说什么谢,我等着你来啊。”白新羽心里那个高兴,这帮战友,除了陈靖,他就最想冯东元了,跟冯东元在一起最舒服,他当了一圈兵回来,跟以前的朋友都没共同语言了,燕少榛又忙,他真希望冯东元能赶快来北京陪陪他。他现在觉得,要是能左拥班长,右抱东元,那他就再也不会觉得寂寞了,光是这么想一想,就够他乐半天的,可是乐完了,他又感到有些空虚……
几天后,冯东元到北京了,白新羽穿梭在熙熙攘攘的北京站,终于在出站口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拼命挥舞胳膊,“东元,这里!”
一年多不见,冯东元几乎没什么变化,清秀的五官,温和的笑容,还是一样地暖人心扉,白新羽现在还能时常想起他从上铺伸出个脑袋叫他起床的样子。
“新羽!”冯东元扛着两个大帆布包,朝他跑了过来。
白新羽上去接过一个包,俩人用力抱了一下,心里都兴奋不已。白新羽笑道:“靠,你带什么东西啊,把三连搬回来了啊。”
冯东元拍了拍包,“都是特产,我估计你好久没吃,也该想了。”
白新羽搂着他的脖子,一语双关地说:“想死我了。”
冯东元笑得阳光灿烂,“北京真暖和啊,北京真繁华啊。”
“第一次来?”
“嗯。”
“不急,我会带你好好转转的,其实好多你听说过的景点,我都没去过,改天咱们一起去。”
“啊?你为什么不去啊?”
“就在你家门口你反而没兴趣了。”
冯东元大笑道:“我明白了。”
“走,上车。”
白新羽带冯东元往他二环那个公寓开去。一路上,冯东元好奇地看着街上的风景,不停赞叹着,“我真想来这里上学了,大城市真好,真漂亮,工作机会也多。”
“当然了,所以我才让你来北京嘛,你毕业之后不用愁工作的事,我肯定给你解决了。”
冯东元笑笑,“新羽,你越来越厉害了。”
白新羽不好意思地说:“拉倒吧,别夸我。”
冯东元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新羽,你……”
白新羽故意动了动肩膀,“没事儿,早就好了,平时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就好,但是你的声音比以前低沉了。”
白新羽轻咳一声,“我这是变声了。”
“你都几岁了还变声。”
“我是妙龄啊,我现在的声音比以前不是更有男人味儿了吗。”
冯东元噗嗤笑道:“那倒是,这样也挺好的。”
俩人聊起了三连的事,这一年三连又发生了很大改变,听说许闯要提副营了,梁小毛和大熊分别提士官了,以前懵懵懂懂的新兵,现在都成了厉害的老兵,白新羽听得很是欣慰。
冯东元高兴地说:“我当兵这几年,攒了一点钱,第一年的学费应该够了,以后靠奖学金和打工,肯定能把大学读下来,虽然晚了几年上学,可我一点也不后悔,”
白新羽道:“你做什么都努力认真,肯定能成功的,留在北京吧,咱兄弟俩一起奋斗。”
冯东元用力点点头。
把冯东元送到公寓,他一进屋就惊呆了,“这么大的房子,就……就给我住吗?”他虽然对房价没太有概念,但也知道北京房子贵,二环的高级公寓,里外都透着一股“贵”,让他感到特别局促。
白新羽把他推了进去,看着冯东元无措的样子,固然有种包养小情的错觉,忍不住笑了。
“新羽?”
白新羽笑道:“空着也是空着,你住吧,附近有超市、地铁,这里安静,生活也方便,最适合考前复习了。”
冯东元为难地说:“我就一个人住这种地方?”
白新羽眨巴着眼睛,“你想让我陪你住你就说呗。”
冯东元噗嗤一笑,“看你方便吧,你要是住这儿,两个人的饭比一个人的好做。”
“我会来陪你的,我上班的地方离这里近,要是路上太堵我就不回家了。”
冯东元憨笑道:“好。”
白新羽帮他整理完行李,又带他去吃了饭,回家的时候,扛回一大包特产,这些东西他真是好久没吃了,晚上回去嗑巴旦木去。
北京的天突然就热了起来,这种天让人的心特别容易浮躁。白新羽写论文写得头晕眼花,为了准备答辩,公司也暂时不去了,天天憋在房间里查资料,这期间他为了静心,手机一直关机,当兵的经历锻炼出了他那股韧劲儿,不把事情做完坚决不罢休,有时候碰上什么难题,他都会想起在昆仑上他们连续两天两夜雪山奔袭追敌的经历,那让他觉得,熬过了那一关,就再没什么苦是他吃不了的了。
熬了一个多星期,论文终于定稿了,发给导师了,他也累出了青黑的眼圈。
李蔚芝端了一碗莲子羹给他,温柔地摸摸他的头,“累了吧?”
“啊,没事儿,总算把论文搞定了。”白新羽伸了个懒腰,心里舒坦不少。
“写完了就好,前两天有个小事儿,怕你分心就没跟你说。”
“哦?什么事儿啊?”
“你有个战友把电话打到家里了。”李蔚芝道,“问你手机为什么一直关机,是不是出事了,我说你忙论文呢,他就挂了。”
白新羽奇道:“我没把家里电话给过战友啊。”会是谁呢,难道是燕少榛?还是……俞风城……
“那就奇怪了,那个人声音听着有点虚弱,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白新羽皱了皱眉,拿起手机开了机,蹦出不少未接来电和短信,确实有雪豹大队打来的,他直觉那通电话是俞风城打的,别的战友不会把电话打到他家里,只有俞风城才会想办法查他就家电话吧。可是,找他干什么呢?想到他妈说那人的声音有点虚弱……恐怕是训练累了吧,要是真有什么事,就不会轻易挂电话了。可是,他心里还是有点不安,想了想,是把电话打了回去。
传达室的人找陈靖过来接了电话,白新羽笑道:“班长,是我。”
陈靖道:“新羽啊,你怎么关机了好几天?我们都联系不到你。”
“我忙论文呢,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陈靖欲言又止,“……现在没事儿了。”
“怎么了呀?”
陈靖犹豫了一下,叹道:“前几天……风城受伤了。”
白新羽的心咯噔一下,狠狠漏跳了一拍,他喘了口气,故作平静地说:“受伤了?严重吗?现在怎么样了?”
“当时不知道严不严重,所以急着联系你,只是没联系上……现在稳定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执行一个任务,风城吸入了有毒气体,送去医院抢救了,现在没事了,不过当时……看着挺危险的。”
白新羽脑子一片空白,足足愣了四五秒钟。
“新羽?你没事吧?”
“呃……”白新羽一直最害怕听到的,就是谁谁谁受伤的消息,因为这在雪豹大队几乎是无法避免的,虽然每次打电话,他们都不说,但是不说只是不想让他一个已经离开的人平白操心,并不代表不存在。
陈靖叹了口气,“其实进医院什么的,早就是家常便饭了,风城这一年多,大伤小伤没有十处也有八处了,但他从来不跟你说,一般他不频繁给你打电话了,多半是在医院……那天我们是不知道毒气的严重性,把真的出大事,所以觉得应该通知你一下,是我决定通知你的,还好后来问题没我们想象的严重。”
白新羽声音有点发颤,心脏传来一阵密密麻麻地刺痛,“没事……就好。”如果俞风城真的出事,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他完全无法想象,那么强悍的男人会残疾、或者死的可能,完全无法想象。
大概是传达室没人,陈靖的话变得多了起来,“风城马上要回北京上学了,你知道吗?”
“知道。”
“嗯……你们……”陈靖欲言又止。
白新羽知道,陈靖肯定对他们之间的事很好奇,陈靖虽然能忍住不八卦,但毕竟是个凡人,凡人都有好奇心,不过这一点他就无法满足亲爱的小班长了,他勉强笑了笑,避重就轻地一句,“结束了。”
陈靖听到这句,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听说东元现在在北京复习高考呢?”
“嗯,是啊,我让他考北京的学校呢,以后能一起有个照应。”
“我真替东元高兴,上大学一直是他的理想,帮我给他捎个话,祝他成功。”
“一定。”
挂了电话后,白新羽依然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全是俞风城躺在医院,用手机一遍遍拨他手机却不通,最后打了个他家里电话,却是他妈接的……那个时候的俞风城,在想什么呢?如果俞风城当时真的……真的那个了,他会……
“新羽?你没事吧?”李蔚芝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这几天累着了。”
“妈,我没事。”白新羽笑道:“妈,我睡一觉,你先出去吧。”
“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跟妈说啊。”李蔚芝三步一回头地出去了。
白新羽躺倒在床上,半天回不过神来,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自己是不是神经过头了,俞风城明明已经没事了,他在这儿瞎想什么呀?他自离开雪豹大队的那天起,心里一直有一块阴影,那块阴影是对那种危险生活的担忧,因为他自己就是受伤退伍的,见识了残酷的死亡,他无法不担心这种残酷降临到自己在乎的人身上,而因为眼睛看不到,身在千里之外,这种担忧就更甚。这次听到俞风城吸入有毒气体,他那一瞬间就有种“噩梦成真”的错觉,虽然转瞬即逝,但那浑身发冷的感觉他现在还忘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拿着手机,翻出了俞风城的手机号,犹豫着要不要回拨,盯着那号码看了足足有五六分钟,最后还是把电话扔到了一边。
俞风城没事就好。爱情没了,战友情谊却永不湮灭,他只希望俩人安稳地度过各自的人生。
电话在这时却突然响了起来,白新羽一个猴子捞月,抓过了手机一看,竟真的是俞风城打过来的,他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这该叫心有灵犀吗?他叹了口气,接下了电话,“喂?”
“喂,干嘛呢。”俞风城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既不像上次醉酒那么欠揍,也不像他妈说得那么虚弱,白新羽好像都能想象他靠在墙上,拿着电话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好像俩人只是异地情侣,打着日常的电话。
白新羽的心也平静了下来,“写论文。”
“还没写完?”
“快了。”
俞风城想了想,“我想你了。”
白新羽忍了忍,终究没有问他身体怎么样了,就当做他不知道吧,他不想对俞风城付出额外的关心,惹对方误会,可是,一想到电话那头的俞风城,也许现在正躺在医院里,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双目失神地看着天花板,他就感觉呼吸变得异常困难。他知道,在基地是不可能打手机的……
俞风城轻笑道:“每次我说我想你,你都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想你。”
白新羽轻声道:“我还要写论文呢,挂了。”
“别挂。”俞风城低声道:“陪我说两句话都不行吗,我们好歹还是战友呢,你就这么对战友啊。”
“……你想说什么?”
“我给你说说我这次的任务吧,保密部分就不说了,我们……”
“我不想听。”白新羽一口打断他,他不想从那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俞风城受伤的经过。
俞风城沉默了一下,柔声道:“那你想听什么?”
白新羽也沉默了。
“你又想说,我们无话可说吗。”俞风城声音颤了颤,“我们以前有说不完的话,什么时候开始无话可说的?白新羽,要是没得说,是不是直接做比较好?真后悔上次回北京,没把你压床上办了,说不定能让你回心转意得快点。”
白新羽眼圈微红,“放屁。”
“我好想你,真的想……你一点儿都不想我?我不信。”
“俞风城,你他妈磨叽什么。”白新羽几次想挂电话,想到俞风城可能躺在病床上,又狠不下心,他安慰自己,好歹是战友,好歹是战友。
“我就是想跟你说会儿话。”俞风城笑了几声,却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边咳还边调笑着说:“说实话,被我上过的,还没有不想我的呢,不过我不稀罕,我只要你想我就够了,新羽,你说句话哄哄我不行吗,就一句。”
白新羽哑声道:“我真的……有事,要忙。”
俞风城顿了顿,小声说:“要是我死了,你也不会想我吗?”
白新羽心脏如遭钝击,不知道如何回答。
在他沉默的时候,他听到了电话那头俞风城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半晌,俞风城用极低的声音说:“你忙吧,挂了。”
电话里传来了盲音。白新羽一手捂住了眼睛,当真是心乱如麻。
87、最新更新
冯东元学习的劲头,几度把白新羽吓坏了,白新羽每次给他打电话,他都在学习,无论是早上六点,还是晚上十二点。
白新羽一直想去看看冯东元,但是他自己也忙,终于,忙完了论文和答辩,他发现自己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冯东元了。他想起燕少榛也一直约他吃饭,他就干脆给燕少榛打了个电话,准备一起去看看冯东元,三人在家里吃顿饭,热闹热闹。
他和燕少榛约在他家附近的超市见,他在超市门口等着,老远地,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戴着墨镜、穿着休闲服走了过来,宽肩窄臀、细腰长腿,看着就像模特一样。
白新羽看得一愣,直到燕少榛走到他面前,摘下墨镜,他才反应过来。
燕少榛笑了笑,“干嘛呀,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
白新羽笑道:“我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见你穿休闲服。”
燕少榛看了看自己,眨着眼睛,“帅吧。”
“帅。”白新羽真心称赞道:“咱雪豹大队出来的,各个是大帅哥。”
燕少榛勾住他的脖子晃了晃,“一起去买东西?”
“是啊,去买点儿菜,东元一直跟我说他手艺好,我还没尝过呢,在三连的时候,净是我给他们做饭,不过我做饭他们都嫌难吃,哈哈哈。”
燕少榛看着白新羽乐呵呵的样子,脸上也一直挂着淡淡地笑容,“其实我手艺也不错,东元不是要复习高考吗,今天我下厨吧。”
“你?行啊。”
俩人走进超市,嫌推车麻烦,就一人提了个篮子,一边聊天,一边采购。
“今天我一定要做一个葱油饼。”白新羽拿起几捆大葱,挑挑拣拣,“这是我唯一做的好吃的,是跟武班长学的。”
燕少榛笑道:“看来你干过炊事班是真的啊,挑的菜都不错。”
“那是,这都是练出来的,我不仅会挑菜,我还自己种过,我连养猪都会呢。”
燕少榛噗嗤一笑。
白新羽也跟着笑了,“以前觉得不堪回首,现在还有点儿想念呢,人啊,真是奇怪。”
燕少榛点点头,“我也想念在雪豹大队的日子,不过你走之后,我就觉得有点寂寞了。”
白新羽怔了怔,淡淡一笑。
俩人买东西上瘾,觉得冯东元肯定什么都缺,把购物篮塞得满满的。
白新羽把购物篮挂在小臂上,当哑铃一样练起了上臂肌肉,结果把土豆滚得满地都是,俩人蹲在地上捡了半天,才嘻嘻哈哈地去结账了。
到了冯东元那儿,白新羽没用钥匙开门,而是按的门铃。
很快地,大门就被打开了,冯东元惊讶地说:“新羽。”
白新羽一看,冯东元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大短裤,头发长了也没减,眼圈青黑,眼睛里全是血丝,一看就是忙晕头的样子。他皱眉道:“东元,你昨晚几点睡的啊。”
冯东元抓了抓头发,“我也忘了,困了就睡了,你怎么来了。”他超燕少榛点了点头,他们在昆仑山见过,但是没说过话。
俩人走了进去,白新羽介绍道:“这是我在雪豹大队的战友,燕少榛,叫他少榛就行了,少榛,这是东元,我跟你说过的……东元,我靠,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不开空调啊!”他一进屋,虽然开着车,可屋里还是跟蒸笼似的,这公寓在高层,采光特别好,夏天很热。
冯东元不好意思地说:“空调很费电的。”
“费什么电啊又不用你交电费。”白新羽热出了一身汗,赶紧打开了空调。
冯东元小声说:“我到时候会付你房租和水电费的。”
“你说什么?”白新羽夸张地把手放在耳朵上,“刚才那话我再听到,我可揍你了。”
冯东元还要说话,白新羽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捶了他两拳,把冯东元逗笑了。
“你快去洗个澡,躺一会儿去,黑眼圈都赶上国宝了,我们两个做饭,你今天放松放松吧,我真怕你这么学下去,哪天我进来就得收尸了。”
冯东元叹道:“我这都扔下两年了,不抓紧怎么补得回来啊。”
“谁说你扔下两年了,你在部队不也一直看着书吗。”
“那也退步了很多了。”冯东元打了个哈欠,“我去洗个澡,麻烦你们了。”
俩人去厨房准备晚饭,白新羽发挥了他炊事班备菜小能手的技能,一个人洗菜、摘菜、切菜,把所有材料都准备出来了,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盘子里。
燕少榛笑道:“有两下子啊。”
“我不是做菜难吃吗,所以只能备菜了。”白新羽拿起一段翠绿的黄瓜条,扔进了嘴里。
燕少榛倾身过去,张开嘴,“啊”了一声。
白新羽想也没想地拿起一根塞进了他嘴里,燕少榛一合嘴,柔软的嘴唇从白新羽手指上拂过,俩人在那瞬间四目相接,燕少榛眼眸深邃,其中蕴含的情绪让人不敢直视,白新羽愣了愣,赶紧撇过了头去。
燕少榛低声笑了笑,“这黄瓜真新鲜。”
白新羽笑道:“我挑菜没错的。”他心里叹了口气,感到更加头疼了,他一点也不想和男人玩儿什么暧昧游戏啊,他和燕少榛是战友啊,为什么不能像普通战友那样相处呢。老实说,他觉得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已经是一个错误了,同样的错误,他不可能再犯第二次。
俩人在厨房里有说有笑,气氛很是融洽,冯东元洗完澡后,也过来帮忙了,三个人做了一桌子菜,都是他们以前在食堂经常见到的,从前天天都嫌弃腻歪,现在却要好好怀旧一番。
三人开开心心地吃了顿饭,席间仿佛有数不清的话题可聊,没有片刻地冷场。尽管他们中的两个人已经退伍了,可每个当过兵的人,都永远有一颗军人的心,回忆在部队的时光,白新羽向来乐此不彼。
吃饭完后,白新羽和燕少榛去书房参观了一下,顿时被冯东元那厚厚几大摞的书和参考试题震惊了,冯东元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写完这么多题的?
冯东元道:“不好意思啊,新羽,把你书房弄得有点乱,我到时候会把整个家打扫干净的。”
白新羽摆摆手,拿起一本试卷集,“这是去年高考的卷子?”
“是啊,我昨天刚给自己模拟了一遍。”
“成绩如何?”
冯东元想了想,“过一本分数线绰绰有余,但比我自己定的目标还差了一点。”
白新羽瞪起眼睛,“好想踹你两脚。”
冯东元笑道:“为什么呀。”
白新羽勾住他的脖子,“成绩这么好你要是不考来北京,我可不放过你。”
“一定,一定。”
白新羽伸了个懒腰,“我打算今晚住这儿了,监督你早点睡觉,对了,明天带你去游泳怎么样?消消暑?”
冯东元摆摆手,“还是算了吧,我要抓紧时间复习。”
白新羽撇了撇嘴,“我真怕你还没考试,身体先不行了。”
冯东元笑道:“当兵的身体哪儿有那么脆弱。”
燕少榛道:“你想去游泳,我陪你去吧。”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一想到跟燕少榛一起游泳的情景,多半免不了尴尬,他道:“东元不想去,我也不想去了,我就在这儿安静地呆几天,休息休息,刚答辩完,我也累了。”
燕少榛笑道:“那你不介意我也住几天吧,我请了好几天假,正不知道去哪儿玩儿好呢。”
“可以啊,咱们仨正好斗地主。”
他们就在公寓里住下了,为了不打扰冯东元复习,俩人不看电视,也不在屋里大声说话,他们在白新羽的房间看电影、打游戏,一起做饭、聊天,日子过得简直像在度假。
通过几天的接触,白新羽发现燕少榛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为了炖一盅汤能耗费一下午的时间,还好做好看的蛋糕、饼干,他们过着几乎每天只去超市的生活,却也不觉得无趣,反而每天都嘻嘻哈哈的,非常开心。
白新羽有时候想,如果他先遇到的是燕少榛,说不定真能互相生出点儿情愫,可惜从来就没什么“如果”,也许他是真的没什么看人的眼光,喜欢的偏偏是不值得投入感情的。
这天,俩人正打街霸呢,白新羽的手机响了,白新羽眼睛专注地看着屏幕,用脚把手机踢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僵住了。
来电显示是俞风城。
燕少榛一击必杀,把白新羽彻底KO了。
白新羽叫道:“啊,靠,我刚才血还比你多呢。”
燕少榛瞄了一眼手机,似笑非笑地说:“谁让你分心。”
白新羽把手机翻了过来,电话立刻静音了,他道:“再来。”
燕少榛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俩人又打了一盘,白新羽的水准一下子下降了不少,被燕少榛的人物虐得惨兮兮的。
白新羽气闷地摔了手柄。
燕少榛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你不接他电话吗。”
白新羽仰躺在地板上,双手大开,深吸一口气,“不接。”
燕少榛笑了笑,“你比我想的坚决,我以前觉得你不是一个果断的人。”
白新羽嗤笑道:“说实话,我也以为自己不是一个果断的人,我没主见,而且耳根子挺软的,但是我觉得在昆仑山,那个白新羽死过一次了,现在活过来的这个,就可以果断了。”
“我也喜欢你这点。”
白新羽没答话,他不想把话题往这个方向引,也不想和燕少榛讨论跟俞风城有关的事,他和俞风城的秘密,他只希望自己慢慢地、慢慢地消化掉。
燕少榛突然倾身过来,手肘抵在了白新羽的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白新羽一愣,抓住了燕少榛的肩膀,干笑道:“少榛,你干嘛。”
燕少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不舒服……”
“什么?”
“看着你为俞风城难受的样子,我就不舒服。”燕少榛伸出手,指腹轻轻画过他的轮廓,“为什么不跟我试试呢,你跟我在一起不是很开心吗。”
白新羽正色道:“少榛,我自始至终都把你当战友。”
燕少榛的唇贴了下来,“可我不想只当战友。”
手机再一次突兀地响起,Сhā进了两人之间。
白新羽用手抵住他的额头,俩人的唇相距不过两三厘米,白新羽道:“少榛,我珍惜我们的战友情,别弄得咱们之间尴尬了,好吗。”
燕少榛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最终还是移开了身体。
白新羽从地上坐了起来,拿起手机,“我去拿冰淇淋,回来再战。”
燕少榛盘腿坐在地上,烦躁地抓了抓短短的头发。
离开房间后,白新羽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生出一种想把手机撇出去的冲动,但是想了想他现在在创业阶段,不能那么败家,还是忍住了。
电话铃声听了,但俞风城发过来很几条短信。
白新羽从前一条都没看过,这回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一条,里面是杂乱的一排排“想你”,除了反复重复的这两个字,再没有别的。白新羽的心脏传来密密麻麻地疼,每一个字都好像击打在他心上一样,让他呼吸都在颤抖。
燕少榛下午回部队了,白新羽虽然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对他却有一点点愧疚,去了一趟部队,他的魅力连男人都开始折服了,他实在是无可奈何。
送走燕少榛,白新羽自己也回父母那边了。文凭拿到了,也休息完了,他要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此时已经快到六月,北京热得像蒸笼,白新羽跟着简隋英和李玉跑项目、跑关系、跑工地,几乎每天都忙得不能在家吃饭,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赚钱的辛苦,想到以前自己大肆挥霍,却不事生产,真想穿越回去扇自己。忙碌的工作好处很多,比如,他积累了很多经验,还比如,他没有时间想那些让自己心烦的感情问题。
俞风城隔三差五会打电话来,但他再也没接过,他觉得自己足够坚决了,哪怕是俞风城有一天回北京了,他也可以做到视而不见。
离高考不到一个星期的时候,他把冯东元送上了回老家的火车,他觉得冯东元肯定会争气地考上好大学,希望毕业之后,俩人还能公事,延续从部队里发展出来的友情。
这天,白新羽刚到公司,就被简隋英叫进了办公室。
“哥,你找我。”
简隋英点点头,“朋友介绍了我一个项目,我听着挺心动的,想问问你的意见。”他递给白新羽一份资料。
白新羽接过来看了看,是一个即将倒闭的新疆的羊毛纺织品厂的资料,他道:“哥,你想收购?”
“嗯,我想做羊毛纺织品出口东南亚,正好我爸不是有航船吗,我们可以跟他走集装箱,运输成本能降到最低。这家厂子资金链断了,但本身条件是不错的,有国内一流的生产机器,你觉得怎么样?”
“我得回去研究研究,不过看着确实不错,你一直想用姨夫的船队做点儿什么,走纺织品好,单价高,还好运输。”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两天我想和李玉去乌鲁木齐考察考察,你去不去?”简隋英看了白新羽一眼,目光中有几分异样。
白新羽坦然道:“去啊,干吗不去。”
简隋英道:“你不会是想趁机见俞风城吧。”
白新羽无奈道:“哥,我真没想见俞风城,我想见我以前的班长。”他一直非常想念陈靖,这次要是回去,怎么也要见见陈靖,不过,他不打算回雪豹大队了,因为那样肯定要见到俞风城,他想到时候把陈靖一个人约出来就行了。
简隋英眯起眼睛,“那说好了啊,不准见俞风城。”
白新羽哭笑不得,“不见,我压根儿就没打算见。”
“行了,你让梁秘书订票去吧。”
两天后,三人飞去了乌鲁木齐。
他临走前专门给陈靖打了电话,让陈靖到时候别和别人说,自己请假出来,陈靖也理解他,就答应了。
到乌鲁木齐的前三天,他们都在考察工厂,应酬了不少人。
白新羽原本以为自己算是半个新疆人了,身体应该早已经习惯了这里昼夜温差大的气候特点,没想到晚上吹了阵冷风,居然感冒了,简隋英嘲笑他没用,把他扔酒店里,自己和李玉出去玩儿去了。
白新羽和陈靖约好了时间,强撑着出去见陈靖去了。
俩人约在一个酒店,白新羽早早就到了,陈靖从大门进来的时候,白新羽兴奋地赶紧迎了上去,“班长!”
陈靖一转头,看到他就喜笑颜开,“新羽!”
俩人一年多不见,彼此得想得很,赶紧扑上去抱在了一起。
白新羽使劲蹭着陈靖的脸,“班长我想死你了。”
陈靖哈哈笑道:“一年多不见,你还是没怎么变,来来,坐。”
白新羽坐下之后,打了个喷嚏,“班长,我感冒了,要是传染给你了你别怪我啊,就当见面礼了。”
陈靖笑道:“我哪儿那么容易感冒的,你是不是有点发烧了?”
白新羽摸了摸额头,不在意道:“可能有点儿吧,没事儿。”他一眼注意到陈靖的肩章,惊喜道:“班长,你升啦。”
陈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肩章,“嗯,上个月的事儿,副队现在是正队了,我也沾光提了个中队长。”
白新羽笑道:“恭喜啊班长,你就是到哪儿都是当领导的人。”
陈靖笑骂道:“就会寒碜我。新羽,你现在怎么样?你穿西装也挺好看的。”
白新羽看了看自己,“那是,我穿不穿衣服不都挺好看的吗。”
“你小子……”
俩人点上几盘菜,两瓶酒,吃得热火朝天,聊得不知疲倦,陈靖现在越来越有军官的范儿了,即使不戴眼镜,也比以前成熟了不少,白新羽看着陈靖,就觉得自己的理想都在他身上实现了,他真心为自己的小班长感到高兴。
他们聊到了很晚,陈靖快要走的时候,犹犹豫豫地问道:“你这次回来,除了我谁也不见了?”
白新羽道:“嗯,不见了,没时间,后天就要回去了。”
“你是为了躲着风城吧?”
白新羽一怔,干笑道:“班长,咱们不提他好不好?”
陈靖轻叹一声,“你们的事,我也不好多话,不过,这一年多看风城的样子,我心里也有点难受。”
白新羽愣了愣,抿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
“少榛调回北京后,我和风城一个宿舍了,他时常跟我聊起你。”陈靖喝了点酒,皮肤粉扑扑的,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有时候聊着聊着就不说话了,然后半夜做梦会叫你的名字。”
白新羽艰涩道:“班长……”
“我也知道我说这些有点多管闲事,但是憋了太久了,总觉得不告诉你,也不是个事儿。”陈靖叹了口气,“前几个月风城住院,昏迷的几天满嘴胡话,我们换了好几个人轮番听,终于听出来是在叫你,醒来之后,他想跟你说句话,但你不接电话,老沙把你的档案调出来了,把你家电话给了他,后来就没后话了,他也不说到底打了没有,只是越来越沉默。我记得刚进新兵连的时候,他不是沉默的性格,还是爱说爱笑的,现在却一天说不上一句话,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那次受伤之后,副队停了他好几期任务,当着全队人骂他心里杂念太多,上了战场是送死,还拖累别人,其实副队说得有道理,风城心事太重了,从一年多前,在昆仑山时,他选择背副队下山而不是你的时候,他就一直没走出来。只不过男人嘛,都不爱说,但谁都能感觉到他的痛苦……”
白新羽握紧了酒杯,咬牙道:“班长,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陈靖看着他,喃喃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啊……可能是因为,我这一年多见了太多死亡,说死就死,说没就没,我的人生观已经被彻底改变了,我知道珍惜今天、珍惜眼前人多重要,因为谁也不知道谁能不能活到明天,在死亡面前,很多人都微不足道了。新羽,我不知道说这些是不是冒犯你了,可能今天喝多了,心里话憋不住,也可能是风城把他当了好几个月的心情垃圾桶,我也得往外倒一倒,不然难受。你们俩其实我从来没看好过,毕竟都是男人,我也不鼓励你和他继续好下去,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一遍遍给你打电话,但却打不通的时候,非常可怜,如果下次他再受伤了,你多少,接他一个电话吧……”
白新羽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没想到出来和陈靖吃顿饭,还要听到俞风城的消息,他原本只是想躲得远远儿的,为什么,为什么就他妈躲不掉呢!
88、最新更新
陈靖大概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喝了一整杯冰水,清醒了一下,就起身和白新羽告别了。
白新羽把他送上出租车后,自己步行往不远处的酒店走去。他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发了多高的烧,再加上喝了点酒,走路都有点飘忽,这点小病本不至于影响什么,可他还是觉得身体变得难受起来。该不会是他离开部队一年多,体质变弱了吧?他可是每天都坚持跑步的,只是跟以前高强度的训练,确实没法比了。
有时候想想,很多事他以为自己能做到永远,其实一直在变,他以为自己能一直保持在部队的习惯,其实他慢慢地也松懈了,他以为他会记住雪豹大队每个战友的名字,可时间久了,有那么几个不常说话的,连脸都开始模糊了,所以他始终相信,早晚有一天他想起俞风城,会很潇洒地说一句“哦,那孙子啊,我们以前好过”,仅此而已,虽然现在他做不到,但他早晚能做到,所以现在这一点难过,他不应该太放在心上,他只是……只是有点生气,为什么该忘的不忘,不想忘的却忘得那么快。
白新羽摇摇晃晃地穿过马路,突然,一阵强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的身体被猛地往后拽去,撞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接着,急刹车的声音响起,白新羽半眯起眼睛,看着停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车,惊出一身冷汗。
司机降下车窗,惊魂未定地大骂:“你他妈是不是找死啊。”
白新羽甩了甩脑袋,也不知道声音是不是自己发出来的,“不是,我活得好着呢。”
司机还要说什么,目光飘向他背后,突然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自认倒霉地开走了。
白新羽转过头,对上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眸,他半天没反应过来,就那么愣愣地看着。
俞风城沉声道:“还好我跟着你,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白新羽甩开了俞风城的手,他懒得问俞风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他现在连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都不确定了。
俞风城紧跟着他,把他送过了马路。
白新羽闷声道:“你别他妈跟着我了。”
“我不跟着你,你再往车上撞怎么办。”
“撞不死。”白新羽一肚子恶气,他真不想跟个幽魂似的出现在俞风城面前,不说春光满面吧,怎么也不能是这幅随时要倒的样子。
俞风城没说话,只是一路跟着他。
白新羽越走越觉得天旋地转,刚到酒店门口,感觉要晕了,就赶紧蹲在了地上,想缓一缓。
俞风城也跟着蹲了下来,摸着他的脑袋,轻声道:“我带你去打针吧。”
白新羽摇摇头,瞪着烧红了的眼睛看着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班长在雪豹大队一年多,从来没请过假,就算出基地,也不会是一个人,我猜到是你来了,所以就跟出来了。”俞风城黯然道:“来了都不愿意见我?”
“不愿意。”白新羽深吸一口气,手撑着地站了起来啊,往酒店内走去。
酒店的大理石地面打磨得太光亮了,而且花纹就像层层叠叠的螺旋纹一样,看着看着就要把人绕晕了,白新羽只觉得头晕眼花,身体摇摇欲坠。
俞风城从后面扶住了他,低声道:“行了,我送你回房间,然后我就走了,可以了吧,你再这样就要趴地上了。”
“不用你……”白新羽轻喘一声,想推开俞风城,但俞风城却抓住他的胳膊,扶住了他的腰,硬是把他送上了楼。
要白新羽的门卡刷开房门,俞风城扶着他走了进去,把他放倒在床上。
躺在床上的一瞬间,白新羽立刻觉得自己的身体找到合适的位置了,晕眩的大脑顿时舒服了很多,他陷在床垫里轻声哼唧了几声,就不动弹了。
迷糊中,他听到俞风城在打电话,要什么什么药。打完电话后,俞风城的手覆盖在了他额头上,他正热得浑身难受,那只手干燥温厚,最重要的是,凉凉的很舒服,他情不自禁地蹭了蹭,昏昏欲睡。
俞风城低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睡吧,好好休息。”
白新羽半眯着眼睛,看着俞风城朦胧的脸,一瞬间恍如隔世,他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想再看了。
半梦半醒间,他知道有人来给他打过针,喂过他吃药,还给他擦汗、换衣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的灯突然亮了,他听到了吵嚷声,他难受地睁开眼睛,看到好像是他哥回来了,他哥揪起了俞风城的领子,李玉在旁边拉着,他张了张嘴,想提醒他哥千万别和俞风城打,十个他哥也不打过……但是他喉咙很疼,发不出声音,失声的那两三个月的记忆又回来了,他唯恐自己又说不出话,拼命叫了两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简隋英过来探了探他的皮肤,皱起了眉,说了句什么。
俞风城也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眼神是形容不上来的专注。
最后俞风城还是走了,简隋英和李玉留下来照顾他。那一晚上白新羽烧得分不清时间空间了,总是晕了又醒,醒了又晕,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白新羽睁开眼睛,有些疲倦地看着天花板,尽管还是头疼欲裂,但大脑清醒了很多,身体也没那么热了。
“你醒了?”
白新羽转头,见李玉坐在床边的沙发里,翘着腿看着他,他哑声道:“想喝水。”
李玉起身给他倒了杯水,顺便摸了摸他的额头,“退烧了。”
白新羽喝完水,“我哥呢?”
“我让他回去睡觉了。”李玉看着他,“我们走的时候你还没怎么样,一回来怎么就发高烧了。”
“可能是喝酒了。”白新羽叹了口气,感觉身体很沉,他想起昨晚的事,想问问俞风城的出现是不是幻觉,却不敢开口,万一真是幻觉,他问出口岂不是丢人。
没想到李玉没给他纠结的时间,“你哥因为那小子的出现,很生气,你自己看着办吧。”
白新羽看了他一眼,“我们在大街上碰到的。”
李玉挑眉,“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白新羽翻了个白眼,“说的也是。”
李玉摇了摇头,“撒谎技能都退步了。”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没退步,让我想想,肯定能重振雄风。”其实他和俞风城真的是大街上碰到的,不过这话鬼才会信呢,他该庆幸自己病还没好,应该可以抵御一部分简隋英的怒火,一会儿还是装可怜吧,不,还不如说自己烧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呢。
白新羽躺床上想着怎么应付他哥,想着想着肚子就饿了,他年轻体壮的,发个烧来得快去得也快,倒是一顿饭不吃,就饿得难受。
如果这时候能来一大碗汤饭,几根肉串,再加一罐啤酒,那该多爽啊。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李玉隔着门喊道:“不用打扫。”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
白新羽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那分明是俞风城的声音。
李玉看了白新羽一眼,白新羽也看了他一眼,眼睛一闭,装睡过去了。李玉眯起眼睛,淡道:“不愧是兄弟。”说着起身去开门了。
白新羽听着俩人在门口说了几句话,李玉说自己睡着了,俞风城说看看就走,最后僵持了半天,俞风城还是进来了。白新羽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俞风城从外面带进来的风。
俞风城坐在床边,很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对李玉说:“你先出去吧。”
李玉呵呵冷笑了一下,真的出去了。
白新羽心里一阵骂娘,他老觉得李玉一直在伺机报复自己曾经的阻挠,虽然不明显,但是他的直觉是敏锐的。
俞风城在他旁边坐下了,“别装了,你睡不睡觉我会看不出来吗。”
白新羽也觉得没劲,就睁开了眼睛。
俞风城见他睁开眼睛,就露出一个特别高兴的笑容,整个人好像都亮了起来,他打开自己带来的饭盒,“我估计你要睡到这个时候,给你买了吃的了,牛肉汤饭,放了点辣椒,你喜欢吃的,起来吃吧。”
白新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真是要吃什么来什么?
俞风城把他扶了起来,“吃辣的发汗,快吃吧。”
白新羽看了看他,平静地说:“你先回去吧。”
俞风城怔了怔,勉强笑道:“看你吃完我就走。”说完又补充道:“我就住你楼下。”
“你回去吧,被我哥看到不好。”
俞风城眼神有几分黯淡,“有什么不好?你哥管得是不是也太宽了。”
“嗯,我哥管得再宽也是我哥,跟你没关系。”
俞风城被噎得难受,忍不住笑了出来,“来吃饭吧。”他把筷子塞到白新羽手里,把饭盒递到了他面前。
白新羽看了一眼那还冒着热气的汤饭,一看那配料,他就知道那是他们以前溜出来玩儿的时候最喜欢吃的一家,在部队呆的久了,饭量太大,已经无法把精致的食物当做正餐,就喜欢这样味香肉多、大碗管饱的,能一次吃个痛快,这个城市有很多他们的回忆,他没忘,俞风城也没忘。
只是什么都变了,谁都别想再回去了。
白新羽接过汤饭,放到了床头柜上,定定地看着俞风城,淡道:“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谈谈吧。”
俞风城一怔,眼神有些抗拒,“等你好了再说吧。”
“不,就现在吧。”白新羽轻咳了两声,“俞风城,我不知道你干这些有什么意义,你看不出来吗,咱们都分手这么久了,我已经往前看了,你也往前看吧。”
俞风城身体轻颤,他抓过白新羽的手,放在了唇边,低声道:“我从来没承认过我们分手。”
“我不用你承认。”白新羽甩开他的手,“多大的人了,我踹了你还用你承认?俞风城,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醒呢?你心里的人到底是谁,我都比你清楚,别再来招惹我了,我们俩在昆仑山就结束了,这一年多你拖拖拉拉的,我看着真他妈烦。”
俞风城感到心脏一阵剧痛,面上却依旧平静,他定定地看着白新羽,“我心里的人是谁,你真的比我清楚?我心里面的是你,哪怕在我对副队的感情不明不白的时候,我心里面也很早就有你了,我把你带进雪豹大队,我给你处理女人的烂摊子,我不准任何人碰你,这些事还需要解释吗?你说我没醒,但我明明比什么时候都清醒,我清醒地知道我要你。白新羽,你应该了解我,我认定的事情没有半途而废的,你现在不能相信我,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我不会让你跟别人在一起,我一定会把你追回来,这回不是袍友,也不只是恋爱,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89、最新更新
白新羽心尖发颤,哆嗦着说:“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和男人过一辈子,老子以后还要结婚生孩子呢!”
俞风城毫不犹豫地说:“你不会,你喜欢的是我,你不会和别人在一起。”
“你他妈哪儿来的自信。”
“我们两个经历的,是你跟别人这辈子也经历不了的,新羽,你忘得了我吗?”
白新羽张了张嘴,最后咬牙道:“我已经忘了你了,只要你别再来骚扰我,我说不定早当爹了。”
俞风城捏了捏他的下巴,“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跟我分开的,我快回北京了,再等等我,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想要我的眼睛只看着你一个人,我的眼里就只有你。新羽,给我个机会吧,我只要一个机会。”
白新羽推开他的手,“俞风城,我这人又小心眼儿又自恋,你当初辜负我,就等于打我脸,现在转过头来求我,我只能告诉你晚了。这件事我从头到尾就一个态度,分了就是分了,我白新羽从来不吃回头草,你别浪费时间,也别来烦我,我现在一大堆儿事要忙,我不想把时间一分一秒地浪费在你身上。”
俞风城深深看着他,眼神阴恻恻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好像下一秒就会扑上来。
白新羽低下了头去,“你赶紧走吧,我不想让我哥误会。”
“我看你吃完饭。”
白新羽怒道:“我看着你吃不下饭!”
俞风城小声说:“那你闭着眼睛吃好了。”
“你他妈是不是……”白新羽还没骂完,房间门突然被刷开了,他心里一阵紧张,眼睁睁看着简隋英冲了进来。
简隋英一见俩人,火气腾地一下蹿了上来,他冲上去就要踹俞风城,李玉赶紧拦住了他,简隋英骂道:“你他妈怎么又来了,阴魂不散啊!”
俞风城淡定地看了他一眼,“送饭。”
“我还能饿死我弟弟啊,谁他妈让你送饭,你要不要脸啊,死缠烂打的。”
俞风城依然是云淡风轻地说:“追媳妇要脸干嘛。”
简隋英给他气得直翻白眼,“我、我告诉你舅舅!”
“嗯,你告诉吧,没关系,我顺道把我爸妈电话给你。”
简隋英瞪直了眼睛,“你他妈……老俞家就任你这么胡闹?”
俞风城点点头,“他们不管我。”
“我管管你!”简隋英简直气坏了,单手抡起就要砸。
李玉一把拽住了他,“行了行了,你打不过他。”
简隋英瞪着李玉,“那你呢?”
李玉淡道:“我不想试。”
俞风城道:“没关系,我不还手。”
简隋英阴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今天帮你爸妈教育教育……”
“哥!”白新羽叫道:“哥,别闹了,我已经让他走了。”
“那他怎么还不走?”
白新羽看向俞风城,“你能让我安心吃个饭、养个病吗。”
俞风城沉默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你别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好吧,我们北京见。”
简隋英怒道:“见个屁,我弟弟不是同性恋,别以为他跟你在部队有点儿什么就缠着他不放,谁都这样他老婆都不知道娶多少个了,都是男人,你正常点儿吧。”
俞风城道:“他以前那些都不算,但跟我是真的。”
白新羽厉声道:“俞风城,你他妈可以滚了!”
俞风城拍了拍他的脑袋,“等我回去。”说完看了简隋英一眼,起身走了。
简隋英恶狠狠地看着白新羽,“怎么回事?”
白新羽心脏还在咚咚地狂跳着,半天回不过神来,他尽量轻描淡写地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我的?”
“你不知道?你们就在大街上碰上,然后他就跟你回酒店了?”
白新羽点点头,虽然这说法挺扯淡,确实事实。
简隋英气得抬手就要揍他,紧闭起眼睛,预想中的拳头却没下来,简隋英咣地一脚用力踹了下床,厉声道:“你给我个态度,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跟他好了,是他缠着你的?”
白新羽道:“是。”他心里感到一阵苦涩,说不上是因为什么。
简隋英掏出手机,“我找霍乔来,正好我人在新疆,把这事儿了解了。”
白新羽叹道:“哥,他知道。”
“你说什么?”
“霍乔知道,你找他没用的,俞风城说的是真的,他们全家都知道……哥,这件事你别管了,慢慢的什么都淡了。”
“你离开部队都一年多了,他淡了吗?”
“我淡了,他早晚也得淡。”白新羽看着简隋英,“哥,我的事让我自己解决吧。”
简隋英愣了愣,垂下了手去,他有时候总是会忘了,白新羽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需要他出马的弟弟了,已经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能自己解决自己的麻烦了。简隋英收回手机,“赶紧吃饭,我们换一家酒店。”
白新羽捧起那碗汤饭,已经有点儿凉了,但依然香得不得了,他拿着勺子舀了一大口,那熟悉的味道让他一瞬间有点眼眶发热,真好吃,完全是记忆中的味道,如果是夏天的夜晚,约上一群战友,在饭馆外面撑一张桌子,要上一大捧烤串,配上冰扎啤,有吃有喝、有说有笑地闹到半夜,那日子该有多痛快啊。
俞风城说得对,他们经历过的事,是跟任何人都经历不了的,他这辈子再也不会谈那样刻骨铭心的恋爱,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让他把爱情和能同生共死的战友情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除了俞风城,他不可能、也没有勇气为别的任何人挡子弹,他无法再像喜欢俞风城那样,喜欢别人。
他吃着吃着,被辣油呛得咳嗽不断,眼圈都红了,眼前有一丝模糊。
简隋英皱眉道:“感冒还吃那么辣的。”
白新羽笑道:“辣的好,发汗……”
简隋英看着他,叹了口气,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我跟你说过没有?你在我面前撒谎,其实一次都没有成功过,我要是相信了,那一定是因为我暂时不想拆穿你。”
白新羽顿了顿,抬头看着简隋英。
简隋英拍了拍他的脸,“你那点儿伎俩也只能用来骗骗大姨。”
白新羽放下保温盒,抱住简隋英的腰蹭了蹭,轻声道:“哥,就这样你还没不要我,真是亲哥。”
简隋英冷哼道:“可不是亲哥嘛。”
白新羽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三人就回北京了。
纺织厂的项目他们总体很满意,下一步就是谈价和合作方式了,之后肯定还要再跑乌鲁木齐,不过简隋英不会让白新羽去了,白新羽自己也不想去了。
全国统一高考在火辣辣的夏日里结束了,白新羽这些天一直跟冯东元紧密联系着,冯东元一考完,他电话就打了过去,紧张地问情况,没想到冯东元非常淡定,说觉得还不错,但口气里掩不住的喜悦,让他知道东元肯定是考得很好。
白新羽感觉放下一桩心头大事了,就问道:“那你这段时间干嘛?”
冯东元笑道:“我这人闲不住,先去镇上打工吧,多赚点钱,等成绩、填志愿。”
“你在镇上打工,能赚多少钱啊?”
“我们这边工厂多,看工时的,一天差不多能有六七十吧。”
白新羽听了差点儿吐血,“行了,你还是来北京吧,我哥这儿正缺实习生呢,2200一个月,包早午餐。”
冯东元扭捏道:“老是麻烦你……”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本来就想安排你上学的时候也在我哥那儿实习呢,你去其他地方工作就是卖体力,去公司实习能学到东西,换取的回报不一样,你说是不是。”
冯东元“嗯”了一声。
“你来吧,还住原来哪儿,等你上了学就可以搬去宿舍了。”
冯东元小声说:“新羽,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了,我复员之后,一直是你照顾我……”
“行了行了,就不爱听这些。”白新羽笑道:“我在部队的时候,还一直是你照顾我呢,不然我连衣服都不会洗,快来吧,我带你吃好吃的去,庆祝你高考结束。”
“好!”
两天后,冯东元坐了几个小时动车就到北京了,白新羽带他去简隋英那儿报道了。他哥的公司现在同时进行好多项目,人手确实不够,需要几个干杂活的,冯东元一进入办公室,就被那种忙碌又专业的氛围感染了,眼睛直发亮。
白新羽对于冯东元的工作能力非常有自信,他虽然可能一开始什么都不会,但学东西快,聪明又勤奋,以后说不定能成为公司的骨干员工呢,那就一举多得了。
整个暑假,白新羽几乎一天无休地忙碌着,他参与了很多项目,让自己的时间都被工作占得满满的,他不约会,也几乎没有娱乐生活,因为精力过于充沛,经常加班到很晚,像个机器一样地投入,很多次连简隋英都看不下去了,让他出去玩玩儿,休息几天,他就笑着反问“跟谁出去啊?”,堵得简隋英都说不出话来。
慢慢地,白新羽接手了公司不少重要的工作,简隋英和李玉肩上的担子轻松了不少,俩人时不时就飞到国外度假去,小日子过得幸福又甜蜜,白新羽看到他们俩这么自在,心里又羡慕又欣慰,当初在部队的时候,他希望有一天能为他哥分忧,现在他做到了。
冯东元报的志愿,一清水的北京的高校,最后果然以优异的成绩被一所名校录取了。
白新羽高兴坏了,张罗着要给冯东元庆祝。俩人先是在北京喝了一顿酒,又计划叫上燕少榛,去周围城市玩儿两天。
正高高兴兴地聊着上哪儿玩儿呢,白新羽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他生意上的事情多,想也没想就接了电话。
“新羽,我回来了。”俞风城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满含着一种难言地渴望。
90、最新更新
白新羽顿时愣住了。他已经把俞风城的手机号屏蔽了,但俞风城要找他,总有办法。
俞风城续道:“明天我去公司找你吧,我带了很多特产想给你。”
“别来。”白新羽皱眉道:“你还想干什么。”
“我马上就要在北京常住了,你说我想干什么。”俞风城轻笑道:“好想马上出现在你面前。”
“我他妈不想见你,你听力有问题吗!”白新羽低吼了一声,他吼完之后,看到冯东元惊讶的眼神,顿时后悔了,手指一滑,挂了电话。
冯东元眨巴着眼睛,他听得出电话那头是男的,但不确定是谁,“新羽,没事吧。”
白新羽道:“没事。”
冯东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问。
白新羽沉默地看着旅游地图,憋了一肚子的愤懑,特别想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倾诉,却不能。冯东元不知道他和俞风城之间的那些纠葛,就算说了,又能怎么样呢,没人帮得了他。
冯东元抓着白新羽的手轻轻晃了晃,特别温柔地说:“你要不要和我聊聊呀?”
白新羽心头一热,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觉得咱们还是去青岛吧……”
白新羽跟东元商量完后,就回他父母那边了。
刚到家楼下,他发现院子里停着个河北牌照的越野车,家里时常有人拜访,他也没放在心上,进屋之后,却在自己家的沙发上看到了正大大方方喝茶的俞风城。
白新羽看到俞风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李蔚芝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高兴地说:“新羽回来了,你战友来看你了。”
白新羽噔噔噔跑了进去,“俞风城?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俞风城抬头冲他粲然一笑,“我带了好多特产给你,要是送去公司你还是得折腾回来,我想不如就直接送你家来。阿姨,这茶点真好吃,是哪家店买的呀。”
李蔚芝眉开眼笑,“是我自己做的啦。”
白新羽背着他妈,朝俞风城挥了挥拳头,用嘴型道:“赶紧走。”
俞风城假装没看见,“这些全都是你喜欢吃的东西,陈靖他们听说我要给你带,给我装了三大包的行李。”
李蔚芝端着果盘走出来了,“新羽,你别关顾站着啊,跟战友好好聊聊。”
白新羽干笑两声,在俞风城旁边坐下了。
李蔚芝笑眯眯地看着俞风城,“小俞,你开学就去读军校了呀,像你这样当完兵又去读军校的,是不是很多呀。”
俞风城笑笑,“不算很多。”
李蔚芝又问了些他们在部队的事情,白新羽坐立难安,最后忍不住道:“妈,你去跟王姨说一声,晚上我不在家吃了,我带我战友出去吃。”
李蔚芝皱眉道:“干嘛不在家吃啊,人都来了,外面有什么好的,家里什么都有。”她笑着对俞风城说:“小俞,要不要在家吃饭呀?”
俞风城马上道:“好啊,谢谢阿姨。”
李蔚芝站起身,“那你们聊,我去帮帮你王姨。”
李蔚芝走后,白新羽怒目而视,低声道:“你跑我家来干什么?”
俞风城朝着门口的行李抬了抬下巴,“给你送特产。”
“放屁,谁让你随便来我家的。”
俞风城抿了口茶,含笑道:“来看看未来的丈母娘。”
白新羽一把揪起他的领子,“你要点脸行不行。”
俞风城抓住他的手,颇为怀念地说:“咱们俩刚认识的时候,你也经常跟我说这句话,结果怎么样呢?”
结果这个人完全不知道羞耻,白新羽想。他推开俞风城,“趁我妈不在,你赶紧走吧,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俞风城很是淡定,“阿姨留我吃晚饭呢。”
“你……”白新羽恨不得在他脸上印个大鞋印!
俞风城笑道:“你不想问问陈靖的情况吗?”
白新羽压着火气问道:“他们怎么样?”
“都挺好的,让我给你带好,陈靖过两个月也休探亲假,说到时候来看看我们。”
“哦……”
俞风城拉着他的手腕让他坐下了,“先把我当战友吧,这对你来说也为难吗?”
白新羽脸色阴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害怕俞风城,这种害怕不是刚开始认识的时候那种对强者的畏惧,他单纯只是害怕看到俞风城,害怕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因为那会把他好不容易平静一点的心,又给搅得一团乱。每次当他想把所有的经历都投入到工作中时,俞风城总会时不时地出现,提醒着自己,心里面还有一块地方长期拥堵,怎么都无法疏通,只要一想到拥堵的结症,依然会胸口发闷、难以呼吸。一年半了,他以为时间已经足够长了,可他还是不能视俞风城如粪土。他就想不明白了,他从前可是见天换女朋友的,从来没对谁真的上过心,“专情”这个词离他明明应该很远很远,他为什么会独独对一个男人至今念念不忘?他是不是中毒了?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你说当战友,你想怎么当战友?”
俞风城反问道:“你想怎么当?”
“战友聚会的时候我会叫你,平时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俞风城深深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揪住他的衣领,附身压了过来,用力堵住了他的唇。
白新羽一惊,这可是在他家的客厅啊!他举拳就要打,但俞风城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薄唇用力吸吮着他的嘴唇,舌尖舔过他光滑的牙齿,最后缠绕住了他的舌头,火热的四片唇不留余地地碰撞在一起,擦出激|情地火花。
白新羽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另一只手照着俞风城的肚子毫不留情地来了一拳。
俞风城吃痛,闷哼一声,不得不放开他,白新羽又狠狠踹了他一脚,低声道:“你他妈找死是不是?”他看了看厨房,还好里面没人出来。
俞风城笑了笑,轻轻舔了舔嘴角,“你的味道还是那么好,我想了好久了。”
白新羽脸憋得通红,简直要被俞风城的不要脸给气坏了。
俞风城回味着那个吻,“这一年多,你跟别人好过吗?”
白新羽粗声道:“废话,离开部队,我还用得着当和尚吗。”
俞风城眼神暗了暗,“我回来之后就行了,你只能跟我。”
“放你妈的屁,你算哪根葱。”
俞风城摸了摸他的脸颊,“我会看着你的。”
白新羽拍开他的手,“从我家滚出去。”
俞风城的指腹滑过自己的嘴唇,似乎意犹未尽,“不,我要吃晚饭。”
“吃你大……”
“新羽。”李蔚芝从厨房里探出身子,“你战友吃不吃辣呀。”
白新羽吓得立刻坐直了身体。
俞风城笑道:“阿姨,我都可以。”
“你们不要老在沙发上坐着,多闷啊,新羽你带战友去房间看看嘛,去后院看看你王姨种的菜也好啊,还有咱们养的锦鲤。”
白新羽抓起俞风城,“走。”
他把俞风城带到了后院,后院没人,他终于能尽情说话了,“吃完饭你就赶紧走,别赖在我家。”
俞风城看着小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锦鲤,“晚上不跟我出去喝一杯吗。”
“不去。”
“什么时候把东元约出来让我见见,哦,还有燕少榛。”提到燕少榛,他眼神暗了暗,“你们俩,没什么吧?”
白新羽冷笑,“跟你没什么关系吧,我跟少榛相处得挺好的,他心里没有一个‘小舅’,光这一点就比你好太多了。”
俞风城眼神一暗,“我心里也只有你,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对副队的感情模糊过,但从你出现后,一切就已经变了,我现在再清醒不过,新羽,你不能相信我一回吗。”
白新羽深深皱起眉,“你叫我相信你?俞风城,换做是你,你会不会相信我呢?我凭什么相信你,我不想在往后的日子里,都猜测你究竟是不是心里只有我一个,对副队是不是真的只剩下亲情,我一个男人成天猜忌这猜忌那,我还用不用干别的了,在那次跟你打架之前,我就过过一段这样的日子,那段时间我都烦那样的自己,我再也不想变成那副德行了。”
俞风城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他强忍着那种窒息的痛感,轻声道:“我要做什么,你才能相信?”
白新羽自嘲地笑了笑,“这话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会永远烂在肚子里,不过我突然觉得,说了也没什么,因为我已经不在乎了。你听好了,如果在昆仑山上的事重演,那一次你选的是我,我就会相信你。”
俞风城扭头看着他,眼眸闪动着,眼中是弄得化不开的哀伤,那种情绪不加掩饰地弥漫在空气中,让俩人都尝到了无法形容地苦涩。
白新羽轻声叹道:“说出来了……说出来好多了。我一直跟自己说,我不怪你当时选的是副队,因为副队情况比我危机,你做的是正确的选择。可心里很深处,我还是希望你当时选的是我,我愿意把更好的医疗资源给副队,我愿意副队比我先得到治疗,可唯独不希望当时是你为了副队,扔下了我……我一直不想说出来,是因为我觉得我这么想不应该,我现在也觉得,我这种想法自私又无知,所以我还是不能拿这件事怪你。只是那件事让我明白了,你心里孰重孰轻,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孰重孰轻,而我接受不了自己是轻的那一个,俞风城,你明白吗,当时你的决定,已经一辈子改不过来了,所以咱们俩之间,就到那一天结束了。算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也放过自己吧,天底下的路这么宽,咱们何必挤一条呢。”
俞风城握紧了拳头,眼里渐渐蓄满了血丝,“新羽,我没法再重回昆仑山,就算能重回那一天,我也还是会先背副队下山。换做是你,你也会做一样的选择。”
白新羽心脏狠狠一颤,好像瞬间被一柄利剑贯穿了。
他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幻想自己问俞风城,“如果时间倒流,你选谁”,他不知道俞风城会如何回答,其实无论是哪一种答案,都不会让他好过半点,可俞风城如此直白地说出这个答案,更是让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可于此同时,他又有一种奇怪的释然感。
没错,其实他早知道这会是俞风城的答案,如果俞风城违心说会选择他,他也不会相信,如果当初他和俞风城的情况对调,为了顾全大局,他也该先带副队下山,这件事上俞风城从来没错,哪怕现在,也像个男人一样说了实话。他突然就觉得心里通透了起来,也许……俞风城对这件事的考虑,是理性多于感情的,他一直强调自己理解这个决定,其实只是表面上装着理解,心里一直在埋怨,他突然觉得,在当时那样的危机背景下,纠结于“选我还是选他”这个问题的自己,一点都不配曾经那枚雪豹大队的臂章,这件事就算没有俞风城和霍乔,他也失职了。
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重回那一天,俞风城选了他,霍乔如果出了事,俞风城不会原谅自己,他也不会原谅自己,说来说去,那一天对俞风城来说,竟然也是别无选择的。他刚才那番话果真应该烂在肚子里,因为说出来之后,爽过之后,只剩下无尽的羞愧。
他也突然明白了武班长那种悔恨的心情,那种明明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好,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输在了某些最根本的东西上。
因为俞风城的一句话,他突然想通了很多。
也罢,俞风城连最后一刻也像个男人,他也可以不后悔自己真心喜欢过。昆仑山的生死一幕无法重来,缺失的感情也补不回去,他无法和俞风城回到从前,那但一刻,他豁然放下了对俞风城难以启齿的怨恨,和对霍乔微妙的、更加难以启齿的嫉妒。
他万万没想到,会因为和俞风城的一番对话,在自己家后院解开了郁结一年多的心结,就好像身体里某个堵塞的血管突然疏通了,他顿时觉得身体都轻松了起来。他淡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俞风城深深看着他,“我不想骗你,从今往后,也都不会跟你说一句假话。我做过的事,我就敢当,但我认定的事,我也一步不会退,我们两个会永远在一起,就像在部队那样形影不离,新羽,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吧。”
白新羽清明地双眸盯着俞风城,轻声道:“俞风城,我不怪你了,但我们的缘分已经过了。你对副队的感情,是从小就深植心底,伴随着年岁一起长起来的,他是你的目标、你的偶像,你前进的方向,这样的人,我自认比不过,也不想比,我有我自己的人生,在我自己的人生里,我是唯一的主角,不用跟别人抢戏份。俞风城,我们结束了,就真的结束吧。”
俞风城哑声道:“我们没有结束。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副队!”
白新羽垂下了眼帘,这一点,他怎么都无法相信。
李蔚芝打开门叫道:“新羽,小俞,吃饭了哦。”
“妈,就来。”他答应了一声,看向俞风城,“以后不要随便来我家。”
“我可以去你公司找你吗?”
“不行。”
俞风城耸耸肩,“那么你来学校找我吧,如果你怎么都不见我,那我只能随时出现在你面前了。”
白新羽咬了咬牙,“俞风城,你有这力气干什么不好。”
俞风城淡淡一笑,“不把媳妇儿搞定了,我茶饭不思,还能做什么。”
白新羽无语,转身往屋里走去。
俞风城在他背后道:“我知道你想办保全公司的事。”
白新羽一愣,“你怎么知道?”
“燕少榛说的,他和陈靖提起过,我在旁边。”俞风城走了过来,“你知道这种公司的很多从业资格需要政府批准才行吗。”
“当然知道。”
“我可以帮你把所有手续都办好,还能提供注册资本。”俞风城笑看着他。
白新羽皱起眉,“我没要你帮忙。”
“我上赶着想帮你不行吗。那些从业资格有些涉及公共安全的,不是你哥有钱就能帮你批下来的,简家老爷子退了那么多年,已经很难说上话了,这件事没有部队背景,几乎办不下来。”俞风城摸了摸他的脸颊,“这里就有一个愿意为你卖命的,你想要的,我都想为你实现。”
白新羽后退了一步,“你不用吓唬我,难不难办,我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俞风城耸耸肩,“你不用试,去打听打听就行了。我做这个也不光是为了你,我知道你的初衷是希望能给兄弟们在退伍之后有个容身之处,我也希望能出一份力,让我帮你吧,新羽,我想帮你。”
白新羽皱起眉,“我……以后再说吧。”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转身进屋了。
李蔚芝和保姆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热情地款待俞风城。她是有心想帮着白新羽巩固和俞家的这段难得的关系,俞家的能量太大了,在北部军区几乎一手遮天,说白了,以后白新羽想做什么,俞家人能给说上一句话,结果都会天差地别。
可惜白新羽没有这样的心思,反而只想和俞风城撇清关系,他并不是不会趋炎附势的清高之人,只是他和俞风城之间,已经完全超脱了这些东西,俩人的相遇和相处,一开始就很单纯,一路过来更是单纯,白新羽打谁的主意,也不会把马屁拍到俞家或是霍家人头上。可他却没法阻止他妈向俞风城献殷勤,那一顿饭吃得他相当难受。
吃完饭后,俞风城还赖着不走,想让白新羽出去和他喝一杯,白新羽把他推到了院子里,指着他的车说:“上车,从哪儿来的开会哪儿去。”
俞风城道:“我在你们公司附近买了个房子,晚上如果来不及吃饭,就来我这儿吧。”
“你疯了吗,你觉得我会去吗。”
俞风城轻声道:“你早晚会的。”
白新羽把他推进了车里,“赶紧走吧。”
俞风城抓着他的手,快速地亲了他一下。
白新羽刚要发作,俞风城快速道:“听说我,正事。后天,我带你见一个人,是中伟集团的国际安全部部长,你知道中伟是干什么的,他们的国际安全部其实就是一个大型的安保公司,只不过专门只保证他们在动荡国家的员工安全,你从他那儿能得到很多信息。最重要的是,中伟现在因为一些敏感原因,必须把国际安全部独立出去,成立安保公司,然后这个安保公司再向中伟提供安保服务,其实是换汤不换药,还是同一批人。但就像我说的,安保公司,尤其是涉及国际的,审批手续非常复杂,他们找到了我爸,我让我爸把这件事交给我,我想牵头你们合作,这样一来,我们提供公司的壳子,他们提供各项资源,我们占股份,你想往里面安Сhā谁都行。公司可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主要为中伟服务,另一部分,你可以拿着他们的庞大资金和人脉,运作自己的生意,我觉得这比你独自一个人开公司,跑关系,承担所有风险,要好得多,对不对?。”
白新羽怔住了,俞风城说得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一分钱不用花,还白得公司股份?一下子启动资金和客源全都有了,上哪儿找这么好的机会去。他皱眉看着俞风城,“你……你不是开玩笑吧。”
俞风城笑道:“我跟你开什么玩笑。”
“有这么好的事你找我合作干嘛,这里面根本没我什么事儿。”
“谁说没你的事儿。我们全家身份特殊,不可能直接参与这种商业活动,你就不一样了,你已经退伍了,你可以代我去做生意,赚了钱你愿意给我就给我,想自己收着就自己收着,反正你是我的媳妇儿,没差别。”
“你别胡说八道。”
俞风城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么好的事儿你要是拒绝,你就不是白新羽了,白新羽没那么傻,对不对?”
白新羽低下头,心里很是犹豫。俞风城说得对,这么好的事儿傻子才会拒绝,可他如果答应了,他跟俞风城就撇不清了,拿人手短,他以什么理由、什么身份替俞风城赚这份钱啊。他一咬牙,摇了摇头,“我没法替你赚这份钱。”
俞风城道:“就算你不答应,见见那个安全部长,吸收一下经验,也没什么损失吧。”
白新羽犹豫着。
俞风城道:“新羽,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别在正事儿上闹别扭,好不好?我是真的想帮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你哥能给你买兰博基尼,我也可以,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实现,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白新羽道:“我考虑考虑。”
俞风城笑了,“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俞风城走后,白新羽感觉双腿有些发软,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俞风城就好像把什么东西渗透进了他的防线,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在昆仑山上结束的一切,应该已经被冰雪永远冻结了,就让那些永远冻结吧!
91、最新更新
冯东元正在打材料,白新羽飘了过来,从背后把下巴垫在他肩膀上,看着屏幕,嘟囔道:“你干嘛呢?”
冯东元头也没回地敲着键盘,“孙经理让我做个市场调查,我正写呢。”
“你陪我玩儿呗。”白新羽低声说。
冯东元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发什么神经啊。”
“真的,陪我出去玩儿吧。”
“这是上班时间啊。”
“去一个好地方喝下午茶,然后……顺便见个人。”
冯东元奇道:“见谁啊。”
“熟人,你认识。”
冯东元更好奇了,“谁呀。”
白新羽犹豫了一下,“俞风城。”
“啊?风城回来了?”
“嗯,他回来读军校了。”
“哇,真好啊,等我忙完咱们就去吧,我也好久没见他了呢。”
白新羽拍了拍他肩膀,“嗯,你快点,我带你吃号称京城最好的冰淇淋蛋糕。”
“真有那么好啊。”
“吹呗,味道还不错吧。”
下午四点多,冯东元忙完了工作,白新羽把他带走了。
今天俞风城给他约了中伟集团的国际安全部部长,白新羽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去见见,这种人平时他想见还得找关系,现在能这么方便地见上,他实在不想错失良机,正好把冯东元带去,就不用和俞风城单独相处了。
到了那个咖啡店,他们在一个小商务隔间里,见到了俞风城和那位部长。
白新羽一见这人,就知道他以前是当兵的,当过兵的人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就算身体微微发福,依然掩盖不了。
俞风城站了起来,惊讶道:“东元?”
冯东元笑道:“风城,咱们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俩人握了握手,寒暄了几句,之后俞风城的眼睛就一直在白新羽身上了,“新羽,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中伟集团国际安全部部长,徐总,徐总,这就是我的战友,白新羽。”
徐总笑道:“你好你好,小俞跟我说了不少你的事情,真是个青年才俊啊,我虽然离开部队十来年了,可始终把自己当军人,看到我的后辈们这么像样,我心里真是安慰啊。”
白新羽也说了一番客套话,他对自己想要开安保公司的事心里更加有底了,因为显然他不是先例。
俞风城拉着白新羽的手让他坐下了,笑着介绍道:“徐总也是特种兵退下来的,狼牙特种大队,和咱们雪豹可是齐名的。”
徐总哈哈笑道:“怀念啊,怀念年轻时候的岁月。”
白新羽笑道:“我听他说徐总在中伟工作多年了,为中伟的海外安全事务的贡献是居功至伟,我自己因伤离开特种部队后,也希望能发挥一技之长,做一些跟保全方面有关的工作,将来也能为退下来的战友留一个后路,现在有一些问题想请教徐总,希望徐总不要嫌弃呀。”
徐总笑道:“怎么会怎么会,我这次来,也是想拓展一个合作的可能。”
白新羽来之前已经整理出来了一份材料,都是他想问徐总的问题,徐总避去一些保密内容,都很慷慨地告诉了他,他听着听着,感觉真是收获良多。
言语间,他听得出徐总有多倚重和俞家的这个关系,看来相关手续没有部队背景的撑腰,就算是中伟这么大的企业,也一样觉得头疼,难怪俞风城有这种自信,能让人把股份双手奉上。
冯东元似乎听得云里雾里的,白新羽给他点了个冰淇淋蛋糕,他就在一旁安静地吃着,目光时不时在俞风城和白新羽之间徘徊,俞风城有时候看白新羽的眼神实在是太……关注了,他想要忽略都做不到,他不知道徐总是怎么能这么气定神闲的,还是真的没看到。
他们一直聊到了晚饭时间,徐总晚上有饭局,很歉意地说不能请他们吃饭了,但最后却提出一个建议,“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兴趣跟我去趟博茨瓦纳。”他眨着眼睛一笑,“旅游。”
白新羽看了俞风城一眼,“你出不了国。”
俞风城道:“如果你想去,我可以打申请。”
白新羽心里有些犹豫。
徐总道:“我建议两位去非洲看看,尤其是小白,你如果真想做安保公司,一定要去非洲考察。光国内的生意赚不着太多钱,国外市场更广阔,非洲是个新兴市场,有很多大型跨国企业在那里设定分公司,非洲也是个不安稳的市场,安保力量几乎是每个公司的标配,但是大部分公司不专业,也不愿意投入太多资金独立开设安全部门,这时候安保公司就非常受欢迎,正好下个月我要去一趟博茨瓦纳做个培训,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去,感受一下。”
徐总走后,冯东元略带兴奋地说:“新羽,你要去非洲吗,听说非洲很乱啊,到处都是沙漠?”
白新羽笑道:“我也没去过。”
俞风城道:“你已经过了一年的‘脱密期’了,办了护照就可以走,我有点麻烦,但如果你想去,我肯定会陪你去,正好我还没开学,还有时间。”
白新羽皱眉道:“不然我自己去吧。”俞风城是公派读军校,本质上还是军人,要出国不是不能,而是要层层审批,很是麻烦。
俞风城拍了拍他的背,“我不放心你自己去,手续麻烦点,但不是不能办。”
白新羽道:“我考虑考虑吧。”
俞风城笑道:“好,不急,走吧,我带你们去吃饭。”
“我们公司还有事,改天吧。”
俞风城拉住他,“起码让我请东元吃顿饭,庆祝一下他考上大学吧。”
冯东元笑道:“风城,谢谢你啊,咱们把少榛叫来吧,正好他说他最近不忙。”
俞风城听到这个名字,表情微滞,看了白新羽一眼。
白新羽道:“那就把少榛叫来吧,咱们来个战友聚会。”
俞风城不动声色地笑笑,“好啊,我也很久没见他了。”
白新羽给燕少榛打了个电话,燕少榛正好有假,痛快地答应了。
四人去了一个俞风城朋友开的私房菜馆,地方很不好找,但进去之后环境清幽宜人,有点私人会所的意思。
到了饭馆,他们一边等燕少榛,一边聊起了天。
正说着呢,几个人打开门走了进来,隔着老远,就听一个男人阴阳怪气地说:“哟,俞少?这也太巧了吧,在这儿都能碰着你。”
俞风城扭头冲门口看了看,根本没拿正眼看对方,“嗯,巧。”
那是个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人,身边跟着好几个男男女女,白新羽一看他下盘虚浮,双眼无神,就知道这是个四体不勤就会玩儿的淫虫,他很庆幸自己以前虽然好色,但还没到这种程度。
那人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俞少,这些你朋友啊,不介绍介绍?”
俞风城冷冷看了他一眼,“他们俩是我战友,这个是梁庆,梁部长的儿子。”
白新羽点点头,不咸不淡地说:“梁公子,久仰。”
冯东元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愣愣地说:“你、你好。”
梁庆噗嗤一笑,“俞少,你唬谁呢,要是当兵的都一个个长这么好看,我早第一个报名了。”他摸了摸下巴,目光毫不避讳地在白新羽和冯东元脸上来回打转,“哪个是俞少的小情儿,还真不好猜,还是两个都是啊。哈哈哈哈。”
冯东元脸憋得通红,他再傻,也明白梁庆在说什么。白新羽不动声色地看了俞风城一样。
俞风城瞥了他一眼,淡道:“你看上哪个了?”
梁庆眼睛一亮,“俞少上道多了嘛,不愧是当过兵的人。”他的目光最后落到了冯东元身上,在他看来衣着朴素、面容清秀又有点儿羞怯的冯东元,多半是俞风城养着的人,手大胆地伸了出去,要去摸冯东元的脸。
白新羽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抬眼冷冷看着他,“不许碰。”
梁庆脸上的肉抖了抖,不甘示弱地说:“什么意思啊你?”
俞风城道:“他说不许碰,就是不许碰。”说完站了起来,高大的身材给一众人不小的压力,餐厅里为数不多的几桌全都偷偷看着他们。
梁庆的手腕被白新羽握得有些疼,他咬着牙说:“怎么了,跟俞少打个招呼都不欢迎啊,你还能再打我?上次俞叔叔可是为了你当众下不来台,我就不信……”
俞风城从白新羽手里接过了梁庆的手腕,把他的手压在了桌子上,“我不打你,也有的是办法让你跪下来叫爷爷。”说完,他突然抓起餐刀,狠狠朝梁庆的手背扎去。
现场一片惊叫声,梁庆更是杀猪一样叫了起来。
手起刀落,想象中的见血场面却没发生,餐厅贴着梁庆的手被扎进了桌子里,离他的皮肤不过半厘米,看得人心惊肉跳。
梁庆浑身都抖了起来。
俞风城斜睨着他,目若寒星,“梁庆,我承诺我爸不再揍你,可我要是不小心弄死你了,你找我祖宗也晚了,怎么样,还玩儿吗。”
梁庆浑身直哆嗦,用力抽回了手,逃也似的走了。
俞风城坐回了座位,从后面的桌子换了把餐刀,神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白新羽挑挑眉,“什么情况啊。”
“不自量力的孙子,被我教训过一回,告我爸去那儿了,怂包。”俞风城不屑道,他看向冯东元,“东元,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吧。”
冯东元笑笑,“吓到倒不至于。”
白新羽也没把这点小Сhā曲放在心上,不过看俞风城那凶狠的模样,再想想上次在秦皇岛酒吧的一幕,他多少可以猜到俞风城在当兵之前是什么德行,估计比起他哥小时候还要难惹多了。
这时候,燕少榛到了,他还穿着一身没来得及换的军装,一进屋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少榛。”白新羽和冯东元笑着和他打招呼。
燕少榛高兴地走了过来,“久等了吧,北京堵车太厉害了。”他在冯东元旁边坐下了,淡笑道:“俞风城,好久不见了。”
俞风城点了点头,“是啊,这半年新羽受你不少照顾,多谢了。”
这一副“大房”的口气让白新羽呛了一口水。
燕少榛笑笑,“我和新羽是很好的朋友,我们互相照顾。”他特意强调了“互相”二字。
俞风城把菜单递给白新羽,“新羽,喜欢吃什么?”
“你来过,你点吧。”白新羽把菜单推给了俞风城,转而对燕少榛道:“少榛,你上次说的集训已经结束了?”
“是啊,可把我累坏了,要不然早就出来找你们了,我本来想等东元被录取了好好庆祝一番呢。”
白新羽笑道:“现在庆祝也不晚,是吧,东元。”
冯东元笑笑,“谢谢大家了。”
燕少榛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冯东元,“送你的礼物。”
冯东元吓了一跳,他一看那盒子就知道是手机,连连摆手道:“别别别,不用,太破费了。”
燕少榛道:“你拿着吧,我家里一堆这些东西,都是别人送我爸的,我们还愁送不出去呢。”
冯东元脸涨得通红,使劲摇头,“我不能要,少榛,谢谢你,但我真的不能收,我手机也还能用,挺好的。”
白新羽叹了口气,“别难为他了,我给他买了电脑他也不要。”
“这些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但是谢谢你们了。”
俞风城眯起眼睛看着燕少榛,满脸不爽,燕少榛不止挖他墙角,还对白新羽的朋友献殷勤,实在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了,白新羽对他的抗拒已经那么严重,还有燕少榛在这儿给他添堵,他心里憋闷得简直想掀桌子。
燕少榛对俞风城的瞪视视若无睹,高高兴兴地跟白新羽聊着天。
俞风城点了一桌子海鲜,那只脸盆一样大的阿拉斯加帝王蟹上来之后,服务员本来要放在中间,俞风城突然把其他菜往他这边挪了挪,指着白新羽和燕少榛中间的位置,“放这里。”
服务员愣了愣,这只螃蟹自身大,装它的冰盘更大,要是放在那里,对面的两个人就几乎只能看对方头顶了。
俞风城加重语气,“放。”
服务员只好把螃蟹放在了白新羽和燕少榛中间,俩人之间摆着这么大一盘螃蟹,根本无法交流,气氛一时很是尴尬。
俞风城吹了声口哨,拿起蟹腿,剥去外壳放在白新羽的餐盘里,“这家店的海鲜都是活着空运过来的,尝尝吧。”
白新羽隔着大螃蟹看了燕少榛一眼,眼神有一丝无奈,燕少榛笑着摇了摇头,冯东元睁着大眼睛,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徘徊,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
四人聊起了部队上的事,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题。俞风城一边聊天,一边给白新羽剥着蟹壳和虾皮,他从动作到表情都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他不是来吃饭的,就是来喂白新羽的。
白新羽懒得阻止他,在家不是他妈就是保姆给他剥,他也习惯了,但这举动看在别人眼里就不那么好接受了,燕少榛越聊越心不在焉,冯东元一直眨巴着眼睛,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家店的客人本来就很少,他们聊得太久,客人都走光了,他们成了最后一桌。
就在这时候,店门口传来了迎宾“欢迎光临”的声音,以及那明显有一丝慌张地“请问您几位?”
燕少榛和冯东元同时伸直了脖子,惊讶地往门口看去。
俞风城和白新羽不明所以,也转过头去。
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高大男人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那人穿着一身绿军装,气度威严、大步流星,光是寻常地走路,就有种让人想对他弯腰的刚硬气势。四人全都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因为他们看到了男人的上将军章,中国的上将军也就那么二三十个,这个还长得和俞风城神似,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
他走到了桌子旁,看了四人一眼,对服务员道:“来加把椅子。”那完全是命令的口气。
俞风城皱眉道:“爸,你怎么……”他立刻明白了,梁庆那孙子又去告状了,他眯起了眼睛,满腹危险的念头。
燕少榛最先反应过来,行礼道:“首长好。”
白新羽和冯东元也马上敬起军礼。
俞晨光回了礼,“不用拘谨,坐吧。”他说着便坐了下来。
其他人也跟着坐下了,俞晨光却踹了自己儿子一脚,“你站着。”
俞风城翻了个白眼,老实站着。
俞晨光脱下帽子和外套,“饿死我了,开个破会开了三个小时还不管饭,服务员,给我上碗面条。”
“请您看菜单……”
“面条还看什么菜单。”
“那您是要海鲜意大利面还是……”
俞风城瞥了服务员一眼,“煮一碗白面条,加点菜肉鸡蛋,快去。”
其余三人大气都不敢喘,完全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本来四个人好好地战友聚会,怎么突然俞风城他爸就来了?
俞晨光喝了口水,拎起一个螃蟹腿,“哎呀,资本主义的小毛腿,还不是咱们的食物。”
俞风城低声道:“爸,你来这里干嘛?”
“我在这附近开会,听说你在这儿,过来看看你,怎么了?你从部队回来,在家呆了没两天就跑了,我就是来确定一下,我是不是真的有个喘气儿的儿子。”
“我过两天就回家。”
“谁稀罕你回家,你每次回家十有八九不让我和你妈省心。”
俞风城皱眉道:“爸,你特意跑过来训我?梁庆那孙子告状了是吧,梁叔养了这么个废物儿子,我看你就该替老战友好好教训教训他。”
“放屁,你以为你比他好多少?我教训你都教训不过来。”
俞风城道:“爸,你换个地方吃吧,你一来我们就吃不下饭了。”
俞晨光没理他,目光扫过其余三人,“你们哪个是白新羽啊?”
白新羽一惊,顿时冷汗都下来了。
俞风城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的?”
白新羽也想问,这他妈什么情况啊。
俞晨光一看白新羽突变的脸色就明白了,点了点头,“哦,是你啊,小伙子长得还不错。”
俞风城抓着他爸的肩膀,有些急了,他不知道他爸想干什么,他半辈子都没摸清楚他爸阴晴不定的脾气,生怕白新羽听到什么难听的话,“爸,我们出去说。”
俞晨光又踹了他一脚,沉声道:“站好了,立正!”
俞风城脸色极其难看。
俞晨光斜了他一眼,“你问我怎么知道的?你回家没两天就跑来北京了,从部队带回来的行李拆都没拆,今天你妈想给你整理一下,翻出来十多条背心,心口的地方写的都是‘白新羽’这三个字,你还问我怎么知道的?”
俞风城的脸顿时红了,他深深皱起眉,不满道:“乱翻什么啊。”
白新羽心头大震,脑袋都不敢抬起来。他不知道是不是特种部队里都有这个传统,战士们经常会把自己最爱的人的名字写或者绣在贴身衣物的胸口处,有时候是老婆孩子,有时候是父母,用这种方式祈福以及寄托对爱人、亲人的思念,白新羽见很多老兵这么干,他没想到俞风城会……
俞风城扬起下巴,“你知道就知道吧,反正早晚也得告诉你。”
俞晨光点点头,“你也不用怀疑你是不是亲生的了,你要不是,我早毙了你了八百回了。”
白新羽坐不住了,尴尬地说:“首长,我们不是……”
“哎,我面条来了,放这儿放这儿。”俞晨光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大口。
白新羽清了清嗓子,“首长……”
俞风城低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似乎蕴含着很深的期待和担忧。
俞晨光抬头看着白新羽,“我托人打听你了,你和简老爷子是亲戚?”
白新羽点点头,“但我和俞风城现在只是战友关系。”
俞晨光嗤笑一声,“现在?那以前呢?”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
“你不用紧张,我儿子什么样儿我比你清楚,当初全家怎么劝,他都不肯回来上军校,现在谁都没劝,自己滚回来了,我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这小子呢,我也是往死里打过了,喜欢男人这个毛病也改不过来,我就懒得管了,你能把他从雪豹弄回来,他肯定是来真的,你要是喜欢你就收着,我这把年纪了也能省省心,就是记得低调点。”
白新羽都惊呆了,这他妈是一家子奇葩啊,难怪当初初见俞风城,才19岁就能那么变态,他本来觉得他们家就挺不正常的,他妈过度宠他,他爸无可奈何,但见识了俞风城父子俩,他觉得他们家还挺正常的。
燕少榛和冯东元均是一副坐立难安的表情,尤其是燕少榛,脸色阴沉。
白新羽深吸了一口气,“首长,您误会了,我和风城现在确实只是战友。”
俞风城暗自握了握拳头,他轻声道:“新羽,我们回头再说。”
俞晨光看了看俩人,闷笑两声,“原来人家看不上你啊,呵呵,活该。”
白新羽感觉大脑有些缺氧,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俞风城烦躁道:“你吃完快回去吧,司机在外边儿等着呢。”
俞晨光自顾自地吃起了面条,边说边问他们地方连队和雪豹大队的情况,听得津津有味,俞风城就一直在旁边立正站着,服务员都不敢靠近他们这桌。
十分钟后,俞晨光把一碗面条扫荡了个干净,床上外套,戴上帽子,“行了,我走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很有前途,好好干。”
俞晨光走之后,四人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白新羽站了起来,“我回去了,东元我送你。”
“呃,好。”冯东元赶紧站了起来,跟着白新羽出去了。
俞风城和燕少榛对视一眼,俩人眼中均闪过挑衅的火花。
结了账,俞风城追到了停车场,“新羽。”他拉住要上车的白新羽。
白新羽扭头看着他,“俞风城,这件事你得负责跟你爸解释清楚,我们就是战友,没有别的了。”
俞风城抓着他的胳膊不放,“我不会解释,他看到的就是他想的那样。”
当着冯东元的面儿,白新羽不想和他说太多,推开了他的胳膊,沉声说:“他看到的和他想的不一样,他早晚要知道。东元,上车。”
冯东元愣愣地点点头,钻进了车里。
俞风城抓着车门,轻声道:“新羽,你生气了吗?”
白新羽瞪着他,“俞风城,咱别胡闹了行吗?”
“我什么时候胡闹了?我不在乎我父母或者任何人知道,我们……”
“我在乎!”白新羽厉声道:“过去的事就该过去了,我相信你心里也许真的有过我,但我永远比不上那个人,我一点儿都不想掺和进去,而且,我也不想让我父母失望,俞风城,你放过我吧,行吗?”
俞风城紧紧抓着车门,因为用力过度,指骨关节都泛起了青白,他眼中藏着隐痛,嘴唇微微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白新羽拉上车门,开车走了。
俞风城看着那绝尘而去的汽车,表情如冰封般僵硬。
92、最新更新
车里陷入了长达五六分钟的沉默,冯东元坐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新羽突然打开音乐,笑着说:“来听听这个,是我一个玩儿乐队的朋友自己录的。”说着跟着那摇滚乐又摇又晃地唱了起来。
冯东元伸手把音乐关了,小声说:“新羽,其实你和风城的事,我们在库尔勒军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一点了。”
白新羽把车停在了路边,趴在方向盘上看着冯东元,轻轻撅起嘴,“原来你那么早就看出来了啊,我还觉得我们藏得挺好的。”
“我那个时候,就觉得你们俩……怪怪的,但是我是小地方的,没见过那个……”冯东元抓了抓头发,“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就是挺意外的,因为一开始,你们俩好像不合来着。”
白新羽想到俩人刚开始那两个月的相处,确实够乌烟瘴气的,后来怎么就变味儿了呢?他都忘了,他曾经特别讨厌和害怕俞风城。他笑了笑,“过去都过去了,今天吓着你了吧?”
“没有。”冯东元想了想,也笑了,“俞将军确实有点儿吓着我了。”
白新羽嘟囔道:“不愧是俞风城的爹,横竖不正常。”
冯东元眨巴着清澈的眼睛看着白新羽,特别小心翼翼地说:“你和风城吵架了吗?”
白新羽看着他谨慎的样子,都有点不忍心了,恐怕对于冯东元来说,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本来就够离经叛道了,今天又被俞晨光吓得够呛,纯朴的心灵有点儿承受不住了,他叹了口气,笑道:“也不算吵架,我跟他掰了。”
“那他为什么把你的名字写在背心儿上?”
白新羽僵了僵,平静地说:“他还有个人刻在心上呢,写在背心儿上算什么。”
冯东元怔了怔,深吸一口气。
“怎么了?该不会我说的是谁你也知道吧?”难不成俞风城对副队的想法也是人尽皆知?就自己一开始不知道?
冯东元赶紧摇头,“不知道,我只是想,不管是谁,你都不比别人差,风城要是……辜负你,那是他没眼光。新羽,咱们是朋友,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白新羽抱着他的脖子使劲晃了晃,“我东元真好。”
冯东元嘿嘿一笑。
白新羽抬起头,戏谑道:“你不怕我是同性恋,看上你了?”
冯东元摇摇头,诚实地说:“我觉得你看不上我。”
“我为什么看不上你?”
“你长得也好,家世也好,风城那样的才……呃,反正,不会喜欢我的。”
白新羽捏了捏他的脸,逗他道:“那要是真看上了怎么办啊?”
冯东元脸有点儿红,“不……不能吧……”
白新羽低笑道:“逗你的,我本来就不喜欢男人。”
“啊?那风城……”冯东元不解地看着他。
白新羽想了想,“应该是在部队憋坏了。”
冯东元将信将疑。
“走,小爷带你见见世面去,说,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我给你叫几个出来。”
冯东元一听,连连摆手,“不要不要,咱们回去吧,我晚上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处理什么呀,明天再说,你这马上是大学生了,大学就是用来谈恋爱的,我给你介绍几个。”
冯东元用力摇头,“不行,我现在不能谈恋爱。”
白新羽噗嗤一笑,“为什么不能?”
“我……我现在没工作没钱,女孩子跟我在一起受苦……新羽,别闹了,咱们回家吧。”
白新羽捏了捏他的下巴,“等咱们东元成熟起来了,肯定有一堆好女人争着要嫁给你。”
冯东元害羞地笑了笑。
把冯东元送回家后,白新羽沿着二环绕了一圈,又绕了一圈,他心情太烦躁,顺手买了包烟,他已经很久不抽烟了,一抽就会想起俞风城怎么让他戒烟的,他抱着一种“以毒攻毒”的心态,硬是抽了起来,结果肺里太久没接收尼古丁,反而有些不适应,抽了几口他就扔了。
都说部队改造人,他确实被彻底改造了,从生活习惯到作风,再也挥不去军人的影子,有时候他也会有些后悔离开部队,不过想一想,他没读军校,想转军官几乎是不可能的,几年之后,他必须退伍,早一点退也是件好事,他父母能安心,他也能有足够的时间铺设自己的后路。
他原本以为,离开部队后,他和俞风城就不会有什么交集了,没想到都一年多了,俩人还没扯白清楚,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什么东西留在部队了,怎么都带不走了。
第二天上班,他跑到他哥办公室就坐下了,冲着他哥一阵讨好地笑。
简隋英斜睨着他,“干什么呀大清早的,这么谄媚,一看就没好事儿。”
“哥,有好事儿,我昨天见了一个人。”他把徐总的事说了。
简隋英挑眉,“哦,不错啊,这人倒是真能帮上忙,不然这种类型的公司我也没做过,还真有点儿不好下手,这个徐总是谁介绍给你的?”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小声说:“我战友。”
简隋英眯起眼睛,“哪个战友。”
“就是战友。”
“这个战友姓‘俞’吗?”
白新羽道:“哥,你听我给你分析……”
简隋英抓起桌上的皮质抽纸盒就朝白新羽扔了过去,白新羽一把接住,嬉笑着说:“哥,你听我说嘛,我没打算跟中伟合作,我毕竟不能白拿俞风城的股份,但我是真的想从徐总那儿得到一些经验。”
“你他妈智商有没有点儿长进啊?”简隋英一副很铁不的样子,“俞风城是嫌钱烧手啊,非得往你卡里送?他这是趁机接近你你看不出来?”
白新羽耸耸肩,“我知道,但我眼里看的是正事儿,我们俩战友一场,他就是帮我牵牵线也是应该的,哥,我是真想把这个公司做起来,这个考察的机会要是错过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有了,我……我想去。”
简隋英一拍桌子,“你以为只是帮你牵线这么简单?你办手续要不要求他?你不求他,他自己送上门儿来要帮你,你要不要?白新羽,你要是真想跟他断,就别掺和跟他有关的任何事情,否则你他妈这么藕断丝连的,你这是断给谁看啊?”
白新羽脸色微微一白,不说话了。
简隋英道:“白新羽,如果这事儿让我办,我能把姓俞的用完了再一脚踹了,你能吗?俞风城那小子一看就人精,你这两下子就别和他玩儿了,保全公司的事儿先缓缓,等你有实力有人脉了,再过个几年再运作也不迟。”
白新羽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他哥说得对,他这智商,怎么都绕不过俞风城,但如果错过这次机会,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他其实感觉得出来,他哥不太赞同他做这个生意,一是他们从来没涉足过,没有这方面的人脉和经验,二是里面的门门道道太多,还不如做做地产来钱快,怎么想这都是一个不太值得投资的事情,他哥大概是不愿意打击他创业的积极性,所以不直接说反对,但听那意思,就是想让他过个几年知难而退。而他在部队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迎难而上,决定了的事情不可能轻易放弃,他心里还是想着保全公司的事,表面上却也不敢反驳他哥。
如果他哥不想帮他,而他又错过这次机会,那以后只会越来越难……
简隋英甩给他一份文件,“你看看这个,一块地产项目,让李玉带你做一做,其实怎么赚钱都是赚,你也别太较真儿了。”
白新羽点点头,拿上资料出去了。
回到办公室,他靠在椅子上想了很久,觉得他哥说得有道理,他既然要和俞风城断干净,这趟就不能去,否则等于沾了俞风城的光,到那儿太被动了,他和徐总已经互留了手机,他自己也能把关系建立起来,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下午的时候,俞风城的电话打过来了,让他把资料给徐总的秘书,一起办商务签证。
白新羽说:“哦,那个,我这边事情太多走不开,暂时先不去了。”
俞风城沉默了一下,“你是不想和我一起去是吗?”
白新羽顿了顿,“咱们也确实不合适一起出门。”
“怎么不适合了?”俞风城勉强笑了笑,“你还怕我非礼你?我现在就是有心也不好得手啊。”
白新羽笑不出来,“俞风城,你跟你爸解释了吗?”
“没有,我说了,没什么好解释的,有一天我会把你当我们俞家的媳妇儿领回去。”
“你别扯淡了行吗?我的态度已经这么清楚了,你看不着?”
俞风城深吸一口气,“看得着,我的态度也很清楚,你看得着吗?”
白新羽沉默了。
俞风城把话筒贴近脸边,似乎那样就能让俩人靠得更近一些,他轻声道:“新羽,你还是从来没相信过,我有多喜欢你,这是我的错,从头到尾,我做的全是让你相信不了的事。所以我现在回来了,我在昆仑山上曾经放开过你的手,再不会有第二次了。”
“俞风城,你怎么还不明白,昆仑山上的事,我已经释怀了,我很早就说过,你做得没错,我只是觉得我们该结束了,就是……该结束了,我白新羽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心里有别人的人身上,你也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我们不可能回去了。”
俞风城哑声道:“你要怎么样才会相信,我喜欢的是你,不是我小舅?”
“我不在乎,俞风城,你听清楚了吗?我不在乎了。谢谢你给我介绍徐总,但我……”
“我不去了。”俞风城苦笑一声,“我不去非洲了,你跟他去吧,我承认,我去那儿没别的目的,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但对你来说,这趟旅行有很重要的价值,所以你去吧。”
白新羽沉默了。
俞风城轻声道:“白新羽,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儿留恋?咱们俩至少在床上很契合吧,你叫的样子、抱着我的样子、Gao潮的样子,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都是男人,我不相信你就一点儿也不想?这一年多,你有碰过别人吗?”
白新羽嘴唇抖了抖,“你觉得我闲得住吗?”
俞风城似乎倒抽了一口气,声音嘶哑,“你说我们回不去了,可我做不到,我一想到你会和别人在一起,我就想杀人,你要是和别人谈恋爱了或者结婚了,我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新羽,你一开始就是我的,是我让你尝跟男人Zuo爱的滋味儿,是我看着你一步步从一个孬兵成长为一个精英特种兵,你从最开始入伍到后来耀眼的样子,你的所有改变和成长,我觉得那都是我的,因为每一步都有我的参与,所以我不能跟任何人分享。”
白新羽咬牙道:“我的成长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你赶紧醒一醒吧!”
俞风城淡道:“我一直都很清醒,你让我放弃,我做不到。我这辈子唯一想过一次‘放弃’,就是在雪豹大队最后的小黑屋考核的时候,那一次我跟你们所有人一样,几乎疯了,我们一直没讨论过彼此是怎么撑过来的,我现在想告诉你,我是想着你撑过来的,我从来没谈过恋爱,但我想和你认真来一次,我们才刚刚开始,我们还应该有很多很多以后。我想,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你也是吧,你也喜欢我吧,只是我们都没说……我这辈子最错的,就是一开始没能分清我对副队究竟是什么感情,让你失望了,但我现在清醒得很,他是我小舅,永远都只是我小舅,你是我俞风城这辈子认定的人,我绝对不会放弃。”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颤声道:“你……”他觉得自己快要被俞风城强烈的意念逼到无路可退了,他虽然已经释怀了,可不代表他忘了昆仑山上发生的一切,他没办法相信俞风城,他在生死间徘徊的时候,俞风城心里装着副队这件事,已经深植进了他脑海,信任早在那个时候崩塌了,在那个时候做的决定,也是他一生从未有过的坚定,不管俞风城说得再好听,他都无法相信,他不能带着无尽的怀疑和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想以后见到副队,哪怕是看到他们说话心里都不舒坦,他怎么能让自己变得那么窝囊呢。
俞风城柔声道:“新羽,你跟徐总去非洲吧。你为我受伤离开雪豹大队,因为我,不能再继续摸枪,不能当狙击手,我没办法替你受肩伤,但我希望在别的地方能补偿你,所以你想要的,我都想放到你面前,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尽全力帮你,你不用担心会欠我人情,我欠你的更多,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白新羽握着电话的手都被汗浸湿了,他脑子里一团乱,他生性就不是个果决的人,唯一做过的最坚定的决定,俞风城却一次次想要来动摇,他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他哑声道:“我……考虑考虑。”
俞风城平静地说:“你想要的,我会尽全力帮你实现,所以给我一个机会吧,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白新羽感觉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轻轻挂掉了电话,抱住了脑袋,身体好像要炸开了。
93、最新更新
第二天一早,白新羽提上两笼小肉包和豆浆,跑到简隋英办公室去了。
简隋英正和李玉商量事儿呢,一见他就眯起了眼睛。
白新羽把早餐往桌上一放,露出灿烂的笑容,“哥,我……”
简隋英抬起了手,“打住,一看你那样儿我就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不行。”
白新羽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哥,我进门才说了没几个字,我就是给你送早餐……”
简隋英白了他一眼,“李玉,你熟悉他这个表情吗?”
李玉点点头,似笑非笑地说:“有事儿要求你。”
白新羽一看被拆穿了,索性也不装了,往桌子上一坐,打开早餐盒,“哥,李玉,赶紧尝尝,热乎的好吃。”说完自己往嘴里扔了一颗,“哎,我操,好烫……”
李玉双手抱胸,摇了摇头。
简隋英“啧”了一声,“有屁快放,我这儿忙着呢。”
白新羽半身越过大大地办公桌,抓住了简隋英的手,哀求道:“哥,我想跟徐总去非洲。”
简隋英眼睛一瞪,“滚出去。”
白新羽跟牛皮糖一样黏着简隋英的胳膊,“哥哥哥哥哥,让我去吧,俞风城他不去,就我自己,真的。”
简隋英烦躁道:“爱去死去,你还买不起机票啊,滚!”
白新羽几乎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晃着简隋英的胳膊求道:“哥,我不想背着你去,我想告诉你,我去是为了商务考察,不是为别的,我是真的想把公司办起来,我不会轻易放弃的,你别生我气好不好?俞风城他真的不去。”
“他为什么不去?”
白新羽解释道:“他……他是当兵的啊,哪儿那么容易出国的,他来不及办手续了。我本来已经不打算去了,后来他说他不去了,我才想去的。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去考察的,这个机会我不想错过啊,以后中伟把国际安全部独立出去了,徐总就未必说了算了,以后也未必有这样的机会了,这次对我真的很重要,哥,好不好?求求你嘛。”
“从我桌子上滚下去。”
“哥……”白新羽抱住简隋英的胳膊,很不要脸地耍赖,他知道他哥吃这套,反正最后不是心软就是不耐烦,总归会答应他。
简隋英揪起他的领子,“白新羽,你这招要用到什么时候?这么大的人了有没有点儿羞耻心。”
白新羽摇摇头,嬉笑道:“只要好用我会一直用下去。”
简隋英推开了他,“爱去你就去!”
白新羽立刻从桌子上滚了下去,“谢谢哥!”
“那个地方有没有危险?”
“有一点儿2,不过只要不乱跑,随时跟着保全人员行动就可以了,你还怕我有危险?我可是雪豹大队出身。”白新羽自信满满地说。
简隋英没好气地说:“回来之后给我一份完整的考察报告,让我知道你是去干正事儿的。”
白新羽用力点头,“哥,你放心吧!等我开了保全公司赚大钱了,我一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你去谈判我给你派十个保镖撑场子。”
简隋英笑骂道:“滚吧你。”
李玉道:“去了那儿要每天打两个电话报平安,一个打给你哥一个打回家里。”
“哦,好……”白新羽答应完之后,突觉不对劲儿,李玉这小子还比他小两岁呢,怎么还真一副“表嫂”的口气了。
李玉道:“怎么了?”
白新羽腹诽了两句,却什么也没敢说,枕边风太可怕,他还是别得罪李玉了。
刚回到办公室,白新羽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燕少榛打来的,自那天吃完饭后,俩人就没联系过,他不知道燕少榛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也并不想讨论,但他还是不能不接电话,“喂,少榛?”
“新羽,我在你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啊,哦,好,我和东元现在下去。”
燕少榛顿了顿,“你自己来好吗?”
白新羽犹豫了一下,“好。”
挂了电话,白新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头发又长了,以前他还爱做个造型、染个颜色,现在只要头发一长他就难受,退伍之后也一直是板寸,还好他人长的帅,留什么发型都好看……妈的,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都有点害怕见燕少榛了,他把燕少榛当朋友,不愿意让朋友失望,可他无法跟燕少榛发展任何朋友以外的关系,别说他本来就不喜欢男人,就算喜欢,他也不会再吃窝边草了,他心里那一亩三分田,早已经被俞风城这只猪给拱得差不多了。
他抓起钱包出去了,经过冯东元的办公桌时,冯东元抬头看着他,“新羽,你去吃午饭吗?太早了吧。”
白新羽眨眨眼睛,“我去偷个懒,给你买蛋糕去。”
冯东元压低声音说:“上班时间,我不吃蛋糕。”
“我吃。”白新羽一挥手,大步走了。
到了楼下的咖啡厅,燕少榛穿着便装在哪儿等着,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脸上,光滑的皮肤好像随时都会融化,整个咖啡厅的女性都偷偷朝他的方向瞄着,只是他浑然不觉。
白新羽走过去,故作轻松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少榛。”
“坐。”燕少榛笑笑,“这里环境还不错。”
“嗯,我们公司的员工休息时间都爱来这儿。”白新羽道:“你最近怎么假这么多,今天又跑出来了?”
“今天是特意请假出来的。”
“哦?为什么啊。”白新羽心想,祖宗啊,你可千万别说是为了见我。
燕少榛无奈地笑了笑,“我爸妈给我介绍了一个女老师,非要让我见见。”
“哦,好事儿啊,漂亮吗。”
燕少榛轻晃着咖啡勺,平淡地说:“没仔细看。他们明知道我不喜欢女人,还是一直逼着我相亲。”
白新羽感到有些尴尬,他觉得其实部队还真不适合招同性恋,跟歧视没有关系,主要是几十个老爷们儿睡大通铺、一起洗澡,太容易出事儿了,他的人生也算是被同性恋给包围了,从他哥开始……所以他跟男人好上了,真不是什么意外,好像是注定了的。他不知道怎么安慰燕少榛,只能干笑着说:“他们也是为你好。”
燕少榛笑着摇了摇头,“为了面子罢了。总之,刚刚相亲的地方离这儿挺近的,我就想顺路过来看看你。新羽,你……还好吧?”
白新羽当然听出他意有所指,耸了耸肩,“我当然好了,怎么了?”
“那天……”燕少榛深深看着他。
白新羽笑道:“哦,确实吓了我一跳,谁想到他爸会突然出现啊,不过没什么,他们家的家务事,跟我没关系。”
“你真能这么想?”
“不然还怎么想,我又不是要和他结婚。”白新羽哈哈笑了起来。
燕少榛似乎松了口气,“其实,这一点我还挺羡慕俞风城的,我父母可没俞将军那么开明,但是新羽,如果是为了你,我也可以一争到底。”
白新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顿了顿,表情认真了一些,“少榛,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好吗,我不会跟你好,我只能把你当朋友、战友,这样下去对我们俩都没好处,如果你还是……我想我们以后尽量还是别见面了。”他说完之后,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拒绝别人的话总是难以启齿,他明知道早该说,但就是说不出口,现在终于说了出来,他感觉好多了。
燕少榛微怔,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染上一丝哀伤,“新羽,你今天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我不是今天才想说的,是一直想说,只是不好意思说。”白新羽叹了口气,“少榛,其实我这人除了脸,优点也不多,你就算喜欢男的,也能找到比我更好的。”
“哪怕你和俞风城已经结束了,我都没有机会吗?”
白新羽淡淡一笑,“跟俞风城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燕少榛显然不信,也不服气,“如果是我先遇见你,你现在应该是我的。”
白新羽摇摇头,“少榛,虽然这件事里没有‘如果’,但要真有‘如果’,我也不会和你好,因为你不知道我和俞风城是怎么鬼混到一起的,俞风城就是个大流氓,你没他那么不要脸。你认识我的时候,以为我是同性恋,以为我是个可能的对象,其实我不是,我从头到尾都不是。我和俞风城……很难说得清楚,但是我确定我对着别的男人硬不起来,以后再谈恋爱,我也会找女人,所以我不能喜欢你,跟你好不好没关系,跟俞风城也没关系,少榛,抱歉。”
燕少榛明亮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半响,深深叹了口气,低下了头去。
白新羽看着燕少榛沮丧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但能把心理话说出来,对燕少榛也是件好事。
燕少榛沉默地喝了口咖啡,“你今天说的话,让我想通了一件事,我一直以为你拒绝我,是因为忘不了俞风城,虽然我知道你确实忘不了,但那不是主要原因。”
白新羽淡笑道:“我已经忘了他了。”
燕少榛摇摇头,“新羽,有时候你的想法,还是很容易看穿的,因为都写在脸上。”
白新羽脸有些发烫,“我可是受过保密训练的,如果我想藏,你还未必看得出来呢。”
燕少榛笑笑,“是啊,但因为你没藏,或者藏不住,所以还是让我看出来了。”
白新羽垂下眼睑,低声道:“少榛,你误会了,我……算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总之,我想对你说的话都说了,不管怎么样,我心里还是把你当过命的战友。”
燕少榛轻轻抓住了他的手,温和地一笑,“我也一样,只是除了战友情,我还有别的克制不住的感情,新羽,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耀眼。”
白新羽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嗤笑道:“我这人禁不住夸,你还是别夸了,我都会当真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燕少榛微微蹙眉,“在雪豹大队实习期的三个月,我一直在看着你飞速地进步,看着看着,就被吸引了。只是我始终都回避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其实是直男,你和俞风城的感情,也许真的经历了我没办法替代的过程,我挺不甘心的,但我也不想你就这样疏远我,我还希望能时不时看到你,和你喝酒、吃饭,所以以后这些话我不会再说了,你也别不见我,好吧?”
白新羽窘迫道:“我不会不见你的。”
燕少榛笑了笑,“还有件事,其实在你为俞风城挡枪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只是我存着私心,一直没说。”
白新羽怔道:“什么?”
燕少榛顿了顿,“一开始,是我告诉你俞风城的眼睛一直盯着副队的,其实……其实他看你的眼神,和看副队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我形容不出有多不一样,但我想,俞风城是在用男人的眼神看你。新羽,这件事我一直压在心里没说,是因为不想让你觉得我故意挑拨离间,其实……”燕少榛苦笑道:“我确实就是在挑拨离间,而且我并不觉得愧疚,我在用男人的方式争取你,如果俞风城不让我有机可趁,我也不可能成功。我本来从没打算说出来,但是看你这么挣扎,我承认,我有些后悔。”
白新羽愣住了,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不知所措地喝了口咖啡。
“新羽,你会怪我吗?”
白新羽想了想,平静地摇摇头,“其实这事儿跟你关系不大,就算你不说,我早晚也会发现,在昆仑山上俞风城还是会……”他苦笑一声,“所以没什么差别。”
燕少榛露出一个很勉强地笑容,“新羽,你可算是我的初恋呢。”
白新羽喃喃道:“初恋多半会看走眼,以后就好了。”
“以后放假我还来找你和东元玩儿好吗?”
白新羽点点头,“当然了。”
燕少榛剑眉微蹙,难受地低下了头,“你回去上班吧,我再坐一会儿。”
回到办公室后,冯东元旁边的同事叫道:“白经理,蛋糕呢?”
白新羽一拍脑门儿,“光顾着看美女,忘了。”
冯东元拼命朝他挤眉弄眼,白新羽不明所以,凑了过去,“东元,你干嘛?”
冯东元指指总裁办公室,“那天见那个徐总,在简总办公室。”
白新羽瞪起眼睛,“什么时候来的?”
“你走不久就来了,我给你发短信了。”
白新羽一摸裤袋,才想起来自己手机放办公室了,他小声道:“你确定是那个徐总吗?他来干嘛?”
冯东元摇摇头,“不知道。”
“就他一个人?”
“好像还有助理。”
白新羽犹豫了一下,往总裁办公室走去,他敲了敲门,“简总,我白新羽。”
“进来。”
白新羽推开门,果然见徐总带着个年轻助理,正坐在沙发上和简隋英、李玉聊天。
“徐总,您怎么来了?来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徐总笑道:“我给你打了,没人接啊。”
白新羽不好意思地说:“下楼透透气,忘了带手机了,您怎么会……?”
徐总道:“我老板让我来和简总谈个事儿,是关于我们共同感兴趣的一个项目的,在拍卖会上争来争去没有意义,要是能合作不是一桩美事吗。”
简隋英不动声色地笑笑,“徐总客气了,让刘董打个电话,我这晚辈肯定就登门造访了,怎么还麻烦徐总跑一趟呢。”
“哎,麻烦什么,我最喜欢和简总这样的青年才俊聊天了,小白也是,多好的小伙子,那天我们聊了一下午,他非常有想法,总让我想起我在部队时候的时光,看来我和你们都很投缘啊,哈哈哈。”
简隋英笑道:“新羽,坐,听听徐总带来的消息。”
白新羽坐在一旁,心里的念头不知道转了多少道肠子,他不明白徐总这是来哪一出。中伟这种大国企,根本不差钱,要是有好项目,自己就有实力一手运作,怎么会突然来找他哥合作呢?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奇事,但是一联想到徐总和俞风城的那一层关系,他就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儿。
果然,听着听着,他就感觉徐总完全是来给他哥送钱的,光是口头承诺的一些利益就相当诱人,这种肥的流油的项目,要是找合作伙伴,通常都是被集团内部的关系户消化了,他们跟中伟从来没合作过,关系也浅薄,主动找上门儿来这种事,过于蹊跷。
简隋英越听笑容越深,时不时瞄上白新羽一眼,眼神很是让人捉摸不透。
白新羽如坐针毡。这背后是不是有俞风城的事儿?这是什么意思,想讨好他哥?
94、最新更新
徐总在简隋英的办公室坐了一个来小时,四人相谈甚欢,勾勒了一幅美好的合作蓝图。简隋英一直眉开眼笑的样子,只是白新羽偶尔和他对视的时候,还是会被他的眼神惊出冷汗来。
谈完之后,徐总就告辞了,三人一直把他送到了电梯口。电梯门一阖上,简隋英脸上客套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转头看着白新羽。
白新羽瞪着无辜地大眼睛,“哥,,我什么都不知道。”
简隋英沉声道:“回办公室说。”说完越过俩人往办公室走去。
白新羽抓着李玉,悄声道:“我没来的时候你们谈什么了?”
“我想要你哥小时候的照片。”李玉低头看着他。
白新羽一愣,“啊?”
“你哥小时候的照片,在你家的。”
白新羽皱眉道:“你没有吗?”
“在你家的那部分我肯定没有。”
白新羽眯起眼睛,“行,我全复制一份给你,说吧,你们谈什么了。”
“徐总说了你们见面的事,保全公司的事,还有你们要去非洲考察的事。”
“就这些?”
“还假装不经意地夸了俞风城几句。”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这件事不至于迁怒我吧。”
“你问我吗?”李玉一副“你确定?”的表情。
白新羽叹了口气,往总裁办公室走去。
一进办公室,简隋英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里,斜睨着白新羽。
白新羽笑道:“哥,徐总人还不错吧,挺靠谱的。”
“嗯,不错,上赶着来送钱,我都忘了他长什么样儿了,光记着脸上贴钱了。”
“哥,我发誓这件事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但你那小前男友打算干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白新羽怔了怔,有点不太适应“前男友”这三个字儿,听着怎么浑身起鸡皮疙瘩呢。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个屁啊,这不就是想讨好我吗,不错,他总算干了件上道的事儿,知道投其所好了。”
“哥,那你打算……”
“这还有什么好打算的,上赶着送钱不要,我傻啊。不过,哼,他想靠这个讨好我?太天真了。”
白新羽指指自己,“那我……”
“你就装作不知道就行了。”
“靠,我怎么装作不知道?”
“就是不主动提,他如果提了,你转移话题,总之别给他机会邀功,也别有任何欠他人情的想法,这都是他自愿的,不要白不要,你为他挨的那一枪,可是万金难换的。”简隋英抬起下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白新羽不得不佩服,他哥的心理素质是真好,他用力点点头,“好,哥,你安心赚你的钱。”
“出差要小心,知道吗?”
白新羽笑道:“放心吧。”
下午下班后,白新羽本打算找冯东元吃饭,但冯东元要加班,他就自己走了。
刚到地下停车场,他就看到自己车旁边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运动服,带着鸭舌帽,交叠着两条大长腿,正抱胸靠在车上,一动不动地样子。
白新羽走了过去,皱眉道:“你在这儿等多久了?”
俞风城抬起头,鸭舌帽下是一双明若繁星的眼眸,他勾唇一笑,“两三个小时吧。”
“我不会跟你去吃饭、喝酒,我直接回家。”
俞风城挡在他和车之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知道,我只是想在你出差之前见见你,你这次去至少要一个星期呢。”
“你没别的事儿干了?”
“昨天我还去执行了一个任务,我估计我这几年军校会读的很充实。”俞风城拉开运动服的拉链,里面什么也没穿,赤祼的胸肌上能隐约看到绑着的白纱布。
白新羽看着那刺眼的纱布。
“小伤,还非让我留院观察,我就跑出来了。”
白新羽这才发现,俞风城的脸色有点苍白,怪不得这段时间电话、短信不断,唯有昨天杳无音信。白新羽皱眉道:“别折腾了,回医院吧。”
俞风城靠在车门上,含笑看着他,“比不上看你一眼好得快。”
白新羽讽刺地一笑,“你那么多年不良少年没白当,咱俩当初没切磋一下胡说八道这项技能,真是遗憾。”
“你现在想切磋也不晚。”
白新羽拽开了他,“我要回家了。”
俞风城猛地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白新羽抬起胳膊就想往后撞,俞风城轻声道:“你这一下子,够我在医院躺上一个礼拜的。”
白新羽的胳膊硬是僵住了,为这个把俞风城打医院去,未免小题大做了。
俞风城收紧了手臂,高挺的鼻梁抵着白新羽的脖子,“没别的,我只是想抱抱你,你腰还是这么细,看来没疏于锻炼啊。”
白新羽淡道:“你放不放开?”
“十秒,可以吧?”俞风城闭上眼睛,轻嗅着白新羽脖颈间熟悉的味道,似乎那呼吸间都带着毫不掩饰地渴望。
白新羽身体僵直,一动不动,俞风城有力的手臂、宽阔的胸膛、皮肤的温度,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的东西总能勾起人无限地回忆,他也同样无法控制地想起了俩人诸多的从前。
俞风城低声在他耳边数着数:“十,九,八……”
白新羽垂着脑袋,握紧了拳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俩人周身形成了独立的空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俞风城倒数的声音,一声一声,越来越逼近终结,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白新羽嘴唇微微颤抖着,心脏传来丝丝镇痛。
俞风城睁开了眼睛,黑瞳中晕染开来的,是让人心悸的哀伤,“三,二,一。”
白新羽推开了俞风城,拉开车门上了车。
俞风城怀里一空,那一瞬间好像所有温度都被抽离了,他怔愣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最终慢慢握紧了拳头。
白新羽把车开出停车场,阳光洒进车里的刹那,他才觉得眼前的阴云消散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把车里的摇滚乐开到了最大,当那震荡内脏的重金属音乐冲进耳膜,他才感觉自己从刚才那种要把人溺毙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几乎每次见俞风城,他都要好半天才能缓过劲儿来,偏偏他无法回避,俞风城高超而执着地追踪技能不仅用在了战场上,也用在了他身上。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沙地,他不想往下沉,却又逃不出去,他想不出任何能摆脱俞风城的办法,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淹没?他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盘,眼里尽是挣扎。
办完了商务签证,白新羽跟着徐总出发了。
徐总是个性格豪爽、博学健谈的人,俩人又都是军人出身,一路上很有共同话题,不知不觉已经大哥、小弟地相称。
这一次同行的还有中伟的两个领导和五个安保人员,那五个人一水地退伍兵,而且都不是普通部队退下来的,看来徐总网罗了不少人才,但也从侧面证实了中伟的跨过项目有多危险。
中伟表面上是做通讯电子产品的,其实背地里就是我军用来“偷看”他国的眼睛,每修一个通讯基站,背后可能都有着重大地战略意义,中伟干的事儿,其实也不算秘密,很多人都知道,尤其是别国的安全机构,所以虽然中伟的主要盈利产品很有市场前景,但依然很难打入大国市场,倒是那些不发达国家,为了某些实在的利益,会接受中伟的入驻,只不过这些不发达国家大多政局不稳定,所以中伟的工作经常受到一些武装的、非武装的势力的威胁,这就是中伟的国际安全部存在的意义。
白新羽想做保全工作,肯定就要在这些不稳定的国家干活儿,所以虽然临行前徐总反复强调“不排除有危险的可能”,他也没在意,他当然知道有危险,没有危险安保公司还靠什么吃饭。
飞机抵达博茨瓦纳,已经是深夜,国内则是清晨,他给家里和他哥分别打了个电话,然后早早就休息了。
刚躺下没两分钟,手机响了,他拿过电话一看,是俞风城打来的,他不想一晚上被骚扰,就接了电话。
“新羽,你到了吗?”
“嗯,刚到。”
“平时一定要跟着徐总一起行动,不要乱跑,注意安全。”
“我知道。”
“睡觉吧,晚安。”
白新羽顿了顿,“嗯。”
“新羽。”俞风城笑道:“我入学那天,你能来看看吗?听说场面会很有意思,而且,我会代表新生发言。”
那充满期盼的语气,让白新羽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一时吞不下吐不出,差点儿把他憋出毛病来。
“我也会邀请东元和燕少榛,你们就当来给战友庆祝入学了,行吗?”
白新羽艰涩地说:“好,我们会去。”
俞风城笑道:“我那天肯定会很帅的。”
“我……我累了,睡觉了。”
“睡吧。”俞风城对着话筒亲了一下,低笑两声,“你今晚肯定会梦到我。”
白新羽挂了电话,对着屏幕用力比了个中指,“梦你大爷啊。”
第二天,白新羽跟着徐总开始了在博茨瓦纳首都的考察,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耗在了公司里,白新羽参与了一个商务会和午餐会,不知道是不是俞家的面子,他受到的热情招待远超过他的想象。
公司派车带着他逛市区,在车上,徐总道:“今明两天我们都要在首都,我有一些事物要处理,这边也有一些关系要维护,后天我们就要去考察几个建在其他城市的通讯基站,你到那里就可以看到我们的安保人员是怎么工作的,其实也就是比当兵的自由度大一些、以及工资高很多,但一样地辛苦和危险。”
“通讯基站要派人长期看守吗。”
“不一定,我们经历的大部分威胁,都是在建基站的时候,时不时会受到各种势力的骚扰,有反政府的,有勒索要钱的,有阴谋论的,甚至有时候会受到当地居民的要挟,我们在很多地方建立的通讯基站,都是拿枪守着建出来的。不过一般建出来之后就没事儿了,第一通讯塔不那么好破坏,第二我们人都走了,他们没处找茬,很多也就散了,除非是当天有特别动荡的事情,可能威胁到基站,才会派人看守。当然了,我是不会带你去那些危险系数太高的地方的,你跟着我出来,我得把你完整地送回去不是。”
白新羽笑道:“徐哥,你别忘了我是雪豹大队出来的,我想开安保公司,就必然要跟危险共处,所以要是方便的话,还是带我多见识见识吧。”
徐总笑了笑,“也有道理,我考虑考虑。”
“好,看徐哥方便。”
在首都呆了两天,白新羽也领略了一下非洲城市的风光,除了异域风情外,他最大的感触就是“穷”,公司的人怕他闷,还变着法儿地带他去玩儿,其实他连昆仑山那么贫瘠的地方都带过,没人比他更耐得住寂寞。
两天后,徐总带着他和那五个人,开车前往距离首都两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城市,在车上,白新羽见到了一些真家伙。
“靠,勃朗宁,AK47,MP7,你们可有本事啊。”白新羽抓起一把德国产的MP7冲锋枪,抚摸着那特殊烤碳的枪身,感受着那沉甸甸的手感,简直爱不释手。时隔一年多,他终于再一次摸到枪了,他不禁回忆起了在部队练枪的生活,他第一次用95狙打出10环,第一次拿到射击比赛的冠军,第一次用真正的子弹打爆匪徒的脑袋……那些热血的记忆全都蜂拥进他脑海,让他一瞬间只觉得胸口生出一股豪气。
原来他如此想念枪,想念这些让他第一次建立自信、获得认可的宝贝,如果他不是能在射击上大放异彩,就不会有今天的他,是射击的优秀成绩,让他走出了自卑和畏缩,想要为自己争一口气,他想,他坚定地要开一家保全公司,也是希望能在异国重新拿起枪吧!
徐总搂着他的肩膀,重重拍了拍,笑道:“新羽,你现在的心情我特别懂,其实我当初来中伟,也是抱着跟你一样的想法,我怀念战场,怀念枪,我想给我的战友们多一个选择,所以我觉得跟你很投缘,你还这么年轻,好好干,你会在这里重新找到你想要的天地。”
白新羽用力点了点头,目光坚定而明亮。
95、最新更新
一行人开着车,从首都哈博罗内一路往北,白新羽领略了一番非洲自然风光,也参观了好几个通讯基站,大部分是已经建好的,安保人员要带着技术工人定期进行维护,有一个在建的,果然如徐总所说,他们的人荷枪实弹地把守着,工人在旁边作业,乍一看真像是电影里在奴役廉价劳工。
一边考察,徐总一边给他讲解他们是如何工作的,人员的调派、资源的分布、武器的配备、如何提高安全性、如何减少或解决和当地居民、武装势力的冲突,听了一路,白新羽才发现自己以前做的调查实在是太表面了,想要运营好这样一个公司,实际面对的问题要复杂太多,如果完全没有经验,也就只能给明星、大老板当当保镖了。
这几天吸收的知识和经验非常多,让白新羽欣喜不已,预计的考察期被他主动延长了,他还在一个通讯基站的基地住了两天,不断地和那些安保人员沟通。渐渐地,他明白俞风城为什么建议他和徐总合作了,因为他可以少走很多很多弯路,而这些“弯路”意味着的大多都是安保人员自身的安全,这让白新羽就这一点,对俞风城有几分感谢。
在他们的行程快要结束,准备折返哈博罗内的时候,徐总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当时他们正在吃饭,徐总拿着手机出去了,过了十分钟,他回来了,脸色有一些凝重。
白新羽问道:“徐哥,没事儿吧?”
徐总摆摆手,“北部出了一点问题,我得赶过去处理一下,新羽,我让大灰送你回哈博罗内,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回去了。”
“出什么问题了?”白新羽道:“徐哥,你介不介意我跟去看看?”
徐总笑道:“倒不是涉及机密的,只是这趟可能会有点危险,没事儿,问题已经不大,等回国了我再和你说。”
白新羽道:“徐哥,你这么说我就更想跟去看看了,我要是想做这行,危险是避免不了的,我这趟来是考察的,就这最关键的一部分我没考察到了,我大老远跑过来,实在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咱们以后要是真合作了,也不可能有危险你往上冲,我回酒店呆着吧,你说是不是?”
徐总皱眉犹豫着。
大灰道:“徐总,什么情况啊,给我们说说,要是不是特别危急的,就一起去看看吧,我们也能帮着你处理处理。”
徐总道:“是北部靠近卡普里维地区的一个通讯基站出了问题。”
大灰哼道:“又是那儿,我就知道那里太平不了。”
“卡普里维?”白新羽这两天时不时会听到这个词,因为这是徐总他们的工作重点地区。
卡普里维并不属于博茨瓦纳,而是属于纳米比亚,这个地方非常奇特,是一个细条型的地区,被夹在安哥拉、赞比亚和博茨瓦纳之间,历史上曾经是德国殖民地,又曾经被南非统治,甚至还独立过一段时间,最后归辖纳米比亚,在这种复杂的归属历史和奇特的地理位置下,这个地区常年动荡,当地两大民族——罗吉人和欧凡波人之间的民族矛盾非常激烈,再加上是几国边界,走私、越境、贩毒、盗矿情况也很严重。中伟虽然没在卡普里维建立基站,但是在博茨瓦纳最北部沙卡韦的那个通讯基站,距离卡普里维地区只有不足十公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无能放弃的“眼睛”,中伟入驻博茨瓦纳期间,两次死过人的冲突事件,都是在沙卡韦基站。
徐总点点头,“有两个罗吉人喝醉了,把车开到了咱们的基站附近,出车祸死了,结果这两个人是当地很有势力的罗吉黑帮老大的儿子和情妇,他们带了一大帮人来沙卡韦领尸体,咱们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因为沟通上的误会,发生了一些冲突,总之现在罗吉人认为我们和欧凡波人联合起来陷害这两个人,因为我们不允许他们对基站进行取证,博茨瓦纳的警察认为罗吉人非法越境,也掺和了进来,现在情况有些混乱,不过还在控制中,所以我要赶过去处理一下。”
白新羽笑了笑,“徐哥,这可比上战场安全太多了,我听着没什么大问题,带我去看看吧。”
大灰也道:“咱们毕竟和他们没有正面矛盾,到当地协调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其实大部分的安保任务,还是以防御和沟通为主要安全手段的,我觉得应该带白总去看看,这样这趟考察才算完整嘛。”
白新羽连连点头。
徐总想了想,“行吧,咱们一起去看看,不过新羽啊,咱们可提前说好了,到了那儿要一切听我的。”
白新羽笑道:“徐哥,我这一路什么不听你的了?”
徐总道:“好,咱们现在就出发吧,这里离沙卡韦只有三四个小时车程了。”
白新羽隐隐感到有些兴奋,这一趟肯定会见识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而且他体内有一种埋藏很深的对危险和刺激的渴望,平静的都市生活让他这个经历过血腥战场的人,时不时会感到有些厌倦,
一行七人坐着两辆越野车,往北部沙卡韦开去。
车行到半路的时候,白新羽接到了俞风城打来的电话。
徐总一听电话响,得意一笑,“看看,要不是咱们中伟,你在这破地方能随时打电话吗。”他视力极好,一眼就瞄到了白新羽的屏幕,“哦,小俞打来的?”
白新羽笑道:“那是,真是太方便了。”当着徐总的面儿,他也不能不接,“喂?”
“新羽,你们在哪儿呢?”
“在北部考察呢。”
“是后天的飞机回来吧?”
“差不多。”
“差不多?”
白新羽避重就轻地说:“还要去下一个地方考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后天的飞机。”
“你已经把归期延后一次了,难道还要再延后?”俞风城低声道:“那不是好玩儿的地方,差不多就回来吧,以后有机会你还可以再去。”
“跑一趟太累了,还不如多看看。”白新羽道:“我这边儿很晚了,回去再说吧。”
俞风城沉默了一下,无奈地说:“小心点,北部治安不太好。”
“我明白。”
俞风城压低声音,“你有没有一点想我?你会给我带纪念品吗?”
白新羽道:“机场的纪念品都是义乌产的,你想要多少,我直接从国内给你批发吧。”
俞风城笑了笑,“只要是你给我的,是什么不重要。”
白新羽当做没听见,匆匆道:“嗯,不用担心,再见。”然后立刻挂了电话。
徐总笑着说:“你们在部队关系就特别好吧?”
白新羽干笑着说:“是啊。”何止好,睡都睡过了,他讽刺地想。
徐总感道:“我当年的战友,退伍之后大部分都没再见了,大灰是我在狼牙时候的小兄弟,阿凌是他的表弟,一批入伍的,国际安全部里,有一半是我在部队的战友或者旧识。我觉得当兵的,尤其是特种兵,退伍之后是很难适应正常社会的节奏的,会因为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而很彷徨,我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心里能好受很多,所以你想开安保公司的初衷,我非常欣赏。”
白新羽点点头,“徐哥,我都想来给你打工了。”
俩人相视笑了起来。
半夜11点多,他们终于到了沙卡韦,这个通讯基站果然非同小可,为了它专门修了一个小基地,基地四周都用围墙和钢刺保护了起来,足以见这一区域有多不太平。
基站不远处的公路上,有一片狼藉的痕迹,显然就是车祸现场,侧翻的跑车已经完全变形,整个车祸区域都被隔离带保护了起来,旁边还有不少人守着,但是天太黑,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人,只是看到不少人拿着枪。
他们的车从基地后门开了进去,基地的主管跑出来迎接他们,一见到徐总就一副看到救星的模样,“徐总,你可算来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这不天黑了吗,闹了一天,罗吉人先回去了,但是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给我们具体说说怎么回事。”
他们进到会议室后,了解了自车祸发生到现在八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先是罗吉黑帮带着人来找尸体,然后把基地围了起来,要求看基地外围的监控录像,他们为了不惹事,就把那一时段的录像给了出去,但是罗吉人不满意,要求进入基地搜查,还要看往前半个月基地内外的所有录像,找到欧凡波人刺杀老大儿子的证据。基地里有些东西是军事级别的机密,自然不可能让他们看,就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边境警察来了,要让非法越境的罗吉人离开,但又不敢动武,所以三方就僵持到了现在。
徐总听完之后,沉吟片刻,“先把重要资料转移,有备份的全部销毁,今天晚上我们要连夜把基地‘清理’出来。”
主管皱眉道:“徐总,我们需要这么做吗?我们只要配合调查,他们总不至于来硬的吧。”
徐总摇摇头,“那可说不准,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们的势力和影响力是最弱的,我们毕竟只是一个公司,罗吉人虽然有所顾忌,但他们的忍耐也是有限的。他们一大堆人公然出现在博茨瓦纳境内,边境警察都不敢强制将他们驱逐出境,这里与卡普里维一线之隔,真要出什么事,他们的外援10分钟就能赶到,我们的却远在千里之外,如果我们配合的程度不能让他们满意,他们就会用自己的办法调查,与其这样,不如打开门让他们进来,所以现在马上行动。”
“是。”
基地的人赶紧行动了起来。
白新羽嗅到了一丝紧张的气氛,他看着面色凝重的徐总,沉声道:“徐哥,情况是不是比你想的严重一些?”
徐总点点头,“太巧合了,刚好就在基地旁边出车祸,咱们开车经过都看到了,那里道路平坦,没有障碍物,也没有能影响视野的东西,车突然就翻了,当时正是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候,附近没什么灯光,就这一个孤零零的基地,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非常暗,普通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我们都看出来了,那车翻得很蹊跷,难怪罗吉人怀疑,他们有可能是从车上检查出了什么。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猫腻咱们现在一概不知,情况太不明朗了,必须早点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最坏的情况……”
“最坏的情况就是会起武装冲突,不过这个几率很小,罗吉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冲动,但是他们很可能强行进入基地,搜查我们的东西。”
“基地有多少人?”白新羽问道。
“员工和工人12个,安保人员5个,加上咱们7个,一共24人。”
“武器呢?”
徐总撇嘴一笑,“还算充足,不过那是我们最不愿意用的。”
白新羽摸了摸下巴,“我再去看几遍录像。”他把车祸的录像反复看了几十遍,越来越确定这是一起人为的车祸,车子可能是被小型的胶囊炸弹破坏了方向盘的涡轮增压系统,车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侧翻进了公路下干涸的排水沟里,车里的两个人都没系安全带,跑车又皮儿薄,当场都死了。如果真是欧凡波人谋杀了这两个人,罗吉人肯定要找出证据才能寻仇,所以他们是倒霉,刚好处在了车祸发生的地方?
徐总坐到了他旁边,疲倦地喘了口气。
“徐哥,清理得怎么样了?”
“得忙一个晚上。”他扭了扭脖子,“不行了,老了,年轻时候受的伤,感觉没什么大不了的,好了之后还是活蹦乱跳,但是过了四十岁就不行了,什么旧毛病都找上来了。”
“徐哥,你看着可一点儿也不像40的,精神着呢。”
徐总笑了笑,朝视频抬了抬下巴,“看出什么没有?”
白新羽摇摇头,又点点头,“太巧了,这地方方圆几公里只有咱们的通讯塔一个建筑,怎么刚好就在有视频监控的地方翻了车呢,这车显然是被人动了手脚,但是为什么偏偏选在这里,如果是欧凡波人想暗杀这两个人,就不该给罗吉人留下可以追寻证据的线索。”
徐总叹道:“这就是最蹊跷的地方,我非常担心,这背后有别的对我们不利的目的。”
“你是说……”白新羽紧皱起眉,“有可能是冲着咱们来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几率不大,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卡普里维地区两大民族之间的内部冲突,我们只是碰巧搅合了进去。新羽,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安保部门要面对的,在异国他乡,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我们要尽最大的能力,首要保护员工安全,其次保护公司机密和财产,而要做到这些,最重要的一点反而是避免冲突,所以不要以为安保人员就是拿着枪耀武扬威的,我们做每一件事,都必须……”
砰——!
俩人猛地站了起来。那个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是枪声!
96、最新更新
徐总沉着脸打开了屋里的密码柜,里面摆着一柜子的武器,他抓起一把92式手枪,扔给白新羽,“来,给你一把习惯用的。”他自己也拿上一把,几人一起走了出去。
白新羽用力握了握那沉甸甸的手枪,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和亢奋,他把手枪别在后腰处,跟了上去。
出去一看,果然是守在基地外的罗吉黑帮和博茨瓦纳的边境警察发生了冲突,现在已经是半夜三点多了,这两方虽然一直对峙但暂时相安无事,如果突然在应该熟睡的时候起冲突,那么必定是某一方预谋好了要在这个人精神最疲倦的时候发动攻击。
徐总低喝道:“快,把咱们的员工转移到地下室去,让翻译过来 。”
几人悄悄摸到门边,大铁门外,警察和罗吉人吵嚷不止,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翻译很快跑了出来,他紧张地冷汗直冒。
“他们说什么?”
“太远了,听不太清,好像是在争论是谁先开的枪。”
“扯他妈的蛋。”徐总骂道:“这要闹起来就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嗯?怎么回事?警察撤了?”白新羽瞪起眼睛,他视力极好,黑夜中也隐隐能看见对方的行动。
“什么?”徐总惊道:“警察真的撤了?”
他们刚说完,就见两辆警车顺着他们门前的公路开走了,连车灯都没开。
大灰咬牙道:“警察可能被贿赂了,这里的警察一向很好贿赂。”
白新羽简直不敢相信,“靠,他们就这么扔下我们跑了?”
“这里是边境,本来就人烟稀少,真发生什么,公众可能要好几天之后才会知道,如果警察有意掩盖,那就更麻烦了。”徐总抓住一个安保人员,“马上去把我们的情况反馈给大使馆。”
“是。”
大灰道:“徐哥,咱们现在怎么办?”
眼看着罗吉人已经气势汹汹地朝他们的大门走了过来,对方至少有四五十人,全都带枪,而且离这里七八公里外就是他们的地盘,援军随时可能到,如果打起来,哪怕他们能把这一波人弄死,也成了瓮中之鳖,而且这个基站以后肯定也保不住了。
徐总处理过的突发事件很多,此时依然很冷静,想要和平解决。他站在铁门前,用罗吉人的语言问了一句好,然后把翻译拽了过来,问他们想怎么样。
罗吉人要求进入基地,查看近半个月的监控录像,以及搜索其他证据。
徐总强调基地里有很多商业机密,他们可以把监控录像交出去,但不希望罗吉人进入基地。
警察走之后,罗吉人态度很强硬,就差直接掏枪了。
两方僵持了大约五分钟,徐总知道不能吃眼前亏,只好打开门让他们进来了。
白新羽的手一直按在枪上,戒备地看着那伙人长驱直入。
徐总退到他身边,低声道:“别轻举妄动。”
罗吉人进入基地后,开始在基地唯一的一栋三层楼里搜索了起来,但他们进屋之后不奔向监控室,反而直接去宿舍搜寻起来,最终在地下室里发现了躲藏起来的12名员工。
徐总见情况不对,猛地掏出了枪,指着他们用英语喊道:“你们想干什么?”
白新羽等人齐刷刷地都举起了枪,事态演变到这里,罗吉人恐怕不是冲着录像来的。
更多罗吉人从屋外冲了进来,手里均拿着冲锋枪,将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这伙持步枪的人,装束跟黑帮的人不太一样,而武器更是黑帮不太常携带的冲锋枪,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众人冷汗都下来了,如果在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被杀了,尸体挖个坑一埋,真是没地儿找去。
罗吉人用枪逼着地下室里的员工,安保人员则被团团包围,他们完全没办法反抗了。
事到如今,他们全明白了,可也晚了。这场车祸从头到尾都是个局,罗吉人,或者说这伙带冲锋枪的人,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伪造这起车祸,让他们在想要息事宁人的情况下放弃抵抗,直接打开门把敌人放了进来,这一招太黑了,他们本就处在别人的地盘,顾忌颇多,这伙人正是利用了他们的弱点,没费一兵一卒就把他们控制住了,还避免了在他国境内发生冲突可能引发的纠纷。
一个蒙面人说:“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的枪,我们不会伤害你们。”
徐总冷道:“我们只是一个电子产品公司的员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现在放下枪,你们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白新羽的手伸进了裤兜里,掏出了手机。
蒙面人把枪指向了白新羽,厉声道:“放下手机。”
白新羽也用枪指着他,冷道:“我要给家人发一条短信,就一条,你可以开枪试试,你杀了我的同时,这颗子弹也会从你的眼球穿过去。”
蒙面人沉默地看着他。
白新羽快速解锁屏幕,最近通话记录里的第一个人就是俞风城,他摸索着打下两个字:“绑架”。
徐总深吸一口气,垂下了手,众人也纷纷放下枪,扔到了地上。
蒙面人上前抢过白新羽的手机扔到了地上,一脚踩碎,“搜身,把所有人带走。”
他们被缴了身上所有的武器和通讯设备,套上头套,推上了车。
黑暗中,他听到徐总低声道:“阿凌,把消息发给大使馆没有?”
“发了,公司也发了。”
有人暴喊一声:“不许说话。”
白新羽就坐在徐总旁边,他一直闭着眼睛感受着车辆的运行,在大脑内计算路程、上下坡、大的转弯、经过的减速带以及坑路,还有一路上听到的所有明显的声音,比如鹅的叫声、火车的声音,这一段路程至少走了两个多小时,他集中精力记了一路,大脑晕的想吐。
车终于听了下来,他们下了车,白新羽能明显感觉到这里的空气湿度很大,这种非洲国家大部分地方都是干燥缺水的,空气如此湿润的地方,一定靠近水源。
他们被赶进了一个房间,厚重的铁门关闭时,发出铁锈摩擦的声音,非常地刺耳,听的人心情沉重。
门关上好,他们用力把头套甩掉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个仓库,显然已经废弃很多年了,墙面斑驳残破,地上积着厚厚地灰,通风口很小,勉强能容一人通过。
白新羽道:“徐哥呢?”
徐总不见了,可能是被那帮人带走了。
大灰苦笑一声,“这帮黑猴子,居然有点儿脑子。”
白新羽晃了晃手上的手铐,“绑架我们的并不是黑人,口音我有点熟悉……大灰,让我看看你的手铐。”
大灰把身子凑了过来,白新羽趴下仔细研究着那手铐,“A型军用手铐,是南非惯用的65号锰钢涂炭电镀。”那伙人的口音他一直觉得在哪儿听过,根据手铐的线索,他几乎能确定这伙人是南非雇佣兵,又是南非雇佣兵,那次在昆仑山,他们碰上的那伙南非雇佣兵,不仅让他们损失了两个战友,也让他和俞风城就此决裂,他对南非雇佣兵的憎恶程度简直要不共戴天了。
俞风城……白新羽想到这个名字,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当时他发的那条短信,俞风城收到了吗?他第一时间就想向俞风城求救,也不知道是因为俞风城的名字在通话列表的第一位,还是因为,他内心深处认为俞风城能救他们。这伙绑匪的目的不明,他们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除了自救,外界的救援是他们最大的希望。只是这个时间,俞风城还在睡觉吧,就算俞风城看到了,又能做什么呢,他想出国,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批,而且也不可能马上就做好准备来救他们,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俞风城怎么可能找到他们?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把重要的一条短信发给俞风城了……
白新羽靠在墙上,后脑勺撞了两下墙壁,懊恼不已。
过了半个小时,徐总回来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着他。
徐总一ρi股坐在地上,叹道:“他们想要中伟的一个机密资料,这个资料涉及到的东西关系重大,我也只知道一点皮毛,而且无法告诉你们。我只能说,如果这个资料泄密,那是叛国罪,能不能用这个资料赎回我们,根本不是中伟能做主的。”
白新羽沉声道:“胆子真他妈大,背后是哪个国家或者团体操控的,有线索吗?”
徐总点点头:“我大概能猜到,但是涉及保密,我还是不能说。”
阿凌骂了一声,“这帮王八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不怕因为纳米比亚和中国的国际纠纷吗。”
“我们很可能不在纳米比亚,鬼他妈知道我们在哪儿。”
徐总看着白新羽,愧疚道:“新羽,是我考虑不周,把你牵扯进来了,你本来现在应该准备回国了。”
白新羽苦笑道:“是我坚持要来的,这怎么能怪你呢。”他也没想到出国做个商务考察,都能碰到绑架,这是什么命啊。
徐总正色道:“咱们不能干等着别人来救。”
“对,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徐总把他刚才被带去审问时观察到的这个废弃工厂的结构描述了一遍,“主控室在楼上,有通讯设备,但有人把手,不过大部分人都集中在楼下,人数超过40个。”
白新羽道:“如果能用通讯设备把我们的大致位置告诉大使馆,就还有希望获救。”
“关键是怎么出去啊?”一个经理凑了过来,看了看离地两米多高的通风口,“那么高,咱们手还拷着。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啊。”
徐总没理他,“我们把各自记下的地形和方位串一遍。”
几个当过特种兵的,都受过相关训练,快速地串联和纠正他们一路经过的路程,最终串出了一个最一致的。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绑匪给他们送来了饭,是一些干硬的面包和矿泉水。
徐总晃了晃手铐,“我们这样怎么吃。”
绑匪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可以饿着。”
绑匪走后,白新羽用膝盖夹着矿泉水,用牙齿拧开了瓶盖,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然后叼起干面包吃了起来。他们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下度过了一整个晚上,早已经又饿又渴。
最后,他们商定天黑行动。所有人都休息了起来。
白新羽窝在角落里,脑袋贴着冰凉地、布满灰尘地地面,闭着眼睛却睡不着。人真是奇怪,当他退伍回家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部队的硬板床和执行任务时的幕天席地,再睡那柔软的席梦思,他经常整夜睡不着觉,可睡惯了席梦思,他又一时无法适应这样的环境了。他是不是变得软弱了?也可能他从来没有真正刚强过,他的身体素质已经合格,可心理素质差了一截,他想起武班长说得话,心里是满满地感慨。
今天他没有给家里报平安,过不了多久,他爸妈、他哥,都会知道他出事了,他哥应该要气疯了吧,一意孤行地要来,结果出事了,就算他这次能平安回去,也肯定会被他哥揍个半死。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笑,目光却变得异常坚定。他一定会回去,他不会让父母和亲友承受他客死他乡的悲痛,他是特种兵,这种破烂水泥房子,困不住他!
夜幕降临后,徐总悄声说:“我这身材是出不去了,你们几个瘦的,谁去?”
大灰和阿凌齐声道:“我去。”
白新羽道:“我去。”
徐总道:“人太多了容易打草惊蛇,只能一个人去。”
白新羽正色道:“让我去吧,我比你们都瘦,那个通风口那么小,恐怕只有我能出去。”
徐总满脸愧色,“新羽,你不是中伟的人,你不必……”
“现在还分中不中伟的?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是朋友、同胞,我也是为了自己能获救。”
一旁的经理用很小的音量说:“要是你出去了不回来了怎么办。”
黑暗中,其他员工都传来高低不齐的抽气声,没错,如果白新羽自己跑了,明天绑匪发现少了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而他们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徐哥怒道:“胡说八道什么。”
白新羽沉声道:“我是西北第一特种部队——雪豹大队的退伍兵,我就是死,也做不出背弃同伴自己逃跑的事。”
大灰道:“没错,白总一定会回来。”
一个女员工疑惑道:“可你要怎么出去,这手铐……”
白新羽一笑,昏暗的月光下只能看到他露出的一口编贝般的白牙,他深吸一口气,只听咔嚓一声,手上一阵剧痛传来,他的大拇指关节被他硬生生卸掉了。
97、最新更新
众人一惊。
白新羽忍着痛,把手从手铐里往外抽,当大拇指穿过手铐,受到挤压的时候,他疼得想骂娘,他咬着牙,快速把手抽了出来,再咔嚓一声把关节给合上,短短二十秒,他已经流了一身汗。
那经理看着白新羽,满眼惊恐,再也不敢说半个字了。
大灰蹲在墙边,白新羽踩着他的肩膀够到了窗户,他脱下外套,抱在胳膊上,存着劲儿一撞,年久失修的窗棱随着玻璃的碎裂也断开了,那声音在黑夜中有些刺耳。
一屋子人静默着,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等了足有一分钟,没有任何动静,白新羽才轻轻把碎玻璃清理掉,奋力往外爬。那个通风口非常小,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肩膀挤了出去,肩膀出去后,身体就好办了,他翻出通风口,摔落到了草地上。
四周漆黑一片,阴风阵阵,其实那些员工根本不需要担心他会逃跑,这么偏僻的地方,光靠两条腿,他能跑到哪儿去,同时,他也打消了带着那些人逃跑的想法,就凭那些成天坐办公室、缺乏锻炼的员工,跑出去两公里就会被追上。
他靠着墙深呼吸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顺着墙根儿摸索起来,他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潜入工厂。
绕着工厂走了大半圈,他找到了一个办公室的窗户,他把眼睛贴在灰蒙蒙的窗户上看了半天,确定里面没有人后,轻轻推了推窗户,窗户没锁,只是因为年久生锈,推起来咔嚓作响。
把窗户半推开后,他轻巧地翻了进去。离开办公室,是一条长长地走廊,他在配电室里顺了一只扳手,贴着墙往前走,四周漆黑,且安静得落针可闻,白新羽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用了揪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告诉自己冷静下来,退伍一年半后再一次经历这样紧张的环境,他一时有些适应不了,他不断深呼吸,乱蹦的心脏终于平静了下来。
穿过走廊,眼前出现了一个楼梯,徐总说主控室在二楼,他悄悄上了楼,在阳台处看了到点点火光,他探身一看,一个守夜的人正靠在墙上抽烟,背对着他。
白新羽把扳手别在了裤腰上,精亮的目光在黑夜中锁定他的猎物,一步一步,猫一般靠近守卫。当他距离守卫不过三四个台阶时,守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身,白新羽一下子扑了上去,一手捂住守卫的嘴,另一只胳膊夹住了他的脖子
守卫奋力反抗起来,嘴里发出唔唔地声音,但怎么也挣不脱,白新羽一狠心,胳膊一错,拧断了守卫的脖子。
守卫的身体软倒下去,白新羽拖着他回到了一楼,拿了守卫的行军包和武器,把人塞进了配电室里,关上门的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发抖,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杀人,以前都是用枪,直接感受着人的体温和呼吸,痛下杀手,所需要承受的心理冲击,比用枪要严重得多,但他没时间想这些了,他必须赶紧完成任务,否则死的可能就是他在乎的人了。
白新羽重新摸回二楼,顺着几间屋子寻找了起来,他在经过一间办公室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打呼噜的声音,这个工厂的办公区域是回型的,空间非常大,在转过一个拐角后,一间办公室的外面有两个持枪的人在巡逻,那间屋子肯定就是主控室了。他在黑暗中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办法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突破守卫,于是决定从外墙进入。
他顺着楼梯上了天台,这个工厂只有四层楼高,空降难度不大,他从那个守卫的行军包里翻出了绳索,一头绑在天台的护栏上,一头系在腰上,抓着绳子,脚踩着墙面,“走”了下去。在降到二楼主控室的窗户时,他倒立着挂在绳子上,往屋里看去。
主控室没开灯,但有电脑和通讯设备发出的亮光,里面有个人,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白新羽静默了两秒,猛地推开了窗户,生锈的窗棱发出难听地摩擦声,他翻身跳进了主控室,睡觉的人醒了,张开嘴就要喊,白新羽一把掷出匕首,匕首正中那人的咽喉。
外面的守卫听到动静,问了一句什么。
白新羽快速解开腰上的绳子,抽回匕首,靠在了门边。
守卫推开了门,白新羽毫不犹豫地起刀,锋利地刀刃准确地从横膈膜处刺进了那人的肺部,那人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后面的守卫怔愣半秒后,就要举枪,白新羽却比他更快一步掏出枪,抵在了他腰侧,“别动。”
守卫咽了口口水,瞪视着白新羽,白新羽把他拽了进来,卸了枪,用绳子将他绑了起来,再把他的手套塞进了他嘴里,用绳子缠了两圈封口。
做完这一切后,白新羽靠在桌子上,胸口起伏不定。有时候他依然会觉得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变得这么Diao……
他观察了一下主控室的通讯设备,有一台不知道能不能上网的电脑和一个小型卫星接收器,类似当时在昆仑山上阿四随身带的那个东西,他们学过利用农业卫星追踪、定位和发射信号,不过这门课他成绩一直不太好。
他打开电脑,发现这电脑是只能连接内网的,用来翻译卫星接收器接收到的信号,他摆弄起接收器,如果这里离沙卡韦不算太远的话,他就有希望搜索到他们通讯基站的信号频段,毕竟通讯基站的信号强度不是一般的通讯设备能比的,很容易分辨,这个时候大使馆派的救援人员一定已经在通讯基站了,只要能和基站的频段连接上,救援人员就能确定他们的大概位置。
他焦急地搜索起来,如果他们对方向的判断没有错,他们应该在距离沙卡韦200公里的范围内。
每一分钟的流逝,都让白新羽的心脏负荷更沉重一分,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多久换一次班的,但他已经搜索了半个小时了,耳机里不断传来各种无关的声音。
终于,他在一个频段里听到了中文!他激动地手一抖,悄声道:“能听到吗?能听到吗?”
耳机里传来一阵噪音,他深深皱起眉,不断地低声呼唤。
“谁……?我们……是……你是……”耳机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但那声音白新羽总觉得相当熟悉,似乎是……
“副队?副队!是你吗!我是白……公主!”在那一瞬间,白新羽真的感觉自己回到了战场,回到了雪豹大队,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听到霍乔的声音,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简直是天籁之音!他立刻进入了角色,仿佛他从来没有离开,他还是雪豹的一员。
“公主?是你吗?请回答!”
“是我!是我!”
霍乔沉声道:“你在哪里?”
“我们被绑架了。我趁夜逃出来使用通讯设备联系救援,你们怎么会在沙卡韦?”
“马上描述情况。”
白新羽快速地把他们串联出来的方位、路程、所经过的有辨识度的地点告诉了霍乔,有了这些,就算雪豹大队不能通过卫星定位,也一定能通过这些线索找到他们。
“公主,保持通讯畅通,我们正在试图定位你们。”
“我……”门外的走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白新羽心里一惊,“保持不了了,我要被发现了,我得离开了。”
“白新羽!”耳机里突然传来俞风城焦急的声音,他喊道:“你听着,我一定会找到你们,一定会救出你们,活着等我们来!”
白新羽莫名地眼眶一热。俞风城……是俞风城的声音,当他发出那条短信的时候,他心里其实不相信俞风城真的会来救他,毕竟这里不是能容他们随处乱窜的祖国,可俞风城真的来了,如同天降神兵,和雪豹大队一起来了!现在他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内心充满了希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雪豹大队的实力,已经升为大队长的霍乔甚至亲自带队,他们一定会获救!
他知道自己藏不住了,抓起匕首把电脑和通讯设备捅了好几下,然后拿上枪,在守卫推开门的瞬间,他从窗户跳了出去。一落地,他就贴着墙狂奔。
枪声追着他响起,那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厂区内,响彻整个夜空。
他以最快地速度跑出了工厂,一头扎进了工厂外的野草地里,那些野草都一人多高,非常适合藏匿,他就不信还有人能抓到他。
身后不断有枪声响起,白新羽借着黑夜的遮掩,轻松避过。
突然,工厂的方向传来扩音器的杂音,接着,一个冷酷地声音响起,“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回来,否则每隔三分钟我会杀一个人,直到杀掉一半。”
白新羽的脚步顿住了,他用力咬着嘴唇,眼圈泛起了红。
爸,妈,哥……
如果他回去了,能保住命吗?他杀了对方三个人,九成九的几率是活不了了,可他能放着那么多人去死吗?
他是军人,哪怕现在退伍了,他也是一辈子的军人,他不能给雪豹大队抹黑。
他握紧了拳头,卸下了身上的武器和行军包,往工厂的方向折返。
他想起依然萦绕在耳边的俞风城最后的吼声,那是他听到的最后的来自亲近之人的声音,如果他就这么死了,他真后悔当时没跟跟俞风城说声再见,在生死面前,很多事都显得不重要了,他只希望能好好道一句别……
当他走回工厂时,一个提着枪的人跑了过来,一枪托将他打翻在地。
白新羽眼前一晕,看着依然黑暗的夜空,眼里全是留恋。
一只脚踩在了他胸口,狠狠碾了几下,白新羽用力咳嗽起来。他被人从地上拎了起来,拽进了工厂里,迎接他的是一通杂乱的拳脚,他蜷缩起身体,护住腹部和脑袋,心里痛骂这群王八羔子。
“杀了他,老大,杀了他。”
那个蒙面首领摆摆手,“不急,不是现在,把绳子拿过来。”
白新羽的手被困了起来,吊在了天花板上,他双脚无法着地,只有脚尖能勉强碰触一点地面,这是相当折磨人的刑讯姿势,过不了多久他的胳膊就会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总觉得以前的肩伤开始隐隐作痛了。
首领冷冷看着他,“你在主控室联络上了什么人?”
白新羽吐出一口血吐沫,“我们的人。”
“说了什么?”
“当然是求救。”
“你怎么求救?那么短的时间他们不可能定位到你。”
白新羽心想你们这帮杂种兵真他妈菜,就这样也敢混雇佣兵,他道:“不知道,我只是求救。”
首领站了起来,搓了搓拳头,猛地一拳打在白新羽的腹部,白新羽一阵干呕,感觉自己要把内脏吐出来了。
首领冷笑道:“我们给你们公司的交易最后时限很快就要到了,如果他们不满足我们的要求,我会每隔一段时间杀一个人,原本我们无冤无仇,我想让你们痛快一点死,可你杀了我三个人,很遗憾,我不能让你痛快地死了。”他挥了挥手。
一个人打开了关着徐总他们的房间,把剩下的23人全都放了出来,让他们蹲在白新羽正对面的墙角,他们看到被吊起来的白新羽,眼中尽是焦急和不忍。
首领拿枪指了指白新羽,“离交易时间还有三个小时,你们现在就可以给这小子的命倒数了。”
三个小时……白新羽心脏颤抖了起来,他的命只剩下三个小时了?
俞风城,你能找到我吗?班长,副队,你们会来吗?
他不想死,他无法想象他的亲人该有多痛苦,他妈肯定会崩溃,不,他不能死,雪豹大队一定会救他出去,俞风城……俞风城说了一定会来救他,就一定会来,一定会来!
98、最新更新
等待天亮的那段时间,是白新羽一生最难熬的时刻。承担整个身体七十公斤重量被吊在天花板上的双臂,虽然
时时给他一种生拉硬拽要脱臼的疼痛,但远比不上心里上的折磨更让他煎熬。如果雪豹大队不能在三个小时内赶来救他,他真的会没命,就算中伟愿意拿信息换人,这帮绑匪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他就算死也不会死得舒坦。
白新羽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清醒几分,开始打量起自己所处的环境,寻找一线生机。
他们现在正在工厂开阔的大厅里,大厅天花板有三层楼高,吊着他的绳子被绑在二楼的栏杆上,正对着他的是中伟的23个人,大厅里有十个持枪守卫,楼上和厂房外还有更多人,有些在他的视线死角,要在这么多双眼睛的监视下脱身,真是难如登天。
他抬起头,观察着自己头顶,他的手离二楼的护栏不过几十公分,但是他看不到自己头顶有没有人,如果没有的话,他也许可以翻到二楼……
蒙面首领正在和其他人研究被他破坏的卫星接收器和电脑,他听到这些人在商量是不是要转移地方。
白新羽觉得无论转不转移对他都有益处,如果转移,他还能伺机在途中逃跑,但他不认为这些人会转移,他们对这个地方的隐蔽性似乎很有自信,而且距离最后谈判不过两个多小时了,这时候很难再带着这几十人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处。
果然,最后他们没有转移,大概是不认为救援人员能在三个小时内找到这里来,白新羽对雪豹大队的行动能力很有自信,雪豹早晚会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而时间,恰恰是让他最急迫的。
徐总时不时跟白新羽目光对视,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白新羽也能看出他眼里的焦急,白新羽回给他一个安抚的微笑,只是笑容很勉强,绑着他手腕的绳子已经磨破了他的皮肤,他觉得再这么吊下去,身体就要被扯散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天边渐渐泛白,太阳徐徐升起,白新羽额上不断冒出细汗,他知道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清晨六点整,蒙面首领拿出一个火柴盒一样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他没说话,只是听着那头在说着什么,不住地说“是”或者“不是”。
两分钟后,他挂断了手机,突然掏出枪,对着中伟的某一个员工就放了一枪,众人措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事倒在了血泊中。
现场一片惊恐地叫声,徐总怒道:“妈的,你们还要谈判吗!”
首领冷道:“我们正在谈判。”说着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白新羽给徐总使了个眼色,他们必须反抗了,否则这些人可能全完蛋。
首领把那张照片发出去之后,拿枪指向了白新羽,阴笑道:“下一个是你。”他回头用自己的语言跟属下说了什么。
那属下转身走了,不一会儿,拎回来了一桶汽油,冷笑着站在白新羽面前,“这将会很漂亮的。”
白新羽瞠目欲裂,狠狠瞪着他。
徐总厉声道:“等一下!让我跟你们的雇主谈话!我可以把所有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首领笑着摇摇头,“你知道的太少了。”他打了个响指。
属下拎起汽油,用力朝白新羽泼去。
白新羽无处闪躲,被泼了一身一脸,汽油浓烈的刺激性气味冲进了他的鼻息,他深吸了几大口气,险些窒息,他吐出一口苦涩的吐沫,高声吼道:“你们这些杂碎!畜生!去你妈的!”
旁边的人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哈哈大笑起来,“没错,这肯定会很漂亮的。”
徐总急叫道:“住手!让我和你们的雇主通话!”
首领看了看表,“没有这一环节。”他把手机对准了白新羽,冷笑道:“下一个十分钟,就发这段视频吧,好了,开始拍摄。”
拿着打火机的人走到了白新羽旁边,阴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火机。
白新羽身体哆嗦了起来,他从未感觉死神离自己如此地近,就算要死,他也不想这样死,至少让他留着这张脸吧?
俞风城,俞风城,你在哪儿?我不要被烧死,你他妈的说要来救我的,你在哪儿!
那人咔嚓一声点燃了打火机。
白新羽漆黑的瞳孔里反射出明晃晃地火苗,那火苗如地狱鬼火般,让他心里泛起无边地恐惧,他控制不住地嘶吼:“俞风城——”
砰——!
枪声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一同响起,拿着火机的人应声倒地,打火机掉在了地上,轰地一下将地上的汽油点燃了。
白新羽蓄起全身的力气,猛地往上一跃,抓住了他头顶的绳子,他的鞋底已经着起了火,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他双腿借力往上一蹬,一只脚勾住了二楼的护栏。
这时,一枚气雾弹滚了进来,浓烟顿时在工厂内弥漫开来。
耳边不断响起杂乱的枪声,场面混乱一片,不时伴随着怒吼声和惨叫声,白新羽能听到子弹打在他身侧、撞击着金属护栏的声音,他一个翻身跃上了二楼,眼睛的余光瞄到了旁边有人,在那人调转枪口之前,他已经猛地冲了过去,用手里的绳子勒住了对方的脖子,同时将他挡在自己身前。
那人在他怀里拼命挣扎,白新羽咬着牙,双眼通红,差点被烧死的愤怒让他现在浑身充斥着一股狠劲儿,他恨不得把这帮绑匪都千刀万剐。
很快地,那人就不动了,白新羽夺过他的枪,踢掉已经烧起来的鞋,一路往楼梯处跑去。
雪豹大队的人分别从工厂的正门、侧门和窗户冲了进来,他们带着烟雾透视镜,朝着绑匪疯狂射击。
徐总和其他安保人员已经在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冲上去和绑匪搏斗,烟雾还没散,谁都无法计算伤亡情况,只是那时不时响起的惨叫,让人的心直往下沉。
白新羽跑下楼后,躲在了楼梯后面,他跟大部分人一样什么都看不见,既怕中枪也怕误伤,不敢随便乱跑。
突然,他看到了中伟的一个女员工,他上去一把抱住了那个惊慌失措的女人,捂住了她的嘴,沉声道:“不要叫,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他带着那个女人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往远离枪声密集的方向跑,找到一间办公室,把她推了进去。
关上门后,他又折返回大厅,那里烟雾依然没散,雪豹大队的人有透视镜,自然会利用这一优势,白新羽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生怕迎面就撞上举着枪的敌人。
突然,一只手猛地从背后钳住了他的腰,白新羽刚要回击,耳边就传来俞风城低哑而熟悉地声音,“是我。”
白新羽怔住了,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他眼圈就热了起来。
他的身体被翻了过来,滚烫的唇下一秒贴上了他的嘴唇,急躁而粗暴地亲吻着,仿佛在用这种方式确定他的存在。
白新羽闭上了眼睛,他从未觉得一个吻能如此地绝望而又充满希望,俞风城真的出现了,在他最需要的那一刻。
俞风城拽下了气雾透视镜,露出一双充满血丝、眼圈青黑的眼睛,他死死盯着白新羽,生怕一眨眼人就会消失一般。
白新羽也看着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喃喃道:“我差点被烧死。”
俞风城把透视镜戴到他眼睛上,塞给他两颗手榴弹,最后把防弹背心也脱了下来。
白新羽阻止道:“我不用……”
俞风城硬是把防弹背心套到了他身上,并快速亲了他一下,“别乱跑,小心。”说着抓起枪冲进了烟雾里。
白新羽只好提枪跟了上去。
在浓雾里带透视镜就跟黑夜里带夜视仪一样有作弊的快感,但这透视镜能见度也不过十米,他一转眼就找不到俞风城了。他不断搜索着绑匪和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中伟员工,把那些员工一一送进办公室藏了起来。
在击毙了两个绑匪之后,白新羽发现绑匪都往楼上跑了,因为楼上没有浓烟,他也摸着楼梯上了楼,刚拐到二楼的楼梯口,一道熟悉的声音叫道:“新羽?”
白新羽大喜,“班、班长!”他在浓雾间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他赶紧扑了上去,尽管眼前的人带着钢盔和透视镜,但他依然能从下巴和嘴型分辨出这正是陈靖!
陈靖如释重负,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还好你没事!”
白新羽很想用力拥抱陈靖,但现在情况不允许,俩人背靠着背站着,谨慎地往前移动,“班长,我差点被烧死,还好你们及时赶到了。”
陈靖安慰他道:“我们一定会把你好好带回去的。”
“班长,他们揍了我一顿,把我吊了三个多小时,最后还想烧死我。”白新羽把手腕凑到陈靖面前让他看,声音充满了委屈,。
陈靖咬牙道:“这帮人一定会付出代价!”
“你们怎么都来了?”
“你通知风城之后,风城马上联系了队长,队长又联系上了大使馆,主动要求来救援,队长说,‘里面有一个雪豹大队的荣誉成员,这次救援任务一定会成功’。”
白新羽眼眶微热,尽管他已经离开雪豹大队一年多了,可当他陷于危难的时候,从前的战友如神兵天降,解救了他,那一刻的感动,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这就是让他引以为豪地雪豹大队!他抽泣道:“班长,我看到你们太高兴了。”
陈靖道:“新羽,你真的没让我们失望,如果不是你及时把位置信息传递给我们,我们根本不可能在天亮的时候找到这里,这次能解救人质,一大半是你的功劳。”
白新羽吸了吸鼻子,“班长,我真怀念跟你们并肩作战。”
陈靖撞了撞他的胳膊,“我也是。”
俩人摸到了一间办公室,分别站在门的左右两边,陈靖脱掉了透视仪,和白新羽交换了一个眼神,白新羽一脚踹开门板,俩人朝屋里连开数枪,他们就这么清理了好几间办公室,击毙了三个绑匪。
南侧的办公室清理完毕后,他们往东侧跑去,那里显然正在激战,枪声不断。
跑到东侧后,白新羽在主控室门前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霍乔,老沙,阿四,麦子,都来了!
白新羽冲了过去,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
“公主!”他们异口同声地叫道。
白新羽感到斗志昂扬,此时此刻,他依然是一名特种兵,就好像他从未离开。他在队伍里搜索了一圈,“俞……小鱼呢?”
“他去追捕这伙人的首领了。”霍乔走了过来,用力握了握白新羽的肩膀,目光炯炯,“你干得好,不愧是咱雪豹的人!”
白新羽顿觉热血沸腾,“副队……不是,大队长,有生之年还能和你们并肩作战,值了!”
霍乔看着白新羽脸上的淤肿、手腕上的伤痕,和满身地汽油,心中为之动容,他狠狠抱了白新羽一下,沉声道:“你小子好样的。”
白新羽觉得浑身发烫,仿佛是军人的混在燃烧。
“队长,二号战斗位置已经就绪,是否强行突破房间?”
霍乔道:“听我指挥,三,二,一!”
好几个特种兵齐朝着主控室开枪,同时,主控室里的玻璃应声而碎,肯定有人从外墙突破了,两相策应下,主控室被彻底控制住了,里面传来投降的呼叫声。
霍乔在无线电里沉声说道:“留两个俘虏,其他击毙。”
白新羽心里很是忐忑,想着俞风城把透视镜和防弹衣都给了自己,那他……
霍乔道:“小班长、阿四,你们带人去找小鱼。”
“我也去。”白新羽道。
霍乔看着他,顿了两秒,“去吧,小心。”
“是!”
99、最新更新
陈靖带上四人离开工厂东区,赶去俞风城和严强所在的西区支援,陈靖一直用无线电和俞风城联络着,可刚说了没几句,他突然皱起眉,“小鱼?小鱼?队长?”
阿四摘下了耳机,“信号受到干扰了。”
白新羽道:“这个工厂很大,没有无线电恐怕很难找到人。”他们又不可能大喊大叫,那纯粹是给敌人练靶子。
阿四道:“你们先走,我能找到干扰源。”
陈靖指挥道:“笛子跟阿四一起去,麦子跟我们走,小心点。”
俩人打了个OK的手势,很快消失在了楼梯间。
白新羽低声道:“小鱼那边什么情况?”
“他们追踪几名绑匪进入了西区的化工车间,这伙人的首领很可能就在其中,他还没说完信号就断了。”
白新羽眯起眼睛,想起那个蒙面首领,拳头握得咯咯响,肩膀的肌肉和关节到现在还僵硬、抽痛,最好能留个活口,他会好好“招待”一下他们。
麦子捏了捏他的肩膀,“吊了你多久?”
“三个多小时。”
“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白新羽反问道:“你们在外面埋伏多久了?”
“他枪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刚到,我们正愁找不到时机突袭,你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白新羽苦笑道:“是啊,他们都等着看我烧成火球呢,差点儿就挂了,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你们来的及时。”
麦子笑道:“是你冒险给我们提供的信息,救了你自己和其他人的命。”
穿过西区的办公区,三人的脚步在厕所前停了下来,白新羽看着地面,洗脸台前有一些杂乱地脚印,虽然印记非常浅,几乎很难观察到,但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陈靖朝俩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举着枪,悄悄迈进了厕所,厕所隔间里传来极力压抑过的呼吸声。
陈靖道:“出来,否则我就开枪了。”
里面的人一顿,马上叫道:“自己人。”
好几间隔间门都打开了,里面跑出来五六个人,包括徐总。
白新羽惊喜道:“徐哥。”
徐总一见到他,立刻扑了上来,他欣慰地差点哭了,“新羽,妈的,你……你还活着,太好了!”
陈靖“嘘”了一声,“安静。”
白新羽低声道:“你们怎么躲到这里来了?你们不是应该在东区吗?”
“我们跟其他人走散了,被追到这里来了。”徐总掂了掂手里的枪,“我缴了一把枪,但是也不够护着这么多人的,干脆躲在这里,等安全了再出去。”
“做得对。”陈靖道:“现在我们护送你们出去,你们在这里随时有被发现的危险。”
徐总道:“其他人呢?”
陈靖快速说:“混乱中死亡1人,受伤3人,13人已被雪豹大队护送到工厂外的安全地区,加上你们6个,还有3人下落不明。绑匪对无线电进行了干扰,我们现在无法彼此联系,也不知道失踪的3个人找到了没有,总之我们先带你们去安全地带,那里有人接应。”
麦子道:“你们护送他们出去,我去找小鱼,我担心他和强哥。”
白新羽也深深担心,当时只有俞风城和严强两个人追踪上了绑匪首领,对方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而他们只有两个,如今无线电联系不上,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应付得来。
陈靖沉默了两秒,咬了咬牙,“不行,护送人质安全撤离是我们的第一任务,你别忘了公主现在也是人质。”
白新羽一怔,虽然想反驳,却生生忍住了,没错,他毕竟已经不是特种兵,而护送人质撤离才是眼下最重要的,即使他们都担心俞风城和严强。
他们带着徐总等人悄悄往出口处跑去。
西区有大大小小好几个车间和实验室,地形很复杂,他们边走边研究工厂地图,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方位和最近出口的位置。
在穿过一个小车床仓库的时候,他们同时嗅到了空气中有一丝不寻常的味道,那是危险地杀气,那气息无色无形,对于久经战场的人来说,只是一种会让人起鸡皮疙瘩地感觉。
陈靖做了个手势,要全员蹲下,然后让白新羽掩护,他和麦子去开路。
白新羽侧身贴着盖车床地脏兮兮地帆布,小心翼翼地跟着俩人后面,枪口正对着前方。
突然,一个人影从二十多米开外闪了出来,连开三枪,陈靖和麦子第一时间把身体贴向了车床,白新羽一秒都没有耽搁,快速反击。
对方缩了回去,弹壳掉在白新羽脚边,发出叮地脆响,敲打着众人紧张地心脏。
陈靖低声对白新羽道:“保护好人质。”他和麦子打算绕路从侧方袭击敌人,他们很快消失在了白新羽的视线里。
这个仓库里不会只有一个敌人,白新羽让人质全部爬进帆布里躲起来,他扔给徐总一个弹夹,俩人背靠着背,竖起耳朵听着周围地动静。
远处再次响起枪声,这一回吐子弹地声音连绵不断,很是激烈,人质们各个如惊弓之鸟。
白新羽额上不停地冒着汗,这是他第一次需要保护普通人,以往身边都是彪悍的战友,不用他瞻前顾后,但是现在不同,负担着别人生命的压力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突然,他感觉到徐总的肩膀往后一抖,撞了他一下,尽管他看不到,但他熟悉那是抬枪射击的姿势导致的,果然,下一秒枪声响起,白新羽回身朝躲在车床后面的敌人连续射击,只听一声痛叫,血花飞溅在了空中,敌人手臂中枪了。
白新羽急道:“徐总,你在这里守着他们,我去把那个人干掉。”
徐总道:“好,你小心。”
白新羽趁着对方不敢露头地间隙,飞快地跑到了隔壁的车床后面,从右侧绕向绑匪藏身的车床。绑匪显然发现了他的意图,俩人隔着障碍物,展开了拉锯战。白新羽很快断定对方有两个人,一个已经受伤,他只剩下半个弹夹了,这么拖延下去肯定是自己吃亏。他想了想,抬起头看着这三米高的车床,决定爬上去。
他一把抓住防潮的帆布,因为年代久远,帆布上落满了灰,他轻轻一抖,灰尘撒了他一头一脸,他强忍着不敢咳嗽,紧闭眼睛和嘴,手抓帆布,脚蹬车床,快速地攀了上去。他这一手攀爬技能,可是在新兵连的时候就练出来了,这曾经是他的最弱项,是俞风城又吓又骂地陪着他练了无数次,让他在考核时拿到了及格。
眼睛里还是不可避免地进了灰,他睁开眼睛,眼圈有些发红。
他踩着凹凸不平地车床,一边朝着绑匪藏身的地方悄悄走去,一边摸出了防弹背心夹层里的手榴弹。
绑匪似乎发现了他的踪迹,朝着白新羽头顶的灯管连开两枪,灯光朝他头顶砸了下来。
白新羽拔足跑了起来,同时朝绑匪的方向抛出了手榴弹,只听绑匪大叫了一声,猛地朝远处跑去,白新羽快速举枪,一发子弹了解了他。
手榴弹并没有炸响,他本来就没拉拉环,他从车床上跳了下去,找到绑匪藏身的地方,发现了那个右臂受伤的绑匪,居然正是一个小时前帮着淋汽油要烧死他的几个人的一员。
他看到白新羽,左手徒劳地举起枪,被白新羽一枪打穿了左腕。
绑匪大声嘶吼了起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白新羽走了过来,抬起脚踩在了他流血不止地手腕上,狠狠碾了碾。
绑匪发出杀猪般地嚎叫。
白新羽冷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杀你,毕竟你们也没能成功烧死我嘛。”他晃了晃左腕上还没能去掉的手铐,“有通用钥匙吧?”
绑匪脸色苍白地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腰上。
白新羽拽过钥匙,解开了自己的手铐,把绑匪拷在了车床上,“任务结束后如果你没失血过度而死的话……嗯,就看他们怎么处理你了。”白新羽说完,把钥匙抛向了远处,抓起他的枪走了。
刚回到人质藏身的地方,仓库的一角就传来了手榴弹爆炸的声音,他心里一惊,陈靖和麦子不会出事吧。
徐总紧张地说:“你不用担心我们,快去看看。”
白新羽循着爆炸声跑去,刚绕过一个车床,就看到前方有人影闪过,他快速举起枪,却发现是陈靖和麦子,麦子受了伤!
“班长!麦子!”白新羽跑了过去,一把扶住了左半身全是血的麦子。
陈靖脸上脏兮兮地,蹭着灰尘和血污,看上去有些狼狈,他咬牙道:“人我们已经干掉了,麦子中枪了,我们必须马上撤离。”
白新羽急道:“伤哪里了?”
麦子虚弱地说:“左前肋,我自己摸了一下,子弹卡在肋骨里了,内脏暂时没大事。”
白新羽朝徐总叫道:“徐哥,马上带人撤离,我们有人受伤了!”
人质从藏身的帆布下钻了出来,他们快速跑出了仓库。
西区,化工车间。
俞风城喊道:“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想活命就投降。”
蒙面首领大笑道:“你们没子弹了,想抓我就来啊。”
俞风城看了看这一路被他们放倒的尸体,那首领说得对,他和严强以二挑七,都没子弹了,而对方还有,他们甚至无法去捡任何一个绑匪的枪,那首领并不好对付,只要一露身,就有被击中的危险。
严强冷道:“难道你想就这么拖延下去?你的人已经被清剿了,我们的支援很快就会到,你早晚要死。”
“无线信号已经被干扰了,他们要找到这里可不容易,否则支援早该到了。”
“无论早到晚到,你都不可能逃脱了。”
首领喘了口气,“你太小看我了。”他突然闪出遮蔽物,向他们连开两枪,然后朝着车间出口处拔足狂奔。
俞风城和严强也跳了起来,径直追了上去,途中碰到了一个死去的绑匪,俞风城顺手捞起了他的枪,朝首领逃跑的方向连开数钱。
车间里的杂物和器械很多,非常适合隐蔽,这几枪都扑了个空。俩人兵分两路,计划抢在首领到达前堵住出口。没想到这绑匪极其狡猾,他快到出口处时突然转弯,朝着严强的方向直逼而去,严强意识到他的意图后,立刻闪身躲进了隐蔽物,子弹追着他打了过来,原来蒙面首领想把俩人分散击破.。
严强没有子弹,自然不能硬碰硬,只能在车间里快速逃窜,俞风城紧追蒙面首领身后,三人在偌大的化工车间里上演了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追逐战,俞风城刚缴获的枪里只有寥寥几发子弹,在追逐的过程中全部打空了,一发子弹命中了蒙面首领的肩膀,但蒙面首领却没有停下来,继续朝严强追去。
眼看着严强被逼到了角落,俞风城速度快得几乎飞起来。
见俞风城追了上来,严强不再闪躲,他抓起地上一个死人挡在身前,下一秒,一颗子弹穿过死人,射进了他的胯骨,他抱着肉盾,高大的身体噗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下一秒,俞风城大吼一声,一跃而起,猛地跳到了蒙面首领身上,一手抓住他握枪的手腕,另一只胳膊勒住了他的的脖子。
蒙面首领奋力反抗,手肘狠狠撞击着俞风城的胸口,俞风城闷哼两声,嘴唇白的几乎没有了血色,他抓着绑匪的手腕狠狠撞向一旁的器械,首领吃痛,手枪掉到了地上,俞风城一脚踢开枪,狠狠掐着他肩膀上的伤,大拇指几乎陷进肉里。
蒙面首领大声痛叫,抓住俞风城胳膊试图将他摔出去,结果反被俞风城一个过肩摔,拍在了地上,俞风城一脚塞住他的胸口,受上一使力,就将他的胳膊拧脱臼了,俞风城又接连照着他的脑袋狠踢了两脚,踢得他眼冒金星,几乎无法动弹。
俞风城扔下蒙面首领,快速跑到了严强身边,掏出止血带就要给严强处理伤口。
严强身下流了一大滩血,他咬牙道:“我没事……快,他在干什么?”
俞风城回头一看,蒙面首领从防弹马甲里掏出了什么东西,俞风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他手里的东西踢飞了出去,同时一脚踏碎了他的手腕骨,那股狠劲儿简直像是俩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实际上也确实有,这个人差点儿杀了白新羽,就算没有成功,也足够让俞风城想将他千刀万剐了。
蒙面首领凄厉地惨叫过后,又诡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晚了,哈哈哈哈。”
俞风城用力碾着他的手腕,恶狠狠地说:“你在说什么。”
“工厂各处,已经被我们安装了炸弹,哈哈哈哈,刚才炸弹已经启动了,十分钟后,这里就要被炸毁了,哈哈哈哈。”
俞风城跑过去捡起了被他踢飞的东西,那确实是一个定时炸弹遥控装置,时间显示还剩下589秒!
蒙面首领疯狂地大笑着,“你们的人可能在东区,也可能在任何地方,工厂这么大,谁知道呢,没有了无线电,你要怎么通知他们?如果你去找他们,你们就没时间逃跑了,哈哈哈哈哈。”
俞风城抽出匕首,狠狠扎进了他的肺里,“你废话太多了,好好享受这十分钟的痛苦吧。。”
蒙面首领剧烈咳嗽了两下,嘴里冒出了血色的泡沫,他用力呼吸着,却无法喘出一口完整地气,在所有的死亡方式里,肺部被刺穿绝对是最痛苦的方式之一。
俞风城背起严强,快速朝出口跑去。
严强道:“小班长和公主在西区。”
俞风城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如同被逼到了绝境地野兽,他沉声道:“我知道。”
“风城,你没有时间折返两个区了,让我去找他们,你去东区通知队长。”
俞风城厉声道:“你怎么去!爬去吗!”他身上脸上全是汗,心脏疯狂地跳动着,过去几分钟了?有一分钟吗?白新羽你在哪里?其他人在哪里!
严强叫道:“俞风城,你别管我了!马上去通知队长!”
俞风城充耳不闻,他心里已经快急疯了,他扯着嗓子大吼着:“白新羽,白新羽!”陈靖和白新羽不是在西区吗?你们究竟在哪里?炸弹马上就要爆炸了,新羽,你们在哪里!
严强狠狠勒住他的脖子,将他扳倒在地,俞风城下意识地将他摔了出去。严强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乳白色的大理石地砖,看上去触目惊心,他忍着痛叫道:“俞风城你他妈听好了,你不知道白新羽他们在哪里,但你知道队长他们在哪里,你现在马上去东区通知队长他们离开!”
“那白新羽呢!”俞风城瞪着血红地眼睛大叫。
“没时间了!”严强厉声吼道:“我去找白新羽,找不到我跟他们一起死!”
俞风城眼圈红了,他颤抖着后退了两步,用低的几乎听不见地声音说:“为什么……为什么又让我选……”他此时只觉得心如刀绞,内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地手给揪住了,他终于明白所谓肝肠寸断是什么滋味儿。
究竟是用剩下的时间去找很可能在西区的白新羽,还是放弃爬都爬不动的严强,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东区通知霍乔撤离?他只有不到九分钟了,他只能选择一边……
为什么,为什么又让他选?为什么总要让他在在乎的人之间做选择?他放弃过白新羽一次,那一次已经让他从昆仑山的那一天开始,痛苦、愧疚到现在,他发誓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次,可为什么现在又把他逼到了绝境?!
100、最新更新
俞风城感觉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他和严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对望,但却好似他们根本不在一个世界,严强张口说了什么,他听不见,他只觉得大脑嗡嗡直响,脚像生根了一样钉在原地。
他现在恨不得掏枪把自己毙了,也不想面对这样的选择,因为他知道不管现在选哪个,他以后都会后悔。
严强怒道:“去啊!”
俞风城从小到大都是个果决的人,这辈子唯二陷入两难境地,犹豫不决,都跟白新羽有关,他辜负了白新羽一次,岂能有第二次?可这偏偏又不是他们俩人恩怨情仇的问题,这关乎着多少条命啊!
严强抓住了门把手,强撑着要从地上爬起来。
俞风城看着他,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就在俞风城觉得自己要疯了的时候,西区突然传来一声爆炸声,整个地面都跟着震动起来,严强抓着门把的手一松,整个人再次跌回地上,脑袋咣地一声撞在了大理石上,他本就失血过度,现在彻底晕乎了。
俞风城瞠目欲裂,颤声道:“他们在西区!他们在西区!”他欣喜若狂,这一声爆炸简直是将他从地狱里捞了出来!
他身体瞬间恢复了行动力,跑过去背起严强,朝着爆炸的方向拔足狂奔。
在跑了三百多米后,他终于找到了那间爆炸发生的车床仓库,又循着血迹和杂乱的脚印追了一百多米,远远地,他看到了白新羽一伙人。
“新羽!”俞风城大叫道。
白新羽等人猛地回头,就见俞风城正背着什么人朝他们跑来。
白新羽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在看到俞风城的瞬间终于得到了稍许的平静,他赶紧跑了过去,紧张道:“强哥受伤了?”
俞风城把昏迷的严强交给了徐总,他一把抓住白新羽的手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想把这张脸刻进自己的瞳孔里。
白新羽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你怎么了?”
陈靖急道:“你来的正好,马上跟我们一起护送人质离开,麦子受伤了,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撤到安全地点。”
俞风城就跟没听见一样,看也没看陈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不顾忌地握住白新羽的后脖颈,用难以形容地温柔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不仅白新羽愣住了,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俞风城松开了手,低声道:“我不能护送你们,你们尽快离开吧。”
陈靖怔愣过后,不解道:“你还要去哪儿?”
俞风城转身就走,“去找队长他们。”
“队长他们人手足够,麦子受伤了,新羽没子弹了!”陈靖叫道:“俞风城,你听到没有!”
白新羽也叫道:“万一这段路再碰上敌人怎么办?”
俞风城头也没回,“敌人都被我们杀了。五分钟之内离开建筑物,强哥失血太多了。”
“俞风城!”白新羽厉声道:“你的任务是护送人质撤离!”
俞风城眼睛通红,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始终没有回头。
白新羽刚刚平缓的心脏又似被一只无形地手揪了起来,他无法理解俞风城现在的举动,霍乔那里可是还有半个队伍的人,他们却只有陈靖一个还富有战斗力,哪怕西区的敌人已经被清剿了,万一有一个漏网的呢?那也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啊,俞风城在这种时候,关心的也是……也是霍乔?他总觉得俞风城不该如此不顾大局,但是除了这个,他想不出别的理由了,也许是因为俞风城曾经为了霍乔抛下过他,所以发生类似的事,他在混乱中先产生的只有这样的想法。他看着俞风城的背影,牙齿几乎咬出血来,他控制不住地吼道:“俞风城,你站住!你小舅安全的不能再安全,你让我们带着两个伤员和一堆人质撤离?你他妈的……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他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一丝哽咽。俞风城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救他,他原本很感动,可这感动还没在他心里停留超过两个小时,已经再一次被俞风城踩了个粉碎。
如果他还是雪豹大队的一员,这些话他绝对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出来,还好他现在不是了,他只是“人质”,可以自由地让情绪操控自己,他简直无法控制内心的愤怒和失望,几日来被威逼、囚禁、殴打,还有险些被烧死的怨念和悲愤在这一刻完全爆发了,他大脑一片空白,朝着俞风城的背影嘶声喊道:“俞风城,别他妈让我再看到你!”
俞风城身体僵了僵,眼眶里浮上一丝水汽,他闭了闭眼睛,朝着东区的方向跑了起来。时间太紧迫,他没法做过多解释,如果他们能活下来,他自然有时间让白新羽明白,如果不能,那么此刻的解释更加没有必要了。
白新羽抹了把脸,“走,赶紧走。”他低着头,不想看别人投向他的目光。
陈靖揉了揉他的头发,“也许他有其他原因,风城不像是这么不识大体的人。”
白新羽甩了甩脑袋,“先出去再说。”
他们背着伤员,护着人质,一路忐忑地冲出了厂房,幸运的是,这一路上真的没有遇见敌人。
在呼吸了户外清冽的空气后,白新羽感觉大脑也清醒了几分,他想到刚才俞风城的样子,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也许真像陈靖说的,有什么其他原因?他不知道,他也不想再想了,他太疲倦,只希望任务赶紧结束,他想倒头大睡,在梦里把一切都忘掉。
俞风城几乎是在用百米冲刺地速度朝着东区狂奔,他边跑边不断看着手表,距离爆炸时间不到6分钟了。两个厂区相隔甚远,能不能赶到东区,并跟其他人在爆炸前撤离,他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那表针几乎是催命一般在走着。
在距离爆炸不到两分钟的时候,他终于跑到了东区那个他们一开始和绑匪正面交锋的大厅,他朝着楼上大喊,“队长!队长!”
他叫了两声,却没有人回应,他心急如焚地往楼上跑去。
时间开始进入百秒倒数。他跑到四楼,发现原来绑匪藏身的办公室只留下战斗的痕迹和几具尸体,人全都不见了。难道他们已经撤离了?俞风城心里虽然这么期望,但还是不放心,毕竟工厂太大了,他正想往另一个方向寻找,突然,他听到远处传来喊叫声。
他循着声音跑出办公室,冲到了四楼的围栏前,往楼下一看,霍乔等人正带着俘虏站在大厅里。
“队长!”
霍乔仰头看着他,“小鱼?我听到你……”
俞风城大吼道:“快跑!这里马上要爆炸了!”
霍乔脸色一变,“马上撤!小鱼,你快下来!”
俞风城看了一眼手表,只剩下18秒,他来不及下去了,他扭头跑回了办公室。
他听到霍乔狂吼了一声他的名字。同一时间,原本沉寂的无线电耳机里突然传来杂音,他愣住了,下一秒,里面传来了阿四的声音,“无线电干扰已经解除,听到请……”
什么人喊了一句,“马上要爆炸了,快跑!”
霍乔叫道:“风城你快下来!”
俞风城沉声道:“来不及了,还有12秒,你们快走。”
频道里瞬间安静了。
俞风城冲到窗前,看着楼下的野草丛,四层楼,十二米的离地高度,跳不跳都可能没命。他突然想起了白新羽,脸上似乎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滑过,这一刻当真是心如刀绞
远处传来了接连地爆炸声,整个建筑开始了剧烈地摇晃,俞风城推开窗户,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
霍乔等人刚冲出大门,炸弹就起爆了,他们被爆炸的余波冲倒在地,摔得灰头土脸。霍乔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迅速坍塌的厂房,狂吼道:“俞风城——”
“队长,快离远点!”几人拉着霍乔远离了建筑。
大大小小的石块漫天乱炸,一时之间偌大的工厂火光冲天,那剧烈的声音震得人心脏直颤。
霍乔无力地蹲在了地上,双手抱住了脑袋,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白新羽和陈靖安顿好伤员和人质后,突然看到工厂爆炸,便心急如焚地跑了回来,他们看到灰头土脸的雪豹们,急问道:“怎么回事?怎么爆炸了?”他搜寻了一圈,却没发现俞风城,他心脏一紧,声音突然降了八度,小声地问:“俞风城呢?”
霍乔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他眼圈通红,脸上的肌肉仿佛都扭曲了,他哑声道:“马上组织搜索,搜索……小鱼和阿四。”
白新羽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小鱼……俞风城怎么了?”
霍乔没有时间回答他,朝着俞风城最后呆的办公室的方向跑去,其他人也跟了上去。
白新羽脸色惨白如纸,他看着陈靖,“他是不是还在里面?”
陈靖深吸了一口气,“先去搜索。”
俞风城……
101、最新更新
雪豹大队的人围着东区厂房展开了搜索。
他们先是发现了阿四和笛子,这两个人运气不错,屏蔽无线信号的装置放在东区到西区之间的一个配电室里,当得到爆炸通知时,他们第一时间跳出了建筑,所以只受了点轻伤。
一行十几人开始疯狂地寻找俞风城,甚至一些人质都加入了搜索地行列,驻博茨瓦纳大使和中伟集团也正在协调和政府的关系,派出救援队。
东区厂房坍塌后,现场环境变得相当复杂,他们围着偌大的厂房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俞风城的踪迹,这是最糟糕的情况,俞风城很可能已经被埋在了残垣断壁里,他们只能等待专业救援队。
前后一联系,白新羽已经想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想到俞风城走之前那轻轻地一吻,想到他们之间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他就感到心脏抽痛。
俞风城最后什么也不没说,是因为他知道如果说了,自己一定会跟上去,东区那么大,一旦雪豹们抓到俘虏后离开了那间办公室,俞风城很可能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人,而自己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俞风城把透视镜给了他,防弹衣给了他,连最后的安全也给了他,他却……白新羽感到头疼欲裂,眼眶直发胀,随着每一次的呼吸,他都体会到一种难以形容地恐惧,如果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一语成谶,他这辈子都没法走出来。
俞风城,俞风城,你在哪儿?你还活着吗!无论他们之间发生了多少糟心的的事,在他心里俞风城是从头牛逼到尾的,他无法接受俞风城会死,永远无法接受!
陈靖走过来,搂住了他的肩膀,轻声道:“新羽,救援队很快就到了,风城生命力很顽强,他不会有事的,他是第一个知道有炸弹的人,他一定有准备。”
白新羽眼圈通红地看着他,“班长,我最后说那句话是不是太狠了?”
陈靖抿了抿唇,“不怪你,当时时间太紧迫了。”
白新羽转身抱住他,哽咽道:“班长,俞风城……”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无论他询问谁,都无法得到俞风城生死的答案,他这时候多希望有个能让他信服的人,告诉他俞风城一定活着,一定一定活着!
一只大手覆在了他脑袋上,白新羽抬起头,一眼对上了霍乔青黑地眼圈。
霍乔哑声道:“风城一定活着,我们一定会找到他。”
白新羽嘴唇颤抖着,眼前一片模糊。他觉得再这么等下去他要急疯了,他又跑去厂房的废墟上漫无目标地寻找了起来,他大声叫着俞风城的名字,他期望下一秒俞风城就从废墟里爬出来,用调侃的语气说“我的命硬着呢。”
救援队很快赶到了,不仅带来了热感探测仪,还带来了搜救犬。
白新羽把俞风城的防弹背心给了搜救犬,也不知道混合了自己的味道,搜救犬还能不能闻出来。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他们跟着救援队彻夜搜救,坍塌厂房的每一寸区域都被他们反复寻找了一遍。
终于,几条搜救犬围着一个坍塌点大声吠了起来,救援队的人拎着探测仪跑了过去,惊喜地大叫:“这里有反应!”
众人赶紧跑了过去。白新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热感探测仪有反应,说明人还活着!
救援队开始勘察掩埋情况,并制定挖掘方案。
白新羽趴在废墟上,摸着那冰冷地石块,叫了几声俞风城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想着俞风城可能就在下面,也许重伤昏迷,也许奄奄一息,心脏就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为了防止二次坍塌,救援队光研究挖掘方案就研究了尽一个小时,把雪豹大队的众人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扛着工兵铲自己上。
终于,起重机开始工作了,同时救援队和雪豹大队的人也开始人力辅助。
那一夜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异常地漫长,白新羽耳朵里充斥着机械作业的声音、人的喊叫声、狗吠声,他大脑时而一片空白,时而繁杂混乱,眼看着废墟上的石块渐渐被清理开了,他内心的恐惧跟着不断地升级,他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一个什么样的俞风城,俞风城的血会不会已经将他身下的土地染红?他能不能熬过这一劫?
“看到人了!”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
白新羽双膝一软,险些瘫在地上,他强撑着凑了过去,从被清走的石块下方,看到了俞风城沾着血的一动不动地后背,他这下真的撑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恐惧和绝望已经快要把他淹没了,他恨不得就此消失,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接下来的一切。
陈靖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哑声道:“风城还活着,热感探测仪还有他的温度。”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攀着陈靖的胳膊站了起来,恍惚地说:“对,他还活着……”活着就好,他只求俞风城活着!
把石块彻底清走后,他们小心翼翼地把俞风城从废墟里拽了出来,当俞风城混合着血和泥污的脸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时,他双眼紧闭,一身是血,呼吸极其微弱,所有人都受不住地扭过了头去。俞风城尽管年纪小,却一直是个可靠地战友、无畏地战士,这次的任务原本不是顶级难度的,他们虽然都有随时殉国的准备,却无法接受俞风城这样强悍的一个人,会在这里出事。
霍乔伸出手,却不敢碰俞风城,他踉跄了一下,被老沙扶住了,他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白新羽同样在那一瞬间丧失了上前检查俞风城伤情的勇气,越是在乎一个人,在危急关头就越是无法冷静地思考,没有切身体会过,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面对俞风城的伤亡,会如此地慌张。
救援队的人将俞风城抬上了救护车,对他进行紧急现场救治。
白新羽看着他们剥开俞风城的衣服,给他Сhā上呼吸机,看着这个高大健硕的男人现在一动不动地任人摆布,看着这个从不退缩和胆怯的军人,如今脆弱地甚至睁不开眼皮,就感到心如刀绞。他无法克制地想象万一俞风城不能再走路了,不能再拿枪了,不能再当兵了,俞风城会怎样?
救护车要带俞风城去医院了,白新羽想跟着上车,但车上坐不下了,雪豹这边只有霍乔上了车,其他人被装上另一辆车,跟着往医院开去。
白新羽等人赶到医院的时候,俞风城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他冲到霍乔面前,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可看着霍乔满脸地沉重,却如鲠在喉。
霍乔看着他,沉声道:“他运气还可以,从四楼跳下来后,滚进了草丛的一个低凹处,厂房塌了之后,他被埋在下面,但大脑没有遭到重击,比较明显的伤是后背和前胸的撕裂伤,以及四根肋骨和右腿骨折,更详细的目前还不知道……他现在失血过多……”
白新羽靠着墙,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天旋地转,手术室门上亮着的红色抢救灯,刺伤了他的眼睛。
这时,徐总突然出现了,手里拿着一个手机,“新羽,简总刚才打了电话来,你赶紧给他打回去报个平安。”
白新羽这才想起来自己失踪好几天,家里肯定担心坏了,他赶紧接过电话拨了回去。
“喂?新羽?”电话里传来简隋英急切地声音。
白新羽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哥……”
“白新羽!”简隋英暴喊一声,情绪有些激动,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的……能让人省心吗!”
白新羽抽泣不止,“哥,他在手术室,他在手术室。”别的他已经听不见了,他只知道电话里的这个声音来自自己最信任、依赖的人,他从小到大,有了什么委屈和麻烦,第一时间想到的求助对象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自己的这个表哥,他很早就知道简隋英不是万能的,可当他痛苦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想向简隋英求助,他渴望他小时候的英雄能在任何时候拯救他。
简隋英沉默了一下,低声道:“谁?俞风城?”
白新羽用力点头,完全忘了简隋英看不到,他蹲在墙角,抓着那小小地电话,似乎那是他现在唯一的安慰。
简隋英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你受伤没有?”
“没有。”白新羽吸了吸鼻子,“我爸妈,你没告诉他们吧。”
“暂时还没有,如果今天还联系不上,就瞒不住了,所以你赶紧打电话回家,就说非洲信号不好。”
“好……哥,我……”白新羽很想马上就见到简隋英,但他没开口,他知道自己已经过了随时随地跟简隋英撒娇的年纪,只是惯性一时还改不了。
挂了电话后,他调整好情绪,给他妈打了个电话,口气如常。
雪豹们尽管刚经过一场战斗,却没有一个人有休息的打算,他们的战友,俞风城、严强、麦子,全都在手术室里,这注定是个无眠的夜。
102、最新更新
严强和麦子陆续被推出了手术室,都已经没有大碍了,其他受伤的特种兵和人质也都得到了妥善地安排,只有俞风城的手术进行了七个多小时。
雪豹们就在手术外等了七个多小时,手术灯熄灭的时候,他们一群人都冲上去堵在门口,率先出来的是博茨瓦纳当地的医生,个子瘦小,一下子被一帮人高马大、满身血污、一脸杀气的特种兵围住,吓得眼睛都差点掉了。
“医生他怎么样了?”
“伤情已经稳定了,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他外伤较重,最好尽快转移到我们首都的医院接受治疗。”
老沙粗声用中文道:“去个屁的首都医院,必须回北京。”
陈靖也道:“对,这里的医疗水平比国内差远了,要尽快安排风城回北京。”
霍乔扒了扒头发,“我去跟使馆沟通,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白新羽站在门边一直没说话,他很想进去看看,但他知道现在不能探视。
雪豹们陆陆续续地去休息了,直到门前只剩下霍乔和白新羽。
霍乔看着他恍惚地样子,叹道:“新羽,去休息吧。”
白新羽点点头,疲倦地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新羽。”
“嗯?”
“你能获救,对风城来说比什么都值得,所以你别多想。”
白新羽身体僵了僵,霍乔竟然一眼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他小声说:“如果他不能再当兵了呢?”俞风城性命无虞后,这是他最担心的,俞风城想成为职业军人,这一点从小到大都没动摇过,如果因为这次的伤,让俞风城不能当兵了,甚至不能上军校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俞风城。所有人都会告诉他这跟他没关系,但他心里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
霍乔道:“从他选择进入部队的那天起,就已经做好了受伤甚至死亡的准备,不只是他,我们所有人,包括曾经的你,都是有了牺牲的觉悟,才能提枪上战场的,如果他不能再当兵了,那也是他的选择里可能发生的,跟他人无关。”
白新羽抬头看着霍乔,“队长,这件事国内不会报道吧?”
“放心吧,不会。”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淡笑道:“对了,你见过风城的爸爸了”
白新羽愣了愣,有些尴尬,“嗯。”
“他说你很有眼光,看不上风城是对的。”
白新羽牵了牵嘴角,如果不是时候不对,他也觉得挺好笑的。
霍乔拍了拍他的肩膀,“风城对你的感情大家都知道,但这一点不应该成为你的心理负担,严肃来说,这是雪豹执行的一次任务,就算没有你在,雪豹的每一个人也应该全力以赴,所以,别多想,这是他应该做的。”
白新羽点点头,他倒是希望自己真能这么坦然。
回到医院临时给他们准备的休息室,他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他已经超过48小时没有合眼,这短短两天内发生的事不仅透支了他的体力,也让他的心脏承受着难以形容地重压,这在他离开雪豹大队后,还是第一次。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白新羽感到头痛欲裂,他一翻身,从病床上站了起来,却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他感觉自己应该是发低烧了。
他摇摇晃晃地走出病房,病房外刺眼地白炽灯让他浮肿的眼睛更加难以睁开了。
“新羽。”陈靖走了过来,“休息好了?”
白新羽点点头,“俞风城醒了吗?”
陈靖沉重道:“还没有。”
“强哥和麦子呢?”
“他们都醒了,如果风城后天能离开重症监护室,我们就立刻飞回北京治疗。”
“他受得了长途飞行吗?”
“队长正在跟医生沟通。”
白新羽靠在墙上叹了口气,“希望能早点回去。”
陈靖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烧了?”
“一点低烧,没事。”
“队长让我提醒你,回国之后你和中伟的员工都需要配合调查,你前雪豹大队成员的身份可能会有一点麻烦,不过没大碍,你只要坚持此次行动是你个人的商务考察就行。”
“我明白。”
陈靖道:“你这次,是为了保全公司来考察的?”
白新羽苦笑道:“是啊,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乱子。”
“中伟在海外市场发展快十年了,也是第一次发生如此严重地绑架事件,只能说你太倒霉了,刚好碰上了。”
“但我真的没想到你们会来。”白新羽抱住陈靖的肩膀,“班长,我跟你说了没有,看到你我真高兴。”
陈靖笑道:“我知道。”
“这趟你跟我们回北京,就趁机休个假吧,东元和少榛都很想见你。”
陈靖点点头,“好,我也很想他们。”
白新羽轻轻把脑袋抵在陈靖肩膀上,“班长……”
陈靖道:“怎么了?烧得难受就吃点药吧。”
“班长,有时候我觉得,服从命令要简单得多。”
陈靖愣了愣,“为什么这么说。”
白新羽沉默了。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当他感到迷茫时,他希望有个他信任和尊敬的人能代替他做决定,有这种想法,说明自己依然不够成熟吧。
他们在医院呆了三天,俞风城才解除隔离,回到了普通病房,但依然没有醒过来。白新羽看着一动不动躺在雪白病床上的俞风城,挡在他面前的这一道玻璃,就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墙。
霍乔走了过来,他靠在玻璃上,看着俞风城道:“马上就要回北京了。”
白新羽点点头,“他怎么还不醒呢?”
“他会醒的。”
白新羽沉声道:“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开学了,他没有办法去报道了吧?”他想起俞风城邀请他参加开学典礼,还说自己会代表新生发言,当时他根本不想参加,可现在却忍不住想象俞风城站在讲台上意气风发的样子,脑海里的那幅画面跟眼前俞风城虚弱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地对比。
“看情况,如果到时候恢复得不理想,也没办法。”
“明年呢?”
霍乔摇摇头,“明年他年纪就太大了。”
白新羽抿了抿唇,心里五味陈杂。他恨过俞风城,但那仅是俩人感情上的事,俞风城在他心里一直是个优秀的军人,如果俞风城不能上军校,实在是太大的遗憾。
“走吧,我们回北京。”
他们一行人乘中伟提供的转机飞回了北京。
飞机一落地,俞风城就被送往了部队的医院,让白新羽等人则还没出机场就被专案组的人带走了。
他们配合专案组的人调查了一整天,他把所有事情都如实交代了,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把他放了。
简隋英来接的他,他看到简隋英的一瞬间,心里真是酸涩不已,就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看着父母了一样,“哥。”
简隋英黑着一张脸,李玉站在简隋英身后,轻轻朝他摇了摇头。
白新羽立刻止住了要凑上去的脚步,老远就低着头,“哥,我错了。”
“你错哪儿了?”简隋英冷冷地说。
白新羽怔了怔,一时也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就是习惯性先认错。”
“上车。”
白新羽钻进车里,简隋英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说吧,错哪儿了?”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我……不该拖延行程。”
“还有呢?”
白新羽想了半天,还是不想说自己不该去,尽管发生了这件事,他也没有打消想要开保全公司的念头,如果碰上挫折就要放弃,那他肯定一事无成。
简隋英眯起眼睛,“你还是没放弃,是吧?”
白新羽心想,恐怕再没人比他哥更厉害了,看他一个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轻声道:“哥,这次是个极小概率地意外,徐总说,他们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很安全的。”
“那一小部分时候就能要你命了!”
白新羽抓住简隋英的手,“哥,以后我当了老板,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我亲自出马嘛,你说对吧。”
简隋英拍开他的手,“你听好了,你要是坚持想做这个,我不会给你投一次分钱,我就想不明白,好好的安全的钱你不赚,非得去玩儿这种要命的。”
“哥,我做这个不全是为了钱,如果是为了钱,就像你说,我干嘛不跟你这干。哥,从我从部队回来的那天起,我的思想就已经变了,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对不起。”
简隋英狠狠白了他一眼,推开了他,“我摊上你这么个弟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白新羽抱住简隋英的胳膊,“哥,你别这么说,我有你这么个哥哥真是修了八辈子福呢。”
“少拍马屁!”
“是真的啊。”
简隋英瞪着他,“这件事国内没报道,但是姨夫成天生意场上混,保不准他什么时候会知道,到时候他们不同意你干,你别来找我给你求情,想都不用想。”
白新羽笑道:“我知道,这件事我能自己解决,很多事我都能自己解决,你放心吧。”
“那个姓俞的小子呢?”简隋英凉凉道:“死了吗?残了吗?”
“没死,残不残……要看恢复情况。”白新羽的语气立刻低沉了下去。
“残不残跟你也没关系了,你该干嘛干嘛,不要再去医院看他了。”
白新羽怔住了。
简隋英眯起眼睛,“怎么了?你还想去医院看他?你是医生啊还是复健师啊,你去了能干什么?”
白新羽沉默了。
“如果你觉得他救了你,那么你以前也救过他,你们就算扯平了,你还想怎么样?他还想怎么样?”
白新羽低声道:“不怎么样。”他哥说得有道理,他去看俞风城又能改变什么,何况俞风城根本还没醒,可他总觉得……
“老实在家休息几天,然后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忙,你的人生和他的人生本来就没什么重叠的轨迹了,这次的意外也不该改变什么,说白了,这是他的任务,你只是他的任务对象。”
白新羽靠回椅背里,心里纷乱不已。没错,这只是一次任务,他心里已经放下了对俞风城的所有埋怨,他感谢俞风城救了他一命,但还能怎样呢?
简隋英捏着他的下巴,“你不想再让我和你爸妈失望了吧。你活了20多年,一直是以自我为中心,现在你长大了,也懂事了,应该学会为家人考虑,做成熟的决定,你是家里的独生子,你本来喜欢的就是女人,还需要我多说什么吗。”
白新羽摇摇头。
简隋英拍拍他的脸,“很好,回去休息休息吧,把在非洲发生的事都忘了。”
白新羽看着窗外不断飞掠的风景,视线渐渐地失去了焦距。
在家无所事事地躺了几天后,冯东元和燕少榛把他约了出去,他这才想起来还要安排陈靖跟他们见面,于是给陈靖打了电话,打算四个人好好聚一聚。
见面之后,冯东元着实激动了一番,抱着陈靖喊了半天班长,陈靖也特别高兴,对于陈靖来说,最让他欣慰的就是他带出来的兵一个个像模像样。
燕少榛看着白新羽脸色不太好,捏了捏他的肩膀,“你们在非洲的事我多少听说了一点,你还好吧?”
白新羽笑道:“没事了,我就一点轻伤。”
燕少榛调侃道:“你这是属柯南的啊,出国考察一趟都能出这种事。”
白新羽无奈道:“我也承认自己太倒霉了,改天去卧佛寺拜拜去。”
陈靖把话题引开了,虽然燕少榛曾是他们的战友,但涉及保密的东西他们私底下最好不谈论,这对所有人都好。
冯东元太久没见到陈靖,话匣子打开之后,他们聊得很是投机。
白新羽一直很想问问俞风城恢复得怎么样了,醒了没有,他以为陈靖会主动告诉他,可直到他们吃完饭,陈靖都只字未提,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们一直聊到很晚才散伙,冯东元和燕少榛各自回去了,陈靖人生地不熟,白新羽送他回招待所。
路上,白新羽实在忍不住了,“班长,俞风城没事吧?”
陈靖道:“嗯?他还在医院啊。”
“他醒了吗?恢复得怎么样?”
“今天下午醒了,但我没跟他说上话,医生只允许探视5分钟,他父母进去了。”
白新羽沉默了。
陈靖也沉默了半天,才小声说:“我没跟你说,是因为你这几天没来,我以为……”
白新羽怔道:“以为什么?”
“上次在乌鲁木齐见面的时候,我喝多了,说了些多余的话,你可能不太愿意听,所以这回……”
白新羽勉强笑道:“那不一样,他这次伤比较重。”
“如果你想知道他的情况,以后还是直接联系队长吧,我过两天就得回基地复命了。”
“好。”
陈靖道:“你……一直不打算去医院看他了吗?”
白新羽抿了抿唇,声音几乎是从声带里挤出来的,“不去了。”
陈靖点点头,叹息一声,“也好。”
白新羽不知道陈靖这一声“也好”,包含了多少意思,又或者什么都包含了。
就这样……也好。
103、最新更新
回公司上班后,白新羽感觉浑身都不对劲儿了。他好不容易适应了离开部队的生活,结果这一次的绑架事件,让他的血液又有点沸腾了,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自己钉在椅子上。
敲门声响起,冯东元在外面说道:“白经理。”
白新羽道:“进来。”
冯东元走进来关上了门。
白新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怎么样?”
冯东元叹道:“我和少榛昨晚去看风城了,现在一天只准探视一会儿,当时他妈妈在,我们就和他说了几句话。”
“那他现在什么情况?”
“腿伤比较严重,如果恢复得不好,以后就不能回雪豹了。”
白新羽倒吸了一口气,他靠在椅背里,半天都没说话。
冯东元看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新羽道:“还有别的?”
“我们走了之后,他妈妈追出来了,问我们……‘白新羽’是谁。”
白新羽怔了怔,“她为什么问?”
“她没说。”
“那你们怎么回答的?”
“我就实话实说了,说你是我们战友。”
“嗯,你回答得没错。”看来俞风城的父亲没把他们的事告诉他母亲,否则也太尴尬了。
“新羽。”冯东元小声说:“你不去看看风城吗?”
白新羽垂下了脑袋,疲倦地说:“我该去吗。”
冯东元沉默了一下,“风城毕竟是咱们的战友。”
白新羽把脸埋在了办公桌上,“东元,你知道吗,我不敢去。”见了面说什么?做什么?俞风城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他,他会看到怎样一个俞风城?这些都是他想都不愿意想,可如果见到俞风城,就需要他去面对。
他想起简隋英严肃的目光,想起他和俞风城之间发生的一切,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冯东元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
“你不明白。”白新羽暗了暗太阳|茓,“你只知道我们俩好过,但我们怎么好的,怎么掰的,你都不知道。”
冯东元用明亮干净地眼睛看着他,“你要是想找人说说,我随时都在这儿。”
白新羽感到心脏颤了颤,这一刻,他真的有了倾诉的欲望,他很想把那些积压在心底、折磨他很久的糟粕往事都一股脑地倒出来,向这个他信任的朋友倾诉,说不定那样他心里会好受很多。可是他不能,他不能没轻没重地告诉别人,他怀疑俞风城喜欢自己的舅舅,这偏偏又是他们之间最大的矛盾,所以他没有人可以倾诉。
冯东元摸了摸他的脑袋,“不想说也没事儿,我只是希望你别太勉强自己,你没做错什么,就不应该承受不属于你的心理负担。”
白新羽勉强对他笑了笑,“说话文绉绉的,是不是这段时间书看太多了。”
冯东元笑道:“可能是。”
“东元,这段时间,你就时不时帮我去看看他吧。”白新羽现在只希望俞风城的伤能尽快恢复,雪豹大队一直是他的人生目标,如果不能再回去,对他来说一定是个很大的打击。
几天后,陈靖和雪豹大队的其他人回新疆了,霍乔则要在北京多留一段时间。他们走的时候,白新羽和燕少榛都去送机了,雪豹们看白新羽的眼神有些古怪,均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概不能理解白新羽为什么不去探病吧。
把人送走后,他们坐着霍乔的车回市里。霍乔问起了燕少榛在北京这边的情况,俩人相谈甚欢,白新羽则一路沉默。
霍乔道:“我把你们俩送哪儿?”
燕少榛道:“把我随便放个地方就行了,我今天放假,不回部队了。”
“那就在这里吧。”白新羽道:“这里离我公司很近。”
霍乔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好。”他停下了车,道:“少榛,你先下车等一会儿,我跟新羽说两句话。”
燕少榛并不意外,利落地下车,关上了车门。
白新羽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等着霍乔开口。
霍乔道:“风城明天上午要做个腿部的大手术,他的腿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恢复到从前了,但以后能不能恢复到八九成的灵活,就要看明天手术是不是能成功。”
白新羽安静地听着。他感觉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拽着,一直往下坠,那种沉重的感觉让他呼吸困难。
“我觉得比起他妈给你打电话,还是我亲口跟你说比较好,风城说不见到你,他不进手术室。”
白新羽身体一颤,他的头几乎垂到了胸口。
霍乔看着窗外,叹道:“咱们都做过抗药物训练,如果他不配合,麻醉很难起效果,如果强行加大剂量,对他大脑会有损伤,我们勉强不了他。你们的事,是他辜负你,但我知道你跟所有人一样,希望他恢复健康,所以,你明天早上能去看看他吗?”
白新羽哑声道:“我去。”
“新羽,谢谢你。风城这孩子有些地方我们教的不错,有些地方却教的一塌糊涂,实在是……”霍乔又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我姐姐和姐夫都是明理的人,你不用担心尴尬。”
白新羽的手抓着车门把手,却迟迟没有推开。
霍乔扭头看着他。
白新羽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霍乔英俊而阳刚地面孔,埋在胸中很久的话毫无遮拦地脱口而出,“队长,我以前非常嫉妒你。”
霍乔微怔,随即露出一个淡淡地笑容,“现在呢?”
白新羽不知道怎么回答。
“人是会成长的,我小时候喜欢麦当娜,发誓非她不娶,现在我连她的姓都不记得了。可能你觉得这不一样,但在我眼里却差不多,风城是遇见你之后,才分清崇拜和喜欢的区别,这个分清的过程他很挣扎,他要质疑自己,先否定、再肯定,他的很多过激行为,都是他内心挣扎和急躁的表达。当然了,我不是在为他说话,我只是觉得,他很清楚他想共度一生的人是你不是我,所以你没必要嫉妒我。”霍乔眨了眨眼睛,“不过我确实比你帅一些,这点还是值得你嫉妒的。”
白新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脑子哪根筋搭错了,要说出这句话,但是说出来之后他感觉轻松多了,他一直尊敬霍乔,不愿意用任何阴暗的心情去面对这个人,他又没做错什么,他想要无所顾忌地坦然。他勉强笑了笑,“最后这句话我不同意。”至于前面的……他不知道该不该同意。
霍乔也笑了,“去吧,少榛等着呢。”
白新羽下了车,燕少榛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已经猜到了他们大概在谈什么。
白新羽道:“明天早上我去医院看看他,你陪我去吗?”
燕少榛反问道:“你希望我陪你去?”
白新羽怔了怔,“不是,我只是随口问问。”
“我按理应该今晚回部队,但如果你不敢一个人去,我可以陪你。”
白新羽抹了把脸,“不用了,你别特意请假了,我哪儿来的‘不敢’。”
“哪儿来的?”燕少榛露出无奈地表情,“你一点都不担心俞风城趁机要求跟你和好吗?我不相信。”
白新羽心脏一颤,没有说话。
“你一直不去医院看他,不就是怕他说这样的话吗,你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受伤,你心软,但你又不知道你们该不该往下走,所以你干脆躲着。”
白新羽捶了他一下,“你那什么社会心理学的文凭含金量可真高。”
燕少榛苦笑道:“我恐怕是最了解你们之间情况的人了,虽然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么多。”
白新羽沉声道:“你说得对,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那就别去。”
白新羽摇摇头,“我不去,他不进手术室。”
“哈。”燕少榛讽刺地一笑,“我算明白你拒绝我时说的话了,你说俞风城是个流氓,我没他那么不要脸,我现在懂了。”
“我明天会带东元去。”
燕少榛捏了捏他的肩膀,“我会陪你去的。”
“你不……”
“我想陪你去。”燕少榛强调道。
白新羽长叹一声,不知道明天自己会面对什么。
第二天一早,三人提了些鲜花水果就去医院了。这些东西是冯东元坚持要买的,白新羽完全无法现象自己提着这些东西走进病房是怎么一副诡异的画面,但他也拗不过冯东元。
到了医院,霍乔已经等在那里了,他身边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长得跟霍乔很像,漂亮干练,眉目间有一股英气,这显然是俞风城的母亲。
白新羽把手里那个傻了吧唧的大水果篮塞给了燕少榛,有些忐忑地走了过去。
霍乔道:“姐,这就是小白。”
霍洁上下打量了白新羽一番,露出有些疲倦地笑容,“你好,我是风城的妈妈。”
白新羽点点头,“伯母好。”
“你们谁追的谁啊?”
白新羽被这猛地一锤子敲愣了,“呃……啊?”
霍洁以询问地目光看着他,“我儿子会追人吗?”
霍乔赶紧阻止了她,“姐,现在说这个不合适。”
“哦。”霍洁道:“小白,你进去看看他吧,他醒了就一直找你,不见到你也不肯做手术。年轻人谈恋爱,好聚好散挺好的,但是他毕竟受了伤,希望你能帮我们劝劝他,谢谢你了。”
白新羽的大脑呈现了短暂地空白,他一直觉得跟着简隋英这么多年,什么事儿他都见怪不怪了,但在领教了俞风城,见识了俞风城的爹,又感受了俞风城的妈之后,他真的相信俞风城是亲生的。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推开了病房的门。
俞风城扭过头来,他脸色苍白,面容消瘦了几分,俩人四目相接,似乎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情绪,隔着几米的距离,白新羽却体会到了什么叫一眼千年。
104、最新更新
俞风城在看到白新羽的瞬间,眼前一亮,但随即又看到了他身后的燕少榛和冯东元,眼神立刻就黯淡了下去。
白新羽在门口僵立了两秒,一把从燕少榛手里抢过水果篮,朝俞风城示意了一下,“嗯,来看看你……”他明白水果篮和花的作用了,大概就是减少一点尴尬吧,冯东元真有先见之明。
俞风城微微皱起眉,“你带他们来干嘛。”
冯东元局促地挠了挠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燕少榛就显得坦然多了,挑眉看着俞风城,似乎是没打算痛快走人。
白新羽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总躲着,他低声道:“你们出去等我一会儿吧。”
燕少榛低下头,在白新羽耳边道:“别被他忽悠了。”
俞风城眯起眼睛。
俩人走后,白新羽带上门,提着水果篮走了过去。
俞风城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直到他坐在自己面前。
白新羽轻咳一声,“你腿好点了吗?”
“一会儿手术。”俞风城看了看自己的腿,表情很平静,“以后走路是没问题,但长途越野、或者高强度腿部运动恐怕不行了,要看手术过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白新羽抿了抿嘴,“我相信你可以恢复好。”
俞风城笑了笑,“我也相信。”
白新羽淡道:“我这次来……”
“你这次来是我小舅把你请来的,我知道。”俞风城伸出手,轻轻捏住了白新羽的耳坠。
白新羽怔了怔,轻轻偏开了脸。
俞风城看着自己空荡荡地手,心里难受起来,他轻声道:“你当时也是这样吗……”
白新羽愣了愣,“什么?”
“昆仑山受伤之后,在医院醒来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希望第一眼就能看到我,就像我希望第一眼就看到你一样。”
白新羽沉默了。也许当他刚醒过来,大脑还不清醒的时候,他真的希望能看到俞风城,可当他逐渐回忆起昆仑山上发生的一切,那些记忆和肩膀上的伤痛,一遍遍提醒着他,让他最终心灰意冷了。
“我去看过你……只是不敢见你,我不知道你会拿什么样的眼神看我,会对我说什么,我一直以为自己胆子很大,天不怕地不怕的,但那个时候,我特别怕面对你。”他深深看着白新羽,“以前一个大师说,我早晚会碰到一个制得了我的人,遇见你之前,我从来不信那个邪。”
白新羽想岔开话题,他看了看表,“你马上就要手术了吧,都准备好了吗。”
俞风城轻轻掐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了回来,让他正对着自己,“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你是怕我趁机要你和我和好吗?我虽然挺想的,不过那么干太孬了,你就算勉强同意了,也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你真心愿意和我重新开始。”
白新羽慢慢推开他的手,“俞风城,我很感谢你救了我,还把防弹衣给我。最后……最后我说的那句话,也是误会,我收回来,但除此之外……”他摇了摇头,他想说他们真的回不到过去了,可这句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堵在喉咙里,就是吐不出来。
俞风城静静地看着他,“你当时叫了我的名字。出事之后,你联系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人是我,在绑匪要烧死你的时候,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的名字。新羽,你明明还喜欢我,为什么不敢承认?”
白新羽闭了闭眼睛,他就知道俞风城会提这个,而这么多天了,他居然始终没想好要怎么回答。
俞风城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到了身前,“新羽,当我知道我以后可能无法再回雪豹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很难接受,很多年以来,我一直把雪豹当成我的目标,读完军校,我依然想过回雪豹,可受伤之后,我虽然感到很遗憾,但还是不太困难地接受了。因为在遇见你之前,我除了‘想当特种兵’之外,就没有别的目标了,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没想过当兵以外的人生。可我现在有你,除了当兵之外,我有了更大的期待,我想着我们共同的生活,一定很有意思,我想和你走很远很远,一直到走不动为止,这已经不只是一个目标了,而是我人生规划的一部分,你就是我未来的一部分,而且是最大的那部分。事到如今,你真的还怀疑我喜欢的是谁吗?”
白新羽心里确实有些动摇。俞风城这种性格傲慢自负的人,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不会耐着性子在他身上花费这么多时间,而且以前俞风城再怎么混蛋,倒也真的没骗过他。他也是男人,男人是身体力行的动物,不会在不值得的猎物上耗费太多功夫的。以前的俞风城他不确定,但现在的俞风城,也许真的……
俞风城紧紧抓着他的手,“新羽,你觉得你在昆仑山上看清了我,我也是在昆仑山上看清了我自己,只不过我们看的完全不同。当我松开你的手,背我小舅下山的时候,我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清楚地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因为那个时候的愧疚和难受,是我这辈子都没尝过的。”他深深地望进白新羽的眼睛,“我喜欢你,只有你。”
白新羽轻声道:“俞风城,这话一年多前说,我肯定高兴坏了,因为那时候,我们从来没说过一句像样的情话,其实我挺想说的,但是你不说,我也不想说,后来想想,我暗自跟你较劲儿,你可能根本不在意,实在有点可笑。现在……你说你喜欢我,我看得出来,可我总觉得我们走得越来越远了,我看着你,找不回以前的感觉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不在部队了,在部队的时候,我们只有彼此,可离开部队,我们有很多……选择,无论选谁,肯定比选一个男的轻松,毕竟我本来就不是同性恋,我只是觉得,我们真的回不到过去了,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谁都不顾,只管自己高兴的白新羽了。”他说到最后,声音颤抖了起来,他又想起那个关于“成长是一瞬间的事”的说法了,这一刻他意识到他改变了什么,但他却不确定这是不是成长,从前的他,不会瞻前顾后,喜欢就往上冲,为了能和俞风城并肩而行,能把自己活生生逼进雪豹大队,可现在的他,也不过是老了一两岁的他,却突然没有那样的勇气了,他想起他父母、他哥,想起霍乔,他开始衡量值不值得,值不值得为了一个始终让他心里有疙瘩的男人,伤害、辜负自己的亲人。
成长究竟是变得更强大,还是变得畏首畏尾?这个问题问出来,简直让他心碎。
俞风城看着他,眼眸中渐渐浮上一丝水雾,比起白新羽大声骂他、激烈地拒绝他,此时此刻这平静地表达,反而更让他肝肠寸断,他哑声道:“你跟在新兵营的白新羽相比,好像是两个人了,我是被你的成长和改变吸引的,可现在我却不希望你成长得这么快。新羽,现在是我在追随你的脚步了,无论你走得多快,愿不愿意带上我,我都会跟着,因为我知道你只是长大了,但我最喜欢的白新羽的那部分,永远不会变,你喜欢我,不管你现在找多少借口,有多少顾虑,你最终会服从自己的心。”
白新羽看着俞风城眼圈通红的样子,心里慌了起来,从他踏进这个病房,和俞风城四目相接开始,他的心脏就好像一直被什么东西揪着,不上不下的,这里的环境让他快要窒息了,“你准备一下动手术吧。”说着就要站起来。
俞风城一把拽过他的胳膊,一手压下他的后脑勺,用力堵住了他的唇。
白新羽站立不稳,扑到了俞风城身上,俞风城闷哼一声,却没有松手,反而越发激烈、甚至有些粗暴地吸允着他的嘴唇,品尝着那唇瓣间熟悉地味道。
白新羽瞪着眼睛,想要推开他的手已经贴在了他胸口,却猛然想起了他的伤。
俞风城趁机抓住他的手,压在了床上,更加热烈地亲吻着。
白新羽感到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恍然间,这略带霸道的吻让他回忆起了在部队时的事,俞风城第一次强吻他,也是这么地用力,他当时觉得很新鲜,毕竟这样流氓似的的吻,是从女人身上得不到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被俞风城吸引?俩人的关系是从肉欲发展起来的,可到了最后,糅合了太多的欣赏和战友情谊,那种喜爱已经难分难舍,时至今日,他仍然会因为一个简单粗暴地吻而怦然心动。
俩人分开之后,俞风城微喘着说:“你心跳得很快。”
白新羽尽量平静地说:“我不想让你再缝合一次伤口,你有点儿分寸。”
俞风城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只有我能让你心跳得这么快,我们之间有过的激|情,是你从任何人身上都体会不到的,所以你不会再爱上别人,你会一辈子都想着我,同样,我这辈子也只会爱你。”
白新羽看着他的眼睛,感觉自己要被那眼眸中燃烧着的火焰灼伤了。
105、最新更新
这时,医生推门走了进来。
白新羽赶紧直起腰,退开了两步。
医生身后跟着霍洁和霍乔,霍洁道:“风城,时间到了,你准备好没有?”
俞风城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从白新羽脸上移开,他就那么看着白新羽,无视了一屋子的人,“好了。”
霍洁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行了,走吧。”
俞风城冲白新羽道:“我手术完你还来看我吗?”
白新羽当着他妈的面儿,也不好太生硬,就敷衍地说:“下次再来。”
“下次是什么时候?”俞风城不依不饶地问。
白新羽眯起眼睛,俞风城表情动也没动。
霍洁拍了他一下,“你还有完没完了。”
俞风城充耳不闻,只是对白新羽道:“如果你不来看我的话,我去找你好了。”
白新羽道:“你别来我公司。”
“那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白新羽被他的厚脸皮逼得没处可躲了,“下个星期……天。”
“好。”
护士将俞风城推进了手术室。
霍洁冲白新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热天让你跑了一趟。”
白新羽淡笑道:“不算什么。”
“我一直不知道,在昆仑山上救了风城一命的那个战友就是你,男孩子长大之后,什么都不愿意跟父母说……小白,谢谢你,我儿子给你添麻烦了。”
白新羽感到有些不自在,他道:“我们是战友,危急时刻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霍洁笑看着他,“不知道你们因为什么吵架了,但就算谈不成恋爱,你们也还是好战友,如果你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们开口,好吗?”
白新羽感到脸皮微微地发烫,他悄悄看了霍乔一眼,霍乔微笑看着他,他有些窘迫,只好说:“谢谢阿姨。”
三人走出医院后,白新羽长吁一口气,他好久没觉得这么紧张过了。
燕少榛道:“新羽,你没事吧?俞风城说什么了?”
白新羽摇摇头,惯性地说:“没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事,而且是他完全无法预测发展的事。唇齿间似乎还回荡着俞风城的气息,那属于俞风城的霸道地、粗暴地亲吻方式,一直是他记忆中浓墨重彩地一笔,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俞风城的步步逼近,他不能不回应,因为俞风城会逼着他回应,俞风城说得对,俩人之间有过的激|情和回忆,他从今往后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找得到,他这辈子也再不可能会喜欢一个人到愿意为了他挡子弹的程度。在内心很深处,他依然依赖俞风城,依然怀念他们曾经有过的点滴,危急关头,尤其是他自以为要死的那一刻,他想念的,全都是那些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俞风城就是其中之一。
他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却发现自己始终没走出来,那种感觉不知道该叫挫败,还是认命。
冯东元为了缓解尴尬,没话找话说,“风城跟他妈妈长得好像。”
燕少榛嘲弄道:“他们一家人都挺像的,异于常人。”
“俞将军倒是挺有意思的。”
冯东元岔开话题,“咱们吃饭去吧,我知道一家做陕北菜的。”
“好啊。”
白新羽道:“吃饭就说吃的,其他的不说,成吗?”
燕少榛笑了笑,勾住他的肩膀,“成。”
白新羽苦笑一声,“走,我做东。”
晚上回到家,霍乔给他发来一条简短地短信:手术很成功,白新羽看了半天,回了一条:收到。
手术完成后,接下来就是至少三个月的复健了,还有不到两个星期学校就要开学了,以目前的恢复情况来看,俞风城可以带伤入学,反正他的专业是指挥类,训练要求不高,况且以他的身体素质,学校的那点训练量可有可无。只是,白新羽想到俞风城要拄着拐杖代表新生演讲,心里就多少有点不舒服,毕竟那跟他想象中意气风发的样子差距有点大。
两天之后,徐总约他吃饭。自从博茨瓦纳回来后,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徐总受了点轻伤,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了,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俩人的关系更加亲密了,徐总对他赏识有加,徐总底下的人也对白新羽感激不已。博茨瓦纳这件事,对中伟内部的冲击很大,也加快了中伟要把国际安全部分离出去的速度,现在徐总正在全力准备这件事,最快年底就要把公司组建起来,俩人到了真正开始谈合作的时候。
他们在咖啡厅里聊了一下午,聊得非常投机,顺便把中伟要跟简隋英合作的那个项目也谈了谈,能和中伟这条大船对接上,他们公司将迎来巨大的机遇。
回公司后,白新羽把跟徐总聊的内容给简隋英说了说,有利可图,自然谁都不会往外推,简隋英对于这次的机会很是满意。
聊着聊着,简隋英道:“上星期五,你和小冯一起请了假,大半天才回来,上哪儿去了?”
白新羽故作镇定地说:“有个战友找我们吃饭。”
简隋英微眯起眼睛,“就这样?”
“是啊。”
简隋英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不是去医院看俞风城了吧?”
白新羽本想淡定地扯个谎敷衍过去,可他突然就有些说不下去了。他既不想骗简隋英,也不想回避自己做过的事,他垂下了眼脸。
简隋英冷哼一声,“我都能猜到,那小子使一招苦肉计,你保准扛不住。”
白新羽道:“哥,怎么说也是我战友,我就是去看看,没别的。”
“没别的?”简隋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白新羽,我不知道当初他是怎么把你绕进去的,不过我差不多能猜到,就你这脑子,人家哄只猫的功夫就够哄你的,你们在部队玩玩儿,没什么大不了,谁叫那儿没女人,可你都回到北京这花花世界了,你还跟他纠缠不清,你图什么?”
白新羽摇了摇头,“我……我也没和他纠缠不清。”
简隋英一拍桌子,“那你他妈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回来一年多不交女朋友不泡吧不找女人,是那玩意儿出问题了?”
白新羽窘道:“扯淡,我那儿好着呢。”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这不忙工作吗?”
“你比我忙吗?”
“呃……”
简隋英冷道:“白新羽,有些话我本来不想点破,但其实你心里想什么,从小到大都没能瞒得过我,我知道你喜欢他。我不想干涉你找谁,我自己就是个GAY,我也觉得男人挺好的,我这么管着你,是为了谁你心里清楚,你要是能过得了大姨姨夫那关,我他妈才懒得管你,你生儿子又不跟我姓,我操个屁的心。”
白新羽急道:“哥,我没嫌你管我,我现在就是特别乱。”
简隋英支着下巴看着他,“你们当初分了,肯定是有分的理由,把那个理由多复习几遍,再想想大姨和姨夫。感情不能当饭吃,你一个大好直男,明明能跟女人结婚生子走正常的人生路,为什么偏要跟一个男人牵扯不清?我早说过了,如果我能喜欢女人,我绝对不会这么难为自己。新羽,我知道这条路多难走,我不希望你再走一遍。”
白新羽心里有些难受,他知道他哥说得话句句在理,这些他何尝不知道。离开部队的这一年多来,他一直试图和俞风城撇清关系,走自己正常的人生路,可俞风城却不放过他,纠缠了这么久,到头来他发现自己还是会因为俞风城的一个碰触而心跳加速。最重要的是,在生死关头,有那么一刹那,尽管他不想承认却无法回避的那一刹那,他后悔自己没有珍惜和俞风城相处的时光,当他觉得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所有他觉得自己迈不过去的那堵心里的墙,那些怨愤、猜忌、痛苦突然都变得轻如尘埃,他当时最大的遗憾,居然是没能和俞风城好好相守,以及,好好道别。他永远忘不了当他喊出俞风城名字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
当然,当时的心思,在他活下来之后就已经被压抑了下去,清醒过后,他还活在现实里,如果没有昆仑山上发生的事,他一定一鼓作气和俞风城走下去,可那件事之后,再看着身边的父母,他却胆怯了。
简隋英见他不说话,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你自己在这儿摇摆不定,你想过俞风城是怎么打算的吗?他才多大,20?21?他家里比你家更正统更严谨,他喜欢你的时候追着你跑,过个几年不喜欢了,需要传宗接代了,还不是说甩你就甩你,你能把他怎么样?就凭你玩儿得过他吗?”
白新羽闷声道:“哥,我没想那么多,我本来就打算和他断了。”
“那你们断了吗?我就不信你一百个不愿意,他还能缠你一辈子,你就不能狠下心不去看他?”
白新羽低下了头。
简隋英扒了扒头发,一脸烦躁,“你要真觉得这么难分难舍,你先找个女人协议结婚,把孩子生了,然后随你怎么玩儿没人管你。”
白新羽摇摇头,“那样没意思。”
“那怎么有意思?你这么要死不活的样子有意思?”
白新羽脑袋垂的更低了。
简隋英重重叹了口气,“看你真来气……你这婆妈的性格这辈子还能不能改了?”
白新羽苦笑道:“我努力。”
“今晚跟我吃饭去,我给你介绍女朋友,我本来还觉得你年纪小,不用急着结婚,现在看来你还是应该谈个女朋友转移一下注意力。”
“哥,我真的不……”
“去。”简隋英加重语气。
白新羽泄了气,“好吧。”
晚上,白新羽跟着简隋英和李玉去了个饭局,一个澳门富商带了自己的女儿来,长相气质均是上乘,换做以前肯定根本看不上他,但现在却是他完全提不起兴趣。
好不容易熬到了饭局结束,白新羽正打算开车回家,突然接到了他妈的电话。
“新羽啊,你在哪儿呢?”
“我跟我哥出来应酬,怎么了妈?”
“你来接我一下吧,司机家里临时有事,刚刚回去了。”
“哦好,你在哪儿呢?”
“我在雅韵打麻将呢。”
“好,我现在过去。”白新羽立刻开车过去了。
雅韵是他妈跟一群官商太太经常聚会、美容、打麻将的私人制会所,他去过好几次,门童认识他,就直接将他领进了包厢。
门一开,一股薰衣草熏香的味道扑进鼻息,白新羽皱了皱鼻子,“妈……”他看清屋里的人之后,一下子愣住了,正对着他坐在麻将桌前的,居然是霍洁!
李蔚芝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来了啊,我打完这圈。新羽,你说巧不巧,你知道这个阿姨是谁吗?”她笑眯眯地指了指霍洁。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假装不知道,但这么做除了显得他心虚外,没任何好处,他干脆大方地说:“这不是霍阿姨吗。”
“啊?你们见过啊。”李蔚芝惊讶道:“霍夫人,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
霍洁淡淡一笑,“一时没想起来。”
李蔚芝露出疑惑地表情。
白新羽庆幸霍洁考虑周到,没随便说什么。他淡定地跟其他的太太打了招呼,然后道:“妈,你们先打,我出去喝杯茶等着你。”
霍洁笑道:“新羽,你会打吗?”
“啊,会一点。”
“那你来指导指导我吧,我是新手。”
李蔚芝道:“对对,你来教教霍阿姨。”
白新羽无奈,只好坐到了霍洁旁边,给她看起了牌。他心里直犯嘀咕,霍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妈的交友圈里,他妈结交的人虽然也是非富即贵,但跟霍洁这种人不是一个层次的,平时也很少有交集,毕竟霍洁身份特殊,私人交友要非常谨慎,他实在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是巧合,还是……
打完麻将,白新羽载着李蔚芝回家,路上问了起来。
李蔚芝道:“哦,她是你吴阿姨带来的,她刚退休,闲着没事儿,就出来玩玩儿。”
“吴阿姨以前认识霍洁?她要是认识俞家的人,就她那性格,早就到处吹了。”
李蔚芝想了想,“确实,好像也是刚认识的,以前都没听她说过。”
“霍洁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没什么呀,我也是聊着聊着才知道她是俞风城的妈妈的,因为你们两个,我跟她还挺有话题的,当过兵的女人感觉真不一样,说话特别稳,实在不像是会跟我们打麻将闲唠嗑的人。”
白新羽心里疑虑重重,却不敢妄加猜测,他的智商多半是遗传他妈,他妈就是个特单纯的女人,估计就算霍洁有什么目的,她也看不出来,而他不知道霍洁意欲为何,又不能跟他妈乱说。他简直想打电话问问俞风城了,可万一霍洁真的只是闲着发慌出来玩玩儿的,岂不是显得自己小题大做?
白新羽感到一阵头疼。
106、最新更新
星期天上午,冯东元给白新羽打电话,“新羽,你今天要去看风城是吧?用我陪你去吗?”
白新羽沉默了一下,“不用了,我不去了。”
“呃,好。”
“还有一个礼拜就开学了,你都准备好了吗?”
冯东元兴奋道:“我提前去报到了,这两天就搬宿舍。开学要先军训一个月,哈哈,在库尔勒的时候我训别人,现在反过来别人训我了。”
白新羽笑道:“你还能再稍微体会体会军营生活,多好啊。”
“嘿嘿,也是。”
俩人闲聊两句,便挂了电话。白新羽想到俞风城现在可能在等着自己去看他,稍微愧疚了一下,但他本来就没打算去,那天只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不好拒绝罢了。他现在脑子乱得跟浆糊一样,要是见了俞风城,那浆糊恐怕就直接凝固了。
星期一早上,他照常去上班,车刚拐进地下停车场,他就看到自己固定车位的地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带着鸭舌帽,拄着拐杖,他心里咯噔一下,仔细一看,真的是俞风城。他心里飙出一连串地脏话,一股火气直冲脑门,他一个急转弯,漂移着拐进车位。
那弯拐的非常急,白新羽从十四岁开始玩儿跑车,他虽然算不上专业,但对这个弯度还是有绝对自信的,但是在外人看来,尤其是站在弯角处的人看来,这个角度就像车要从自己身上碾过去一样,绝对的心跳加速。白新羽是心里憋气才来这一手,方向盘打过去的时候他就后悔了,他何必吓唬一个瘸子,可这时候也不可能收手了,刹车来不及,不把这个弯拐过去他是肯定会撞到俞风城的,没想到俞风城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居然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地声音,白新羽一脚刹车踩到底,稳稳地停在了车位里,他估计车头离墙壁的距离不超过五厘米。
这时候正是上班高峰期,很多人都被那手漂移和急刹车吓住了,纷纷朝他们看来。
白新羽下了车,看着俞风城,恶声恶气地说:“你都不躲?你就不怕我撞死你?”
“我觉得这个弯度你能拐过来。”俞风城耸耸肩,“再说你要是撞了我,下半辈子你就真得负责了,我躲什么。”
白新羽深深皱起眉,“你来这里干什么。”
“说好了昨天去看我,你没来。”俞风城理直气壮地说:“所以我来看你。”
“我不去是因为我不想见你。”
“我知道,所以我不请自来了。”俞风城勾唇一笑,黑眸闪耀着摄人地光芒,“我在重新追你,虽然现在跑不快,但一步也不会落下的。”
白新羽讽刺道:“重新?你以前追过我吗?”
“追过,但是方法比较粗暴。”俞风城深邃的眼眸在他脸上逡巡,捕捉着他所有细微地表情。
白新羽想起俩人刚认识时候的事,要不是遇见俞风城,他绝对不知道自己其实可以是个羞涩的人。他不想继续回忆了,夹起公文包,“我去上班了。”
俞风城抓着他的手,单脚往前蹦了一步,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重心不稳地撞上了白新羽的胸膛,正好把人压在了车门上。
白新羽想推开他,却发现他拐杖掉地上了。
俞风城攀住他,痞痞地一笑,“怎么办,这回我站不住了。”
“放屁,你单只手都能倒立二十分钟。”
俞风城在他脸边轻轻吹了口气,“但我腿现在没劲儿。”
白新羽抓着俞风城两只手拧到背后,一个转身,反将俞风城压在了车门上。
俞风城挑了挑眉,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眼里隐含着一丝期待。
白新羽后退了一步,捡起拐杖扔给了他,然后转身就走。
白新羽转身的瞬间,俞风城的表情就跟着变了,眼眸顿时失去了神采,见到白新羽时的容光,此时消散地干干净净。
白新羽走了没多远,就听着后面传来拐杖敲击地面地声音,接着,扑通一声。他回头一看,俞风城趴在地上,用力捶了下地面,脸上满是愤怒。白新羽看着他爬都爬不起来的无力样子,心脏一紧,脚步怎么也动不了了。
俞风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几分狼狈和落寞,接着便垂下了眼帘,费力地撑起身体。
白新羽暗自叹了口气,走了回去,轻轻松松地把俞风城从地上架了起来。
俞风城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松开。
白新羽呵斥道:“放开,我要上班。”
“别离开我。”俞风城收紧胳膊,在白新羽耳边小声说,那语气里透出一丝哀求。
白新羽怔了怔,手悄悄在身侧握成了拳头,俞风城身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却依然掩盖不了那股他熟悉的气息,他极少见到俞风城如此脆弱,他承认自己有点受不了俞风城可怜兮兮的样子。
就在白新羽内心挣扎不已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急促的铃声把他拉回了现实,他赶紧拽开俞风城的胳膊,掏出手机一看,是霍乔打来的。
俞风城肯定是偷偷从医院跑出来的,果然,一接电话,霍乔就问道:“新羽,风城是不是去找你了?”
白新羽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你把地址给我,我现在去接他。”
白新羽刚要说话,俞风城突然抢过了手机,“小舅,我过会儿自己回去就行了。”
白新羽听到霍乔怒言,“你怎么回来。”
俞风城淡道:“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小舅,我能处理好。”
霍乔沉默了一下,“腿是你自己的,你刚做完手术,注意点。”
“我知道。”俞风城挂掉后,把手机扔给了白新羽,“我在楼下咖啡厅等你,中午一起吃午饭吧。”
“等个屁,你现在应该回医院,刚做完手术就往外跑,你是真想变成瘸子?”
俞风城毫不在意地说:“这点伤不算什么,可要是见不到你,我们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他捏了捏白新羽的下巴,轻扯嘴角一笑,“现在可是关键时刻。下周一来参加我的开学典礼吧,你答应过我的,如果你这次再爽约,我一放假就来你公司楼下站岗,我是特种兵,我不怕等人。”
白新羽拍开他的手,“你这臭无赖的脾性真是一点儿没改。”
“改不了了,就冲着你喜欢我臭无赖这一点,我也不会改。”
白新羽瞪了他一眼,拉开车门,“上来,我送你回医院。”
俞风城轻轻撅起嘴,不太乐意。
“上来啊,我他妈不会跟你吃午饭的,你要是不上来,你就在这儿过夜吧。”
俞风城拄着拐杖上了车,白新羽驱车往医院开去。
路上,俞风城轻笑道:“没想到你用这个车也能来一手漂移。”
“这车怎么了,照样四个轮子跑,挺好的。”
“除了不方便泡妞,其他都挺好的。”俞风城看着他,“你退伍到现在,应该没交过女朋友吧。”
白新羽生硬地说:“轮不到你操心。”他一点儿也不想让俞风城知道,自己都他妈快禁欲成和尚了,他也不是排斥,他就是心思不在那上面,他觉得工作比泡妞有意义多了。
“算了吧,女人满足不了你。”俞风城抓起他随意放在车档上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下。
白新羽下意识回头,正对上俞风城深邃地眼眸,那眸中蕴藏着的野兽般的欲望让人心悸不已,白新羽一惊,猛地转过头,差点跟前车追尾。他抽回手,怒道:“我他妈开车呢!”
俞风城靠回椅背里,他只是偏头看着白新羽,不再说话。
白新羽想忽略那灼人的目光,却根本办不到,他全程心脏乱蹦,把怨气都撒在了油门上,一路速度飞快,没多久就到了医院。
他给霍乔打了个电话,霍乔说自己也不在医院,让霍洁去接俞风城。
白新羽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怕见到霍洁,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等着。
过了一会儿,霍洁从医院里出来了。
俩人下了车,霍洁走到跟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俞风城,然后甩手就是两个重重地耳光。
俞风城眼睛都没眨,“妈,我错了。”
霍洁怒道:“你是不是不想要腿了?不想要趁早砍了,省得还花钱治。”
俞风城道:“想要。”
“想要你还敢擅自离开医院!”
“我错了。”俞风城淡定地重复这句话,可他从表情到语气,都没有一丝愧疚。
霍洁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转向白新羽,“小白,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白新羽道:“不客气。”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阿姨,你找个护工看着他吧。”这话说得挺不客气的,但白新羽是真的不想再在公司见到俞风城了,他哥要是知道了,免不了给他一顿训,亲自冲下来把俞风城打跑也有可能。
霍洁不动声色地笑笑,“找了,没用,他就是想见你,儿子大了,我是真的管不了他。”
白新羽脸皮一热,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没事,你不用在意,你回去忙你的吧。”霍洁挽了挽头发,“哦,帮我给你妈妈带个话,上次我玩儿得挺开心的,过两天再聚。”
白新羽怔了怔,含糊地答应了一声,他偷偷瞥了俞风城一眼,想看看他听到这句话什么反应,没想到俞风城眉宇间也有一丝讶异,虽然稍纵即逝,但白新羽还是捕捉到了。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她们只是碰巧坐到一个麻将桌上了?
霍洁对俞风城道:“赶紧回病房。”
俞风城抓住白新羽的胳膊,“开学典礼你会来吗?”
白新羽抿了抿嘴,心里犹豫着。
“你来吧。”俞风城晃了晃他的胳膊。
霍洁笑盈盈地看着白新羽,什么也不说。
白新羽叹道:“我会跟东元还有少榛一起去的。”
俞风城露出了笑容,“这次不要爽约。”
107、最新更新
随着跟中伟的合作提上日程,白新羽和徐总见面也频繁了起来,可他每次见到徐总,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生意,而是他们在博茨瓦纳经历的那次绑架。那件事他后来没再关注过,反正就算他关注也不可能知道那些机密,他只是无法忘记那惊混48小时发生的事。
徐总显然也无法忘记,每次见面都要和他反复聊,对于徐总这个年过四十的退役特种兵来说,能有一次机会重温年轻时候的峥嵘岁月,尽管差点儿丢了命,回忆起来也是津津乐道的。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徐总每次总要夸俞风城两句,白新羽觉得自从从非洲回来后,俞风城的存在感更强烈了,到哪儿好像都能看到俞风城的头像在他眼前闪。
俞风城每天按三餐给他打电话发短信,有一天下午,他正跟简隋英、李玉在办公室谈正事儿呢,俞风城的电话就打来了,白新羽瞄了一眼来电显示,就啪啦把手机扣在了茶几上,直接静音了。
简隋英正说着话,突然顿住了,看着他的手机。
白新羽一本正经地道:“我觉得这个提议可行。”
简隋英指着手机,“拿过来。”
白新羽道:“哥,咱们谈正事呢。”
“让你拿来。”
白新羽无奈,只好把手机递给了他。
简隋英接过手机一看,冷哼一声,直接按下了免提。
白新羽会接俞风城电话的时候不多,这么干脆接电话的时候更是寥寥无几,俞风城的声音听上去高兴坏了,“新羽,我……”
“少叫那么亲热,连名带姓。”简隋英不客气地说。
俞风城那边顿了一下,“简哥吗?”
“是,新羽这边儿正约会呢,没空接你电话。”
“现在是上班时间,他不会约会的。”
简隋英怒上眉梢,“他约不约会还得通知你?”
白新羽露出哀求地表情,示意简隋英赶紧挂电话。
俞风城平静地说:“我就是知道。”
“你成天这么没脸没皮地缠着我弟弟,你好意思吗?看在我跟你舅舅认识的份儿上,我一直想给你留点儿颜面,你他妈要是再这么得寸进尺,我就上你家坐坐去!”
俞风城笑了,“简哥你来吧,我爸妈都挺喜欢新羽的,你要是来了,礼尚往来他们就该就去白家提亲了。”
“你他妈放屁!”简隋英大怒,“你到底想怎么样!”
白新羽伸手就想去抢手机,李玉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按回了沙发上,低声道:“你要是把手机抢回来,你哥不会放过你的。”
白新羽一想也是,可就这么让俩人聊下去,他脑仁疼。
俞风城始终客气地说:“简哥,我只是喜欢他,要是你骂我两句我就放弃了,我还叫男人吗。你于其想着怎么阻止我,不如想想怎么利用我,这机会也不是年年都有的,谁叫我想讨好你呢。”
简隋英给他气乐了,“你泡男人可真舍得下血本儿啊。”
“我不是泡男人,我这是追媳妇儿,怎么能不下血本儿呢。”
简隋英气得咬牙切齿的,“我弟弟原本不喜欢男人,都他妈是你给带歪的,他是要结婚生孩子的!”
“生孩子可以,结婚得有前提。”
“我操,你他妈打开前置摄像头照照镜子,你以为你是谁啊!”简隋英看上去好像要爆炸了,“我弟弟要什么样的没有,非要跟你好?你脑子进水了吧。”
“是我非要跟他好。”俞风城的口气就是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无赖样。
李玉按住简隋英的肩膀,轻声道:“说这些没用,挂了吧。”
简隋英还想骂人,李玉抓住他的手,挂掉了电话。简隋英把手机扔向白新羽,白新羽一把接住,“哥,你生气别摔我手机啊,刚买的。”
简隋英怒道:“你都惹了什么玩意儿!”
白新羽委屈地小声说:“一开始不是你让他照顾我的。”
简隋英瞪起眼睛,“你再说一遍。”
白新羽不敢说了。
“对,一开始是我让他照顾你的,所以我现在他妈后悔死了!”简隋英腾地站了起来,“李玉,跟我找霍乔去,我一定跟他好好谈谈。”
白新羽一个箭步拦在简隋英面前,“哥,你别去,我求你了。”
“我早就该去了,我是顾忌他们的脸面,一直没当面说,可惜俞风城这小子根本不要脸。”
“哥,你真的别去了,霍乔管不了俞风城,你就是找俞风城他爸妈也没用。”
“反了他了,还有人能治得了他没有?”
白新羽一时语塞,他想起了俞风城说过的,说自己才是治得了他那个人,可惜他没办法让俞风城打退堂鼓,他曾经以为俞风城会对霍乔言听计从,可现在俞风城明显不再听霍乔的话了,这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简隋英见他不说话,重重哼了一声,拉上李玉就走出了办公室,白新羽见阻止无望,只能留在原地叹气。
冯东元走了进来,“新羽,简总又怎么了?怒气冲冲的?”简隋英脾气大是出了名的,但通常李玉在的时候,他是极少发作的。
白新羽摇摇头,“没事。”
“没事”这两个字已经成了专业敷衍词,任谁都看得出来白新羽有事。
冯东元无奈道:“你以前总是笑嘻嘻的,没什么心事,现在……”
白新羽苦笑一声,“我以前那叫缺心眼儿,不过说实在的,我缺心眼儿的时候成天瞎乐,也挺开心的。”
冯东元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失落地说:“那我更喜欢缺心眼儿的白新羽。”
白新羽笑了,“走,不上班了,咱们吃好吃的去。”
晚上回到家,白新羽发现他妈买了一堆东西,购物袋在沙发前排了一整排,白庆民看到之后哼了一声,没说什么,白新羽笑道:“妈,买什么漂亮东西了,快换上给老公儿子看看。”
李蔚芝高兴地拿出一个麻纱帽子戴上了,美滋滋地说:“好看吧。”
“好看好看,我妈最美了。”
李蔚芝笑着说:“你猜我今天跟谁去逛街了。”
“谁呀?”白新羽随口问道。
“霍洁呀。”
白新羽一惊,“霍洁?你怎么跟她逛街去了?”
“我最喜欢的那家高级定制店,平时预约都要三个月之后才能量身,再三个月才能出衣服,跟霍洁一起去,我能马上就量身,一个月就能拿到衣服。”李蔚芝笑得眼睛都弯了,“人家不愧是将军夫人,见多识广的,说的话题都可有意思了。”
白新羽越听越不对头,刚想说什么,白庆民先发话了,“对,你结交些上档次的人,别成天跟那些长舌妇混,这种人是遇事用得着的。”
李蔚芝有些得意地说:“我知道,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儿子嘛。”
白新羽实在忍不住了,“妈,你尽量还是少跟她接触吧。”
李蔚芝奇道:“为什么?”
白新羽憋了半天,“咱们高攀不起,何必呢。”
“这有什么,你跟风城还是战友呢,你还为了他受伤,就这份人情,要是反过来,我能记人家一辈子好,什么高攀不高攀的,霍洁说了,就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希望两家能越来越亲近。”
白庆民点头,教育他道:“就是,又不是让你去拍马屁,你不自在什么,我跟你妈跟霍夫人相处得挺好的,这也叫外交懂不懂?你现在还年轻,正是建立人脉关系的时候,俞霍两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结交上的,俞风城这个人你可一定要处好了,以后对你大有益处。”
白新羽听这话听得脑仁疼,这些道理他爸他哥从小教育,他不是不知道,可唯独没办法用在俞风城身上。再说,霍洁到底是想干什么?越来越亲近?难道真把他当儿媳妇了?这一家人是不是都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他虽然不想让他妈再和霍洁接触,却根本找不到正当理由反对,看着他妈高兴的样子,他郁闷的饭都没吃下去。
晚上俞风城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接了。
俞风城大该以为接的这么痛快还是简隋英呢,就试探地问了一句,“是……新羽吗?”
白新羽道:“是我。”
俞风城松了口气,声音特别温柔,“你这么快接电话,我真有点不适应,是有话要说吧?”
“嗯,我想问问你,你妈现在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接近我妈?”
俞风城道:“她想干什么我真的不确定,我们一家三口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白新羽被这话堵得想骂人,“你可真有自知之明啊。”
俞风城笑道:“不管她想做什么,我阻止不了她,嗯,我们家人都这样。”
白新羽腹诽道,跟你一个德行。
俞风城低声道:“新羽,你哥今天去找我小舅了。”
“我知道,说什么了?”他不敢打电话问他哥,他甚至明天都不想去上班了,想避避风头。
“说什么你也能猜到吧,我小舅说我的私事他不管,也管不了,你哥挺生气的。”
白新羽讽刺道:“你以前不是最听你小舅的话吗。”
“嗯,那是以前。现在我只听你的,除了你让我放弃这件事我不能听之外。”
“你……”
“新羽,我俞风城喜欢一个人,是死都不会放手的,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白新羽沉默了半天,默默挂了电话。
他躺倒在床上,心里纷乱不已。刚才他突然意识到,也许俞风城以前没有说谎,他对霍乔是混淆了的崇拜和亲情,而不是真正的喜欢,如果俞风城真的喜欢霍乔,以他那样狂放不羁的性格,恐怕会把亲情伦理都抛之脑后,早就下手了,而且会穷追猛打,执着而绝对,就先现在对他那样。
霍乔虽然是他心底地一块疤,但当初他以为永远不可能忽略的这道疤,现在就算是面对面看到霍乔,也已经察觉不到丝毫疼痛了,他很庆幸自己走出去了霍乔的阴影。那么俞风城呢?他该拿俞风城怎么办?
想到俞风城,白新羽突然感觉身体有一丝燥热,下腹处蠢蠢欲动,他吓了一跳,赶紧从床上弹了起来,打算去洗冷水澡。也许真的是憋了太久了,白新羽忍不住有些可怜自己,他禁欲一年多,究竟是……图的什么?
眨眼间,就到了新生开学的日子。
冯东元为了陪白新羽,特意翘了自己的开学典礼,三人一起去参加俞风城的开学典礼。
燕少榛是他们中唯一一个读过军校的,虽然不是这所军校,踏进校园里,看着随处可见地军官和穿着迷彩服地新生,三人都很有感触,军校是每一个怀揣军人梦的人向往的地方,白新羽想起了陈靖,他至今都为陈靖没能读军校而遗憾不已。
新生在操场上排成豆腐阵,主席台上坐满了军官和校领导,来参加开学典礼的家属们站在操场两旁,场面宏大。
“那不是队长吗?”燕少榛眯起眼睛看着远远地主席台。
白新羽道:“好像是啊。”
果然,主持人介绍典礼嘉宾的时候,有霍乔的名字。白新羽心里颇羡慕,如果他早几年能有所觉悟,一毕业就考军校,这辈子也许也能有这样的机会。
“走,咱们离近点看吧。”冯东元拉着他们往靠近主席台的观众席移动,他还不时张望,“哇,军校果然女孩子好少啊。”
燕少榛笑道:“你替他们操心什么,你那大学女的可不少。”
冯东元笑了笑,“多少都跟我没关系,我大学不交女朋友的。”
“这种事看缘分,别那么急着下定论。”
开学典礼开始了,前面是冗长地领导讲话,会开了一个多小时,到最后,才到了新生代表致词地环节。
只见俞风城拄着拐杖上台了,他腿上的白石膏衬着绿色的迷彩服,非常显眼,台下的新生们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白新羽听到他们身边的女生们在小声发着花痴,就连男的都禁不住赞叹,“这哥们儿长得可真他妈帅啊。”
白新羽冷哼了一声,不管怎么样,想到这些小姑娘也只能看看,他心里有些暗爽。
108、最新更新
俞风城上台后,对着全场行了个标准军礼,僵硬的石膏和碍眼地拐杖丝毫无损他挺拔英武地风采。他一句话没说,台下已经开始鼓掌,对于新生代表的身份,很多学生都有所耳闻,一个刚因为执行任务而受伤的特种兵,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代表这些未来的国之栋梁致入学词。
他行完礼后,开始调麦克风支架的高度,那支架调到了最高,仍然需要他弯腰,他干脆把麦克风拿了起来,台下响起一阵笑声。
俞风城也笑了笑,他环视观众席,似乎在寻找什么,但因为人太多,最终好像没找到。他轻咳两声,开始了自己的入学演讲。在说完千篇一律地开场白后,他进入了正题:“我知道很多人好奇我为什么带着伤,我是以雪豹大队现役特种兵的身份保送来军校深造的,这伤是最近一次执行任务留下的,我是此次任务受伤最重的一个,但对于我和我的战友来说,这次的战损比非常令人满意。我进雪豹大队的时间不长,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失去了六位战友,我能清楚记得他们每个人脸上的细节、说话的方式、家里的情况,以及他们是何时、如何牺牲的,有中枪的,有高处坠落的,有受伤感染的,有和敌人同归于尽的,甚至有活活累死的。这些牺牲的人中,大部分都是不远万里从老家去到边疆,我们训练严酷,工资不高,安全没有保障,时时要与最穷凶极恶的敌人战斗,但再苦再累,我没听我的战友们抱怨过一句,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男人的选择。很多时候当我们冲锋陷阵的时候,其实来不及思考家国大义,我们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们做的是正确的事,我们还要为受伤和牺牲的战友报仇。”
偌大的操场陷入了一片沉默。
俞风城的眼睛终于寻觅到了白新羽的身影,他怔怔地看了白新羽两秒,眼神里有一种难以形容地依赖。
这停顿的两秒让很多人都往他看的方向看去,白新羽明知道那些人不会知道俞风城在看他,可还是感到双颊有些发烫。
幸好俞风城很快就移开了目光,他继续说道:“当我们踏进军校的那一天起,成为军人就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四年后我们将可能被派遣到任何地方的任何部队,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我们之中有指挥者,有科研人员,也有技术,更有人会像我一样去前线,无论我们未来在部队里扮演什么角色,我相信没有人会抱怨和后悔,因为我们在这所全国最好的军校里学到的每一样知识、在这片土地上贡献的每一滴汗水,都将被赋予神圣地意义。操场雕像上镌刻的那些校友前辈们,都是过去60年为祖国的崛起做出过毫无保留的牺牲的勇士,他们的英灵震慑整个校园,他们的贡献福泽神州大地,我们将一直受到前辈们的督促,努力学习、刻苦训练,在我们求学期间,我们将始终牢记,我们付出的努力,是为了身后的祖国和我们所爱的人。”俞风城的目光再次移向了白新羽,“我们是枪、是盾、是防线,我们要把自己磨练得更强、更硬、更坚实,这就是我们站在这里的意义!”
整个操场响起了雷鸣般地掌声,持久不衰。
白新羽被那掌声震得心脏直发颤,隔着半个操场,他和俞风城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那一瞬间,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彼此,此起彼伏地掌声也成了天外之音,隔绝于他们所属的空间外,俞风城的眼睛如燃烧地火焰,将他的某一部分神经点着了。
燕少榛推了推他,有些吃味地说:“喂,傻了?”
白新羽回过神来,发现俞风城已经离开主席台了。他有些恍惚地说:“哦,他说完了?我们走吧。”
冯东元还在鼓掌呢,他满脸骄傲地说:“风城说得这好,不愧是咱们三连三班的。”
三人走出观众席,白新羽一直没有说话,他的心脏到现在还在砰砰乱跳。
冯东元道:“我得回学校了,新羽,我确定课表之后,再告诉你我兼职的时间。”
燕少榛看了看表,“我去你们学校附近办事,一起走吧……”他看了看还愣神的白新羽,“新羽,你没事吧?”
白新羽笑道:“怎么了?你们走吧,大热天的让你们陪我来,下次请你们吃饭啊。”
燕少榛拍了拍他的头发,“客气什么。”
俩人走后,白新羽站在操场外围,看着正在分批解散的学生们,那成片成片地绿色迷彩服让他恍然间觉得自己回到了昆仑山上的新兵营,当年他是不是也是这样一脸懵懂青涩呢?真怀念啊,真怀念在部队的点滴。
他感叹了一声,往校园外走去。刚走了没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住了他,他回头一看,居然是霍洁。
霍洁道:“真巧,人这么多,还是碰到你了。”
白新羽客气地笑了笑,“阿姨好。”
“司机送风城去宿舍了,我现在就要过去,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白新羽摇摇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霍洁淡笑道:“前天我和你妈妈去逛商场了。”
白新羽怔了怔,“嗯,我妈说了……”他心里有一丝戒备,但又觉得万一是自己想多了,是对长辈不敬。
“你妈妈跟我说,平时最常陪她逛街购物的是你,你会帮她拎包、挑衣服、搭配,逛累了还带她去按摩。”霍洁笑了笑,“很少有男孩子像你这么贴心的。”
白新羽笑道:“陪自己的妈是应该的嘛。”
霍洁轻轻一叹,“要是我能生二胎,真想要个女孩儿,儿子真是十有八九不贴心,风城别说陪我逛街了,不在家的时候,有时候都要我催着才想起来往家里打电话。不过,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其实有没有女儿也无所谓了。”
白新羽微讪,不知道怎么接话。
霍洁慈祥地说:“你和风城还是朋友吧?真希望你们多接触接触,也许他能跟你学学。”
白新羽窘道:“呃,嗯,好。”
霍洁扑哧一笑,“你是不是吓着了,觉得我们一家人都挺不正常的。”
白新羽心想,原来你还知道。
“说实话,我这辈子没见过比风城还难管的孩子,你要是知道他小时候什么样子,喜欢男的真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他也不是胡闹或者犯罪,他就是……什么不要命玩儿什么,什么危险干什么,从来不让人省心,你在部队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熟多了,这次离开雪豹回来,更是变了很多。我听你妈妈说,你在部队里脱胎换骨,我想,改变的不只是你一个人,风城变得比以前懂事,我觉得有你的功劳。”
白新羽尴尬道:“在部队每个人都会变的,跟我关系不大。”
霍洁摇摇头,“至少他愿意离开雪豹大队这一点,是因为你,他爸爸老是说,不能阻碍军人的理想,可是作为一个母亲,他在雪豹大队的每一天我都寝食难安,所以,无论这件事跟你有多少关系,我都从心底感谢你。”
白新羽低着头,总觉得这种“夸奖”和感谢他承担不起。
霍洁走近一步,轻轻拍了拍白新羽的肩膀,她淡笑道:“孩子,你去忙吧。”
白新羽简直是落荒而逃,他在这个不紧不慢、大气从容的女人面前,总有一种被彻底看穿地错觉,好像他在想什么,霍洁已经一清二楚,可笑他连自己真正想什么都还理不清呢。
他刚走到停车场,俞风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白新羽接下电话,还没等俞风城开口就道:“你看到我了,我来了,我现在要回公司了。”
俞风城顿了顿,“军校管得严,只有周末能出校园,我现在正往停车场来,你等我一下行不行。”
“我公司还有事。你腿那个样就别乱跑了。”
“没事,司机送我,我现在就想见你。”
白新羽叹道:“俞风城,你让我单独呆几天行吗。”
俞风城沉默了一下,“如果不联系的时间长了,你就会变得更冷漠,新羽,我这辈子没怕过什么人、什么事,唯独怕你对我不理不睬。”
白新羽心中一酸,无奈道:“行吧,你来吧。”
司机很快把俞风城送了过来,俞风城不让人扶,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白新羽看着他身穿迷彩服的样子,恍惚间觉得看到了新兵营的那个俞风城,那个狂妄不羁,有着邪气地笑容,以戏弄他为乐的俞风城,仿佛就在昨天,可如今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不加掩饰地调戏和鄙夷,只剩下了专注和执着。白新羽有一股想要冲上去扶住他的冲动,他知道,自己见惯了步如疾风地俞风城,看不惯俞风城这样走路都吃力的样子。
俞风城走到他面前,笑着行了个军礼,“我今天帅吗。”
白新羽点点头,“帅,不少人找你要电话吧。”
“嗯,回宿舍路上好几个,我告诉她们我有主了。”俞风城微微低下头,“要不是怕我爸揍死我,我真想在主席台上就指着你说‘那是我媳妇,别打我主意了’。”
白新羽禁不住笑骂道:“别扯淡了。”
俞风城愣了愣,突然好像不会说话了似的,表情就那么僵住了,眼眸变得亮晶晶的。
白新羽道:“怎么了?”
“这么久了,从昆仑山下来到现在,你第一次对我笑。”俞风城声音突然有些不对劲儿,他扭过头去,轻咳两声,确定自己恢复正常了,才把脸转过来,但眼睛依然有点发红。
白新羽也怔住了,他已经回想不起来了,但俩人自那之后,确实就没有好好地谈过一次话。
俞风城哑声道:“好想现在就亲你。”
白新羽赶紧后退一步,停车场到处都是人,但俞风城这脾性上来,真亲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俞风城很是不舍地看着他,“下次就得一周之后才能见了。”
白新羽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自己把自己弄懵了,怔怔地看着俞风城。
俞风城眼眸含笑,他轻轻抓住白新羽的手,捏了捏他的掌心,“开车小心点。”
白新羽把车开出停车场,从后视镜里,他看到俞风城一直在看着他,直到他拐弯。他悄悄握了握拳头,掌心处似乎汇聚着一股细小地温暖,他握得越紧,感受得就越真实。
白新羽知道自己动心了,如果一年前他还想用大嘴巴子把俞风城扇走,现在他已经愈发无法抑制对俞风城地渴望,以及对俩人曾经有过的好时光的怀念。当他从心底放下对霍乔的怨念时,他就该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从小到大交过那么女朋友,唯独只有俞风城,让他尝遍了所有传说中谈恋爱该体会到的心情,这让他觉得,除俞风城以外,他再也不可能遇到喜欢的人了,尽管未来的事他说不准,但至少现在,他说服不了自己改变这个想法。
他这辈子也没被人如此发神经病地追求过,而这个人还是他无论如何无法忘怀的,他还能抗得了多久?他想念俞风城,想念俞风城的手、嘴唇、头发、眼睛、身体……甚至是那轻慢地笑容和玩味地表情,还有对着他诚恳表白时的深情、以及被他拒绝时拼命掩饰地难过。
俞风城说自己栽他手里了,他又何尝不是栽俞风城身上了?无论他以后究竟会不会再遇到喜欢的人,他都可以肯定,再也不会有人能让他像当初那样奋不顾身。
回到家之后,他意外地发现简隋英和李玉来家里了。
白新羽若无其事地过去打招呼,“哥,李玉,来吃饭啊。”
简隋英臭着脸,爱搭不理地“嗯”了一声。
李玉道:“上次说好你要给我他小时候的照片的。”
白新羽一拍脑门,“哦哦,我给忘了,我一会儿上去给你找去,你复制完了再给我送回来啊。”
“好。”
李蔚芝端着水果走了过来,“来来,尝尝新下来的龙眼。”
李玉拿起一颗龙眼,顺手剥了塞进简隋英嘴里,简隋英眼都没抬,嘴一张就吃进去了,然后很快把果核吐了出来,李玉的手还等在他嘴边。俩人完全是理所当然地样子,表情没有一丝异样。
白新羽已经看习惯了,他自己也是半个基佬,没资格看不惯别人,但李蔚芝就不行了,她跟李玉见面的次数不多,虽然她惯不着简隋英,但看到这一幕还是有点儿别扭。
李玉似乎感受到了李蔚芝的眼神,便冲着她微微一笑,礼貌而周到,那张俊脸配上这样的笑容,简直秒杀一切中年妇女,果然,李蔚芝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白新羽心里有些想笑,但没表现出来。
李蔚芝推了推他,“你不是要给他们找相片吗,我陪你去找吧,你这丢三落四的性格,估计也找不着。”
“好啊。”
俩人上了楼,很多照片都放在白新羽房间的书架上。
一进屋,李蔚芝就小声说:“哎呀,还是有点儿不习惯,你说你哥也是,李玉也是,那么帅气的小伙子,怎么偏偏喜欢男的呢。”
白新羽有些心虚,“不挺好的吗,人家乐意就行。”
“那倒也是,最重要的还是人家乐意,你哥跟他处得挺好的吧?”
“好着呢,他们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生活上又互补,李玉也是少有的能适应我哥脾气的人。”白新羽说完之后,忍不住想呸一声,他干嘛替李玉说话啊,他可没忘了那小子以前还坑过他哥,可能是李玉表现太好了,他有时根本想不起来。
李蔚芝顺着书架找起了相册,一边发愁地说:“那孩子怎么办呀?老了之后总得有人照顾吧。”
“我哥不是说了找代孕吗,他们现在年轻不想要,怎么也得三十以后吧。”白新羽翻开一个相册,“这里面有几张。”他把相册拿到桌边,把有简隋英的照片一张张地拿出来。
“那还行,不找老婆可以,孩子是肯定要有的,不然老了之后可是很孤独的。”她拿起一本相册,发现那相册很新,一看就是新买的,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用相册存照片的习惯,白新羽也是都用电脑存的,所以这些相册都很旧,这本崭新地相册让她有些好奇,她顺手翻开了,一打眼看到的就是自己儿子和俞风城的照片。她还以为是在部队的相册,可是翻了几张后,主角居然除了他儿子和俞风城就没别人了,而且那些照片总让人觉得他们俩……有些亲密。
白新羽头也不回地道:“妈,还找着其他的没有?”
李蔚芝一惊,赶紧把相册Сhā回了书架里,她拿起其他几本,“啊,还、还有。”
“都拿来吧,我一起挑出来。”
李蔚芝又看了一眼那相册,眼神很是复杂。
晚上吃饭的时候,几个男人都在聊生意上的事,李蔚芝一言不发地吃着饭,也没人多想。
吃完饭后,简隋英和李玉要走,白新羽出门送他们。
在院子里,一晚上没怎么跟他说话的简隋英,把他拽到了一边,“我听说霍洁在故意接近大姨,是不是?”
白新羽点点头,“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简隋英露咬了咬牙,“这一家人是我见过最奇葩的,比我家都奇葩。”
李玉忍不住噗嗤一笑。
简隋英恼羞成怒,“你笑什么?你没听霍乔话里那意思?”
李玉淡笑道:“听出来了,你也拿他们没办法啊。”
白新羽道:“啊?他说什么了?”
“他说那是俞家的事,他管不了,靠,要不是看朋友一场,我真想抽他。”简隋英盯着白新羽,“你给我一句话,如果你真的想跟俞风城从此断的干干净净,我找我爷爷出面,直接找他们家老爷子去,我不信没人治得了那个兔崽子。”
白新羽神情尴尬不已,“哥,你别为这种破事儿惊动他老人家了,说出去我都觉得丢人。”
“你还知道丢人啊,可惜俞风城不知道啊,要脸的对付不要脸,你说能怎么办?”
白新羽抹了把脸,“哥,还是让我自己解决吧。”
“你已经越解决越糊成一锅粥了。”
白新羽拉起简隋英的胳膊,笑道:“哥,我是说真的,这件事你以后别再费心了,我大了,让我自己处理吧,好吗?”
简隋英定定地看着他,脸上阴晴不定。
白新羽撒娇地一笑,“哥,我知道你管我管习惯了,但你应该也明白,这件事你帮不了我,唯独这件事,我只能自己去解决。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有你这么牛逼的表哥,这一点永远不变,我愿意你一辈子管我,但只有这件事,让我自己处理吧。”
简隋英别过了脸去,重重叹了口气,转身上了车。
白新羽扒着车窗,笑嘻嘻地说:“哥,明天我们去钓鱼吧,好不好。”
“不好,松开。”
“我们去钓鱼嘛,就咱们俩,不带李玉。”
李玉挑了挑眉。
简隋英不耐烦道:“赶紧松手。”
白新羽不依不饶,恨不得晃尾巴,“哥,去钓鱼嘛,咱们俩好久没单独出去玩儿了。”
简隋英烦躁道:“行了行了知道了。”
白新羽松了口气,他哥是世界上最容易惹毛的,但有时候也是最好哄的。
把简隋英送走后,白新羽回了屋里。保姆正在收拾碗筷,白新羽道:“我妈呢?”往常这个时候应该开始看肥皂剧了。
保姆道:“上你房间去了。”
“我房间?”白新羽有些奇怪,径直上了楼。
推开房门,他看到他妈坐在书桌前,面前放着一本厚厚地相册,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白新羽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觉得那相册有点眼熟,等他反应过来时,他脸色立刻变了,那本相册里放的,是在库尔勒军训时,那个喜欢他的女孩子拍的他跟俞风城的照片!
109、最新更新
白新羽心存侥幸,希望他妈没发现那封信,可走过去一看,那信也平摊在桌子上呢,他故作镇定地说:“妈,你看照片呢。”
李蔚芝抬起头来,眼圈发红,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不安和难过。
白新羽一下子心疼了起来,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妈,我……”他想撒个谎敷衍过去,可面对她妈有些惊慌地表情,谎言到了嘴边,却吐不出口了,想起以前他张嘴就能扯谎地技能,现在居然已经快要退化干净了。他既不忍心欺骗自己的母亲,也不想否认这无法驳斥地证据了。
李蔚芝颤声道:“这都是真的吗?”
白新羽低声道:“妈,对不起。”
李蔚芝抽回手就想扇他,可手举起来了又舍不得了,就那么顿在了半空中。
白新羽抓住她的手,用力往自己脸上打了一耳光,他重复道:“妈,对不起。”他不敢看自己母亲失望地眼神,他以前真的不知道,那眼神会让他如此地无地自容。
李蔚芝小声啜泣了起来,“你这个混蛋,为什么都不能让妈妈省心。”
白新羽默默把相册合上了,那些照片上,他和俞风城的笑容太灿烂,简直能刺伤他的眼睛。
李蔚芝抹了抹眼泪,“你是在部队太寂寞了吧,现在已经分开了吧?”
白新羽迟疑地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交女朋友?你以前不是很多女朋友吗?”
白新羽回避道:“我工作忙。”
“你胡说!”李蔚芝有女人的直觉,这么多年来,儿子从来没有把任何一个女人领回家,或者存她的照片,儿子为一个男人挡子弹,俩人有过命的交情,她以前就有点犯嘀咕,现在这些照片和信简直坐实了她的猜想,她觉得儿子对俞风城绝不是简单地玩玩儿,她没有依据,可当妈的就是感觉得出来。
白新羽搂住他妈的脖子,柔声道:“妈妈,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李蔚芝瞪着他,“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你霍阿姨。”
白新羽实在不忍心告诉他妈真相,他觉得霍洁这个女人太高杆了,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李蔚芝见他不说话,“你跟我发誓,你以后不再见他,也不再跟他联系!”
白新羽微怔,目光闪烁着,“我……”
“你不愿意?”李蔚芝拔高了音量,“新羽,你还喜欢他吗?他是男的呀,你是不是受你哥影响的!”
白新羽忙道:“这跟我哥没关系,我要是受他影响,也不会到现在才……总之这件事跟我跟哥没关系,妈,你给我点时间处理好吗。”
李蔚芝闭了闭眼睛,“我现在真不知道该不该后悔送你去部队,虽然你确实变好了,可你又是受伤,又是……可我后悔有什么用,新羽,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爸要是知道了,你看他不打死你!”
白新羽心里倒不是很担心他爸会把他怎么样,他爸一直是个比较功利的人,当初他哥和李玉在一起的时候,他妈大呼不理解,他爸最开始也觉得别扭,可听了李玉的背景,态度就完全变了,他现在只是担心他妈气坏了。他感到心脏直往下沉,他蹲在他妈腿边,轻声道:“妈妈,你别生气了,其实我现在特别迷茫,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要是生气,我就更难过了。”
李蔚芝看着他眼底那一丝委屈和哀求,心里难受极了,她摸着白新羽的肩头,那曾经削瘦的肩膀,如今壮实到她一只手都握不住,她总是忍不住把儿子当成孩子,可她也比谁都清楚,儿子早已经成长了,长成了一个可靠的、有担当的男人,她越来越无法影响他的决定,这让她恐慌。
白新羽把脑袋歪在李蔚芝的膝上,喃喃道:“妈妈,给我点时间……”给我点时间,让我做决定。
李蔚芝叹息一声,脸上满是愁色。
白新羽躺在床上,怔愣地看着天花板,自他妈走后,好长地时间,他就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什么都没想进去,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乱成了一个线团,而他至今仍然没有找到解开的方式。
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伴随着轰隆隆地雷鸣闪电,他的心就跟这天气一样阴翳不堪。
也不知道几点了,他的电话响了,他拿过来一看,不意外地发现是俞风城打来的。他想起他和霍洁第一次见面时,霍洁问他俞风城会不会追人,他心里的答案是不会,俞风城明显没追过任何人,不知道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有张有弛这些基本技巧,他要是想追求人,手段比俞风城高杆不知道多少倍,其实说白了,俞风城不会讨好人,所以做起来除了生硬还是生硬。可即使是这样,也能把他搅合得混乱不已。他盯着来电显示的名字看了两秒,接通了电话,放在耳边,却不知道说什么,在他感到无比疲倦的此刻,他也许……仅仅是想听听俞风城的声音。
“新羽,还没睡吧。”俞风城磁性地嗓音钻进鼓膜,“今天一天真是累死我了,从白天到现在我都没闲着,现在才有时间给你打电话。”
白新羽“嗯”了一声。
“对了,我今天把复健的时间表确定下来了,有了医院证明,我需要复健的时候可以不用请假就能离开学校,这样我就能趁机去看你了。”
“我妈知道了。”白新羽脱口而出,他声音听上去很平静,拳头却不自觉地握紧了。
俞风城愣了愣,静默半晌后,沉声道:“知道了……我们的事吗?”
“俞风城,我当初跟你好的时候,从来没考虑过未来,你考虑过吗?”
“我说一开始就考虑了,你肯定不信,但从我确定我喜欢你的那一刻起,到现在,我每天都在考虑,我的未来里一定要有你。”
“可哪怕是我喜欢你的时候,我也没考虑过,我这人向来没有高瞻远瞩地目光,也不喜欢拿未来的事难为自己,所以我当时想都不愿意想,其实是因为我知道,就算想了,我也无能为力,只有真到了现实已经逼在眼前的时候,我才必须有个选择。”白新羽哑声道:“我妈很伤心、很失望,我爸还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反应……俞风城,我本可以娶妻生子,过正常男人的日子,我为什么要跟你走这独木桥呢?”
俞风城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因为你喜欢我……新羽,你喜欢我吗?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装得特别有自信,我觉得只要我这么说了,你就能当真,可你真的还喜欢我吗?你说得对,我一开始不该招惹你,我只想跟你玩玩儿来着,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们要纠结未来的路怎么走,那个时候我的未来里没有你,可现在不行了,新羽,现在真的不行,我天天……每时每刻都在想你,一想到你可能不属于我,我就想把所有靠近你的人都弄死,你别放弃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新羽,我求你。”
白新羽眼前水汽氤氲,头顶的灯越发模糊起来,俞风城哀求的声音简直让他心如刀割,他如果早知道谈感情能让人肝肠寸断,当初打死他他也不会动心,可现在一切都晚了,他们两个陷得太深,这片泥沼困住了他们的心,越挣扎便越下沉。
“新羽……”俞风城的声音戛然而止。
白新羽看了看手机,发现原来是没电了,他露出一个特别讽刺地笑容,接着眼圈热辣,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淌了出来。
白新羽衣服都没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他突然听到有什么东西敲击玻璃的声音,他睁开浮肿惺忪地眼睛,他完全睡迷糊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突然,窗外叮地一声响,窗户跟着震了震,白新羽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离开部队一年多,他的警惕性下降了,但他还是很快清醒了起来,他悄悄拉开窗帘,窗外依然雨雾弥漫,漆黑一片,他隐约看到他家围墙外面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影,那人影原本应该隐没在雨夜里,极难发现,可偏偏那个人腿上打着刺眼地白色石膏。
那一瞬间,白新羽感觉到一股电流在他身体里蔓延开来,让他浑身一抖,心里五味陈杂。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冲下了楼,拿起一把伞就开门出去了。
外面的雨下得非常大,每次下雨的时候,白新羽都能想起他们专挑大雨天训练时候的场景,那冰冷地雨点子打在皮肤上,跟针刺一样地疼,现在已是秋季,夜晚的北京非常阴冷,他不知道俞风城在雨里等了起来……
白新羽打开大门,站在路灯下的人抬起了脸来,他浑身已经被雨水打透,修长地睫毛下汇起一小撮雨帘,他表情哀伤、满脸是水,让人分不清那上面究竟有没有参杂热泪。
白新羽快步走了过去,看着如同石化了一般的俞风城,心脏传来阵阵窒息般地痛,他颤声道:“你他妈有病啊,你这是跟我玩儿苦肉计?”
俞风城看着他,黑眸深不可测,声音沙哑不已,“我只是想见你。”
白新羽大骂道:“我明天又不会死!”
俞风城哑声道:“你哭了吗?”
白新羽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想起自己肯定肿得不像话的眼睛,沉默了。
俞风城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最开始,你一哭我就想欺负你,后来你一哭我就想操你,现在你如果还愿意为我哭的话,让我挨枪子儿我都乐意。”
白新羽怔怔地看着俞风城,这张刀削般线条分明地俊脸上,此时只有伤心和狼狈,就像雨夜里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兽,那无法掩饰地迷茫和慌张让白新羽不知所措。
俞风城的手绕过脖子,固定住了他的后脑勺,然后用力堵住了那淡色地唇。
俞风城地唇带着一丝凉意,当碰触到白新羽温热的嘴唇时,瞬间引发了无限地激|情,他用力地吸允着那柔软的唇瓣,舌头顶开白新羽的牙关,长驱直入,火热的舌头纠缠在一起,一个吻的热度就将他们彻底点燃了。白新羽情不自禁地抱紧了俞风城冻得发抖地身体,他的衣服被俞风城的衣服彻底沾湿了,可他无暇顾忌,他只知道在这个四下无人、雷霆暴雨地深夜,静谧而孤独的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人,抱着这个男人让他以为自己拥有一切。
这个吻粗暴而温柔、深情而绵长,俞风城简直像是要倾尽所有感情那般亲吻着,直到白新羽感到呼吸不畅、头晕目眩,他觉得自己大脑里全都是俞风城的味道,全都是。
俩人分开后,在夜色中盯着对方看了良久,直到俞风城打了个喷嚏,白新羽才回过神来,他尴尬地甩了甩脑袋,“我送你去医院,你石膏里肯定进水了。”
俞风城一把抱住他的腰,双臂坚实有力,“进水算什么,现在让我淹死都行。”
白新羽掰开他的手,“你是不是真想当瘸子。”他撑着伞,扶着俞风城走进院子,他去楼上拿了钱包和钥匙,开车载着俞风城往医院赶去。
俞风城在车上就有点发烧地迹象,但他丝毫不在意,就斜靠在副驾驶,静静看着白新羽,好像百看不厌。
白新羽终于给他看得心里发毛了,“你在我家外面站了多久了?”
“忘了。”
“你就不会早点叫我?”
“你睡得跟猪一样,我怕把你窗户砸了。”俞风城说完笑了起来,看着白新羽的眼神满是温柔。
白新羽不敢直视那样的目光,他到现在脑子还有点发懵,从他被吵醒,到发现俞风城,再到下楼,最后俩人抱着亲了起来,这一系列的事他好像都是在一种极度浑噩地状态下完成的,他就好像……中邪了一般,他不知道自己是睡糊涂了,还是憋了太久趁机爆发了。
把俞风城送到医院后,白新羽去办手续了,等把该办的都办完了,白新羽来到那间独立病房,发现俞风城已经睡着了,只是他悄悄关门的时候,俞风城立刻就醒了。
白新羽道:“你睡吧。”
俞风城朝他伸出手。
白新羽犹豫了一下,坐了过去,看着俞风城烧得绯红地脸颊,他忍不住讽刺道:“你真该办个医院VIP卡,攒够积分能免费来灌个肠什么的。”
俞风城咧嘴笑了笑,“我给你攒着。”
白新羽看了看表,“天快亮了,我要回去了。”
俞风城抓住他的手,“别走,你陪陪我。”
“不行,我妈该发现了。”
“她不是早发现了吗。”
白新羽僵住了,眼中浮现一丝担忧。
俞风城定定看着他,轻声道:“新羽,你现在给我的希望是我愿意用一切去换的,别收回去。”
白新羽张了张嘴,最后却没说出话来。
俞风城紧紧攥着他的手,“如果你只是顾虑你父母和你哥,我会为你搞定,任何人、事都别想阻止我得到你。”
白新羽低下头,“我家的事,我要自己处理。”他站起身,“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俞风城手臂一个用力,白新羽毫无防备,重心不稳之下,跌进了俞风城怀里。
俩人胸膛贴着胸膛,鼻尖几乎顶着鼻尖,他们凝视彼此,俞风城轻声道:“你想Zuo爱吗。”
白新羽抓着他的胳膊,慢慢往床上压去,俩人暗中较了较劲儿,俞风城最后妥协了,松开了手。白新羽低声道:“想,但不想跟瘸子,赶紧把你那条破腿养好吧。”
110、最新更新
白新羽回家时,正赶上早高峰,到家都九点多了,他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进门了。
他爸已经去公司了,他妈坐在沙发上,一见他回来,就盯着他看,“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四五点钟的时候你出门干什么?”
白新羽看了保姆一眼,保姆笑了笑,自觉回避了。他坐到他妈旁边,道:“昨晚上,俞风城来找我了,他发烧了,我送他去医院。”
李蔚芝声调不自觉拔高了,“他大半夜来找你干什么。”
白新羽搂住她的肩膀,“他知道你知道我们的事了,所以……来看我。”
李蔚芝推开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然后呢。”
白新羽看着她,轻叹一声,“妈,一年多前我从雪豹退役的时候,我已经决定跟他一刀两断,如果没有这个决心,我当初是不会回来的。我们当时有、有矛盾,我以为我退伍,那就是结束了,可到现在,我们纠缠了这么久,我发现我还是忘不了他。妈,从小到大我什么都跟你说,这件事我也不想瞒着你,我就是忘不了他,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比部队更让我印象深刻的地方,同样的,也再不会有比他更让我感情深刻的人。”
李蔚芝双眸瞪得大大的,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埋怨、不解,“儿子啊,你为什么这么糊涂,你跟男人在一起,你让外人怎么看我们?你哥是这样子,你也这样子!”
白新羽抓住她的手,用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道:“妈,这跟我哥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我是受他影响,早在我还在他身边的时候就影响了,不会等到去部队的。妈,你一直都疼我,这件事我又让你难过了,对不起,你说得道理我都懂,如果我能控制住自己,我也不想喜欢男人啊。”
李蔚芝抱住他的脖子,低声啜泣起来,反复说着:“你为什么不让人省心,为什么不让人省心。”
白新羽轻轻抚摸着她的背,眼眶湿润,但眼神却很坚定。他纠结踌躇了太久,他总以为时间能为他解决这些烦恼,最终他发现如果自己不面对,其实什么都解决不了。无论怎么回避,他都骗不了自己,他还是喜欢俞风城,还是偷偷怀念着俩人在部队的美好时光,他多想时间能回到两年前,他会好好珍惜和俞风城并肩作战的经历,在博茨瓦纳,当他觉得自己生命快结束的时候,他对俞风城的所有思念都在那一刹那爆发了,当时那种酸楚又绝望的感觉,他至今记忆犹新。
生命无常,也许哪一天他真的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希望真到了那一刻,他不至于像被汽油淋身时那样后悔莫及,所以,他想和俞风城再走一回,这一回他一定走稳每一步,不再盲目跟随俞风城,而是并肩而行,一起决定未来的方向。
安慰了他妈一番,他也是心烦意乱,索性去公司了。
他一到公司,他哥就把他叫进了办公室,要跟他开会,李玉照例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了,看着俩人,白新羽第一次感到有些羡慕。
简隋英道:“你这脸上写着‘愁’字呢,怎么了?”
白新羽坐倒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我妈……发现了。”
简隋英挑了挑眉,哼了一声,“这不是早晚的?”
白新羽苦笑道:“是啊,早晚的。”
“你爸呢?”
“还不知道。”
简隋英瞥了他一眼,“到时候别找我给你求情。”
白新羽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哥,我要是真被我爸揍傻了,你不会真的不管我吧。”
“不管。”
“你不会不管我的。”
“你他妈脸皮怎么这么厚,你不是要自己解决吗?你解决出什么了?”
白新羽收起了不正经地神色,脸上浮现一抹淡笑,“哥,我知道你肯定会生气,但是我……我打算重新跟他试试。”
简隋英眯起眼睛,“我生什么气,我早说了,你生儿子又不跟我姓。”
白新羽抱住脑子,用力搓了搓头发,声音有一丝无奈和沙哑,“我试过……试过和他一刀两断,可最终还是没断成,我老想起博茨瓦纳那次绑架,老想起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我有多后悔没珍惜时间和他好好过。”他轻轻吸了吸鼻子,“哥,再让我混蛋一回吧,我就是喜欢他。”
简隋英想从手边抓东西扔他,却没找到合适的,最后重重一拍桌子,“别跑我这儿腻歪,你这么大人了,我懒得管你。”
白新羽抬起脸,眼圈有些泛红,他笑了笑,“哥,谢谢你,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为我好。”
简隋英扭过了头去,腮帮子轻轻鼓动着,不再说话。
白新羽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俞风城打来的,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抓着手机出去了,“喂?”
“小白吗?”
白新羽一愣,是霍洁的声音,他道:“阿姨,是我。”
“哦,我在医院呢,他烧退了,腿也没大碍,就是石膏里进了点雨水,还好没感染。”
白新羽松了口气,“那就好。”
“昨晚谢谢你送他来医院,他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没什么。”
霍洁笑道:“我来之后,他就一直跟我说你,现在才睡着了。”
白新羽每次跟她说话都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按理他也不该怕一个女人啊,可他就是有种气势上被压着的感觉,明明霍洁一点儿也不凶。
“你今天还来看他吗?我打算晚上就送他回学校了。”
“我……”
“来吧,你不来,他也会打电话催你。”
白新羽直觉俞风城跟霍洁说了什么,虽然霍洁不动声色,但态度已经起了一些变化,他想了想,觉得既然自己不打算藏着掖着,也没什么可回避霍洁的,便道:“好,我下午去。”
挂了电话,白新羽回了自己办公室。他觉得这一天实在太漫长了,他现在感到特别累,他心底还有一个很小的声音,质问他这么做对不对,可他觉得自己的判断力现在已经成了墙头草,还不如跟随自己的心来得痛快。
他心里实在烦乱,想来想去,他给陈靖打了个电话。
陈靖听到他的声音很高兴,“新羽,忙什么呢?”
“还忙公司的事呢,进展还挺顺利的。”
俩人聊了聊彼此的近况,隔着话筒,白新羽想象着千里之外陈靖那让人忍不住托付信任的干净眼睛,心里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打电话就是想找人聊聊的,于是也不拐弯抹角地说:“班长,我和俞风城应该重来吗?”
陈靖愣了愣,沉默了一下,“这个我不敢说,这毕竟是你们俩感情的事,你问我这个问题,其实你心里已经有决定了。”
白新羽笑道:“瞒不过你啊,我就想啊,我跟他以前处得也还成,他又这么锲而不舍地追我,我干脆给他个面子算了。”
陈靖笑了,“新羽,咱们雪豹出身的人,胆儿都是生死考验下练出来的,你要是喜欢他,就别考虑太多,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人生苦短,这道理没人比咱们更懂了。”
白新羽微笑道:“班长,你说话我最爱听了,哪怕以前你骂我我都爱听。”
陈靖笑骂道:“别拍马屁了,我以前训你的时候,可真没看出来你爱听我训。”
白新羽感觉心脏暖暖的,“班长,东元上大学了,学得财务专业,俞风城也上军校了,虽然现在还瘸着腿,不过不影响上课,我和人合作的安保公司也提上日程了,我们每个人都过得不错,虽然说这话有点肉麻,当我们当初都有个好班长,这或多或少对我们现在有影响。”
陈靖听着听着,呼吸有些粗重起来。
“现在只有你还在前线,冒着生命危险履行军人的职责,班长,你一定要活得好好的,我想有一天我们老了,还能坐一起喝酒吹牛,你要当我们一辈子的班长。”
陈靖笑了两声,声音有几分哽咽,“你今儿怎么了,这话说得,我当然会是你们一辈子的班长。”
白新羽笑道:“你不知道吗,长得好看的人都感情丰富,我这是天性,没办法。”
陈靖哈哈笑了起来,俩人又扯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打了这一通电话,白新羽感觉心情也跟着通透了很多,他抓起外套和钥匙,离开了公司,驱车往医院开去。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差不都是晚饭时间了,白新羽推开病房,发现俞风城正巧就在吃饭。
俞风城看到他,眼神由淡漠一瞬间转为惊喜,看着那张脸上焕发出神采,白新羽心脏都跟着乱跳了起来。
“新羽,你怎么会来。”俞风城真是高兴坏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白新羽是头一次主动见他,他要是腿能动,绝对压着白新羽亲个痛快。
白新羽道:“你妈给我打电话,说你晚上回学校,所以我就来看看。”他坐到床前,“你妈呢?”
“她跟我爸晚上有饭局。”俞风城一把抱住了白新羽的腰,喜上眉梢,“你想我了吗?几个小时不见就想了吧?”
白新羽白了他一眼,“我至于?”他看了看那饭菜,“还有没有?我也饿了。”
“不好吃,你吃吧。”
“靠,不好吃你给我吃。”
“我吃了这么长时间医院的饭了,实在腻歪,你要是尝着新鲜,其实也还行。”俞风城忍不住探身亲了亲白新羽的嘴唇,眼神深邃迷人,好像看着看着就要把人吸进去,他轻声道:“你今晚别走了,我就不回学校了。”
“我才不睡医院,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俞风城又亲了他一下,“我本来不饿的,现在看到你饿得不行。”
白新羽拍了他一下,眼神还是有点闪躲,大概是许久不曾这么亲密了,他现在有些不习惯,他想推开俞风城,反被抱得更紧,他皱眉道:“你能不能让我吃顿饭了。”
俞风城把脸埋在他脖颈间,小声说:“不能,新羽,我好想你,想得不得了。”
白新羽心中一动,身体也软了下来,他靠在俞风城怀里,低声道:“俞风城,咱俩折腾了这么久了,我得承认你赢了,我心里确实没放下你,所以你要的机会,我给你一次。这次你他妈跟我好好谈,全心投入地谈,你必须最喜欢我,除了我谁都不能看。”
俞风城眼眶一酸,热泪充盈,他用力抱紧了白新羽,“我最喜欢你,除了你我谁都不会看,你也是,除了我,不要再看任何人。我俞风城这辈子都栽你手里了,所以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
白新羽闭上了眼睛,心脏传来酸酸麻麻地疼痛,他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贪色,没心没肺的不会跟人谈感情,可真遇到了那个人,这谈的可是百转千肠、刻骨铭心,他在俞风城身上丝毫没保留地倾注的热情和爱慕,永远不可能再复制给别人,所以这是一辈子就那么一个的那个人,就是这个人。
俩人热烈地亲吻了起来,夕阳西下,黯淡地病房因为这热情的吻而变得格外温馨。
111、最新更新
白新羽吃完东西后想回家,俞风城却拉着他不让他走,他从来没觉得俞风城这么粘人过,好像怕他出了门就跑了一样,抓着就不放手。最后他都给气乐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想看着你。”俞风城理直气壮地说。
白新羽看了看表,“你不是还要回学校吗?你妈来不来送你?”
俞风城更关心别的问题,“我三天之后来医院复健,你来看我吗?”
白新羽挑了挑眉,“我工作很忙的。”
“那我去找你。”
“你别来,以后都别出现在我公司。”
俞风城皱起眉,“为什么。”
“我哥烦你。”
俞风城抿了抿嘴,“你那么在意你哥怎么看?”
白新羽脱口道:“跟你在意你小舅一样在意。”
俞风城脸色一变,眼神顿时就有些黯淡。
白新羽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他这人不是心胸宽广的人,要他完全不计前嫌不太可能,但他也不想刻意去给彼此添堵,只是说都说了,他也收不回来,就那么别扭地看着俞风城。也许内心很深处,他就是想这么刺俞风城几回,让自己痛快那么几下吧。
俞风城淡淡一笑,“我小舅很支持我把你弄回老俞家,但你哥是想把我赶出门,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他亲口承认我们。”
白新羽道:“我哥可不容易讨好,你是不是以为给他牵线几个项目他就会对你和颜悦色了,反正,他就是个市侩的商人?”
俞风城眨了眨眼睛,无奈地说:“你跟我有得是旧账可以翻,你别一次都用完了。”
白新羽哼道:“你说我哥这件事,我可以用好几次。”
俞风城深深看着他道:“对不起。”他始终嫉妒那个当初和白新羽隔着十万八千里,却依然能让白新羽崇拜敬畏、言听计从的表哥,现在他的嫉妒其实更甚,只不过他再不会口不择言。
白新羽看他突然如此郑重,有些不自在,“行了,不刺激你了,我真要回去了。”
“你急着回家干什么?”
白新羽顿了顿,坦白道:“陪我妈。”他怕他妈难受,胡思乱想什么的,一想起他妈失望地眼神,他心里的愧疚就会泛滥。
俞风城欲言又止,最后道:“那你回去吧,但是下次复健一定要来看我。”
“知道了。”白新羽弯下腰,轻轻在他嘴唇上啜了一下,“赶紧把腿养好。”
俞风城回吻了他一下,“就冲你说不和瘸子做这一点,我也会尽快养好的。”他又不死心地说:“但是我伤的只是腿而已。”
白新羽微眯起眼睛,倾身在俞风城耳边悄声道:“影响发挥。”
俞风城一下子扣住了他的后脖子,嘴唇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下巴,“绝对不影响,我们试试,要是我发挥不好,就罚我重来。”
白新羽不轻不重地捶了下他没受伤那侧的胸膛,“你现在一身零件有问题,给我老实点儿吧。”他素了一年多,比起俞风城,也没少饥渴,但他可不想兴头上的时候出事故,唯有一个“忍”字了。
俞风城失望地靠回了床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满是要把他扒光的直白地渴望。
白新羽拿上自己的东西,赶紧走了。
回到家的时候,他父母都不在,保姆给他准备的饭他没吃,径直上楼加班去了。
晚上九点多,他父母回来了,听着俩人一起进门的声音,白新羽不由地有些心虚。他爸平时工作忙,除非必要的应酬,不然很少带他妈,他妈这个人跟他一样,心里藏不住事儿,他生怕他妈把事情跟他爸说了,他一直想在工作上做出点成绩,让他爸能再高看他一眼再说。
他走房间,站在楼上往客厅看去,“爸,妈,你们回来了。”
白庆民神色如常,甚至还挺高兴的样子,“嗯,你吃饭没有?”
“吃了。”白新羽看了他妈一眼,见他妈脸色很古怪,他就知道肯定有事儿。
白庆民伸了个懒腰,坐倒在沙发上,有些得意地说:“这回借上儿子和夫人的光了。”
白新羽莫名其妙,“爸,什么意思啊?”
李蔚芝抬头看着他,神情很复杂,“我们晚上跟俞将军夫妇吃的饭。”
白新羽瞪起眼睛,故作镇定地说:“哦,为什么啊?”
白庆民笑道:“上个月我跟你说的那个项目,不是在法院受到点儿阻碍吗,其实就是走走正规程序,但是他们拖来拖去,等这个签字那个同意的,太耽误事儿,结果我前两天打听到一个副院长以前是俞将军的战友,我就跟你妈提了一下,让她去跟霍洁说说,我也没抱多少希望,没想到俞将军很重视,今晚上就把人约出来跟我们吃饭了。”他高兴地搓了搓手,“最快这个星期判决书就能下来了。”
白新羽听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应该高兴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担忧更深。
“对了,俞将军夫妻俩还一直说你和俞风城关系好,说你给他们儿子挡的那一枪,他们一辈子感激不尽,儿子啊,你这也算因祸得福吧,有这么个关系,以后你干什么都能顺利不少。”
白新羽淡笑道:“哦,也是。”
白庆民还不明所以地高兴呢,“他们对我们倒真是客气。”
李蔚芝则是心中有愧,觉得人家对他们这么好,却不知道他们的儿子在和自己儿子搞同性恋,那心虚简直都写在了脸上。
白新羽实在不忍心他妈承担这份内疚,决定找机会把实话告诉她。另外,他打算下次当面问问霍洁,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他爸越是因为他和俞风城的关系对他器重,他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儿,因为那代表着他们关系曝光的那一天,他爸可能会更失望。
晚上睡觉前,李蔚芝来到白新羽房间,眉宇间带着一丝愁色。
白新羽不习惯他妈这样,无奈地说:“妈,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
李蔚芝叹道:“你知道?你知道我看着他们那么积极帮我们,心里多不好意思吗?”
白新羽搓了搓头发,心一横,坦白道:“妈,我本来不想这么早就告诉你,可是我实在不想让你平白无故地内疚。”
“什么意思?”
“霍洁和俞将军都知道我们的事。”
李蔚芝眼睛瞪得溜圆,“你说什么?”
“他们知道,而且早就知道了。”
李蔚芝一时有些消化不过来,大概不相信世界上还能有那么样的父母,她怔道:“那……那他们,他们就不管管你们?”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这不是管了吗?”
李蔚芝的脸上写着满满地“不敢置信”,“他们不在乎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
白新羽摇摇头,“不在乎。”
“那、那他们这样,难道是在结亲家?”李蔚芝被自己的想法吓得脸苍白。
白新羽郁闷到深处,反而有些想笑了,“我也不确定,但目前看着好像真是这样。”
李蔚芝深吸一口气,喃喃道:“这是什么人家啊……不正常啊。”
白新羽很了解自己的妈,他妈没什么主见,想法很容易受人左右,如果周围人都觉得一件事是对的,哪怕她心里觉得不对,慢慢地也会被扭转过来,所以霍洁找他妈下手,然后再渗透他爸,如果他之前还不确定霍洁究竟想干什么,今天这顿饭,他可以确定了,霍洁是真的在帮自己儿子……呃,搞同性恋。
白新羽简直觉得哭笑不得,他忍不住想,自己究竟多大的魅力,这一家三口齐上阵,还真有点儿让人得意,以后他是不是能在俞家横着走了?那场景他想象了一下,怎么那么爽呢。
李蔚芝大约是三观受到了太大冲击,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新羽安慰她道:“妈,好多事我都不希望你操心,你只要高高兴兴地就行了,你想要的、你该有的,都会有的,我能料理好自己的生活,你最想看到的不就是我过得好吗?”
李蔚芝浑浑噩噩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白新羽有些愧疚,哄了她一会儿,把她送回房间睡觉去了。
他再回房间,发现自己的手机闪个不停,俞风城发来了好几条微信,问他记不记得两年前的这时候他们在干什么。
白新羽回想了一下,那时候他们还在三连,正在为参加雪豹大队的选拔做准备,那时候俩人的关系很暧昧,表面上说是袍友,其实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对俞风城动心了。
俩人就那么聊了起来,共同回忆着他们在三连度过的时光,他从吊车尾、炊事兵一步步成长起来,他们曾经偷情的那些小树林、操场后面、楼房角落,那个军营到处都是令人怦然心动地回忆,聊着聊着,不经意间,白新羽就会发现自己的嘴角在止不住地上扬。他和俞风城有很多话可说,有很多回忆可以品尝,这也是在别人身上找不到的。
俩人聊到兴头上,干脆打起了电话,俞风城嗤笑道:“你一开始真傻,想什么都藏不住,我那时候就想,你出去是你泡妞,还是妞泡你。”
白新羽“呿”了一声,“少瞧不起人了,我上小学就开始谈恋爱了,你那时候还穿开裆裤呢。别以为自己会两手床上功夫就了不得,你根本就不会追人。”
俞风城哼道:“在你之前我又没追过,我怎么可能会。”
“哟,真难为你了。”白新羽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想着电话那头俞风城此时的表情,眼里全是笑意。
俞风城轻笑一声,“不难为,脸皮厚点儿就行,不用什么技巧。”
“这倒是你强项。”
“是啊,我要是没这个强项,一开始你会变成我的人吗。”俞风城暧昧地说:“不过,这跟我体力好也有关系吧。”
白新羽笑骂道:“你得意个屁啊。”
“找着你这么好的媳妇儿我干嘛不得意。”
白新羽哼笑一声,“你说得也有道理”
俞风城哑声道:“现在就想见你,越想你越睡不着觉。”
“啧,你在宿舍发情,你室友不管管?”
“他洗澡呢。”
“他?你们宿舍就两个人?”
“嗯,一个宿舍四个人,不过分到我们的时候就剩两个人。”
白新羽假装不经意地问:“哦,哪儿人啊,帅不帅啊。”
俞风城笑道:“南方人,长得还挺精神的……”他故意把尾音拉得长长的,“不过跟你就没法比了。”
白新羽心里舒坦一点,但还是感觉有些别扭,“你一同性恋,成天跟个男的独处一室,什么感想啊?”
俞风城笑了笑,“他ρi股没你翘。”
“去你妈的。”白新羽笑骂道:“这么说你看了呗。”
“你吃醋了?”
“你想太多了。”
“后天复健你来看我,你要是吃醋了,我想当面看。”
“都说你想太多了。”
俞风城的声音温柔了不少,“你要是吃醋了,我会高兴死。”
白新羽道:“我考虑考虑。”
俞风城的嘴角贴着话筒,声音听上去沙哑而热切,“好想马上见到你,一分钟都不想跟你分开。”
白新羽莫名地感到身体有些发烫,他嬉笑道:“我给你发几张照片吧。”
“什么照片?”
白新羽暧昧道:“让你能躲在被子里打飞机的照片。”
俞风城低笑道:“马上发来。”
白新羽很没节操地脱了裤子,摆弄着自己的小兄弟来了个六连拍,俞风城听着他拍照的声音,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白新羽把照片发过去之后,俩人的对话就越来越下流了,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壮男性,最大的情趣莫过如此了。
俞风城哑声道:“记不记得在新兵连的时候,你躲在被子里……”
白新羽笑道:“记得,说实话啊,要不是你手法不错,大半夜被子里伸进来一只冰凉的手,我当时就吓软了。”那是他入伍之后,第一次实在忍不住了,想偷偷发泄一下,结果就被俞风城逮住了,好一顿“调戏”,现在回想起来,如果不是从俞风城那儿尝到了甜头,他也不会一步步往“弯”路上拐了。
俞风城低笑两声,“我现在真希望有你的手。”
“赶紧养好腿吧小瘸子。”
“我室友出来了。”俞风城道。
白新羽撇了撇嘴,忍不住道:“改天让我看看长什么样儿,我警告你啊,该管好的管好,不然我再断你一条‘腿’。”
俞风城哈哈笑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跟谁说电话呢?女朋友?”
俞风城毫不避讳地说:“不是,我老婆。”
对方惊讶道:“你结婚了?”
“快了。”
白新羽笑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俞风城照着电话亲了一口,“老婆,明天再聊。”
白新羽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感到心脏传来阵阵酥麻,谁也不曾给他这样甜蜜的感觉,除了俞风城。
112、最新更新
白新羽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一看就是近期有好事儿,皮肤亮得好像会发光。
冯东元自开学以后第一次来上班,他现在一个星期兼职两天,收入足够他的生活开支。他一见到白新羽,就高兴地说:“新羽,你心情看上去很好啊。”
白新羽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还不错。”
简隋英正从办公室里出来,“正好你来了,徐总找我们吃早茶,走吧。”
李玉开车,三人去了一个粤式酒楼,他们和徐总一边吃早茶,一边谈生意,徐总又给他们说了不少安保公司的事儿,把简隋英也说心动了,白新羽在旁边添油加醋,要是他哥能给他投点钱,他启动起来会轻松一些。
吃完饭后,徐总有事先走了,三人不急着回公司,继续坐着聊天。
简隋英看着白新羽,“听说姨夫那个事儿,霍家出面给解决了?”
白新羽笑道:“哥你消息真灵通。”
“商场上混,消息能不灵通吗。”简隋英喝了口茶,“咳,其实是大姨告诉我的。”
“啊?”白新羽道:“我妈跟你说去了?”
“大姨有事儿不能跟你说的时候,就会跟我说,很奇怪吗?”
白新羽讪道:“也是……”
简隋英道:“我劝了劝她。往好处想,俞霍两家能量很大,对我们很有助力。”他翘着二郎腿,思索着:“你要真跟他在一起,我也懒得管了,但我要你保持清醒,你们俩这么年轻,指不定几年后会怎么样,你要是跟他好,就在跟他好的期间尽量把能利用的都利用了,这不用我说你也懂吧?”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犹豫地点点头。他虽然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些,但显然不止于像简隋英那么直白,他知道,他哥是怕他吃亏,但对于他来说,他也是男人,床上一样爽,生活上一样互相扶持,有什么谁吃亏不吃亏的分别,就算有一天他和俞风城真拜拜了,他也不后悔,毕竟他也快活过。
“还有,孩子你以后是肯定要有的,不管你跟谁过一辈子。”简隋英看了李玉一眼,“我打算33要,你说呢?”
李玉道:“为什么是33?”
“我觉得重叠的数字吉利。”简隋英看向白新羽,“有个后代是对家人的交待,这你也懂吧?”
白新羽点点头,“我知道,那我也33再……”
“别什么都学我,我娘死了爹不亲,没人催我,你可不一样,你既然选择这条路,同时就要像你父母补偿一些,大姨想什么时候要,你听她的。”
白新羽一个头两个大,他总觉得孩子是个对他来说很遥远的话题,可他哥想得很全面,没错,这一点他必须补偿父母。那俞风城又是怎么想的呢?
简隋英道:“大姨夫还不知道,大姨心里又藏不住事儿,早晚会抖落出去,你最好提前向他坦白。”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我正在找时机。”
“找什么时机,现在就是好时机,俞风城的爸妈都快管你叫儿媳妇儿了,这机会还不够好?”简隋英嘟囔道:“这一家人真够不正常的,难怪会养出那样的儿子。”
白新羽抓了抓脑袋,“也是,反正我现在也不怕挨揍了。”
“嗯,反正那是你亲爹,也不会打死你。”简隋英幸灾乐祸地说。
白新羽郁闷道:“你说得真有道理。”
简隋英拍了拍他的脸蛋,“俞风城那小子虽然不怎么样,他父母倒是不错,要不是他有这么对不正常的爹妈,我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键你乐意,我也没办法。”
白新羽笑道:“谢谢哥。”
简隋英眯着眼睛,“别谢我,我把你拉扯到这么大,总算见到回头钱了。”
白新羽哈哈笑了起来。
过了两天,俞风城去医院做复健,白新羽在他几个电话的催促下,下了班就直奔医院去了。
俞风城已经做完了复健,在病房里休息,霍洁就在旁边剥桔子,一见他进来,俩人都冲他一笑。
白新羽心里很是舒坦,忙道:“阿姨。”
俞风城一见他就眉开眼笑,“等你好久了。”
霍洁笑道:“新羽,来,坐。”
白新羽坐在俞风城床边,“阿姨,我爸的事情我要谢谢你。”
霍洁抿嘴一笑,“客气什么,应该的。”她看了俞风城一眼,毫不避讳地说:“你和风城在一起,我们还不是一家人。”
白新羽都不好意思了。
俞风城把橘子掰了一半塞进白新羽嘴里,他笑道:“妈,你真明智。”
霍洁白了他一眼,“我就想要个能镇得住你的人,这样我和你爸能省点心,我还能老的慢点。”
俞风城摸了摸她的头发,“妈,你一直很年轻。”
白新羽懂啊:“阿姨,我跟你单独谈谈好吗?”
霍洁笑道:“好啊。来,我们去阳台。”
俩人走出阳台,霍洁笑盈盈地看着白新羽,白新羽整理了一下思路,“阿姨,你一开始去接触我妈,就是……”他有点不知道如何措辞。
霍洁大方一笑,“嗯,我一开始就想着这是我亲家,我想了解了解。”
白新羽窘道:“阿姨,你可真看得开。”
霍洁挽了挽头发,“有什么看不开的,从我真正了解我儿子开始,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他能不惹事,让我们省心。我知道我们是管不了他了,我希望有一个能管得住他的人,不管是谁,不管是男是女,结果你就出现了,我从来没见过我儿子对谁那么上心,那么喜欢。”她开玩笑道:“我和他爸商量,赶紧把他送走,谁爱要谁要。”
白新羽笑道:“阿姨,你们这么开明,我压力小多了。”
“新羽,我知道你还没跟你爸爸说,如果你不敢开口,我可以去说。”
白新羽摇摇头,“让我自己说吧。”
霍洁拍了拍他的肩膀,“新羽,你和风城都是认真的,只要你们认真,做父母的一定会支持你们自由选择自己的生活。”
白新羽心里有些感动,“阿姨,谢谢你。”
霍洁没有久留,收拾完东西就走了,留俩人独处。
俞风城笑道:“你跟我妈聊什么了?”
白新羽道:“聊聊怎么教育你。”
俞风城捏了捏他的下巴,“你说一句好听的话,我什么都听你的,还要什么教育。”
“哦,说错了,聊聊怎么饲养你。”
俞风城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那更简单,我吃你就能饱。”
白新羽笑了,暧昧地摸了摸他的脖子,“那你还得饿几个月。”
俞风城忍不住一口咬在他锁骨上,“我就不信你不饿?”
白新羽自然也饥渴得很,但他还有克制力,他退开一点,拍了拍俞风城的脸,“我忍得住。”
俞风城失望地嘟囔了一声。
白新羽弹了弹他腿上的石膏,“你要是恢复不好,我还得照顾你,我才不给自己找麻烦呢。”
俞风城腻歪道:“那你陪我躺一会儿。”
白新羽忍着笑,爬上了床,俞风城一手抱着他,一手抚摸着他的后背、腰线,俩人软软地亲吻着。亲着亲着,就浑身燥热,呼吸粗重。
俞风城低声道:“你知道我多想你吗。”
白新羽看着他深邃地眼睛,那眼中的深情没有一丝虚假,他笑道:“知道。”
“你不知道。”俞风城把脸埋进他颈窝处,闷声道:“你知道的,比不上我真正想你的百分之一。”
白新羽体会到一丝酸甜滋味儿,“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肉麻了。”
“看电视学的。”俞风城轻轻亲着他的脖子,“我这不是在学着怎么追人吗。”
白新羽低声道:“你要学这个,没人比我更有经验了。”
“你的经验以后都用不上了。”俞风城深深看着他,“你可是我的人。”
白新羽亲了他一口,“那你可要看住了,我这可是多少人惦记着呢。”
“当然,谁都别想惦记我的人。”俞风城翻身压到他身上,哑声道:“我真的好想做。”
白新羽故意蹭了蹭他的大腿,低笑道:“你昨晚看着我照片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宿舍没隐私,我睡觉了。”俞风城舔着他的嘴唇,“但是梦里一直在干你。”
白新羽勾住他的脖子,低笑不止。
俞风城忍不住把手伸进了他的裤子,白新羽也很是情动,“礼尚往来”地握住了他的,俩人饥渴难耐,但还是生生克制着,只是互相抚摸着对方的欲望,聊以慰藉。仅仅是这样,那高涨的热情依然将俩人吞没,他们亲吻着、粗喘着、摩擦着,尽情宣泄着一年多以来对对方强烈得可怕地渴望。
俩人在病房里呆到天黑,司机一直在等着送俞风城回学校,俞风城却不舍得走,他现在一分一秒都想和白新羽在一起,他生怕自己现在还是在做梦。
白新羽哄了他半天,才让他决定回学校。
俞风城整好衣服,摸了摸他的耳朵,“你家里那边,如果你不敢说,我亲自上门说,我不怕挨揍。”
白新羽拍拍他的脸,“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你别操心了。”
俞风城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白新羽笑道:“有一天,我肯定把你带回家,到时候是挨揍还是挨骂,咱们一起受着,反正咱们皮糙肉厚。”
俞风城亲了他一口,目光深邃如星尘,“我现在觉得,我从小坚持要当兵,是为了有一天能遇到你。”
白新羽心脏一颤,鼻头发酸,“那我被送进原本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部队,说不定也是为了遇到你,你说我这是倒的什么霉啊。”
俞风城笑了,“这是缘分。”
白新羽把他送走后,就开车回家了。他决定跟他爸坦白了,每拖一天,他就愧疚心虚一天,何必呢,既然早晚都要面对,倒不如早一点,也省得他妈不安。
他天生性格优柔寡断,却在俞风城身上,付出了少有的几次果决。
113、最新更新
白新羽回到家,发现他爸妈正在看电视,他爸心情极好的样子,“儿子,回来啦。”
“爸。”他笑着走了过去,坐在他爸旁边,“今天没有应酬啊。”
“是啊,这几天可累死我了,判决书那件事解决之后,我也能清闲几天了。”白庆民道:“跟中伟那个项目怎么样了?我这几天忙,都没跟上进度,正好你跟徐总熟悉,给我说说。”
白新羽说起了最近进度,白亲民听得不住点头,很是满意,“要是这个项目能成,你保全公司的大头投资就有着落了,所以跟着你哥好好干,同时也要维护好跟俞家的关系,这事儿需要他们的支持啊。”
“嗯,我明白。”白新羽看着他爸,欲言又止。
白庆民感叹道:“这年头有钱的比不上有权的,你在部队能交上这么个人,是你当兵一回最大的收获之一了,以后咱们家的路子会越走越顺。你真该好好谢谢你哥,要不是你哥当初执意把你送部队,你可真不能有今天。”
白新羽点头,“确实。”他偷偷看了他妈一样,他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朝他使眼色,他心跳快得像打鼓一样,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真是奇怪,这两年他的厚脸皮好像被磨薄了,以前为了找他爸要钱或者求饶,他可是一点儿颜面不要的,如今他做足了心理准备,他和俞风城的事他却开不了口,其实他怕的不是挨骂、挨揍,而是在此看到他爸失望的眼神。
“你怎么了?”白亲民看了看他们呣子俩,觉出不对劲儿来。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艰涩地说:“爸,我有件事,想向你坦白。”
白庆民皱起眉,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又去赌了吧。”
白新羽哭笑不得,“不是,那玩意儿我不可能再沾了,你放心吧。”
白庆民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在部队变得这么好,我真是谢天谢地的,你可千万别回到以前那样。”
白新羽道:“爸,我哥说他过两年打算要孩子了。”
“哦,好事儿啊。”白庆民心不在焉地说:“那他和李玉是不是得一人要一个啊。”
“是啊,他说他们要找一个代孕,这样孩子生出来彼此有血缘关系,以后更亲一些。”
“哦,那挺好。”
“我觉得他们这样也挺好的,小日子过得什么都不缺。”
白庆民还盯着电视,心不在焉地说:“可不是,他们两家也是强强联手,李玉我开始还觉得不太靠谱,时间久了看这小伙子也还不错。”
“是啊,现在同性恋真的挺多的,大家都习以为常了。”白新羽拼命给他爸打预防针,心里还是很忐忑。
白庆民嗯嗯啊啊了一会儿,突然道:“你今天怎么说起这个了?”
白新羽看了他妈一眼,眉头轻蹙,李蔚芝腾地站了起来,“你吃不吃水果,我给洗去。”
白庆民敏感地捕捉到了什么,“你们俩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干什么遮遮掩掩的。”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爸,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白庆民皱起眉,把电视关了,正色道:“你好。”
白新羽嘴唇抖了抖,一字一顿地说:“我……我跟一个男人好了。”
白庆民瞪起眼睛,“你再说一遍?”
李蔚芝扭过头去。
“我跟男人好了,跟俞风城。”
白庆民浑身发抖,头顶好像要冒烟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抬起手,狠狠给了白新羽一记耳光。
白新羽眼都没眨一下,他觉得他爸打得太轻了,他记忆中能让他疼得嗷嗷叫的铁掌,如今还比不上他们练搏击时战友打在他身上的拳头重,这不足以抵消他心头地愧疚,他真希望他爸能打得更重一些,否则他都没勇气抬头看他爸的表情。
白庆民冷声道:“你们呣子俩这是玩儿我呢?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李蔚芝小声说:“庆民,我们不想故意瞒着你……”
“闭嘴!”白庆民怒喊一声,他狠狠踹了白新羽一脚,腾地站起身上楼了。
楼上书房的门被用力摔上,客厅里的呣子俩面面相觑,一片沉默。
良久,白新羽才叹道:“妈,你去我大舅那儿住两天吧,眼不见心不烦。”这时候他妈留下,就要一起承担他爸的怒火,他自己一个人担着就够了。
李蔚芝点点头,“好吧。”
“妈,对不起。”
李蔚芝撇过脸去,“听你说这句话都听烦了,从小到大,你有错必认,认了却未必会改,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犯错,你这么大了,我不想在为你操心了。”
白新羽抓着他妈的手,郑重道:“这是最后一次。”
李蔚芝摸了摸他肿起来的脸颊,有些心疼,“痛不痛?”
白新羽摇摇头,“没什么感觉。”
李蔚芝又叹息了一声,满脸地无奈,白新羽心里五味陈杂,无论如何,当他坦白的那一刻,他心中有块石头放下了,人生就是不断地出现问题,解决问题,他已经足够成熟,能面对所有困难了。
第二天,他爸一大早人就没影了,他让司机把他妈送去了他大舅家,他估计他爸心里现在也很乱,不想见他,他能理解他爸那种无力感,毕竟从以前到现在,他爸就从来没成功管住过他,以前他是烂泥扶不上墙,现在他已经独立,更无法管束了。
星期六那天,俞风城一大早打来电话,要和他去农家乐玩儿。
白新羽正好心烦,也想出去玩玩儿,就答应了。他想来想去,把简隋英和李玉也叫上了,上次说好和简隋英去钓鱼,还没倒出空来,这次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去,姑且试试吧。
没想到他打电话一说,简隋英立刻就答应了,“去啊,为什么不去,那小子现在不是瘸着吗,我看他还怎么跟我横。”
白新羽想起在乌鲁木齐的时候,自己发烧了俞风城呆在宾馆死活不肯走,那时候他们似乎有过一点肢体冲突,简隋英可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原来一直憋着要报复呢。
白新羽又给俞风城打电话,把他哥和李玉要去的事情说了,给他个心理准备,俞风城没什么特别反应,从容地说:“好啊,都来吧。”
他们驾车去了通州的一个农家乐,这里比较偏僻,空气清新、风景怡人,也不知道俞风城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简隋英一见到俞风城,就开启了嘲讽模式,“哟,这腿还能不能好了,可别让我弟弟后半辈子照顾个瘸子。”
俞风城一点儿不恼,“三四个月就能好,明年就能跑能跳了,哥,你放心吧。”
“谁是你哥,别乱叫。”简隋英白了他一眼。
俞风城笑得落落大方,“你是新羽的哥,自然也是我哥。”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两个弟弟一个王八蛋,一个二百五,你这样的我更看不上。”简隋英抓着白新羽,“走,进屋吃饭去。”
白新羽想把俞风城扶进去,俞风城笑道:“没事儿,我有拐杖,你进去吧。”
这农家乐人特别少,他们几乎是包场了,点了几个菜,很快就上了,味道还很不错。
吃饭的时候,简隋英时不时就要挤兑俞风城两句,以俞风城那缺德的嘴,真要和简隋英斗起来,白新羽也预料不到是谁胜谁负,不过俞风城特别克制,全程低调,白新羽和李玉在旁边看热闹。简隋英几次拳头打在棉花上,渐渐地觉得没意思,也就不再说了。
吃完饭后,他们去水塘边钓鱼,白新羽正专注地看着水面,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他吓了一跳。他掏出手机一看,是他爸打来的。他紧张地搓了搓手,接了电话:“喂,爸。”
“你上哪儿去了。”白庆民粗声道。
“我跟我哥出来钓鱼。”
“你妈呢?”
“我妈去我大舅那儿了。”
白庆民怒火中烧,“你们两个什么意思?躲着我?”
“不是不是,我大舅妈前两天崴着脚了,我妈正好去看看。”
“你不是跟那个俞风城在一起吧。”
白新羽看了看旁边的人,俞风城也在定定地看着他,他迟疑了一下,“是。”
“你哥好的地方你不学,你怎么净学这些混账事!”
白新羽站起身,往一边走去,他爸妈对这件事的第一反应,都是他受他哥影响,这个他一定要解释清楚,“爸,我发誓,这事儿跟我哥没关系,我和他是在部队……日久生情的。”他说完这句话,有点儿牙酸,不过仔细想想也没错,“爸,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是昨晚你也说了,我哥和李玉那样也挺好的……”
“你昨晚就是他妈故意套我话!”白庆民怒道:“我昨晚一晚上没睡,我想着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也许我该尊重你的想法,可是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没法接受自己儿子跟男人在一起,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家,我要找俞风城的父母谈谈。”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爸,他们知道。”
“你说什么?”
“我说,他们都知道,所以才会……”
白庆民显然跟自己老婆当初一样震惊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新羽道:“爸,我晚点就会回去,你想打想骂,我绝对不躲。”
白庆民挂了电话,白新羽听着电话那头的盲音,脑子里一片混乱。
背后传来拐杖拄地的声音,白新羽回过头,就见俞风城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白新羽道:“你听到了?”
俞风城点点头,“我早就看到你脸颊肿了,当着你哥的面儿,我没问。”他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白新羽的脸,“还好,两天就能消了。”
“嗯,我爸其实也不舍得打我,没事儿的。”
“今晚我跟你回家好不好?”
白新羽愣道:“回我家?”
“是啊。”俞风城坦然道:“我不怕面对你爸。”
“拉倒吧,你现在去那是刺激我爸。”
俞风城皱起眉,嘟囔道:“他要怎么样才肯把儿子给我。”
白新羽乐了,“胡说八道什么呢。”
俞风城举起拐杖,敲了敲他的小腿,“那我明天还能见到你吗?”
白新羽故意逗他,“每天见你不腻歪吗?”
俞风城叫道:“我们什么时候每天见了!我要到大三以后才能比较自由,以后去了部队,一个月难见上几次,又要好几年才能把家属接进军区,我们相处的时间根本不多,每一次我都不想浪费。”
白新羽一下子心软了,“好了,明天我要是能出来,一定去找你。”
俞风城这才笑了。
不知道能不能算天公作美,下午时分天开始下起了大雨,他们来这个农家乐要走一段土路,那段路一下雨车相当难走,轮胎很容易泞在泥里,老板连哄带吓的,他们只好晚上留宿。
晚上,他们坐在起居室,靠着暖气,喝着烧酒,窝在沙发上聊天。四人聊起生意上的事儿,有说不完的话题,俞风城侃侃而谈,给简隋英介绍了不少资源,把简隋英听得颇为满意,白新羽看得出来,俞风城是真的在下功夫讨好他哥。简隋英自然不傻,有利可图,对俞风城的态度就没那么生硬了。
他们聊到深夜,就回房睡觉去了。
白新羽把俞风城扶到床上,用手指敲了敲他的石膏,嬉笑道:“我现在欺负你跟玩儿一样,以前在新兵连的时候你可没少挤兑我,我是不是应该报复一下。”
俞风城张开双臂,唇角勾住一抹邪笑,眼里是纵情地春意,“来呀,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
“去你的。”白新羽捶了他一下,爬上了床。
俞风城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床上,不由分说地吻住了他的唇,温柔地吸吮着,仅仅是一个吻,也能透出强烈地渴望。
白新羽搂着他的脖子,静静看着他,“俞风城,你想过孩子的事儿吗?”
“按你的意思来吧。”俞风城把玩儿着他的耳垂,心不在焉地说。
白新羽无奈道:“你真是什么都不愁啊,你父母怎么被你逼成这样的?”
“小时候一天三顿打,永远不认错,永远不改,动不动就消失个把月,经常上医院,逆反心理极其严重,你要是养了这么个熊孩子,自然就看开了。”
白新羽嗤笑道:“你可真有脸说啊。”
“我小时候不懂事嘛。”俞风城无辜地说:“我妈说了,非要以后有个老婆管着我,这不是你就出现了吗。”
“我才懒得管你。”
“你管不管不重要,你在我身边,我会很安分,我爸妈知道这点。”俞风城搂紧了他的腰,“为了我以后不再祸害周围的人,你可千万不能离开我。”
白新羽得意地一笑:“看你表现呗。”他不禁想起俩人在新兵连的时光,那时候俞风城对他满是戏弄,他则又惧又怕,谁知道两三年之后,俩人会变成现在这样,要是能穿越回去,他一定对当时的自己说,别怕,这小子早晚有一天能被你收服帖,到时候有多少怨气,压着他使劲捶,不要钱。
想到这里,白新羽自顾自地乐了起来,俞风城搂紧他,嘴角也不自觉地在微笑。
114、最新更新
第二天一大早,白新羽赶回了家,他已经做好被他爸狠削一顿的准备了,结果却发现他爸不在家,一问保姆,保姆说他爸一大早就去看地去了。
白新羽感到莫名其妙,想了半天,给他爸发了条短信,但他爸没回。他想闲着也是闲着,还是去找俞风城吧。
俞风城这几个月要把医院当家了,白新羽赶到的时候,他正在吃饭。
白新羽晃了晃手里的餐盒,“给你打包了拉条子,你不是嫌医院的饭吃腻了吗。”
俞风城眉开眼笑,“这么细心,真不习惯啊。”
“什么叫不习惯,我本来就是个细心体贴的好男人。”白新羽把餐盒放在矮桌上,和俞风城面对面坐下了,打开餐盒,深深闻了一口,“嗯,好香,这家是少榛告诉我的,说比较正宗,有新疆的味儿,来,尝尝。”白新羽把筷子递给他,自己先吸溜了一大口,那香浓的味道、劲道的口感,。
俞风城听到那个名字,眉毛抽了抽,不咸不淡地说:“你们多久没见了?”
“嗯?谁?”
“燕少榛啊。”
“就上次你开学见了一面。”白新羽咧嘴一笑,用筷子头提了提俞风城的下巴,“吃醋了?”
俞风城撇撇嘴,“我不在的那大半年,他却在。”
“东元也在啊,你怎么不吃东元的醋呢。”
“东元像……兔子,没有威胁性。”
白新羽哈哈大笑起来,“我他妈要跟你说多少遍,小爷是直男,直男,我才不喜欢男人呢,也就不小心被你带弯了,但本质还是直的,所以你别瞎操心了,我都没说你一同性恋跟一男室友独处一室呢。”
俞风城扬了扬下巴,“想什么呢,我也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
白新羽哼道:“那倒是,要不是我英俊潇洒,一开始你也不能追着我跑啊。”
俞风城捏了捏他的下巴,邪笑道:“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你哭哭啼啼地喊妈,我那时候就想狠狠地干你,看你在我身子底下哭的样子。”
白新羽打开他的手,笑骂道:“臭不要脸。”
“要脸干嘛,我只要媳妇儿。”
俩人嘻嘻哈哈地聊着天,吃着早餐,白新羽恍然间觉得,哪怕是在充斥着消毒水味道和负面情绪的医院,只要是和俞风城在一起,他就打心眼儿里感到踏实。
吃完饭后,他陪俞风城去做复健,看着俞风城满头大汗地锻炼腿部功能,他心疼得不得了,还不能表现出来,怕伤着人家自尊。
但俞风城还挺想得开的,做完复健后,他笑着说:“至少要这样半年,我才能跑,还要恢复个一年才能回到以前八成的水准,不过我挺高兴的,你没事,其他人也没事,就是这条腿真的没了我都能接受。”
“我不能接受。”白新羽拍了拍他的大腿,“你必须完完整整的,以后不管你回不回雪豹,你都要完完整整的。”
俞风城看着他,“你不阻止我回雪豹吗?”
白新羽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阻止。”
“那我妈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一项,她觉得你肯定不会让我回去。”
白新羽笑道:“我当然是希望你别回去,不过你想回去,我亲自送你去机场,那是男人的梦想,如果不是怕我父母牵挂,我又刚好受伤,我是不会提前退伍的,你想回去就回去,大不了我跟你去新疆,也算代替我继续留在雪豹。”
俞风城眼眸闪动着,心里是满得要溢出来的感动,他抓住白新羽的后脖子,声音有些沙哑,“我已经做决定了,我不回去了,你的家人和事业都在这里,我也是。”他用力捏了捏白新羽的脖子,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但是,谢谢你。”
白新羽笑了笑,轻轻含住他的嘴唇,吮了一下。
俞风城颤声道:“新羽,谢谢你,好多事……你出现在我生命里,你替我挡的那一枪,你回到我身边,所有的事,谢谢你。”
白新羽搂住他的脖子,把他压倒在病床上,“我也要谢谢你,尽管我恨过你,但我变成更有担当的男人,你功不可没。”
俞风城环住他的腰,俩人分享着那甜蜜柔软的吻。
白新羽想,他们都为对方变成更牛逼的男人了,这是不是能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他和俞风城在医院呆了一下午,他正打算把人送回学校的时候,他爸突然来电话了。
“喂,爸,你回家了吗?”
“没有,我在外面吃饭。”他爸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倦。
“你喝酒了吗,我去接你?”
“你过来吧。”白庆民顿了顿,“把俞风城带来。”
白新羽吓了一跳,“爸,现在见他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白庆民粗声道:“你也觉得你们见不得人?”
“不是,他现在受伤呢,我要送他回学校。”
“吃顿饭我还能把他怎么样吗,你们一起来。”白庆民挂了电话,同时发过来一个地址。
白新羽捏着电话半天没回过神来。
俞风城道:“我跟指导员请个假,我们去吧。”
白新羽叹道:“我可事先说好吗,我爸脾气挺难捉摸的,气头上说话特别狠。”
“走吧,你觉得我会害怕吗。”俞风城淡笑着说。
白新羽拍了拍他的脸蛋,“跟我一起回去装孙子吧。”
俞风城抓着他的手亲了一口,“没问题。”
俩人到了酒店,白新羽扶着他上了楼,一推开包厢门,白新羽傻眼了,屋里不仅坐着他爸妈,连俞风城的爸妈都在。
他看了俞风城一眼,俞风城没有一丝意外,冲他笑了笑,“我说过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白新羽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只觉得这段时间他一个人背负的压力突然不那么沉重了。
四位家长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俞晨光眯着眼睛抽烟,一派闲适,霍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慈祥极了,李蔚芝一脸无奈和担忧,白庆民脸色铁青,好像想发作却硬憋着。
俞晨光朝白新羽招了招手,“哟,小白,看着比上次更精神了啊。”
白新羽不自觉地挺直腰板,朝他敬了个礼,“俞将军。”
“别客气,来坐。”俞晨光指了指自己儿子,“平时在外面,我们大人吃饭都让他们晚辈站着的,今天破例赐他个座吧。”
俞风城笑道:“哎哟,谢谢父皇了。”
俞晨光撇了撇他,“腿恢复得怎么样了?”
“恢复得挺好的,再过三个月还能爬你窗户偷你抢玩儿。”
俞晨光打了下他后脑勺,笑骂道:“没摔死你。”
白家三口看得一愣一愣的。
霍洁温和地笑笑,“新羽,不好意思,没跟你说一声就把你叫来了,我怕说了你就不敢来了。今天正好周末,我和老俞带着你爸爸去考察几块地,晚上想着都要吃饭的,不如把你们叫过来聊聊。咱们也到了该一起聊聊的时候了,你说是不是?”
白新羽嗯啊点头,“是啊。”
霍洁又看向白庆民,“白总,咱们今天也说了一天话了,为人父母的,你的想法我们都明白,但我始终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们年轻人折腾去,咱们少操点心,不是乐得清闲吗。”
白庆民神色有些尴尬,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
白新羽心想,他再怎么上蹿下跳地跟自己父亲抗衡,可能还真的比不上俞风城的爸妈出来说几句话,许些好处,他爸是生意人,利弊比他分析得清楚。
俞风城拿起酒杯,撑着拐杖站了起来,白新羽要扶他,他摆摆手示意不用,他就拄着拐杖走到了白庆民和李蔚芝面前,“叔叔,阿姨,我敬你们一杯。”
白庆民叹了口气,碍于面子,也只好拿起酒杯。
俞风城诚恳地说:“我知道我和新羽的感情你们一时接受不了,但我们绝不是胡来,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非常认真的,我们一路从普通部队走到特种部队,我们之间是有过命交情的,这一点谁也替代不了,所以我以后不可能再像对他一样对别人,他也一样,叔叔,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些时间,看看我们的坚持。”他说完,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白庆民浅尝了一口,就放下了酒杯,闷声不说话。
俞风城回到座位后,暗自握了握白新羽的手,朝他抛去一个邀功地眼神。
白新羽淡淡一笑,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那顿饭吃得那算和谐,俞家父子俩似乎爱好互相拆台,嘴刀子飞来飞去,不亦乐乎,霍洁一直在不着痕迹地夸奖自己的儿子,以及暗示他们将提供给白庆民的助力,白庆民虽然没怎么说话,但默认就是最好的回答。李蔚芝没有什么主见,见丈夫儿子都这样了,在心底里已经接受了这件事。
吃完饭后,司机把四位家长送走了,白新羽开车送俞风城回学校,路上,俩人沉默了好一段路。
俞风城摸不准白新羽是不是因为自己没告诉他晚餐的事而生气了,也就一直没开口。
良久,白新羽道:“其实你一开始都知道吧,你妈去接近我妈的事。”
“知道一点,不过我妈很有自己的主意,她没跟我说什么。”俞风城道:“你生气了吗?”
白新羽道:“我一直幻想自己是爱情小说里的男主角,因为家族压力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作为一个男人,我努力抗争,证明自己,最终获得幸福什么的,结果你他妈把我的戏份全抢了。”他心里真的把这件事当做他身为男人的历练,他觉得他父母的事就是他一个人的事,他想一个人扛着,那样才显得自己够爷们儿,可内心深处,他很感激俞风城和他父母所做的一切,这让他轻松了太多,负疚感也小了太多。
俞风城笑了笑,“没有人能抢你的戏,你可是男主角。”
白新羽看了他一眼,目光如炬,他哑声道:“你跟指导员请假了吗?”
“请了。”
白新羽轻轻舔了舔嘴角,一打方向盘,往来路开去。
俞风城道:“我们去哪儿?”
“把你卖了。”白新羽咧嘴笑了笑。
俞风城笑道:“好啊,我看你能卖个什么价钱。”
白新羽把俞风城带到了自己市区的公寓,俞风城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
白新羽把他扶上了楼,俩人一进门,俞风城就将他按在墙上,粗暴地亲吻起来。
他们急切地汲取着对方的味道,用密不透风地吻传达对彼此深如大海的渴望。
白新羽把俞风城压倒在了沙发上,他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你今天老实点,要是碰着腿了,这段时间可就白治疗了。”
俞风城帮他撕扯着衣服,“我不在乎。”
白新羽低头吻住他的唇,一手解着他的腰带,他含糊地说:“让我看看你憋了这么久,是不是真的战斗力更强了。”
“你试试就知道了。”俞风城扯下他的上衣,急切地抚摸着他的皮肤。
“我先警告你,我可是……”白新羽轻轻咬了咬他的嘴唇,“饿得很。”
俞风城低笑道:“明天咱们就可以比赛了。”
“比赛什么?”
“比赛谁走得快。”俞风城粗暴地撕开了他的裤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原本应该有一场久别重逢惊天动地地那啥的,但是由于你们都知道的原因,所以只好拉灯了,但是别担心,我会放在个人志了,不打算收个人志的小伙伴们也不用担心,等过几个月和谐期过了,我会放在博客里的。
115、最新更新
白新羽第二天醒来,感觉腰要折断了,这绝不是他疏于锻炼,主要是俞风城腿受伤了,对他们的体位要求比较特殊,他被迫考验了大半个晚上的腰力。
他睁开眼睛,俞风城不在床上,厨房里飘来浓郁地牛奶香味儿,他深吸一口气,舔了舔嘴唇,好好回味了一番这久违了的畅快淋漓地性,憋了一年多真是不得了,他昨晚有种自己会做死在床上的错觉。俞风城更是跟野兽没两样,要不是他的腿不方便,昨晚不会几次就结束了的。
他躺了一会儿,扯着嗓子叫道:“风城。”
不一会儿,俞风城单脚蹦着推门进来了,他倚靠在面边,看着白新羽祼露在被子外的修长的大腿,微微眯起了眼睛,“醒了,睡得怎么样?”
“不错。”白新羽撑起身,暧昧地看着他光溜溜地上身,那上面全是他啃咬出来的痕迹。
俞风城走了过来,弯下腰,双手撑在床上,额头抵着白新羽的额头,“其实我想问的是昨晚怎么样。”
白新羽搓了搓他的头发,“也不错。”
“就只是‘不错’?”俞风城撞了撞他的额头,“要是我的腿没受伤,你今天别想起来。”
白新羽忍不住笑了,他舔了舔俞风城的嘴角,“很‘不错’,满意点儿没有?”除了俞风城,没人能让他体会那种疯狂到极致的性,作为男人,体会过最猛烈的,就受不了寡淡无味的了。
俞风城笑了,他亲了白新羽一下,“起来吃早饭。”
白新羽洗漱一番,坐在餐桌前吃了起来,他有些忧心道:“我不知道我爸能不能慢慢想开。”
“你爸昨天没把酒扣我头上,就证明他在试图想开了。”俞风城坐在白新羽对面,把一颗小番茄塞进他嘴里,“放心吧,他会慢慢理解我们的。”
白新羽笑了笑,“以后时不时跟我回家一趟。”
“没问题。”俞风城支着下巴懒懒地看着他,眼里闪动着魅惑地光芒。
白新羽抬了抬下巴,“怎么了?”
“这个场景我幻想过很多遍,在新疆的时候。”俞风城用纸巾擦掉他嘴角的牛奶,“每次执行任务,我都想着我一定要回去,因为你在等着我。”
白新羽嗤笑道:“我当时可没等你。”
“你在这里等着我。”俞风城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白新羽差点儿喷牛奶,“咱能不抒情吗。”
俞风城眨了眨眼睛,“让你感受一下我的风情万种。”
“呸。”白新羽禁不住直笑,“风情万种是用来形容我这种少女的梦中情人的。”
“嗯,她们也就梦梦吧。”俞风城捏了捏他的下巴,“你人可是我的。”
俩人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就经常拌嘴,这习惯到现在也没改,你来我往地谈笑着,时间过得平淡而温馨。
白新羽以前从来没考虑过家庭,当年他风流多情的时候,觉得这两个字是一种负累,此时此刻,他觉得这两个字离他如此地近,近到不知不觉间,早已经进驻了他的心。
把俞风城送回学校后,白新羽又去公司晃了一圈,然后才磨磨蹭蹭地回了家。
他爸见到他,没什么好脸色,白新羽讨好地笑着:“爸,我回来了。”
白庆民没理他,继续看报纸。
白新羽亲自洗了一盘新鲜地大樱桃,分别端给他爸妈吃,他本来就嘴甜脸皮又厚,要讨好起人来,能一直把人逼到不好意思为止。
李蔚芝对他是狠不下心的,一来二去也就忍不住笑了,白庆民虽然还是不跟他说话,但表情明显没那么僵硬了。
白新羽了解自己的父母,同时也感激他们,有他这么一个四处添堵的儿子,为人父母太难了,他暗暗发誓,以后再不做另他们失望的事。
经过精心地筹划,安保公司的项目正式启动了,白新羽这边出资三千万,占30%的股份,这股份本应该他跟俞家私下协议对半分,但俞家没要,说是给他当聘礼了。这便宜谁不占啊,白新羽欣然收下了。
有中伟的资金扶持,徐总团队的经验助力,安保公司还没开始运营,已经拉到了三单生意,前景大好。
白新羽开始招兵买马,把冯东元也从他哥那儿弄了过来,不过他们公司的办公室跟他哥还在一栋楼,租了他哥两层写字楼,他时不时就能上楼找他哥撒撒娇、吹吹牛,碰到问题了还随时有人可以商量,这让他信心更足了。
俞风城的腿经过一段时间的复健,终于可以丢弃拐杖,自己行走了,只不过还稍微有点跛,过完年就能完全恢复正常了。但他在学校依然装瘸子,就为了每周三天去医院的时候顺便见白新羽,不,应该说主要见白新羽,顺便去医院。
俞风城已经搬进了他的公寓,有时候白新羽一推门,看到俞风城就在自己家里的画面,还会从内心深处体会到一阵心悸和感动。
他们和燕少榛、冯东元每月必聚会一次,喝喝酒、聊聊天,对部队生活的怀念让他们彼此之间有着说不完的话题和磨不灭的情谊。
燕少榛在部队干得有声有色,前途一片大好,冯东元成绩拔尖,拿奖学金毫无悬念,大三还可能被保送去美国交流,白新羽听着战友们越过越好,心里是无法形容地安慰。
他也常给三班和雪豹大队的人打电话,他知道钱亮打算明年退伍,程旺旺的老婆怀了二胎,武清快要结婚了,许闯升副营了,还有陈靖升为中队长后表现优秀,再过个两年就会提副队,老沙为了照顾老婆孩子,转去地方团当营长了,霍乔军衔再加一级,仕途坦荡……
所有白新羽关心的那些人,传递给他的都是让他欣慰地好消息,他们即使相隔千里,却因为曾经那些艰苦而热血地岁月,永远牵挂着彼此,他想念他的战友们,他挥洒在昆仑山上的汗水与热泪,锻造了他的魂,将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作为一名军人,是他一生中最宝贵的经历。
过年前夕,正是各类社会活动频繁的时候,他们的安保公司开门营业后,执行了第一单业务,给一个国际珠宝展览做安防。
白新羽身为老板之一,本不需要去现场,但他还是相当兴奋地去了,穿着黑西装,带着无线电耳机,握着电棍,颇有电影里保镖的酷炫感觉,把他美坏了,拿着手机拍了好几张照。
那两天的展览进行得很顺利,没发生任何意外,业务结束后,白新羽反倒觉得有点儿失落。
徐总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啧啧,没出事儿你还觉得不过瘾吧。”
白新羽哈哈笑道:“哪儿啊,我就是脑子里想想,徐哥你别说出来啊。”
“咱们业务慢慢拓展开了,有的是你拿真枪的时候。”徐总拍拍他的肩膀,“包你过瘾。”
白新羽笑了笑,他知道徐总也就是说说,危险性太大的他们会慎重考虑,毕竟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晚上回到家,正值周末,俞风城在家,一见他进门,俞风城就愣住了。
白新羽看了看自己,奇道:“怎么了?”
“我好像是第一次见你穿正装。”俞风城轻舔了舔嘴唇,眼神暗了几分。
白新羽对着穿衣镜看了看,他一身定制西装,衬得他细腰长腿,干练利落,眉宇间的英气浑然天成,他摸着下巴,“啧啧”两声,感叹道:“太帅了,你说我这脸和身材是怎么长得呢?简直不可思议。”
俞风城忍不住笑了出来。
白新羽道:“你笑什么,你现在看着我是不是忍不住想夸奖自己的眼光?”
俞风城挑眉,“我5.2的眼睛可不是白长的。”
白新羽招招手,“来来。”
俞风城微跛着走了过去,他往镜子前挺胸一站,近一米九的高大身材立刻显得白新羽矮了一些,他牵着嘴角,在镜子里冲白新羽一笑。
白新羽皱了皱眉,“呿”了一声。
俞风城笑看着他,“你叫我过来干嘛?比身高?”
白新羽整了整领带,“我这身衣服要是不跳支舞,总觉得浪费了。”说着一手牵着俞风城的手,一副扶着他的腰,缓慢地挪起了舞步。
俞风城低笑道:“我不会,踩着你可是你自找的。”
“你敢,我这双鞋可贵了。”白新羽搂住他的脖子,看着镜中的俩人,脸上笑意更深。
俞风城一边随着他的动作晃,一边轻吻着他的嘴唇,柔声道:“今天累不累。”
“站一天有什么累的。”白新羽用下巴蹭着他的下巴,俩人刚长出的青胡茬摩擦在一起,特别好玩儿。
“早知道我去看看了,顺便检查检查你们的布防能力。”
白新羽笑道:“你想干什么?”他们这种人,要是想偷个东西,那确实是没什么难度。
“我能干什么,你保护珠宝,我保护你呗。”俞风城咬了咬他的嘴唇。
“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你现在跑都跑不快。”白新羽捏了捏他的腰,“说真的,你马上放寒假了,有什么计划没有?”
“你有什么计划?”
“咱俩认识这么久,还没出去度假过呢。”白新羽朝他眨着眼睛,“去哪儿放松几天?”
“你定,我都行,不过只能国内,我出国麻烦。”
“我知道。”白新羽抚摸着他的背,暧昧地说:“我难得穿次正装……”他说着就抱着俞风城后退两步,把人压倒在了沙发上,边脱着西装边说:“反正也要送去干洗,不如弄得更脏一点吧。”
俞风城勾唇一笑,眼里升腾起不加掩饰地欲望。
北京今年下雪晚,初雪过后,高校也正式放假了。
白新羽订了行程,拉上俞风城就跑三亚去了。
三亚此时晴空万里,阳光充足又不至于太热,他跟朋友借了辆跑车,俩人沿着海棠湾兜风,从北方带来的一身寒气,在海风中被吹散得干干净净。
他们穿着短裤在大排档里吃海鲜,抱着冰椰子沿着沙滩散步,在海里祼泳,在海景套房里疯狂Zuo爱,世上再没有任何时光,比得上跟相爱的人一同度过更让人感到幸福、满足。
白新羽在清晨的阳光中醒来,他睁着惺忪地眼睛,看着身旁熟睡地男人,手指不经意地滑过他的额头、鼻梁,最后停驻在嘴唇上,不轻不重地戳了戳。
俞风城睁开眼睛,哑声道:“怎么了?”
白新羽支着脑袋,慵懒地笑笑,“睡得好吗?”
“床太软。”俞风城翻了个身,搂住他的腰,“我宁愿睡地板,也不想睡这种棉花一样的床。”
“我知道,过两天就回家了嘛。”白新羽的指尖又抚过他浓密地眉毛。
俞风城抓住他的手,轻声道:“这几天你玩儿得高兴吗?”
“当然高兴,你呢?”
“跟你在一起为什么不高兴。”俞风城笑道:“我这辈子,只希望每天早上醒过来,都能这么看到你。”
白新羽嗤笑道:“有点儿难,你早上醒来看到你室友的几率比看到我大多了。”
俞风城低笑道:“你怎么一提他就一股酸味儿,他没看着人家女朋友啊。”
“你一提少榛还不是一股酸味儿,我得配合配合你,免得你觉得我不重视你。”
俞风城一个翻身,压到了他身上,“我觉得这两件事差别有点大。”
“哪里大?”
“我室友是个纯洁的直男,燕少榛确实对你有意思。”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
“我指的不是少榛,小爷曾经也是个纯洁的直男。”
俞风城一见他要翻旧账,立刻识相地转移话题,“你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
白新羽嘿嘿笑着搂住他的脖子,“你以为我以前真说不过你啊,我那是打不过你,才不敢说的,以后老实点儿啊。”
俞风城亲了他一口,“你厉害,成了吧。”
白新羽止不住地直笑,“哎,今年咱们在哪儿过年啊?”
“当然去你家。”俞风城笑道:“我这不得继续讨好老丈人吗。”
“行,初一我再陪你回去。不过,你说以后要是咱们俩因为回谁家过年吵起来怎么办?”
俞风城眯起眼睛,“绕三环跑一圈儿,谁赢了听谁的。”
白新羽笑骂道:“你他妈不会直接说听我的?这样显得你多大度。”
“我跛着脚陪你跑,还不够大度?”
俩人嘻哈笑闹起来,温暖的阳光不仅铺洒在床沿,也照进了他们心底。
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你拥有他便觉得拥有了全部,从此以后,心脏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满足感充盈,永远不觉得孤单。
此生足矣。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终于完结了好!!兴!!!奋!!!!!
每完结一篇文真的是无法形容的感觉,好像一段旅程结束了,有点遗憾和怀念,但想到可以休息休息继续走,又觉得很高兴和欣慰。
这篇文连载的过程中收到了很多论调各异的声音,文下也有一段时间不太太平,但不管怎么样, 我感谢每一个读者对这篇文的关注和热忱,也感谢每一个支持正版的读者陪伴我、鼓励我、鞭策我。
如果有人对这篇文满意,我心怀感激,如果有人对这篇文不满,我说声抱歉。小白杨虽然不是我的高峰,但也并不是我的低谷,它是我在写作这条路上走过的一段风景,我有时大陆平坦,有时也会跌跌撞撞,但我相信我始终是在进步的,这种进步未必每次都是文笔或者故事驾驭能力上的,也有可能是心智上、耐性上的、勤勉上的、思维方式上的,等等。
我知道,我的每一次积累,都有收获,只要我多写一个字,我就为自己的梦想填了一块砖,这一路上无论是陪我从头走到尾的读者,还是只围观了我一段时间的,你们对我的意义都是非凡的。
我至今写了十篇文,有的人觉得这个好那个烂,有的人觉得这个烂那个好,也有很多人觉得我写得全都是垃圾,但我写得依然很高兴、很满足。如果大家觉得我尚有一篇文能吸引你,那么请对我抱有一点期待,也许这篇你不喜欢,下一篇你又会爱上我(开启表脸模式)。
总之,我会一直写下去,我们下篇文见吧=3=爱你们!
PS:新文计划7月开,因为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
这文的番外打算写一个俞风城视角的,然后可能就没了,因为写番外的意义对我来说就是写rou(你们懂得,以前的文,都是番外上大块rou),现在不能上rou,纯剧情真不知道写啥了,所以可能就这一篇番外了吧~
敬请期待小白杨的个人志吧,会努力喂你们的~~→_→
小白杨 第116章 番外一小鱼
俞风城在医院醒来的瞬间,他就从自己身体的僵硬程度判断出他至少昏迷了五天以上。
记忆翻江倒海般涌入大脑,那一片雪白的昆仑山上发生的一幕幕,仿佛前一秒还在上演,霍乔随时会咽气的样子,白新羽血流了一地的样子,如噩梦般交替着、纠缠着,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小舅还活着吗?他只记得他把霍乔背到医院的时候,霍乔因为肺水肿,已经彻底休克了。新羽呢?新羽怎么样了?他回想着白新羽最后那一眼,俩人四目相接时那最后的一眼,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让他这辈子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肝肠寸断。
他握紧了拳头,用力捶了一下床。
声音引起了护士的注意,护士跑了过来,喜道:“你醒了啊。”
俞风城以极其嘶哑的声音说:“他……他们……”他喉咙疼得几乎无法发音。
护士知道他想问什么,马上道:“你放心,送来医院的你的每一个战友都活着,除了你们队长还在昏迷,其他人都醒了,没有致残创伤。”
俞风城深吸一口气,眼眶一酸,视线瞬间就模糊了。
都活着……都活着……
“哎,你现在还不能起来,你知不知道自己跑的差点儿器官衰竭了,还好你年轻。”
这时,病房门开了,陈靖走了进来,“风城,你醒了?”
“班长……”
陈靖马上走过去按住了他的肩膀,以命令的口吻道:“副队情况很稳定,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你现在的任务是休息。”
俞风城放下了一颗心头大石,他哑声道:“新羽……呢?”
“新羽……”陈靖神色有一丝黯然,他对护士道:“同志,我跟他单独说两句行吗?”
俞风城脸色一变,本该无力的手一下子握紧了陈靖的手腕,把陈靖的腕骨握得生痛,“他怎么了?”白新羽苍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睛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他感觉心脏被生生揪住了。
“你别紧张,新羽已经醒了。”陈靖垂下眼帘,掩盖住眼中的痛心,“他肩膀受伤,就算痊愈后也会影响射击。而且他家人都来了,执意要让他退伍,新羽伤好之后,就要回北京了。”
俞风城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跌回了床上。肩膀受伤……那为自己生生挨下的一枚子弹,穿透了白新羽的肩膀,也击碎了他想成为狙击手的梦想,从他身体里流出的血,染透了昆仑山的血,那么红那么红。
俞风城知道,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当时的红,因为他撇下了正在流血的白新羽,撇下了那个为自己受伤,抓着他的手不想松开的白新羽。他用手捂住了眼睛,心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这辈子碰到的最艰难的选择,却逼着他必须在眨眼间就做出决定,他的选择无关对错,他只知道他伤了白新羽。
陈靖叹道:“风城,其实……我知道你和新羽的关系。”
俞风城低沉地“嗯”了一声,其实他不在乎任何人知道,包括他小舅。
“我也安慰不了你什么,我只希望你们所有人,都快点好起来。”
俞风城喃喃道:“他肯定恨我。”
陈靖抿了抿嘴,无言以对。
俞风城转过了身去,不想再说话了,陈靖只能默默离开。
在床上躺了两天,俞风城可以下床活动了。但他像丢了魂一样,双目空洞,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几个战友来看过他两次,都被他的状态吓着了。
有一天半夜,俞风城实在忍不住了,走出了自己的病房,他知道白新羽的病房在哪儿,离他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可那几步路简直像是全世界最泥泞的深沼,他每走一步,都需要十二分的力气。
好不容易走到白新羽的病房外,他靠在门上,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从窗户看进去,可里面一片漆黑,他勉强能从夜灯昏暗的光线里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影。他心脏狂跳起来,他多想就这么推开门进去,看看白新羽究竟如何了,可他不敢,他害怕看到白新羽的眼睛,他不知道那双眼睛里会出现怎样的情绪,愤怒?怨恨?冷漠?又是生平第一次,他害怕一个人对他的态度,怕到心慌意乱。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做,默默回了房间。
也许是昏迷时睡了太久,也许是昆仑山上的一幕幕反复在他脑海里上演,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无法正常入睡。
他想着他和白新羽的点滴,从他们相遇开始,一直到现在。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原本对白新羽抱着的玩玩儿的心态,已经发生了他无法控制的变化?也许是从白新羽第一次指着他鼻子说要赢过他开始,也许是俩人在大年夜,手牵着手,看着满天烟火开始,甚至可能是更早的时候,白新羽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就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曾经为自己对霍乔的感情纠结过、犹豫过,霍乔是他的偶像,他的目标,他童年定为标杆一样的人,在他很小的时候,霍乔就在他心目中树立了“真正的男人”的形象,所以他一路追随霍乔的脚步。在他十五六,突然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时候,他开始分不清自己对霍乔的崇拜和欣赏究竟是什么,他那个时候只知道,世界上除了父母,再没有人比他小舅重要。
可是白新羽出现了……明明一开始不该是这样的,他不该陷得太深、不该把白新羽带进雪豹大队,不该因为嫉妒,做了好几件蠢事,可这么多不该,都没阻止他和白新羽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清楚记得白新羽质问他是不是喜欢霍乔的时候,他心里的慌张和愤怒,慌张是因为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愤怒则是因为……也许当时在内心很深处,他觉得白新羽误会了他。
直到在昆仑山上,他直视着白新羽依赖的目光,却硬生生掰开他的手,体会到心在流血、身体在崩落的感觉时,他才肯定,霍乔和白新羽是完全不同的。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愿意拿命换白新羽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他知道有一天他会有舅妈,他只希望那个女人足够好,配得上他小舅;可他无法想象白新羽跟别人好,他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他从不曾想过和霍乔发生什么,那是他舅舅,往深了想他会觉得别扭,甚至有违伦常地恶心,但白新羽……他现在只想紧紧抱着他,永远不放手。
他无数次希望能回到白新羽质问他的那一天,他一定会痛快地告诉白新羽:我喜欢的是你,从头到尾,只有你。
霍乔醒来后,他和白新羽在霍乔的病房里,见了自昆仑山后的第一面。当白新羽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克制不住地颤抖,俩人四目相接,他丝毫不意外地在白新羽眼中看到了冰霜,明明早知如此,他还是仿佛听到了身体内部传来的破碎的声音。
在他强硬争取到和白新羽独处的机会时,他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任何语言在白新羽受伤的肩膀面前,都苍白而摇摇欲坠。真的,他能说什么呢?说当时只有他体力尚可,而霍乔马上要死了?他相信白新羽同样了解当时的情况,只是……只是他抛下了白新羽,无论因为任何理由,他抛下了白新羽。
在白新羽心里,他们之间无论之前有多少感情,在昆仑山上都死了,可对他来说,却越燃越炙。
他眼睁睁地看着白新羽回了北京,而他和其他人则返回了乌鲁木齐继续疗养。
那段日子,说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光也不为过。
曾经他和白新羽同住的宿舍,如今空荡荡地只剩下他一个人。白新羽走得很匆忙,留下的东西不少,他尽量把那些东西归在它们从前的位置,这样午夜梦回,他会恍惚间觉得白新羽还睡在自己身边,只是,身边空荡荡的位置会把他的心也瞬间掏空。
他反复想着俩人的点滴,想着白新羽笑的样子,哭的样子,生气的样子,情迷的样子,白新羽的每一个表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有时候穷嘚瑟、有时候会撒娇的男人,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可他甚至不敢轻易去打一个电话,仅仅是害怕听到拒绝的声音。
他知道燕少榛要调回北京了,他嫉妒得牙疼。
白新羽也许看不出来,可他知道,他知道燕少榛看着白新羽的眼神有多么不同寻常,那令他怒火中烧,因为他熟悉那眼神,那是渴求的、希翼的、想占有的,他知道自己就是那么看着白新羽的。
他再也受不了这种折磨,鼓起勇气给白新羽打了电话,他尽量装得很冷静,尽管白新羽说得每一句话,都好像一把把刀子,捅进他心底,可他还是要冷静,因为如果他保持不住这份冷静,他会瞬间丢盔弃甲,在白新羽面前露出自己最软弱、难看的一面,那不是白新羽喜欢的那个俞风城,他不允许那样的人出现在白新羽面前。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他全家出动都没能说服他做的决定——提前一年离开雪豹大队,回北京读军校。
他喜欢白新羽,绝不可能就此放手,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想喜欢白新羽那样喜欢别人,因为那个男人从闯入他视线的那天起,就开始一点点蚕食他的心,到如今,这颗他身体最重要的器官,已经容不下别人。
他要白新羽,无论如何,都要重新将那个男人纳入自己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小鱼视角的番外~
祝大家的妈妈们都幸福快乐、身体健康~~晚安啦!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