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春日里,男人荒野在自己心爱的女人明卫身上,发现了一朵血色牡丹,并不禁为这朵牡丹痴迷,但对爱情的疑虑也由此而生。他不知道同样为这朵牡丹神魂颠倒的,还有另一个男人。因为爱情的逝去,他不断向好友大龙倾诉自己心中的苦恼。万没想到,谜底却由大龙解开……综合加工厂把木工组的活计,改作了两班。正组长大龙带白天的班,副组长荒野带晚上的班。他俩在厂子里是长得最帅的男人,平时也很要好。如果荒野的活儿做完了,他就去给大龙扯墨绳。
在刨床聒噪的嗡嗡声中,荒野说:
“到我家去吧,到我家咱哥们儿喝两盅。”
大龙用小手指把墨绳从中间勾住,又猛地一放,一条笔直的墨线就从墨绳吐到木头上。他这才说:
“还是到我家去。”
荒野从没有违抗过大龙,即使他们在那一天要为妻子明卫过生日。明卫是大龙的表妹。
在他俩都喝得差不多时,大龙嘴里的话,就乱了。他手抓住桌子角,两腿虽然站着,却又站不稳。桌子都快被他抬起来了。碗盏叮叮地响。他对荒野说:
“我表妹怎么样?”
荒野虽然也喝得神志不清,大龙的话却还是听明白了。他笑了,灯光满溢一口:
“那没说的。”
等到后来,两个人醉得只管坐在椅子上睡觉,呼呼地扯起鼾来。
在大龙清醒一点时,他就领着荒野去看他的画。画是画在墙上的,用一块布遮挡住。他还会问荒野画上的女人像谁。
荒野愣愣地盯了半天,觉得谁也不像,就对他说:
“像嫂子的模样。”
木工组的工人都知道大龙跟荒野在一块时话并不多,但是他们谁也离不开谁。一眼看不见对方的面,就向别人打问他到哪里去了。
大龙脸长得白,没有胡子,跟荒野站在一块,像个来访问的工业局局长。他不怕把衣服上面的几个纽扣都解开。荒野却不行,荒野浑身长毛,他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天刚一热,他的头上就直出汗。
但是从五月一日起,他们除了在交接班的时候能见上面,别的时候真不大容易呢。虽然如此,两人也没有对厂里的决定感到不满。
第一天,荒野对大龙说:
“定个时间再喝一杯吧。”
当然荒野不会说不好,而且也不用问到谁那里去。在两人单独工作时也没觉得少了什么。也就是在这一天发生了一桩奇怪的事。
荒野工作结束后乘夜色回家,在门外的楼梯上就觉出有点异样。房子里灯不亮,静得出奇,好像明卫也不在。他小心地躲过堆放在楼梯上的那些破烂东西,走到房门口。他没有马上去推门,而是回头向楼梯下看了看,那些破烂东西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奇形怪状,好像有许多长着硬角的怪物在那里隐蔽着,还生怕被人瞧见。
荒野又回过头,侧耳细听了一下房内的动静。他突然怕了,想到糟糕的事情上去。他一下子就推开了门,立刻又把脊背贴在了门后。那颗心就在急跳,根本不像心跳的声音,哗哗啦啦,好像里面有一只空罐头筒从楼梯上滚。他伸手拉住了门旁边的灯绳。
荒野的眼睛被灯光撞击了一下。他马上看到了床上的惨状。
他的妻子被绳索捆绑在床上,身上一丝不挂,口里塞着毛巾。荒野认为她已经发现了他,但是她的脸略微向里侧着,一动不动,目光在注视着一个什么东西。她的整个身体都显示出对他的到来的冷漠。
荒野很快觉得有血像喷泉一样,涌到他的脑袋里,头发根一下子竖起来。他对自己说,刚才有一个坏蛋来过这里!他把工作时的劳累全忘在了一边,一步向床边跳过去。
其实,首先进入他的视野的是一朵灿烂的血色牡丹。
那朵血色牡丹栩栩如生地盛开在明卫雪白的肚皮上,随着明卫腹部的微微颤动,就像伸进和煦的微风里。
荒野赶过去就把明卫口中的毛巾抽出来。他期望着在他抽出那毛巾的同时明卫向他——她的主人悲伤地嘶叫,然后号啕大哭。那么他就会一边陪着她伤心,一边用话来宽慰她,说自己一点也不在意。但是明卫没有吭声,她仍然略微把脸扭向一边。荒野这才想起那毛巾在她嘴里塞得一点不紧,她自己也能够吐掉。
荒野顾不了问她话,就去解把她捆绑在床上的绳子。那些绳子纵横交错,荒野闹不清它是怎样结的。他慌慌张张弄了半天才解开一个绳头,但是一抽,又很结实。他怕弄痛了明卫,就从旁边找来一把剪子,咔嚓咔嚓,很快把绳子铰断了。
明卫也感到了轻松。她沉默不语的神态使荒野悲从中来。他想,今天那个家伙对她的刺激太厉害了。荒野把断了的绳子扔到床下去,明卫细嫩的肌肤上的淡红色绳子印迹渐渐地消失了。荒野把明卫的头捧过来,面对着他。哦,他只从明卫的双目里看到了沉静的淡漠。她好像没有看到他,眼中浅蓝色的幽光汇聚在眼底。
荒野流出了眼泪。他声音颤抖着询问明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卫没有回答,她像沉入梦境里一样,神态平静悠然。
荒野几乎要发疯了。他放开明卫的头就去检查她的身子,——他松了一口气。他没有从那里找到另一个男人的痕迹,绝对没有。他敢肯定。
那朵血色牡丹,又使荒野的眼睛晕眩。毫无疑问,那是用手指沾着血画上的。荒野还可以闻到那种血腥味,淡淡的,好像核桃仁糕里的那种辣味。他用手指去蹭了蹭,发现血迹还没有完全干。但是明卫的身子一动,好像不愿意他碰那朵牡丹花。
“不要动,明卫。”
荒野不再流泪了。他离开床,从旁边端过一盆水,用毛巾沾水去擦那些血迹。他边擦边说:
“怎么回事,明卫?你都快要把急疯了。这些血是从哪里来的?你总要说说吧。”
明卫安静地躺着,低声说:
“不知道。”
“哦,那可就是奇怪的事了。什么样的坏蛋跑进家里来?”荒野说。他手背上的黑毛被水浸湿了,全趴在那里,好像倒下去的一小片森林。
“没看见。”
明卫把眼睛合起来。
“这就怪透了,明卫。总会是别人把你绑在床上的,并且又向你献上那朵花,不会是你自己干的吧。”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