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
“要命!那个坏蛋肯定是突然闯进来的,那时候你就在床上坐着。他把你弄翻了,怕你叫唤,又给你塞上毛巾,然后用绳子把你捆上,威胁你不要动。”荒野快把血迹擦干净了,他边擦边想象着那种可恶的情景。“他就开始在你身上画这玩意,你果真一动没动,而他画得还挺好。”
“他画得挺好吗?”明卫问。
“是挺好,亲爱的。”荒野不再说了,他逐渐地心平气和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可惜你看不见了,他怎么想得出来,向你献上这种花?明卫,我不明白他果真做完这些就走了,他没有……就是,要跟你做那事。我想他肯定说了,但他没有做,是不是?”
“我不明白。”明卫慢慢地说。
“噢,一件奇奇怪怪的事。说给谁,谁也不会信呢。”荒野把血色牡丹擦洗完了。他把水盆端开,又自己洗着手。水声很响。“明卫,世上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我都不相信。”
“以前不会有,但现在有了。”明卫睁开眼,把脸转向荒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对,你说得对。”荒野擦干了手上的水,向明卫走过来。“明天可要小心些,别让那种坏蛋再跑进来,再送上这样一种牡丹花。”
起初荒野也没怎么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他在工厂见到大龙时犹豫了一阵,想了一想是否告诉给大龙。
大龙正捡茶缸里的木屑,那是刨床工作时溅进里面的。他把木屑捡了出来,但他几乎没有喝茶缸里的水。他把茶缸放在脚边的矮木凳上。
荒野己经不决定告诉他了。大龙几乎没有跟荒野说话就向车间外面走。
“那套组合家俱怎么样了,大龙?”荒野怕他走掉,慌忙说。
“哪一套呢?捷克式的吧。”大龙果真停下了,说着。“还差你的一点工夫。”
“你有些不高兴吧,大龙。”
“哪能呢?荒野,马上就要到星期天了吧。”
荒野在这时候根本没有想到昨夜的事。但是,当那种情景再次发生之后,他不得不满心苦恼了。
那一天他没有跟大龙打招呼。在上班时间他怏怏不乐。旁边的一个工人伙计看见他把一只空杯子放到嘴上,他什么也没喝到。终于没到下班时间他就提前回家了。在家门口的楼梯前,他几乎没有勇气抬起腿。
荒野第三次在明卫的身上看到了那朵牡丹。他只好冲着明卫发火了。他认为明卫肯定知道这是哪个坏蛋干的,可是她总说“不明白”、“没看见”,只有傻瓜才骗得了。
“告诉我,明卫,那个家伙在这里干了什么!”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激动得半个身子在战抖,——是的,有人一激动,就只有半个身子有反应,好像有什么毛病一样。这就使他的样子有些可笑。
果然,明卫在床上吃吃地笑了起来,荒野没有去解捆在她身上的绳子。他听见她的笑声就站住了,说道:
“你在耻笑我吗?天哪,你这几天变化多大呀。你简直对我很少说话了。而我们以前,相亲相爱到那种程度。你总是扯着我的胳膊,说来说去,非要我听你讲话不可。”
明卫停住笑。她的脸上有一种陌生的荒野从没见过的神情,他看到它时就止不住心凉凉地想:这就是我从前所倾慕过的女人吗?当时——荒野认为她也是爱他的,现在,荒野脑子里闪过这个可怕的念头,那就是明卫可能不爱他了,或许她从来没有真心爱过他。
“瞧,明卫,你脸上的笑似是而非。你想对我说什么呢?”荒野走近她身边。
“我什么也不想对你说。”明卫语气冷淡地回答了他。她摇头的样子妩媚动人,使得荒野不由得爱意顿生。他又想去解开捆住明卫光彩照人的美丽躯体的绳索。这个女人的美貌很容易迷惑住荒野的心。他在大龙家里见过明卫一面就决定要娶她。但是他费了好大劲才使明卫点头答应。
“别动那些绳子。”明卫忽然阻止他说。“我喜欢这样。”
荒野惊疑不定地望着她的微微含笑的面孔,她脸上的确有种幸福的神气,他慢慢地说:
“我懂,明卫。你又爱上别人了。这些绳子就是那个坏蛋给你绑上的,那朵牡丹花也是他送给你的。”
“他不是坏蛋!”明卫叫道。“他决不是坏蛋!”
“那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名字?”荒野悲哀地说,他同时为自己的平静吃惊。“你不再爱我了吗,明卫?”
“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
“明卫,听你这么说我非常伤心,你从来没爱过我吗?”
明卫用沉默回答了他。她身上的那些绳子就是她爱人的手臂。那朵血色牡丹就是她的爱人给她的火热的爱情。
“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呢?”荒野向她低下头去,眼睛盯着她。
“你非得要知道吗?那只是出于恐惧,我因为害怕才根你结婚的。”
“明卫,告诉我,既然如此,我也一定要知道那个夺走你的爱的人是谁?”荒野向明卫压低声音凶狠地问。“你们这样做有什么益处!你和他肯定没有发生性关系。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明卫没有答应他,他再也受不住了,从家里走出去。在门口的楼梯上,他想到了大龙。荒野准备明天见到他的时候,把家里的怪事全都讲给他听。明卫对他的态度改变得这么突然,简直使他措手不及。他眼看就要失去她了。她是那么漂亮的女人。他们结婚以后相当长的时间内相爱得如火如荼,荒野绝没有想到她心里还装着另一个男人,——那么,又是什么使这个在她心里沉寂了很久的男人重新出现的呢?
荒野又回到了加工厂。他躲进一个没人去的房间里,躺在刨花中间,心里又孤独又难过。但是,他费了好大的劲也没有睡着。
夜里,木屑味含着夜凉,使他的鼻子难受。他爬起来,抱住双膝,把脸贴在腿上歇息了一下。他想,明天见过大龙以后,他要跟他好好谈谈,或许大龙可以使明卫回心转意,大龙知道他的苦楚不会不帮助他的。
但是现在做些什么呢?夜深人静,不打开灯连四周的东西都看不清。
荒野走出车间,从工厂的大门上爬出去,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遛达。他忽然想起来,在加工厂附近有一家隐藏的赌场,虽然它不在国家治安机关的花名册上,但它在那些年轻男人心上还留有一个模糊的记号。对,不妨到那里去看看,好歹把这难熬的长夜打发过去。今晚他对自己的不幸是无计可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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