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的姿态那么容易就在赵玉桃身上显露出来。近二百平米的房间,她挨边儿地察看着,脖子抻得老长,胸脯挺得老高,步子坚定有力。孩子在她手里,像面示意攻击的旗帜。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什么也没看在眼里。老姑娘拿水果刀敲击茶几的笃笃声,一下一下地传到她的耳中。她心里骂着,没人操的小贱货,你敲吧!老娘看你还能得意几天?
赵玉桃没让那老姑娘看到自己脸上蔑视。她认为最大的蔑视应该是对她的视而不见。砰一声关上房门,她才用力在地上啐了一口。在下楼之前,她侧耳倾听了一下,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信心无疑在她身上增加了。这时候,她感到自己换了一个人。她绝对不再是过去那个逆来顺受心慈面软的赵玉桃了。她甚至想到自己其实命中大富大贵,往下走时,大摇大摆了起来,眼前也跟着晃动起一个在戏曲中看到的雍容华贵的诰命夫人。
要赵玉桃就此罢休,也绝对不可能。但赵玉桃突然感到肚子饿了。饿得很厉害,好像在庄稼地里干了三天农活,也三天没吃饭。她不再多想什么,快步走到街上,找了家小饭摊,张口要了一斤油条。就着豆汁,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眨眼工夫,油条就被吃光了。抬头发现炸油条的厨子在疑惑地看她呢。暗骂,真他妈少见多怪。付了钱,马上离了饭摊。
肚子里有了食物,人就感到加倍有精神。半小时过后,赵玉桃就站到了王雅芬的面前。赵玉桃不怀疑那老姑娘已经给王雅芬打过了电话。王雅芬好像早就坐在办公桌后面等她了。她的脸色冰冷,——她从来就没有过脸色不冰冷的时候。脸上发着青光,像谁用巴掌搧了她。赵玉桃想到那是自己给她搧的。她一抬手,就啪的一声。又一抬手,就又是啪的一声。啪,啪,啪……她感到无比快意。但她陡然坐下来了,一撩衣襟,就让肥大的奶子露了出来。孩子含了|乳头。
|乳汁如此充沛,在孩子嘴里咕咕地响。一时间,赵玉桃的快意更大了,恍惚看见了肚子里的那些油条,正在源源不断地化为|乳汁,又真实,又不可思议。她也听不到王雅芬的任何声音。她听到的只是|乳汁的声音,仿佛淙淙的泉水。她的全身洋溢着一位母亲的自豪。竟不禁顾影自怜地在自己Ru房上轻轻抚摸起来,仿佛周围只她自己。
孩子的小嘴终于离开赵玉桃的|乳头,赵玉桃神情满足地向王雅芬仰起脸。但她不准备看看王雅芬的反应。腿上猛一热,知道孩子撒尿了,就忙给孩子把尿。这泡尿来得这么及时,简直如同天助。孩子尿完了,赵玉桃就决定离开了。
门外聚集了很多人,赵玉桃还是慌了一下的,但非常短暂。她依然沉浸在无边的母爱之中,足以低挡住那些人的目光。她穿过人群,走到了走廊尽头,隐隐听到王雅芬在对别人冷冷地解释:“一个来要职称的疯子。”她没能完全听懂王雅芬的话,但她的确意识到了自己内心的疯狂。
回望气势非凡的市政大楼时,赵玉桃心里才有些虚。过去她哪里想得到自己会到这里来。她怎么进去的?她怎么找到的人事局?她已经说不清了。她也似乎这才发现市政大楼门口,两个警卫穿着绿衣服,正像棍子一样直立着。
赵玉桃回去就把今天的事说给了马小姐听,马小姐赞赏她:“早该给她点颜色看看了。”她们笑成一团。但马小姐只在赵玉桃这里坐了一会儿,因为她从窗子里看到那位包工头的车子开了过来。包工头昨晚去了外地。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匆匆跑了出去。但赵玉桃独自在家里,还是想想就笑,特别是想到孩子把尿撒在王雅芬办公室里,就笑得不能自持,抱着孩子直亲。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莽撞,只是偶而想到,自己也许不是王雅芬的对手。
赵玉桃再见到贾正,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两天过去了,贾正也什么没提,赵玉桃就知道王雅芬并没告诉他。经过了跟王雅芬的那场较量,她却意外地显得更沉静了。贾正不在家,就抱着孩子,在小区里随意走。走两步,停一停,可走可不走似的。在小桃林里的石凳上,一坐就半个上午,也不大动,桃花落了一身。只有孩子闹时,才注意到孩子脸上,头上,都是桃花。回到家里,也只是坐着。又忽然想起几天没见马小姐了。马小姐消失了似的。她侧了耳朵,静静听着,听不到楼上的声音。后来忍不住,去摁马小姐的门铃,也没人来开门。回来打电话,只听到空寂的振铃声。赵玉桃蓦地感到了孤单。她又想那个叫彩霞的小保姆了。乘着孩子睡熟,她把小保姆房间收拾了。
又过了几天,赵玉桃就请贾正把小保姆找来。贾正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说:“不怕我勾引她了?”
赵玉桃说:“想得美,也就是我看得上你吧。”
“到时候又要后悔了。”
“要后悔早后悔了,还等到给你生儿子?”
贾正捏着她的脸:“跟谁学的?一句话跟着一句话。”
“你当我是傻子啊?”赵玉桃朝他瞪着大眼珠子。
“你不傻,你不傻。”贾正忙笑说,却又把脸一沉,“可你也用不着这么聪明。”
“那倒你合你心意了,由着你们欺负我。”赵玉桃说。
贾正又不禁哈哈一笑,问:“你说‘我们’是谁?”
“还能有谁?大老婆,小老婆呗,”赵玉桃说,“小小老婆,再小的老婆,拳头大个老婆,拇指大个老婆,难说着呢。”
贾正已笑得仰倒在床上。但赵玉桃不笑,依旧“痦子大个老婆、米粒大个老婆”地说下去,神情认真,不厌其烦,倒给她添了些平时不常有的娇俏动人的神气。贾正心花怒放,一手扯在怀中,狎昵起来。赵玉桃浑然不知就又叫出了声,哼哼叽叽的,要贾正去找小保姆的事早已丢到了脑后。
可是一旦贾正离了她的身子,一种强烈的空虚感马上袭击过来。这是从前所没有过的。没等喘匀了,她就主动爬到贾正身上。身子紧紧贴着他,双臂缠着他的脖子,一刻也不想松开。那股疯劲儿竟让贾正疑惑了半天,也乐得随她,还问她:“你够了么?”她身上筋骨瘫软,但还是听到了。
“不够。”她嚷。
最后终于一下也动弹不得了,贾正手摸着她湿漉漉的脊背,怜爱之情一时浓极,却柔声叹:“你呀,怕捞不着了怎的?”
赵玉桃眼里一下子滚出一串泪珠来。“我怕再捞不着了,你不要我了,”她有气无力地说,瞒眼的凄伤,简直让贾正目不卒睹,“你不会不要我吧?你不要我,我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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