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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他在电话里面很轻佻的笑道:“小晨,你好像不太乖啊,怎么抛下你大哥,又投到陈警官的怀抱里去了吗?”

我闻言,神经质的看了看周围,很不可思议的问他,“你有派人监视你床伴的嗜好吗?”还是他在全国所有的超市里都安了监控设备?反正上回我看见崔晓和他的什么晃哥好像也是在超市门口,虽然不知道仇境缺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俩的事的,可我觉得我也就跟陈井醉刚刚去了一趟超市吧……

仇境缺在那边笑,“我看起来有那么无聊吗?”

“这个……”我犹豫,犹豫要不要说真话。“很难说。”

他还是笑,笑完了又道:“算了,反正你大哥现在对你也有了戒心,你就在陈大警官的身边好好的待着吧。正好没了你,我行事反而倒是更方便了。”

我扯了扯嘴角,“你要行什么事……”

他很装模作样的叹息了一下,“以前陆亦袭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你身上了,老实说,这点也让我觉得很难办呢。现在反正你也没什么价值了,暂时的靠边站一会儿,别那么浪费他的­精­力,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好好享受恋爱时光吧,小晨!”

他说完,自顾的挂了电话,我瞪着已经只能发出嘟嘟声音来的手机,气得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爷爷的,你当我是充气娃娃啊,还靠边站一会儿!

可气归气,排骨却还是要吃,虽然吃得不是仇境缺的,但看陈井醉一脸呆滞的看着我的表情,我也觉得特别解气。至于为什么会解气,原因不明……

第二天,陈井醉去上班的时候,我回家取了趟行李。

本以为大哥不会在家的,可没想到在我拖着箱子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大哥却已经站在了客厅,神情冷淡的看着我。

我缓下脚步,慢慢的走下去。

走到他面前时,没等我开口,他已经冷笑了一下,“你还真是出人意料。”

我不知道他所说的出人意料所指的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这样说,还是只是讽刺。

我想冲他笑一笑的,或者再装傻或胡搅蛮缠的同他说些什么,可是看见他冷淡的脸,却又突然的全都没了力气。

从前的时候,我心底其实很高兴于大哥只在我的面前露出一脸冷淡的表情来,虽然我知道对于他而言,微微翘起嘴角,露出标准的笑容是一件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可却总是觉得因为我是特别的,所以他才不会在我面前假装。

这曾是让人很开心的一件事情,现在却又全然不同。

我绕过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其实我很想听他说一些诸如“你要走就别再回来”之类无理取闹的话,可他到底没有。

果然,陆亦袭就是陆亦袭啊,将大门关上的刹那,突然很有这样的感觉。

32

相处得久一点之后,会发现陈井醉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非常奇怪!

好像从来都分不清生活和工作的界限。有的时候,我简直怀疑,他之所以将我留在他家,根本就是把他自己家当成了防止不良少年走上犯罪道路的某种慈善机构。

证据就是,他像个老妈子似的伺候我的生活起居,给我做饭,给我洗衣服,给我铺床叠被,甚至给我洗澡擦背,还时不时的给我上一堂政治教育课,可就是没把我当个有情有欲的正常人来看。当然“二有”之中后一个才是重点。

我坐在他不大不小的浴缸里,已经不再那么热了的水没在胸下的位置,随着陈井醉在我身后一下一下的动作而打在敏感的皮肤上。

本来,这是很容易引起人某种联想的暧昧触感,可在经过某个木头人将近一个月的麻木折磨之后,我自己也已经完全麻木了。

他几乎是半跪在盘腿坐在浴缸中的我身后,直接倒了一些洗发露在我头上,头皮上冰凉的触感激得我战栗了一下,可随即一双手力的手就按上了我的头顶,就着洗发露轻揉起来。我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得到,他的手指在滑过我的头皮时恰到好处的力道和细致。等到将整个头皮都按摩了一遍,他才用跟手指上的轻柔力度并不相称的命令口吻冲我道:“闭上眼睛。”

我听话的闭上眼睛,反正这种事情也就早习以为常,从第一次他给我洗头时的心悸,到现在全身麻木,其间的心理历程已经不足为人道了……

热水冲下来,顺着我的脸和发梢直流下去,陈井醉怕我迷眼,凑近了我一些,将我脸上带着泡沫的水一把抹掉,然后又去认真的冲我的头发。

我都能感到他靠近我时温热的肌肤碰上我的肩膀的触感,异常清晰直接,可是也只是如此而已……

我麻木了,我不停的这样告诉自己……

在某一刻,我甚至荒谬的开始怀疑陈井醉他就是我那失踪了二十几年的老爸,虽然年龄上是对不上的,但现在不是很流行那个穿越啊重生了之类之类的事情嘛……

如此单纯而无杂念的体贴啊照顾啊,陈井醉他要不是我爸,那他就是全人类的爸爸……

可我真想­操­他爸爸的!

我现在的状态就是,不在欲求不满中变成天使,就在欲求不满中变成魔鬼。

两者的差别在于,前者是我再也不想­性­了不想­性­了,那是不对的,我已经被陈大圣人成功的感化了;后者则是我再也不想­性­了不想­性­了,我只想要杀人!

在陈井醉终于给我洗好了头,而继续搓背的过程中,我深刻的反思了一下自己,到底是我跟仇境缺在一起混久了,人品变差了;还是他爷爷的陈井醉这人根本不正常。

然而我发现,这个结论实在是不太容易下。

如果答案是前者,那我就实在是无法理解陈井醉他身为一个正常人——正常的男人,他都跟我表了白了(变相的= =)同了居了,他咋就能够一点点想要那个啥那个啥的心思都没有呢?

可如果要说答案绝对是后者,当然……那我也是有一点点会心虚的……

虽然我可以解释说我是一个有着正常生理需求并且是处在旺盛期的二十一岁大好青年,但……好吧,没有贞­操­是没有理由可以解释的。但,男人要啥贞­操­,这年头那两个字连未成年人都不屑一顾了,相比之下,我已经是多么晚熟了呀……

帮我洗好了澡,陈井醉照例擦了擦身子,换了衣服就去看他从警局带回的资料。

我也不知道他一办案的警察,天天的怎么就有那么多资料需要看。还不分时间地点的带回了家也要看。看也就看了吧,最可恨的是里面还经常跑出他娘的别的男人的照片来,而那男人我已经熟悉到不想再看,并且里头的背景不是夜总会就是高级饭店,还都是带着脸都看不清的女人的!

我的日子他娘的怎么就过得这么郁闷啊!

我穿好了睡衣出来,看见陈井醉还在客厅里头捣鼓他那些惹人厌的资料。我站在浴室门口,瞪了他一会儿,他毫无所觉,于是我蹬蹬蹬的故意将脚步踩得极重的走到他面前。

他终于发现我过来了,于是便很让人生气的掉转了个方向,将手中的资料背向我。然后用脚踢了几张偷Pāi的照片到我脚下,“要看你看那个去,看完了拿去钉小人也行,反正那些都没用。”

我愤怒了,很幼稚的踩了照片几脚,“谁要看这个,你他爷爷的房间里我大哥的照片比我的都多!”

他抬起头,看着我,“你这是歧义句。”

我被他气蒙了,“你说什么?”

他竟然还解释,“把‘他爷爷’按照你的习惯用法当成没有意义的语气词,你这话也还是能理解为‘你房间里的我大哥的照片比我的照片都多’和‘你房间里我大哥的照片比我房间里的都多。”他顿了一下,“你是想表达哪个意思?”

我愣了半晌,蹲下来,抱头嚎哭,“为嘛我这么遇人不淑……认识的人里他爷爷的没一个­性­格好的。”

他低下头继续看文件,还不忘很冷静的扔给我一句,“人以群分。”

我逼近他,“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性­格也不好吗?”

他把文件放到一边,环上我的腰,笑,“知道就好了嘛,­干­嘛说出来。”

我看着他的笑脸,呆楞住,陈井醉的笑,同大哥的和仇境缺的都不一样。

大哥其实很少会真正的笑,自我有记忆以来,他就已经为了成为陆家未来的当家而恪守自己。大哥的笑,永远都是恰到好处的,乍看之下似乎是很温柔的样子,可只要再多看上一眼,就会发现其中的冷意和敷衍。所以比起笑来,我一直都更喜欢他皱眉的样子,至少更加真实。

而仇境缺,他的笑容总是千变万化,就像他的脾气一样,恶劣的,狡猾的,残忍的,得意的,讽刺的,无所谓的;甚至是像小孩子一样顽皮而看不出心机的也有。可是更多的时候,他笑的时候就总是会有人将要倒霉,所以虽然我一直都觉得他笑的时候眼睛会弯出很漂亮的弧度,可是对于他的笑容却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阴­影。

可是陈井醉却同他们两个都不一样,他也常常皱着眉头,或冷起脸来,可是在他笑的时候,却清爽温暖得让人从心底都跟着愉快起来。

我忍不住,将头微微的凑了过去,吻上他的­唇­,伸出舌,抵上他的牙齿。

他却没有再容我进一步向前。

在我努力想要引诱他启开牙的时候,他却推开我,将身子往后稍稍的仰了一些,笑道:“陆亦晨,我可是正常男人。”

“是吗!”我喘着气,瞪他。

他撸了撸我的头,“所以,现在,别轻易的引诱我,否则你要是在床上叫出别人的名字来,我可不敢担保我不会揍人!”

我顿了一下,迟疑问:“你……会揍谁?”

他瞪我一眼,“就近原则。”

我赶紧从他身上爬下来,去扒拉地上的照片。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捡起身边的资料继续看。

我瞟了一眼,当然啥也没有瞟着,我嘀咕,“你既然怕我看,那­干­嘛还拿回来……”

他头也不抬的答我,“你是目标人家属,当然不能让你看。不过我没有必要为了防你而改变我的工作习惯吧,不是吗?”他最后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切”了一声,“你那些我看也不过就是我大哥今天一天又­干­了­干­了什么而已,没一点真正价值,可能都还不如专业偷窥狂弄得详细呢。”

他笑,“哦,你还当过专业偷窥狂?”

我白他一眼,“没你恁变态!”

他笑起来,起身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哄我,“去睡觉吧,明天不是开学了吗?”

我叹气,是呀,又是一年开学时,愉快的假期总是过得嗖嗖的快啊。

不过好在,除了每个礼拜需要多去上几节课外,也不会有什么更多的不同。

并且好歹,我跟陈井醉在经过了将近半个假期的磨合后,也总算是稍稍的前进了一点吧。

至少,已经有晚安吻了,虽然只是吻在脸上。

33

虽然是开学第一天,可是第一节课安排在下午,还是不免让人感觉散漫。

早上送走了陈井醉,我好吃好喝的在家里赖了一上午,中午热了热他昨天晚上就准备好的东西,吃完饭碗也没洗,就玩了会儿电脑,觉得困了的时候就如同平常一样倒头就睡。

睡醒才发现自己上课已经快不赶趟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努努力爬了起来,好歹是新学期第一天的第一节课,逃课也不能从这里开始。

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教学楼里里面安安静静的,大多数的教室里面都在上课。按照早就从网上下载好的课表,我找到教室,猫着腰跑到后门,悄无声息的开门进去,在最靠近门的角落里坐下来。

可把椅子压下来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发出了一点声音。前面的教授当然是听不到,就算听到了也不会理我,跟我一样坐在最后一排的几个同学却下意识的都往我这边瞄了一眼。

不过坐在后排的人,除我外,一共也就只有四个。两个浓妆艳抹的女生,正低着头猛吃零食,是我觉得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不过另外的两个我倒是认识,最起码知道他们俩绝对是我们系的,一个是刘梳桐,正在整理一推思想汇报,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齐上来属于假期该写的那份。另一个则是平头小子,与刘梳桐见了我,立刻调转头去目不斜视不同,平头小子看见我,犹豫了一下后,便蹲着身子,拽过自己的课本蹭到我身边坐下。

我很是奇怪的瞄了他一眼,他低声解释,“上次真是不好意思,梳桐她平常就是那样脾气,我也没能制止她,真是抱歉。”

我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从书包里面掏出课本,摆在桌上。

突然听他笑了一下,手指指过来,点在我的课本上,“少爷,我们这学期的大学语文已经讲到第三册了,你怎么还拿第二册的课本来?”

说完,他把自己的课本往我这边推了一推,“一起看吧。”

我瞄他一眼,将他的书再推了回去,然后把自己的书摆横,盘起胳膊,头枕上去,继续我没有结束的午睡。

第一次铃响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的起来,环视了教室一周,周围已经嘈杂成一片,三三两两的女孩子站在离我不远的课桌旁说话,视线不时的瞄向我,也不知道是在议论些什么。

我看了眼表,知道这不过才是第一小节下课,于是就又重新倒下去。

没有过得多久,周围又由嘈杂变为安静,我于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教室里的人都已经走了个七七八八。我也爬起来,振作了一下­精­神,可却突然就听旁边有人道:“你终于醒啦。”

我惊了一跳,看向我左边,平头小子竟然还坐在那里,再往那边的刘梳桐倒是已经没了。

我问:“你怎么还没走?”

他倒直接,“等你呢呀。”

我翻了个白眼,把教科书重新划拉到包里,站起来,往外走。

他跟着我,一路不停的唠叨,“诶,陆亦晨,你真是那天那人的弟弟啊,真是看不出来耶。你们长得也不像。真是从头到尾都不像!”

他肯定了一下,然后就开始从额头到下巴,从容貌到身材的开始评判我们到底哪里不像。我被他说得憋了一肚子的火,最后他竟然还给我总结,“诶,你们不是亲兄弟吧,要不怎么能那么不像呢?”

他娘的我这些天真是频频受气,刚能稍稍适应我家里那位菩萨心肠圣母胸怀的人民警察,这边又来了一位不用DNA检测就能判断出我和我大哥不是亲兄弟的神人!

而他娘的到此也还没有评判完毕,他用了从教学楼到校园正门整整一段路的距离来委婉的表达我应该是我们家捡来的孩子这一旷世命题,然后又开始想要论述我的人品是多么值得怀疑的一件事情。

他说,“哎,你知道吗,陆亦晨。你上学期的时候不是有段时候突然开始有车过来接送你吗?那时候很多女生都在背后说你是被什么大款给包养了耶。还说现在都不流行包女的了,包个男大学生出去才够时尚,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平凡受啊,虽然一开始会虐不过最后绝对HAPPYEND什么什么之类之类的。不过上回我们不是见过你哥了嘛,就又有很多女生说你其实看来也很帅耶,虽然不是惊为天人型,但很耐看啊,看多久都不觉得腻啊,而且又是低调的有钱人,很符合当老公人选啊之类之类的……”

我被他气得够呛,实在是受够了他的“之类之类的”了,况且我也没听哪个女生在说什么,听的基本上都是他再说的。正在我想大叫让他闭嘴的时候,陈井醉的声音突然破空传过来,“陆亦晨。”

我顺着声音找了一下,虽然因为是晚上下课时间校门口的人流很多,不过我还是轻易的就找到了陈井醉的身影,因为他实在是足够显眼。

一辆架势十足的警车配合着一身帅气警服的英俊警察,想不让人看见也难。

不过却是他先走到我面前,然后将警察证拿出来亮了一下,一脸严肃的道:“陆亦晨,我们有件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说完,他拽着我的胳膊,将我往警车的方向带。

我回头看了一眼平头小子,他脸上满是愕然,和不知所措。旁边的一些人也已经发现这边的异样,都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愣愣的看着陈井醉将我带上警车。

我坐在副驾驶上,从车窗里面,一路看着众人以呆愣愣的表情目送我离开,突然心情大好。

我高兴的回头扒拉陈井醉,“哎,你再把那个警笛也放到车顶上,快点,快点。”

他打下我去翻警笛的手,白我一眼,“你就不怕我是真把你带去调查啊?”

我也白他,“切,就你一个人,挺多能带我去吃个饭。”

他笑了一下,“是啊,吃饭!去哪吃?”

“随便,随便了。”我乐不可支的在座位上窜来窜去,突然发现有一个当警察的男朋友还真是一件相当威风的事情。

等到下次我再去上课的时候,要是再有人过来缠我,我就跟他们说我大哥现在正在接受警察调查,一笔巨款下落不明,所有跟我们兄弟有关系的人都已经被警察列为了嫌疑对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带到警局里去吃饭!嘿嘿!

没多大一会儿,陈井醉就已经把车开到一家小饭馆的门口,我一路扒着他的胳膊进去。他看我一眼,想把我的手拽下来,我没理他。

走到柜台,两个同样穿警服的中年女人正站在那里,看见我们,惊讶了一下,表情奇怪的瞄了瞄陈井醉,又瞄了瞄我,“呀,小陈呀,好久没见了。这是……”她们的眼睛定在我身上。

陈井醉终于使了下劲,掰下我的手,淡淡道:“亲戚家的弟弟,好久没见了,过来玩,我带他出来吃饭。”

两个女人的神­色­恢复正常,热情的看着我,“啊,小陈你们家孩子长得都挺好看的吧,你看这小孩,眉眼都还跟你挺像的,姨家的还是姑家的呀?”

“姨家的。”陈井醉回答。

两个女人纷纷点头,“怪不得,男孩都像妈。”她们肯定。

我心里就想,这真是得了,我活了二十一年,今天总算是能够认祖归宗,找着我的亲生父母了。

大幸,实在是大幸!

说完话,两个女人离开,我和陈井醉进去吃饭。

只要了几样小菜,慢慢的吃了。

吃完饭,他开车,我们回去。

都没怎么说话。

车行到半路,陈井醉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一支手接起来,那边急急的说了些什么,他的脸于是就变得严肃起来,边听着,边找了个靠边的位置把车停下,半晌才道:“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我看了他一眼,“有任务?”

他把电话稍稍的拿离了耳朵一点,“嗯,紧急支援任务。不能跟你回去了,我得马上走。”

我点头,“那行,我在这下,反正也不远了,走回去就行。”

那边开始嚷嚷起来,声音外边都能听见,“哎哎,老大,老大,你跟谁在一起呢呀?”

陈井醉听见,突然低低的笑起来,将手机换了个手放在耳朵旁,空出右手来摸上我的头,“一个男孩子,很可爱的男孩子。”

“哎——”手机里的声音更大,震得陈井醉都不得不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一些,“你认真的,老大?你真跟男的在一起了?!”

“嗯,”陈井醉的表情很柔和,“下次介绍给你——不过不要大喊大叫的,你快把我的耳朵震聋了。”

那边的声音小下去,再听不清楚,两人再确定了一些事情后,陈井醉挂断手机,看向我,“我只想把你介绍给我真正的兄弟,这样……可以吗?”

我忍不住翘着嘴角,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然后飞快的下了车子,看着陈井醉摆摆手后开车离开。

天气虽然仍旧闷热,可到底入了九月,晚上还是凉爽了一些。

而我被凉风一吹后也终于清醒,陈井醉的兄弟,那不是都跟我大哥血海深仇,对我也恨屋及乌啊……

34

看着陈井醉把车开走,我稍稍的盘算了一下,离家的确是已经不远,于是也就没有再坐车,只是一个人慢慢的走了回去。

我走的地方,正好是一段马路旁边的行人区,旁边是一处花园外围的栅栏,车来车往,人倒没有几个。

我漫无焦点的边走边看着大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借着路灯数看见的车牌。

可就在这样的时候,一辆银白­色­的宝马从我眼前疾驰而过后,竟又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丝毫不顾交通规则的倒车到我身边。

我一愣,车窗放下来,仇境缺的大脸立刻映入我的视野。

他穿着一身黑­色­礼服,头发打着发蜡,丝丝分明的梳在脑后,看样子特像是从哪个酒会里跑出来的富家公子。

他说:“嗨,好久不见。”

我没什么诚意的­干­笑,接道:“不如不见。”然后继续慢慢的走我的路。

在他身后,一辆被迫停下来的车已经在狂摁喇叭,他却像没有听到一样,慢慢的启动了车,跟上我,“正好,小晨,我有点事儿,身边没人,可是一个人­干­还真不方便,不如你上车帮我一把吧。”

我白他一眼,心说您可真好意思开口。

他显然不仅长在外面的耳朵不好使,而且是一点眼力见也没有,继续在那里笑颜如花,“小晨,帮帮我嘛,好不好?好歹认识一场耶?”

听到他类似于撒娇的口气,我恶寒了一下,哆哆嗦嗦的说:“仇哥,您老还是另找他人吧,小的无德无能,帮不了您。”

仇境缺咧嘴,“无需德能,只要你是个人,这件事你就保证­干­得了了。”

我没好气的瞪他,“那也请你另请高明。”

后面车子的车主估计实在已经气得不行,都停下车子打算找他了。

这时,我便很清楚的看见,仇境缺慢悠悠的,笑嘻嘻的从怀中掏出一把枪来,指着我,“小晨~我数一二三咯。”

我怒了,这个死小孩,就会来这一套!拿枪逼我!

老子……上车……

可是为了不跟仇境缺靠得太近,我却是直接开了后车门,从后面上去。

可我一打开车门的时候,立马就感到了后悔,因为我分明的看见,仇境缺车子的后座上正躺着一个被绑得极为结实的女人。

后面车的车主已经快到过来,容不得我再犹豫,我把女人的腿推下去,挤到座位上坐下,任仇境缺踩下油门,载着我们绝尘而去。

同我共同享有仇境缺的车子后座的女人,全身上下都被绳子紧紧的绑着,就连嘴上也被贴着胶布,不过还是能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出来,这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漂亮女人。

虽然对仇境缺来说还是太大了一点……

呃,当然,这不是重点。

除了女人,在我脚下,还放着一个大布袋子,我上车的时候还差点被它绊了一跤。

小心的将袋子踢到另一边,我扒在副驾驶座位的椅背上,问仇境缺,“这你是在­干­吗呀,这女的是谁?袋子里的又是什么东西?”

仇境缺从后视镜里瞄了我一眼,只回答了我最后的一个问题,“袋子里的东西你小心点别弄坏了,那可是我­精­心弄回来的□道具,我们俩今晚的乐子可全靠它了。”

我满脸黑线,瞅了女人一眼,然后虚弱的道:“这乐子……你还是自己享用吧,不用考虑我了……”

他笑了一下,没说话,继续开车。

没多一会儿,他将车子开到一片建筑工地。在已经建好了七七八八的大楼前停下车,仇境缺吩咐我,“扛着她,再把袋子拿上,我们上去。”

我没立刻听他的,而是下车探看了一圈,工地用蓝铁皮围着,不过外面就是大马路了,只是因为晚上,周围只偶有车辆来往,没有什么人在。工地里面也是静悄悄的,完全看不出有人存在的迹象。

我有些不安的问他,“我们到底来这­干­嘛的呀,你要把这女的怎么办?”

仇境缺拿着枪一指楼上,“来这种地方,当然是先­奸­后杀。”

我一方面不相信仇境缺是在说真话,可另一方面却又实在觉得看现在的样子还真找不出其他的事情好­干­。我犹豫,“那你叫我来真是……”

仇境缺一指还被迫倒在车里动弹不得的女人,“当然是你帮我搬上去啊,不然我自己搬啊。”

我哭丧起脸来,“可为什么非得搬上去呢?”

仇境缺装模作样的敞开怀抱,“上面气氛好,我喜欢。”

“可我不喜欢。”我郁闷,没空真管仇境缺到底要把那女的怎么办,毕竟我现在的身份只是良民,对付黑社会这种事情,警察都未必能够办到,更何况吾等小民,所以我只想快快的解脱了去,“不过……是不是我把她帮你弄上去,我就可以走了?”

仇境缺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嗯……如果你对她有意思的话,我可以大方点……”

我赶紧摇头,“没意思,没意思。”能让仇境缺如此大费周章的女人,谁知道是什么来头。

仇境缺因此而满意的点了点头,用枪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车厢,“那就搬吧。啊,别忘了里面的袋子,也要搬上去。”

我认命的叹了口气,打开车门,将里面的女人连袋子一起拽出来。

女人虽然全身都被绑了个结实,却还是在死命挣扎,我不得不轻声安抚,“别挣了,没用的。”我撇了眼外面的仇境缺嘀咕,“他应该不会真的先­奸­后杀吧。”实在不是我觉得他的品德还没有恶劣到那种地步,而是就算他真的恶劣如此,好歹身为一个黑社会老大,也实在没必要大晚上的为­奸­杀一个女人跑来这种地方吧。

好不容易跟着仇境缺将女人扛上顶楼,我已经累得快要虚脱,实在再没有力气对女人小心对待,将她连袋子一起扔在地上,我也跟着坐在她身边连喘大气。

十多楼啊,我就这么扛着俩重物停都不停的直走上来。

虽然下面的几层已经建得差不多了,不过顶层上却还是空荡荡的一整片空间,没有被区分开来。

仇境缺倒是一点也不喘,靠在一个柱子上,他吩咐,“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用里面的胶带帮它们固定在四周。”

我瞪了他一眼,爬起来,打开袋子,这才发现里面竟是七八个摄像头连带着像是炸弹一样的东西。我举起其中的一个,诧异问:“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仇境缺很高兴的拿着枪乱摇,“既然要先­奸­后杀,不留下点纪念怎成?”

我无语,瞪着摄像头开始发呆。

他已经开始兴奋,“你,把这东西放那一个,再放那一个,那也放一个……”

他指着周围,开始具体的安排摄像头的位置,可是我发现,他看起来好像根本就不是打算来个全方位无死角的摄影,以摄像头的摆放位置来看,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为了拍那女的。

我心里面狐疑着,却还是听话的按照他的吩咐去将摄像头固定了。

我一边弄,一边问他,“喂,这上面的是炸弹吧,不会爆炸吧。”

仇境缺拿出一个小遥控器一样的东西,安抚我,“放心,遥控在我这儿呢,我不按它是不会爆的,而且都是小炸弹,只够毁掉摄像头的,爆了也炸不着你。”

我稍稍安下心来,终于确定他不是又要搞一场终极焰火,把这栋大楼炸了。

等我安好了所有的摄像头,他又命令我,“行了,你现在去脱她的衣服吧。”说完还把手机掏了出来。

“诶?”我呆愣愣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很理所当然的比划了一下,“脱衣服啊,不会吗?没脱过女人的衣服,也脱过男人的吧。”

我咬牙,­阴­森森的问他,“你不会是真想要先­奸­后杀吧……”

他笑,“放心,我才没有那样的兴趣呢。”

我松了口气。

可他随即便道:“不过看别人做好像却蛮有意思的耶。”

我瞪他。

他走过来,拍拍我,将我推向女人,“好了啦,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这么婆婆妈妈的了。来,动手吧。”

我看了女人一眼,她眼中满是惊恐,使劲的摇了摇头,表示不要。

我为难的看向仇境缺,“她到底是谁啊?你­干­嘛这么对她?”

仇境缺耸肩,像是小孩子在耍无赖一样撇了撇嘴,“谁让她是曾虎的女人呢。”

我挠头,“曾虎又是谁?”

仇境缺白我一眼,嫌我没有常识,“曾虎是个白痴小混混,只不过是吃了狗屎运,又得了你大哥低价给他的一批军火,就自不量力的想要跟我争地盘。虽然他怎么跳我也不相信他能跳出什么气候来,但是看起来很碍眼,非常碍眼,所以我要除了他,你明白了吗?”

仇境缺提到我大哥时,一阵咬牙切齿,连带后面说出来的话都带了凶狠狠的嗜血意味。刚开始他虽也拿着枪,但我只是不想惹怒他,倒也并不真的很怕他。可这一下,却是真的有些怕了。

我瑟缩了一下,凑近了女人一点点,可却还是为难,“可……可你跟曾虎有事,也不用找他女人的麻烦啊,那多没……”多没什么,我可不敢真的说出来。

他瞪我一眼,冷笑,“她可不仅是曾虎的女人,而且还是新任警察局局长的小姨子呢,你说,我这不找她,那我该找谁呢?”

我愕然的看向女人。这也就是说,警察局局长和黑社会混混头娶的是一家的女人咯,这……这还真是中华一家亲啊……

仇境缺瞥向我,“问完了,可以动手了吗?”

我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蹲下身去。

他突然叫停,“啊,等一等,我要用手机把视频传给曾虎的,所以为了避免被认出来,你把她的丝袜脱了,套脑袋上吧。”

我将视线移到女人的腿上,她脚上的高跟鞋早就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只剩黑­色­的丝袜包在腿上,再上面就是一条短裙。

想象着把女人脱下来的丝袜套在头上,我忍不住恶寒了一下,使劲摇头,“我不­干­?”

仇境缺挑眉,“你想被认出来?”

我觑了仇境缺一眼,见他虽还是一副凶狠狠的样子,但眼睛里面却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恨意,看起来只不过是故意的想要耍我而已。

我瞪了他一眼,凶道:“你不会不拍我啊。”

他倒也不生气,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他说:“好吧,不过手机视频这玩意我可很少弄,不小心把你拍进去可别怨我。”

我哼了一声,先跟女人打好商量,“那个什么,姐姐,你也看到了,我也是被逼的,你可别怨我啊。等你下回见了虎哥,可千万别跟他说脱你衣服的是我。”

仇境缺噗笑一声,嘴很毒的帮我补充道:“放心,他对女人不行的。绝对不会占你便宜,你就让他脱吧。”

我狠狠的瞪了仇境缺一眼,然后开始动手脱女人的衣服,仇境缺就拿着手机在一旁饶有兴致的变换着角度拍摄。

过程并不顺利,女人虽被绑着,但挣扎得厉害,而且我又得小心的避开绳子的阻碍,最后也只是把女人的外裙扒了一层下来,挂在她的胳膊和腿上。

仇境缺倒也没有让我脱女人的内衣,只到我脱下她的裙子,他就说了声“好”,然后将视频发了过去。

只片刻之后,一个电话遍打了进来,仇境缺接起来,“嗨,小虎,怎么这么大喊大叫的啊,火气大吗?啊,对了,你女人还在我手上嘛,你当然火气大啦。……呵,你很好奇我在哪里吗?你不是让了你当警察局长的……不过他好像跟你一样废物呢,派了大批的警察出动,结果也不过是追了一辆副车而已。……谁说我现在是只有一个人的,你难道忘了吗,我还跟你老婆在一起啊,可是你敢来找我吗?……你也不用指望那帮警察能帮你找到老婆顺便逮捕我了,他们不过是在浪费时间而已……消消火嘛,小虎,你要是生气的话,也只能怨恨你自己啊。怎么,以为有个新当上警察局长的亲戚撑腰,再加上陆亦袭给你的军火就想­干­掉我,你想得也太美了吧。……你还是等着明天去看报纸的头条吧,我打算把你老婆扒光了,吊到高处,就等明天给人观看。……你觉得我不敢吗?可以试试哦。……好吧,你要是有种,那你就来找我好了。反正警察今晚是都已经被我调到别处去了,你也不用再指望他们能过来了。……嗯,我在……拜拜。”

仇境缺很­干­脆的说了自己的所在,然后挂断电话。

我愕然,他可真的是只有一个人一把枪啊,怎么就敢让对方过来。

我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你……你其实早在这里埋伏好了人,对吧?”

他状似也很迷惑的看了看四周,“你刚刚四处安摄像头的时候,有看到人吗?”

我大叫,“你要是真没带人,那曾虎来了,怎么办啊?”

他晃了晃手中的枪,很轻易的道:“还能怎么办?拼咯。”

我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往楼梯走,“不好意思,我先告辞了。”

他几步冲到我身后,抓着我的后脖领子,­阴­恻恻的笑,“那可不行,既然来了,那你就得陪我到底。”

我挣扎,“陪什么啊,你好歹手里还有把枪呢,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啊。要疯你自己疯吧,我可不陪你。”

他噗嗤一笑,揽上我的脖子,在我耳根底下低声道:“放心,不会真的拼起来的。你的小命还安全得很呢。”

我停下挣扎,看向他。

他道:“曾虎只是个小人物而已,要光是他的话,我连动都懒得动他。我要除掉的是新到警局上任的那位。”

我转向他,觑了女人一眼,低声问:“怎么除?”

他得意的笑起来,“嘿嘿,我把警局大部分的人都引到一家夜店去了,只除了你那位新欢的增援部队。等曾虎待会儿到的时候,估计你家那位也会赶来。到时候呢,不管最后的结果怎样,那就都没我们的什么事儿啦。不过明天呢……”他指了指放在各处的摄像头,“这些摄像头都是能够直接把影象传到指定机器上的,在明天的网络上,新任警察局局长亲率部下到夜店狂欢以及局长姻亲在无人大楼内与少部分警察疯狂开火的视频就会同时放映出去了。会非常热闹哦,记得一定要上网查查。”说到最后,我感觉仇境缺都已经快要哼起歌来了。

我十分无奈的看着他,虽然这种惊天动地的表演一向都是仇境缺的风格,可是对于他要把这种黑社会的开火视频像电影一样的传到网上去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可是,警察封查夜店和到夜店寻欢,这还是两码事情吧。”

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稍稍的编辑一下就好了嘛。你难道不知道视频就是用来编辑的吗。拍什么放什么的话,导演们就都不用活了。而且他们也不可能把那家夜店封了的啊。”

我奇怪,“为什么?”

仇境缺很得意的笑起来,“因为严格上来讲,那不是夜店,而是一家高级俱乐部,只不过今晚有个很特别的活动而已。那店背后的人,就算是警察局的局长也是轻易惹不起的。”

我好奇,“什么人啊,这么厉害。”

仇境缺看着我,“那得问你啊?”

我疑惑了,“为什么问我?”

他笑,“上次是谁帮你搞定藏毒事件的?不问你问谁?”

我一愣,差点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你把他们引去了蓝诺?”

仇境缺很得意的笑,“哼哼,陆亦袭想要利用曾虎来对付我,我怎么可能让他独善其身呢?”

我对于仇境缺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的感到了无语。

我们等了没有多久,楼下就已经传来车辆声。

仇境缺拽着我,往窗户边走,在经过女人的时候,他看了她一眼,然后蹲下身,将她身上的衣服拉了一拉,好歹勉强不再那么暴露,这才拍了拍女人的脸,笑道:“抱歉啦,不过不这样的话,我怕你家的胆小虎死都不敢自己出来嘛。”

女人脸上的妆早被眼泪弄花了,嘴也被胶布粘着,说不出话来,她神­色­复杂的看着仇境缺,眼睛里倒不仅仅只有怨恨和愤怒这类的情绪。一瞬间,我很想问仇境缺:你到底是怎么把这个女人绑出来的。不过最后也还是忍住了无聊的八卦欲望。

跟着仇境缺走到窗户边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在角落里还有一架施工用的简易电梯。

我们进到里面,仇境缺把枪重新别在枪套里,换了一个手电筒出来。

他打开手电筒,往楼下的方向照了照。

底下的人本来都还在楼底下不知所措的观望,见了光线,立刻一大帮一大帮的冲进了楼里。

我的心已经被提到了嗓子眼了,可仇境缺却还很轻松的扒在电梯上往下望。

直等到都已经能够听到人群上楼的脚步声,他才拉了一把电梯开关。

电梯快速的降下去的刹那,我终于松下一口气来。并且几乎是立刻的,便听到头顶上传来的声音。

“人呢?人他妈哪去啦?”

以及——

“警察,放下枪,不许动。”

再然后便全是枪声了。

仇境缺似乎也对这样的时机把握感到满意,吹了声口哨,他赞叹一句,“陈警官不错嘛,来得挺快。”

我瞥他一眼,能把时间把握得这样好,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只算计一下就能办到的,还需要有人配合吧……

注意到我在看他,仇境缺向我看过来,我立刻把头撇开,不想让他看出我的怀疑。

他倒也没有深究,就再次仰了头,去看其实根本看不到的上面。

突然的咣当一下,电梯停下来。我被晃了一下,扑到他身上,抓住他,站稳。

我愣住,他也一下愣住,因为我们根本还没有落到地面,而是停在了二三楼之间的地方。

他有点迷糊的看了一眼周围,然后瞪我,“你是瘟神吗?”

我从他身上起来,背着手退到电梯的围栏边,委屈问:“为什么我是?”

他没有好气,“因为我自己的时候从来没碰上过这种状况。”

他这完全是不讲道理任意迁怒,我比他大,遂不与他计较,“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扒在栏杆边认真的看了一下,“算了,先跳到二楼那边的阳台上,然后再跳下去吧,其实也不高。”

他一边说着,一边挪到靠近阳台的位置,想要跳出去。

可还没等他往外跳,一道光束突然往这边扫了一下,他赶紧撤回来,抓着我一起蹲到电梯角落。

随后传来人声,“每一个楼层都搜搜,看看还有没有人。”

他低声在我耳边咒骂,“你这瘟神,早知就不该叫你上车。”

我无奈,“这与我没有关系……现在怎么办呢?”

他瞪我,“都问我,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本来电梯应该把我们直带下去的,他们根本来不及搜查,我就跑了,现在好了!”他顿了一下,突然笑道:“不过我倒是无所谓啦,倒是你,要是被陈井醉看到你跟我在一起­干­这个,好像不太好解释哦。”

我白他一眼,也真多亏他都这种时候了,还能想这种损人不利己的问题。迫不得已,我将刚刚从他身上顺手扒下来的枪拿出来,指在他头上,跟他商量,“要不,仇哥,你出去让他们逮了吧,给我争取点时间跳下去。反正你身上现在连枪都没有,大可以说是有人打电话叫你过来的,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楼顶的那个女人指认你,她也是黑社会的一伙,单方面证词不足采用,你只需要多费点­唇­舌就能把事情混过去了,你看怎样?”

大概是没有想到我如此体贴细致的为他设想周全,仇境缺感动得眼睛都要跳出来似的看了我半晌,然后才一咬牙,在我耳边喷着气道:“陆亦晨,我不信你敢开枪!”

我哆嗦了一下,觉得他磨牙的声音比他说话的声音都大,怪恐怖的。

人一害怕,我手中的枪也就跟着哆嗦,一下一下的擦着仇境缺的脑门,“我不敢,仇哥,可我胆小啊,怕这枪在我手中呆久了会走火,所以你还是上去吧,爬到三楼去,这样安全,您看行吗?”

他愤恨的瞪了我一会儿,终于慢慢的贴着墙站起身来,按了一下一直拿在手里的遥控器,然后扔给我,自己爬了上去。

很快,上面就传来声音,“不许动?放下武器,手举高!”

仇境缺懒懒的回答,“我没有武器。”

我没再听下去,因为原本在二楼晃荡的人听到声音也已经跑上三楼去支援了,陈井醉带来的的确只是小部队,人手根本不齐,仇境缺一现身,人就全都聚了过去。

我赶快抓紧时间,跳下去逃之夭夭。

35

从建筑工地跑走,我将仇境缺的枪拆散了,沿路扔到大河里边。

招了个的士直接回家,到家的时候天都快要亮了,好在陈井醉也根本没有回来。

打着明天的事情明天的再想的算盘,我倒头就睡,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陈井醉也正睡在我的身边,不过显然是我比睡得还要急切。我好好歹歹的还是脱了衣服换了睡衣之后才倒在床上的,可他老人家却根本就只是脱了警服的外套,就睡倒在了床上。

我拿过枕头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十点四十七分,小半天都睡过去了。

爬起来,走到电脑旁,Сhā着耳机打开电脑。屏幕上的小条不停闪烁的时候,突然想起今天我还有节课正好是上午上的,不过反正也都已经睡过去了,时间再追不回来。更何况昨天被陈井醉当众带走“协助调查”,我想这怎么也得两三天的时间不是,国家利益大于个人学业,于是我心安理得的拿过鼠标,将电脑连上网络。

只上优酷稍稍的搜索一下,立刻就能找到仇境缺昨天说要发布的视频。不仅被转了无数个视频网站,并且点击在各网站都居高不下。整个视频是由两下段连在一起的,第一段显示的便是昨夜发生在建筑工地的枪战,我从头看到尾,整个画面只有曾虎和陈井醉两帮人交火的画面,其他的——就连那个被仇境缺绑来的女人都没有出现在画面上过。而第二段便是一段采自蓝诺的画面,视频明显是偷Pāi出来的,而经过编 辑之后的效果也的确很像是警察们在集体寻欢。

我拉着视频又反复的看了一遍,倒不是对视频本身有多大的兴趣,而是在想着既然我应该要假装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我现在是该表现出乍看视频的惊讶而去叫醒陈井醉询问一下呢,还是该有什么其他的反应。毕竟,陈警官的那张俊脸此刻可就在视频上清楚的显示着,而第二段视频的背景又是我非常熟悉的蓝诺,要是真的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是人也都会去问一下的吧。

就在我犹豫着该怎样表现出适度而毫不夸张的惊讶时,从我身后,一道巨影很突然的压了下来,我手中的鼠标也在瞬间被夺走,将视频拉到最一开始的位置。

我被突然出现在背后的陈井醉吓了一跳,本能的叫了一声。

可他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的心虚,只是全神贯注的将眼睛盯在屏幕上。

我偷偷的深吸了口气,终于做下决定,等他一看完视频,就立刻以“极为疑惑”的神态问他这视频是怎么回事?

然而他一将视频看完,就立刻起了身,连句话都没说,便拎着警服的外套快速的冲出了门去。

我瞪着被他砰然关上的大门,忍不住泪流满面。

你走得这么快­干­什么呀,我都还没来得及表现“极为疑惑”呢……

你这不是在逼我嘛!谁能告诉我如果乍看这样的视频只要“极为疑惑”就可以的话,那看了很久之后的“疑惑”要如何表现啊,难道是再在里面加上“蛋锭”吗?

在那一瞬间,我觉得演员真是不好当的一份职业啊……我再也不羡慕他们赚得容易了……

等他再回来,已经又是一天之后。他整个人显得极为疲惫,一进屋就立马将自己整个人都摊在了沙发上。那种感觉很有点像是一个­精­神科的医生在遭遇了一个­精­神方面完全正常的疯子的神态。——谁都别告诉我这句话说错了,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故意忽视掉陈井醉脸上的疲惫,我颠颠的跑到他身边,问,“那个……”

他果然是被折磨得够呛,拽住我的手腕,他拉我坐到他旁边,然后紧紧的握住我的手,闭眼道:“别问任何事,我现在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尽管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可我还是很认真的点了头。其实我也根本不关心事情到底是发展到了什么地步,我关心的只是自己扮演不知情扮演得像不像而已。

不过,他显然也是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注意这些,因为很快的,我就听到他的鼻息平稳下来,像是已经睡了过去。

我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都是属于那种正面虽然好看,但侧面却也很一般的类型。可是陈井醉却恰恰相反,侧面要比正面还要更加好看上一些,尤其是额头与鼻梁之间的弧度,简直漂亮得让人心悸。可是此刻,就连在睡梦中,他也紧紧的皱着眉头,没有一丝松动。

我叹了口气,将手小心的从他掌中抽出来,进屋拿了薄被去给他盖上。

陈井醉从前也很忙,但自从“真实枪战惊现网络”事件发生后,他就开始变得齐忙无比。

并且在他异常繁忙的同时,网络上也正有无数的人在关心着这件事情的进展。因为视频被传到网络没有几天,就接连的有人又爆出了视频中带领手下去“夜店寻欢”的警察局长与当夜与警方发生枪战首犯曾虎之间的关系。虽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仇境缺早就在背后谋划好的,可是如果站在一个不知情的人的角度去看待事件,就会觉得这随后而来的信息都是被愤怒的网友们一一爆出来的。

黑社会头头与警察局长之间的姻亲关系,一时成为了天涯上最大的八卦议题,“警匪一家亲”顿时成为网上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无数好事者在天涯发帖顶贴,口水八卦,在普遍声讨警察制度的同时,也有一小股人开始理智的怀疑,这样两组对比鲜明的视频到底是被谁放到网上去的,而这些片段又是怎么被拍摄下来的。如果说第一段还有可能是有人用手机一类的东西随机拍下来的,可第二段的枪战视频到底是怎么拍的,就很值得怀疑。作为一个事件的少数知情兼参与者,我极度的鄙视于这些闲着没事­干­看热闹不够还非要挖个为什么的人。

事件发生后没几天的时候,我曾无意中在陈井醉的兜里发现过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的便是被我亲手安装在墙壁上的摄像头碎片。虽然我觉得从碎片当中也不可能采集到什么指纹一类的证据,毕竟都已经炸得不成样子,可显然陈井醉也已经在怀疑那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并且最最让我担心的,是那个被仇境缺绑来的女人,她虽然并不认得我,可毕竟见过我的脸了,事实上,只要她开口,陈井醉只要找人画个图像立刻就能知道我也被卷进了那晚的案子。

倒不是怕会有警察来抓我,毕竟从法律上来讲我是被胁迫的,并且也根本没有真的做过什么,可是就像仇境缺所说的,我还真是怕陈井醉误会我和仇境缺还有什么联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本能的觉得比起大哥来,陈井醉是更加忌讳仇境缺的。

可尽管我想要瞒下这件事情,可毕竟别说主动权了,我在此事上根本是连行动权都没有。毕竟我现在也不能去找那个女人,跟她说“你可千万别把我给供出来了。”

基本上,除了等待事情的发展以外,我根本无事可做,好在陈井醉也一直都没有表现出发现了什么的样子。可是就像最难熬过去的其实不是审判,而是审判之前的时光一样,正是因为他好像一直都没有发现真相,所以我才觉得更加难熬。于是就把每天的­精­力都发泄似的耗在了网上。

我在天涯上注册了好几个账号,但凡是有人跟帖质疑视频的可信度的,我就立刻顶贴,说人家是警察局长请回来的网托,不管他说的有理没理,反正是先骂下去再说。

不过除了探讨事件的人以外,天涯上也还有一群人将陈井醉的俊脸从视频上截了张图下来,无数人跟帖夸帅。我看到帖子立刻与有荣焉,依旧换着马甲上去顶贴。

有一次陈井醉回来拿东西,我正跟帖跟得不亦乐乎,完全是模仿小女孩的口吻猛发花痴,也没有注意到我发花痴的对象已经站在我身后有好一会儿了。

等我把所有的马甲轮换着都上了一遍,满意的靠向椅背时,这才发现他就站在我的身后。

我被他吓了一跳,转头看他。却见他一脸追悔莫及的摇了摇头,好像是在说自己怎么就弄回了这样一个不着调的人呢……

事件的最后,是警察局的局长被免职接受调查,不管视频到底是怎样流传出来的,可他与曾虎之间的关系却是货真价实。陈井醉虽然好像一直都有所怀疑,而在调查仇境缺,但到底缺乏证据。从我最后好不容易从陈井醉口里探听出来的消息得知,他曾经找过被仇境缺绑来的那女人好几次,可她每次都是一言不发,根本就拒绝配合调查。虽然陈井醉说的时候非常不甘,可这对我却无疑是一个最好的消息。

而随着网络上另一个事件的发生,对于此事的关注也已经渐渐消散。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却不知不觉都已经距那晚过去将近一个月了。

而就在我以为终于可以安下心时,却突然的接到仇境缺的电话。

他劈头就道:“小晨~你还真是让我这一个月没少被你家的警察先生找麻烦呢,该怎么赔偿我,出来我们谈谈好了。”

我愕然,这才想起这还有一位被我拿枪指过脑袋的神来,­干­笑了好一通儿,我道:“那个……仇哥……我那什么,最近挺忙……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过我吧……”

他的语气还挺温柔缠绵,“放过你?知道吗?至今为止敢拿枪指着我的人,就没一个还活着的。前一阵是被你家的警察烦得不像话,没空找你,现在得空了,我们当然要好好聊聊。”

“可是我……”

不等我把拒绝的理由再说出来,他已经继续道:“你不来也没有关系,反正那天晚上的原始视频我还留着,还包括你帮人脱衣服那段,我不介意把它打包一下送到警察大人那里。”

我咬牙,“你在哪呢?”

他愉快的说了地址,也根本还是我们从前常常见面的地方。

挂上电话,我认命的叹了口气,现在正好是中午下课,我连饭都还没吃,本来下午还有一节选修的,看来也是根本上不了了。

我也不指望到仇境缺那里他还能给我备点吃的,于是就自己进了学校附近的超市打算买袋面包,将午饭对付过去。

找包装袋的生产日期的时候,查了下手机上的日历,突然想起来今天竟然还是仇境缺的生日。

我捏着面包自己嘀咕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仇境缺究竟是看准了这个日子才给我打的电话,还是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这点。

结账的时候扫了一眼柜台后摆放的香烟,竟然还发现了仇境缺平日里头常抽的那种,他爷爷的贵得要死。

咬了咬牙买下一包,揣在兜里。

见到仇境缺时,没等他开口,我先狗腿的颠颠跑到他面前把烟献了。

他倒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接了烟,却嘲笑似的看着我,“我说小晨~你不会是打算用这个来赔罪吧?”

我在他身边咧嘴笑,“哪能,这是生日礼物。”

他愣了一下,好像才想起来,不在意的将包装打开,掏出一根点上,然后漫不经心的问:“为什么送烟啊?别人送生日礼物不都是送那种能长久留存的东西嘛。”

我耸肩,“送那种东西的人,都是希望对方记住自己吧。”

他抽烟的动作顿了一下,视线盯在被他撇在一边的银质打火机上,“那你呢,不希望被我记住?”

我愣了一下,默然,先前回答他时只是不在意的顺嘴那么一说,没想到他会接下去问,并且是问出了这么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说是,找死!

说不是,我本是恁诚实的孩子……

两难啊……

不过聪明如仇境缺自然不会等我把答案说出来,犹豫过后的答案不论是什么,都很让人难堪。他抬起眼,长久的看着我,然后才轻声问道:“被我记住不好吗?”

我­干­笑,最后还是忍不住回道:“好,只是不知道好在哪里。”

36

不知道真是我孝敬给他的烟起了作用,还是我最后的话狠伤了他的自尊心,以致让他思考不能,反正仇境缺最后就再没有跟我计较我拿枪威胁他的那件事情,还很通情达理的很轻易的就放了我回来。

从仇境缺的公寓里出来时,我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将近一个月都一直压在心上的那么一件事情是终于的落下了帷幕。

回到家,陈井醉正在盘着腿坐在客厅中的茶几前低头猛写,桌子底下写坏了的稿纸那是一团一团,圆滚可爱。

很久都没有见他这么早回来,而且回来了之后还在­干­这么有建设­性­的事情,我不由满肚子疑惑的贴到他身后,打算窥探一下他都在写什么长篇巨制。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站到人家身后这种事情也都要讲究天分,明明陈井醉吓我是一吓一个准的,可我却还没靠到他身边,就被他发现了。

他扭过头来,皱成了喜马拉雅山的眉头配着扒得跟鸟窝似的短发,那是怎一个相得益彰。

“你会写思想汇报学习心得一类的东西吗?”他问我。

我赶紧摇头,“我从来不敢向任何人汇报思想,把人被我的心灵扭曲吓着。”

他皱眉,好像还带有一点点“我不信,你在说谎”的意思,“你没入党?”

我指指自己,“你看我像是能入党的样儿吗?”再说了,人本来是要混黑社会的,黑社会入党­干­嘛?作­奸­犯科完了,再把赚来的钱拿去交党费吗?那也太可笑了。

可是陈井醉的不信中显然还带着一点垂死挣扎不管不顾的意思,于是他锲而不舍的继续问:“那你没申请吗?偶尔写个申请书啥的?”

我跪到他背后,抱着他的脖子,去看刚刚让他奋笔疾书的东西,边看边问:“你到底想­干­吗,直说行不行?”

他懊恼的继续抓头,“还不是前一阵的那件事儿,萧局长虽然被撤了职接受调查,可这件事情的影响太不好了,所以上面就开始组织了一堆学习啥的,学完了还要写学习体会。三万字,谁他娘的能写出来!”

我幸灾乐祸的笑,“你们还搞这个啊?”

他瞄我一眼,然后突然将稿纸往我脸前一拍,面无表情的道:“施舍几千字给哥吧,我这憋一下午,实在是不行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退开,大笑摇头,“算了吧,您还是自己认真体会去吧,这我可帮不了您!”

他懊恼的“唉”了一声,重新把稿纸摆正,继续创作去了。

我乐颠颠的起了身,到冰箱里拿了瓶啤酒解渴,正喝着,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

我疑惑的咬着铝瓶翘起的边缘,看着陈井醉,自从我住到这里以来,就从没见过有人来陈井醉家的,突然这样有人敲门,我还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陈井醉正咬着笔头一脸的大便­干­燥,听着声音半天都没有停息,就抬起头纳闷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挥手就要我过去开门。

我犹豫了一下,蹭到门前,小心的将门开了。

外面站着两人,见到我都是一愣。而我则是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不过我还是立刻摆出笑脸,“嗨,请问你们找谁?”

其中的一个虽然还没弄清这是怎么回事,但明显身体先脑袋一步行动,他突然的伸手拽住我的领子,一脸凶相的瞪我,“陆亦晨,你他妈在这儿­干­嘛呢?”

另一个也瞪着我,不过全无动静。

陈井醉在里面听见抓着我这位的大嗓门,也再顾不得写他的心得体会,三两步蹦出来,他大喝,“小海,你­干­什么?”

那位小海同志还把我转了个提溜面向他家老大,“老大,他妈的这是陆亦晨。”

我无语,我都在他家呆着了,还用你来告诉他我是谁吗?

陈井醉上来,一把把我解救了去,然后对着我轻声道:“小晨,你先进屋呆一会儿去。”

我瞄了来者不善的这两位,听话的进了屋。

然后就立刻将耳朵贴在门板上。

从前还没有注意到,陈井醉家门板的隔音竟然还挺好。一开始他们三个在外面的对话竟然全听不清,每一句都含含糊糊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挺多是能听出哪句是谁说的,可真正有意义的内容却全都被屏蔽在了门板之外,只偶尔能听见那个小海的大喊,内容全都是诸如“老大,你疯了吧?”之类没有意义的发泄。

可是陈井醉说了什么却是一点也听不清楚。直到最后的时候,我才听到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人开口,他的声音倒是挺有穿透力的,不过大概也是因为他提高了嗓门的关系,“井儿,我们可认识挺多年的了,念警校的时候,有人说你当警察是因为你们家在这块儿有人,能爬得挺快。可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跟我们说的吗?你说当警察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理想,你说你当警察不是为了往上爬,而是为了能够维护你心中的正义。当初我还笑过你,说你酸得我牙都要掉了。可是这么多年了,我们一路看着你走过来的,我们就这么一直看着你每一次有任务的时候命都不要的往里拼,这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呀?你没看到萧局是怎么倒下去的吗?他老婆跟黑社会小头头的老婆是亲姊妹,不倒他倒谁啊。这就是你眼前的例子你看不到是怎么的?你……你跟男的在一起,我们做兄弟的都不说什么了,命都在一起扛过,还在乎这点事吗?大不了帮你瞒着,遮着,多大点事儿啊。可那个人不能是陆亦晨吧。他哥是谁啊?是你早晚要抓的人!到时候你以为他能一点事没有的跑得了?做梦吧你!你再怎么把他藏起来,他哥出事那天他也得跟着一起等调查。到时候你们俩的关系你以为还能瞒得住?你就等着变成萧局第二吧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本是语重心长的话,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喊叫。

我默默转了身,靠着门板坐下。背后一时间全无声响。

好一会儿之后,我才听到外面的声音,竟异常的清晰无比,“是,当警察是我一辈子的理想。可如果这理想的代价是要我昧着自己的心抛弃我不能抛弃的人,那就不当也罢——”

陈井醉的话后是“砰”的一声巨响,然后就开始混乱起来,有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也有愤怒的谩骂和不得不为之的劝阻,却一直都没有再听到陈井醉说话。

我自始至终都坐在门板前,直到外面的声音停下去好一会儿,才感到有人推门。

我稍稍的挪开了一些,仰头去看门缝里的陈井醉。

他脸上挂了点彩,说话的时候有点龇牙咧嘴的。却一脸毫不在意的递了叠稿纸进来,本是很搞笑的话倒配着一脸的傲气,“快,还剩两万字了,都施舍给哥吧。”

我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儿,让开位置,爬到床边,够了书包,从里面拿出钱包,再拎了五张毛主席出来,无比心疼而郑重的塞到他手里,“今天算我倒霉,破财破到底了,你去我们校园网上贴个广告,找个专业枪手吧。”

他看了会儿手中那既轻如鸿毛又重于泰山的伍佰元大钞,然后也回我以很郑重的表情,“你们校园网的网址是多少?外网能上吗?”

陈井醉好不容易搞定了他那三万的鸿篇巨制,高高兴兴的拿着一摞稿纸去警局交了。

结果他前脚才走,秦络后脚就打来电话。

我看着显示在我手机上的秦络俩字,很是愕然了一阵儿,才迟疑的接了电话。

我问:“你怎么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他叹了口气,说,“二少,你到底知不知道蓝诺最近是一大堆的麻烦?”

我奇怪,“蓝诺有什么麻烦?”

他忍了又忍,才保持心平气和,“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知道蓝诺前一阵卷进警察局长寻欢事件里去了,现在那个萧局已经被革职调查,当天涉及的警员虽然都被事后证明是一场误会,但现在警察局是什么事都不­干­了,都在端正风气写调查材料学习体会。不仅仅是警局,就连省委市委都开始人人自危,原本一直在暗中维护我们蓝诺的人现在也都纷纷退缩,表示以后不再参与蓝诺的事儿了,你如果再不出面安抚他们,以后蓝诺的保护伞可就没了。”

我消化了一会儿,真没想到仇境缺搞的这个事会牵连得如此之广,“可是蓝诺有麻烦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都不在那了。

秦络不知道是不是在那边咬了咬牙,不过反正我这边声音传不过来,好一会儿都静悄悄的,他最后用压抑过的声音道:“二少,蓝诺不是你的行李,你说想不要了就不要了,它对外,是一间正当的高级俱乐部,有经营许可的,而在法律上你是它的经营者。就算你一百年不过来,只要你活着,它日后一旦出了什么事,责任也还是由你担着的。”

“大哥没把它收回去?”我问。

“没有!它是你的,你还要我说几遍?”

听出秦络已经有要爆发的征兆,我赶紧安抚,“好,我知道了,那拜拜。”然后挂上电话。

我不想去猜测秦络在那边会有什么表情,反正他是没再打来电话。

爬上床,我倒头睡过去。正梦到仇境缺把我给他买烟的钱,陈井醉把我给他买学习心得的钱都要还了给我时,外面有人敲门。

我很郁闷的爬起来,出去开门。

外面站的,是前两天来我家对陈井醉长篇大论的那位。

我拦在门口,“陈井醉不在。”

“我知道。”他说,然后推开我,自己进来。

我愤怒,但我知道袭警是不对的。于是乖乖的自己退了一步。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说:“我们今天接到一个从内部传来的消息,说你大哥晚一点的时候会在高速公路的一个岔口跟人交易,井儿现在已经带人过去先行埋伏了。”

我镇定了镇定,很友好的笑,“你是来告诉我他今晚不回来的?谢谢,我知道了。”

他冷笑了一下,“我是来告诉你,你最好赶紧去通知你大哥取消今天的交易的。”

我收起笑,疑惑的看他,“你是……刘德华?”

他瞪我,“就算这次真能把你大哥抓了,有你在,井儿他也得被连累,倒不如你去通风报信一下吧。”

我愣愣的看着他。

他也瞪了我一会儿,然后一句话不说的转身走了。

走前还不忘帮我把门关上。

37

我傻傻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虽然实际上可能也不过就是几分种,可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已经站了足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全身上下像是所有的力气都被耗­干­了,疲惫得什么也不想­干­。

可最终我还是抬着步子,去屋里头找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去给大哥打电话。

电话没有接通,说是对方不在服务区。我愣愣的听着手机里的女声重复了一会儿,然后才按下结束键,又去打家里的电话,可是没人接。

我再给柳岐阳打电话,这回倒是很快的接通了,我问:“我大哥呢?”

他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说:“有人告诉我他今天要进行一笔交易,可是警察已经事先知道了这回事,已经去事先埋伏了。我打电话给你确认一下。”

他沉默了一小下,然后才以冷静无比的声音道:“我只负责帮忙陆总处理公司中的事情,他私底下的事情我全不知道。”

我翻了下白眼,柳岐阳要说他没参合进军火买卖的事情,我信。可他要说他全不知道……那我也还真说不出什么。

我们在电话里头彼此沉默下来,可却谁都没有挂断电话,一会儿之后,柳岐阳突然开口,“我试着联系了一下陆总,联系不到。”

我深吸了一口气,“柳岐阳,说实话,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大哥­干­嘛去了?”

他又是顿了一小下,然后才道:“去把他拦下来,要快!”

我的心脏突然猛的一缩,手也开始有点发抖,“他不会真的是去……”

柳岐阳根本就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极为快速的报了一个具体的地址给我,然后就挂上了电话。

我茫然了几秒,然后猛的抓了钱包出门,跑到楼下。

就在我冲出楼道的一瞬间,一辆银­色­宝马也同时直冲到我面前停下,仇境缺的大头笑容可掬的从里面探出来,“呀,小晨,又见面了呀?”

我看见他,心里一颤,可根本来不及去想些什么,身体就已经自动的钻进了他的车里,向他报下地址后,急道:“快点,陈井醉打了埋伏要抓我大哥,你快点开车!”

仇境缺瞄了我一眼,二话不说油门一踩,就直奔高速公路的出口。

他以最快的车速开出高速,可在刚刚进入高速没有多久的时候,却突然将方向盘一转,拐进了一处崎岖小道。

我发慌的拽着他的胳膊,“不对,我是说在再前面的休息区……”

他不理我,径自空出一只手,拿了放在车窗边的一个小方型的定位仪给我,上面正显示着我们现在所在的高速线路,在定位仪的最上方,一个小红点在不停的向前闪烁。

他说,“你大哥的车现在我们前面,而且距离还不算远呢。就算现在我开得多快,也绝对追不上他。我现在带你绕小路,说不定还正好能赶在他前面。”

我瞪了定位仪一会儿,然后镇定下来,将它放回到仇境缺眼前,自己也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喃喃的说:“你把路线还弄得真熟……”

他看我一眼,别有深意的笑起来,“陆亦袭的这批买卖可做得几乎是人尽皆知,跟他以往谨慎神秘的风格大相径庭……”

“嗯”,我看他,“然后呢?”

他看起来一脸的兴奋,“有­阴­谋哦,就是不知道是针对谁的了?”

我重新又稍稍的坐起来一些,审视的看着他,“你不会……从一开始就打算要看好戏了吧?”

他耸肩,老实的承认,“反正我又不打算参与到他的这回买卖里去,管他到底是真交易,还是假交易真陷阱,不管怎么样,最后的结果要么伤得是陈井醉,要么伤的是你大哥,或者­干­脆就来一个两败俱伤也行啊,我都没损失嘛。”

我想了想,他说得还真是对,坐山观虎斗,怎么会有损失呢。

“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还带我来这呢?不怕我真的把我大哥拦下来,再之后的两败俱伤就都没有了吗?”

他一边对付着崎岖的路况,一边分过心来神­色­很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如果可以由你来选择,你大哥或是陈井醉,你希望他们哪一个会没事呢?”

我失笑,“这是我能选择的问题吗?”

他笑,竟然还笑得挺能称得上温柔的,“就算能选择,也很难选吧。所以,我来帮你阻止这一切啊。”

我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忍不住就转过身去,本能的握住车门把手,“你不是故意要拖住我,把我带到岔道上,不让我去拦我大哥吧?”

他好像一口气没有吸上来,连带的车也没有控制住。原本行驶得还算平稳的汽车,突然狠狠的颠簸了一下,差点让我撞上车棚去。

我抱上椅背,好不容易缓过来,于是更加怀疑他,“仇哥……要不我们打个商量,我不让你带我去找我大哥了,你就在这把我放了吧。”

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看起来要把我生吞活剥似的,使了劲把车子重新开稳,他才气急败坏的冲我咬牙道:“坐好吧你!把牙咬紧了,待会儿可别吐在我车上。”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啥意思,他就已经又踩了油门,直冲出去。

这一下,我是已经全没了再去怀疑他的脑力和­精­力,他把车子开得像是在不停的过减速带,我抓紧了安全带,却还是在不停的上下左右的冲撞,接下来的整个路程都好像是被人放在盒子里不停的摇晃一样。

等到车子好不容易驶出崎岖小路,眼见着前面的路况开始宽敞起来,本以为我的磨难已经到此为止,可没想到我身边这位比投胎的赶得都快的司机大人,竟然又一踩油门,加快的速度。

周围的景物以我完全承受不住的速度飞快的被甩到视线之后,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看清进入视野的东西,它就又已经被甩了出去。

虽然可能这段路程其实极其短暂,但于我感觉却无比漫长。等到我最后都已经开始发晕的时候,仇境缺终于将速度慢慢的减了下来。

我最终虚脱的摊在座椅上,倒是没有什么想吐的感觉,估计仇境缺的速度让我的胃都没来得及反应,可脑子里面的一个想法却再一次坚定下来:下一次再看见仇境缺的车,我一定在第一时间内转身就跑!

好不容易等我稍稍缓过来一些,坐直了身子想去看看我们现在是开到了哪里。

可就在我一转头的瞬间,我就看见一辆车的车头正冲着我的方向直撞过来。

他娘的仇境缺竟然从岔道口上直接横Сhā进了高速公路!

38

车子相撞的声音,轮胎在地上打滑的声音,以及随后出现的人跑动的声音,都敌不过我的头撞在某种硬物上的声音更让我觉得荡气回肠、惊心动魄。

在路面上旋转了几圈之后,我们的车正好掉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方向,打横停在路面上。

就在我眩晕了一下,感觉头上有某种猩红­色­的液体哗啦啦的往下流的同时,仇境缺在我身侧呼出一口气,安心自 慰,“安全着陆!”

我无力的看向他,然后透过他身后的车窗,看见撞上我们的那辆车车后的几辆车正在毫不顾忌交通规则的掉头,占上旁边的另一条车道,扬长而去。

唯一留下来的那辆,车头已经被撞得不成样子,车灯也是碎了一地,可我却还是认得,那正是大哥的爱车。

他在那里,可是他身后的车却已经快速的撤了回去。

几个原本可能就埋伏在附近的警察徒劳的跳出来,想要去追车,可是根本却已经追不上了。

我安下心,是真正的交易也好,或者是针对陈井醉的陷阱也好,什么都好,至少都已经到此为止。

我透过仇境缺去看他车窗后的景象,而他则趴在方向盘上,去看我的身后。

“小警察现在就在外面哦,在瞪你哦。”他说。

我没理他,也没去看我窗外的人,虽然我很想纠正他陈井醉比他大上好几岁呢,叫小警察也太失礼了,可我张了张嘴,却到底也没有力气将那种没心没肺的话好好的说出来。

仇境缺瞄我一眼,继续满脸兴致的趴在方向盘上往外看,然后咂舌,“呀呀,你看看嘛,小警察现在的表情可真是好看得紧呢。真是……”他将一根手指点在­唇­上,很肆无忌惮的笑起来,“让人兴致高昂的表情啊……”

我终于斜了仇境缺一眼,为他这种时候了还能想到这种无聊的问题,说出这种放荡的话来。

“我说……你到底是对我大哥的兴趣多一点啊,还是对陈井醉的兴趣多一点啊?或者,你不会是打算两个都要了,做着有一天大享齐人之福的美梦呢吧?”

仇境缺看着我笑,“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呀?”

我虚弱的点头,“是呀,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对这种事情很敏感……”

他的笑容突然凝了一下,然后微微的抬起脸来,用舌头舔了舔口腔的侧壁,喃喃自语,“真的这么敏感的话,怎么却就看不出来我对你的心思呢……”

我愣愣的看向他,他竟然满脸的深情款款,而我却只感觉瞬间毛骨悚然……

就在我犹豫着是不是该马上跳车逃跑的时候,靠近着我的车门处却突然传来震动。

我扭头去看,大哥正在外面,猛力的拽着车门。

只是车门已经完全的被撞歪了,并不好开。

一边的仇境缺突然伸出手指,将我头上一绺被血打湿的发丝拨到一边,我看向他。

他微微一笑,瞄了外面陈井醉的方向一眼,然后柔声道:“那里太明亮了,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我偏过头,不想理他。

大哥已经把车门拽开,甚至是整个卸了下来,扔在一边。

可能是看见我满头是血的样子,他皱了下眉毛,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刀,在身上棉质白衬衫的袖根位置剌了一道口子,然后哗啦一声将整个袖子拽了下来,叠成手掌大,按在我头上流血的地方。

他弯下身,见我一直都傻愣愣的呆着不动,也没有什么反应,便又更加皱紧了眉头,低声命令,“自己按着。”

我听话的顺着他的手,摸到棉布,按住。

他将手抽出去,垫到我腿下,另一只胳膊也跟着揽上我的肩,稍稍的使了点劲儿后,将我整个人从座位上平抱了出来。

仇境缺自始自终都全无反应,只是很感兴趣似的看着这一切。

大哥站直身体后,仍是将我公主抱似的抱在怀里,在他转身向自己的车走过去的时候,我终于还是看到了陈井醉的表情。

迷茫、不甘、愤怒,甚至还有一丝丝像是预感终于成真的虚脱无奈。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一切。

连句话也没有,任何行动似乎都已经显得多余。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这样的景象好像是似曾相识。

好像就在不久之前,在那个吵杂热闹的舞厅里,我坐在远远的角落看着大哥也同样是远远的身影。

明明是想要逃避掉烦躁,却因为那份吵杂以及于己无­干­的青春而更加烦躁。

最终被淋了一头啤酒的时候,是大哥出现,用他的外套为我挡去了狼狈。

此刻,大哥抱着我,用衣袖按住我流血的伤口。

一切,就像是一场旧景重现。

而在这其中,陈井醉则就像是那只让我暂时欢愉忘记了一切烦恼的烟一样,可是等到余灰散尽,只留下烟蒂的时候,到了那些让我烦躁的该在那里的东西却还在那里,只有他却不见了而已。

我低下头,将脸埋在大哥的肩膀上,再不去看陈井醉。

突然想,如果早知他的爱会成为我的消耗品,那是不是最一开始的时候就不要去碰触比较好。就好像是某种密封的东西,只要不打开包装,就可以一直保存下去。可我打开了包装,却没能享用到,就让它坏掉了。早知这样,也许就不该打开的。

陈井醉说错了,他让我留在他身边的那个时机,根本就不好。

我被大哥送到他的车上,他的车头虽然已经坏得不成样子,但看起来内部却还完好无损。

他绕到另一边,开门,坐到驾驶位上,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按在我的眼睛上,低声道:“歇一会儿吧,我马上就送你去医院。”

39

听说昏倒过的人以后会折寿,我相信这是谬传,但这并不妨碍我在醒过来之后很郁闷。

尤其是在看见柳岐阳把桌上的苹果一个个拿起来又放下的时候。

我看了他一眼,“你想吃就吃,别在那来回捣鼓行不行?”

他也看向我,先例行公事的解释,“陆总因为公事繁忙,在确定你没有事情之后就回去了。他让我在这陪着你,直到你醒过来。”

我点点头,撑着身子坐起来。

柳岐阳还是看着苹果,也都不知道过来扶我一把。

直等我自己坐好了,他才一手拿了苹果,一手握着水果刀,端着架势问我:“你想不想吃苹果?”

我摇头,看向窗外,“你自己吃吧。”

可是我的拒绝在柳岐阳面前好像根本没有作用,他将刀刃贴在苹果上,开始削,“生病的时候吃点苹果是最好的。”

我白他一眼,“可问题是我没有生病,只是受伤,然后失血过多。你要真想给我吃,还不如拿点枣来吧。”

他看我一眼,然后自顾自的继续削,削下来的苹果皮转着圈,却一次也没有断过。

削完了一个,他拎着苹果把儿把它塞到我手里,然后拿起第二个,又开始削起来。

我惊觉,原来柳岐阳只是想要削苹果而已……

愣愣的盯了他熟练的动作一会儿,我忍不住感觉荒唐的开口,“那啥……你很喜欢削苹果吗……”

他看向我,说得一本正经,“每一个人都会有一种平静自我的方式。”

我愕然失笑,“难不成你现在跟我在一起很紧张?”

他低下头,继续去削他手里的那只苹果,不再说话。

我郁闷,印象中柳岐阳可不是这么莫名其妙的人哪……

我想了想,奇怪的问他,“对了,为什么在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会叫我快去拦住我大哥呢?”当时没有觉得柳岐阳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如果大哥真的是去交易,而陈井醉又在那里打了埋伏,柳岐阳让我去拦住大哥不让他陷入险境理所当然。可是按照后来从仇境缺那里听来的说法,倒似乎是真正设了陷阱的人是我大哥。如果事实真是这样,柳岐阳身为大哥的绝对心腹,就万万没有不知道的道理,他也就不应该让我去拦住大哥的呀。

在我提出问题的同时,柳岐阳手中的水果刀突然不受控制的微微偏了一下,不到一指宽的果皮被划断,掉在他腿上。

他把断掉的水果皮捡起来,放在盘子里,继续削,神­色­一如往常的平淡,“陆总的确是设了陷阱要杀陈井醉。”

我沉默,半晌之后才问:“那你为什么想让我阻止他呢?”依照柳岐阳的立场,怎也不该扯大哥的后腿才是。

他看着我,“因为杀陈井醉以前从来就不在我们的计划中。”

我愕然,“你们的……计划?”

他没理我,只自顾的继续说他想说的,“要杀陈井醉,是在确定了你要跟陈井醉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临时改变的主意。可很显然,这个主意并不好。”

我不懂,挠头,“呃……我跟陈井醉在一起,碍到他什么了吗?”他要是喜欢我,那他此刻的行为还算可以理解,可他又不是,那这算什么?

柳岐阳似乎也是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觉得他的意思是‘请你离他远一点,越远越好,但只要不超出他的视线去’。但很显然,你跟陈井醉在一起,已经远远的超出他的视线了。”

我无语。对于柳岐阳这种乱七八糟毫无根据莫名其妙的猜测,实在不知道是该何言以对。

半晌之后,柳岐阳突然又开口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挠头,一时还真没弄明白他的“怎么做”是指什么。

正想问他,房门却突然被打开。

仇境缺的大头从外面冒进来,眯着眼睛笑容满面的打着招呼,“小晨~醒了吗?身体怎么样了?”

柳岐阳看见他,放下手中已经又削好的苹果和水果刀,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我瞄了果盘一眼,这才发现里面所有的苹果竟然都已经被他削好了皮放上头了……

仇境缺被换进来,坐到柳岐阳原先的位置上,看起来一副好心情的样子摸了摸我包着绷带的头,“怎么样?还疼吗?”

我本能的躲了一下,倒不是因为他碰我,而是因为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有点不像我认识的他。我战战兢兢的问:“你……你不是又想到什么主意来整我了吧……”

他愣了一下,然后有点不自在的收回手,抓了半截刚刚被柳岐阳削下来的苹果皮,咬在嘴里。

看他在嚼苹果皮,我赶紧把我手中一直握着的苹果递出去,“那个……你吃这个吧?”

他不屑的瞄了一眼已经灰不拉叽的苹果,转过头去,拿起水果刀开始把柳岐阳削好在盘子里的苹果一个个削块儿……

我无言的看着他……

也不知道这俩人这都是啥爱好,一个喜欢削皮儿,一个喜欢切块儿……

仇境缺给苹果切块儿的劲头很足,样子认真的有点像是在做手工课的小学生,那叫一天真可爱。

可他再可爱我也没忘了我现在头上的伤还全是拜他所赐。

“我说……你来这儿不会就是为了给苹果切块儿的吧……”

他很郁闷的瞪了我一眼,刚才的好心情似乎是全都没了。

又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猛的一下突然半趴到我床边,一脸认真的问我,“我问你,陆亦晨,你是不是喜欢陆亦袭?”

我愕然失笑,“你发什么神经啊?”为什么今天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这究竟是我的问题还是他们的问题啊?难不成我这一晕之后一下子穿到另一个平行空间了?

他直起身,终于把他手中的苹果和水果刀放下了,然后才抱着胸,一脸很认真正经的道:“我昨天很认真很仔细的分析了一下,你不喜欢我,这是肯定的。小警察嘛,我看你也只是觉得他好用,未必对他就是有感情。除掉我们两个的话,你也再没别的男人了,身边扒拉扒拉就只剩下你大哥陆亦袭,所以你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我瞠目结舌的瞪着仇境缺,先不说他这理所当然的分析都是怎么得来的,基本上他会说出如此内容的话来就让我觉得很荒唐。

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我现在很怀疑撞到头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他一脸疑惑的任我在他的脑袋上来来回回的探了好几下,然后才按下我的手,很认真的道:“陆亦晨,既然你是喜欢陆亦袭,那要不要我来帮你得到他?”

我闻言,惊呼了一声蒙着被倒在床上。

赶紧的,谁来掐醒我的这个噩梦吧!

40

仇境缺走了之后,我就立刻很无聊的给秦络打了个电话,让他去查仇境缺的父母资料。从以前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出这么一个如魔似幻的儿子来。

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料到,仇境缺的父母非但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而且还是美国一家著名学府的教授。仇境缺在很小的时候,就随着父母去了美国,接受美式教育长大。因为父母都是知识分子,而且家教很严,仇境缺在美国的时候几乎称得上是一个完全中国意义上的三好学生,甚至在年级很小的时候就跳级申请了美国的哥伦比亚大学,并且还真的念了半年。

可是后来为了奔丧,他的父母把他带回中国,却没有想到他会在自己祖父的葬礼上结识黑境的前一任老大,并为此而改变一生。

他的父母,现在还是在美国教书,与儿子已经很少再有联系。从秦络拿回来的资料上,完全看不出来仇境缺究竟是怎么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甚至也看不出他和父母亲现在的关系究竟如何。

但很显然的,我从前所想象过的:仇境缺是出生在一个乱七八糟的家庭,有一个一出生就将他抛弃了的不负责任的母亲,父亲跟很多人鬼混,有很多小孩,仇境缺是­干­掉了很多人后才爬到今天的位置……或者,仇境缺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要当黑社会的老大,他的父亲为了训练他的冷酷无情,而从小就对他非常冷淡,并且使用了各种方法来教他学会仇恨,比如父 子乱 伦啊,杀了他年少时的好友或爱人啦……诸如此类,但最终仇境缺在完全不知道其父对他那无比深沉的爱的情况下,将他老爸杀了,然后取而代之成为黑境老大……

类似于这样的猜测,我做过无数,可在眼前的资料面前,一切却全都变成了浮云……

谁能想到,像是仇境缺这样的人,竟然是长在一个恩爱的知识分子家庭的呢?这也太过打击人了吧……

所以,我得知结论,知识分子才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人群,知识能够改变社会,可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们会造出一堆什么东西……

第二天一早,仇境缺推着轮椅又过来了。

他来的时候,我还没有睡醒。他硬生生的将我推醒,然后拍着轮椅就向我献宝,“小晨~你看这是什么?”

我打了个哈欠,很无奈的瞧了他和它一眼,“轮椅,可我好像不需要这个。”

他伸出手,硬拽我起来,“怎么会不需要呢?我一直都很想试试推着别人的轮椅走路,快点坐上来,我推你出去转一圈。”

我看疯子似的看向他,“仇哥!仇境缺!你是黑社会大哥吧!难道你没有其他的事情好去做吗,为什么要来­干­这样无聊的事情啊!难道你看不出来我的心情其实并不好吗?”

他静默了一下,本来我以为按照他的脾气,这种时候就该发飙了,可没有想到他只是面无表情了一会儿,然后就又抬起头来很温和的笑道:“就是因为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才来陪你的啊。”他顿了一下,看向一边,看起来有点落寞似的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没有关系。就算你见到我只是会生我的气,也没有关系,生气、发火,总比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好吧。我不是说了嘛,就算你想得到的人是陆亦袭,不是我,我也会帮你的,只是怎么也要等你伤好了之后吧。嗯?”

他最后回过头来看向我,有些可怜兮兮的笑着。

我无语了好半晌,终于还是发现我真是欠虐的体质啊,看到仇境缺这样我可真是全身都不舒服。

“仇境缺,”我很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叫他,可现在实在是忍无可忍,“在车上的时候,你说我看不出你对我的心思,那是说你爱上我了的意思吗?”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可是,”我笑,“我的确是看不出来,一个爱上我了的人,会故意的把我暴露在急速行驶的车前,让我去承受全部的撞击。”

他的眉梢轻轻的跳动了一下,嘴角似有若无的翘起来。

“而且,”我继续说,“你不觉得你那天出现在陈井醉楼下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巧合了吗?巧合到了我想你自己也找不出理由来解释的地步吧。”

我眯起眼,审视的看向他,如果昨天我还会觉得仇境缺的突变让人无法理解,可在看了秦络拿来的资料后,便似乎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我绝不相信一个人,真的可以一瞬间从一个乖巧的好学生变成黑社会分子,这两个极端差距太大。可如果这当中的某一个身份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那倒可以理解。而似乎,虚假的只能是那个好学生的样貌吧,仇境缺根本就是一个从小就习惯了撒谎、演戏,伪装成另一种样子的人。明明骨子里头留的是恶魔的血液,却生长在一个良好的家庭环境下,于是也就习惯了扮演另一种人。只是内心里头却充满了嗜血的叛逆,直到有一天,机缘巧合,被正在寻找接班人的黑社会头目一眼相中。

能够扮演那么多年的乖宝宝,那么现在再来扮演一下情种好像也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了吧。

只是,理由是什么呢?

“你不会是又在算计我些什么了吧,仇哥?”

他笑,抱起胸,恢复成原本的样子,“那你觉得我在算计你什么呢?”

我很努力的思索了一下,实在想不出来仇境缺如此费尽心机的把我从陈井醉身边弄开是为了什么,“你……不会是打算要趁机对陈井醉下手吧?”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显是自己也没料到在我心目中他就是这样没有节­操­的人。

我迟疑,“好像不对……你的目标要是陈井醉的话,那也没道理跑我面前演戏来啊。你应该现在就去找陈井醉才对……”

我突然灵光一闪,指着他不可置信的道:“你不会……因为那天我说被你记得没什么好……所以才记恨我……呃……你是打算要玩弄我的感情吗?”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还真是囧啊……

他撇撇嘴,冷笑了一下,竟然也不承认也不反驳,只是拍了拍轮椅的背,用他一贯的命令口气道:“上来。”

我无奈的看着他。

他无言的又拍了一下。

我认命的下了床,坐上去,反正跟仇境缺在一起,我也习惯这样了。他装得太好,反而让我毛骨悚然。我这就是被虐惯了呀,真悲催……

他一路将我推进了电梯,下了楼,往医院的中央花园走过去。

花园前,是一处台阶,他将轮椅推到台阶前。

我一惊,想要站起来,却被他拦住,“喂,你不是要把我推下去吧?”我相信他­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他弯下身,凑在我耳边笑容可掬的轻声道:“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受伤的。我不是说了嘛,一直都很想用轮椅推别人一次。”

我欲哭无泪的将手紧握在扶手上,我可不知道他说想要推人是指在这种地方啊。早知这样的话,我就不那么早的拆穿他了,说不定现在还可以逃过一劫……

他说完话,便直起身握着轮椅后面的把手,把前轮翘起来,推着我往前走。

每走一个台阶,我就被震得弹一下,虽然他说到做到,的确是看不出来要再弄伤我的迹象,可这样胆战心惊的任他一直往下推也是一种很大的心理折磨啊……

不过还没下到一半,就有一群原本在底下玩的孩子跑了上来,聚到我们身边,仰头问仇境缺,“哥哥,轮椅上的哥哥不能走了吗?”

我无语,这可还真是小孩子似的天真和直率,不能走了吗,也不在乎伤到我咋办。

仇境缺竟还很大哥哥似的回应,“是呀,轮椅上的哥哥生了重病,以后都不能走路了呢。”

仇境缺有多么无耻,由此可见一般,这么张口就来的欺骗小孩子,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的?

小孩子们因他的回答而各有一辞。

“真可怜啊,不能走了呢。”

谢谢,没有你的同情的话还只是一般可怜。

“呀,真好,我也想坐轮椅,不走路呢。”

呀!那你来坐我的位置好了。

“生了病就是这样的,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所以说生命很脆弱的嘛。”

呀,呀,你是立志要当哲学家吗,别在瘫痪的人面前说这么事不关己的话呀。

终于的终于,最后有一个小孩子说了句得我心的话来:“我们一起来帮大哥哥把轮椅哥哥抬下去吧。”

仇境缺闻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笑着答应,“好啊,那就谢谢你们了呀。”

我松下一口气,虽然利用小孩子很不对,但总算的,接下来的路程因为小孩子们七手八脚的帮忙而平稳了很多。

但下去之后我就发觉,这群小孩子之所以帮忙的目的似乎是想要仇境缺陪他们去玩?

不是都说小孩子和小动物都是最能看透人心的吗?为什么他们会选中仇境缺来陪他们呢?

我坐在花园的一角,远远的看着一群小孩子围着仇境缺玩得不亦乐乎,不由心里面冒出一个接一个的问号。

直到柳岐阳走到我身后,我这才收拾了一下迷惑不解的表情,看着他,“你也又来啦。”

他看着仇境缺的方向,“陆总也来了,不过刚刚看见仇境缺,就又回去了,他让我下来问问,看你需不需要什么。”

“哦。”我应了一声。

然后就听见他突然道:“不过我今天倒是有一个私人的问题,想就昨天的话题继续问你。”

41

我倒在床上,一半的脑子里是在想着柳岐阳说过的话,另一半的脑子里则在好奇以仇境缺看一个就想要一个的随便心态怎么就偏偏的好像对柳岐阳没有什么感觉?

按理讲,他们这两天擦身而过的次数我觉得是已经多到连下辈子的缘分都已经足够攒出来了,再加上从相貌来讲,柳岐阳绝对不逊­色­于大哥或陈井醉,从­性­格来讲——反正在我看来,他的­性­格是最好的了,可是仇境缺竟然就好像没怎么将柳岐阳放在眼里似的,直接把他当路人过滤,这实在是不得不让我感到惊奇。甚至于对于此事的惊奇程度都已经大到让我连对柳岐阳的提议都没有空闲去考虑的地步。

我深知,这绝对不是一个很好的现象。对一个绝对可以将属­性­划到疯子一类的人考虑过多,最可能的结果就是被他的疯狂思维同化,但我就是忍不住去想啊,为啥仇境缺就不会想要去招惹柳岐阳呢?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两个人要是对上的话,以柳岐阳那种佛不动我不动,佛动了我都不动的面瘫加心瘫,那绝对是能把仇境缺灭得死死的啊。可惜,可惜……

我在这边胡思乱想,仇境缺那边开门进来。他现在进我的病房就跟进自家家门似的,门也不敲,时间也不管,想进就进,无人可管。有的时候大半夜的来了,把我推醒,抽上只烟,说是自己失眠,抽完了打了个哈欠就又说自己困了,爬上我的床将我挤到一边,然后倒头就睡。

现在医院里的护士们都已经知道我病房里头供了尊惹不起的大神,谁也不敢轻易过来。这里的护士长是个四十多岁的面冷心热型女人,第一次见仇境缺的时候他正很认真的坐在一边剥橙子,护士长那时还不知道那些柳岐阳带来的橙子最后没有一瓣能进我嘴里的,还很是真心的夸赞了仇境缺一句什么“真是好同学”之类的。等到第二次她进来看见果然如小护士所说他在病房里头吸烟时,立刻大发雷霆,可等到一帮黑西装拎着大罐的汽油筒进来,而仇境缺又一脸真挚的说“我绝不在病房里头吸烟了,为了表示诚意,我决定立刻把兜里的烟都在这里烧了”的时候,护士长便已经再也对他说不出任何评语了。

而在仇境缺坚持着“走自己的路,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路线的同时,医院方面也派出了最好的医疗团队来监控我的伤口的愈合程度,并不时的有院内最权威的专家建议我可以回家休养,以便得到更好的照顾。不过,因为从小到大,虽然我上医院的次数的确屈指可数,但的确我也从来都没有接受过医生们如此无微不至直逼国家领导人级别的待遇,于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某种变态心理,我决定死不出院。毕竟,换一次药就要劳烦院长亲自带队,数个专家级医生在一旁监控,由护士长亲自挑选手法最轻最熟练的护士上阵,可不是人人都能够享有的待遇。

现在,近到我的隔壁病房,远到离我最远病房里的病人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亲戚,都已经提着东西来看过我了。对于医院内部来讲,我是瘟神携带者,可对于不知情的人们,那我可指不定就是哪个国家领导人安置在外的私生子了。

于是,我的病房曾经一度人气爆满,门庭若市。只是在仇境缺微微的一皱眉后,那些人就全都被黑西装们赶了出去,再没被放进来过。

然而,不论是访客如织的时候,还是基本上像现在除了医护人员外,只有仇境缺、柳岐阳会推门的时候,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大哥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也因此,我死不出院。倒不是特稀罕他来看我,我就是不信我天天的这样在医院呆着,医药费花着,柳岐阳天天跑着,他还能不动如山!

毕竟,这是非常严重的面子问题……

当初我离家,那是当着他的面把行李拎走的。要是现在灰不溜秋的就这么回去了,我还真不确定我能说啥,总不能就说一句“我从医院回来了吧”……

怎么着也得等他把我接回去啊……

我这样可怜巴巴的心思,仇小鬼自然完全不懂。反正他对于我究竟为什么一天到晚的赖在医院里也全不关心,反正这样也正好方便他随时过来折磨我。

他一进屋就特兴奋的冲到我床前,抓着一张报纸指着头版头条就给我看,“看,萧倩遭遇车祸,重伤入院!”

我瞄他一眼,我一向知道这人很黑,完全的心狠手辣,可还不知道他就连看到别人出车祸都要如此开心。

我很无奈,“我说……你要是那么喜欢看人出车祸,­干­脆别­干­黑社会,去卖车得了。在零件里头多动动手脚,车主要是在车祸前发现问题,你光卖零件就能赚钱。要是他没发现呢,等车祸发生,他要是还活着,那就还得买车,到时候你就又赚一笔。或者我看你开车的技术不错,要不你就去赛车得了,­干­脆就学东巴大叔,不求得到名次,只求把其他的车手都弄进医院……”

没等我话音落下,仇境缺就已经想都不想的斜我一眼,­干­脆拒绝,“不要,东巴那么丑,我才不­干­!”

对于东巴,事实上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知道……

我愕然了好半晌,甩走脑子里头仇境缺一边拿着冲锋枪指挥手下兄弟去抢地盘,一边抽空翻着猎人漫画的场景……

“那个……莫非您喜欢西索吗?”

他再度不屑的斜了我一眼,“只有女人才会喜欢西索那样的变态!”

“那您喜欢……”

他笑起来,“知道等我从陆亦袭手上得了军火渠道后要­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我惶恐的摇头。

他舔了舔嘴角,“第一件就是去日本把富­奸­轰了,这样就谁都不用等了。反正他挖出来的大坑也已经足够埋他的了。”

我震惊,“那个……您是开玩笑的吧?”一定的吧,一定的吧,虽然我真心觉得不是玩笑的可能­性­也很大……

他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突然正­色­道:“当然是开玩笑的了。谁有那个空儿去­干­那么无聊的事情,又没有人出钱给我。”

我瞬间觉得自己有一种崩塌的感觉。仇境缺你这个玩笑也有够无聊的了。

然而他随之说出来的话,却让我更加崩塌。

他很认真的问,“为什么我随口说说的话你都相信,我真心说的你反倒不信呢?”

我欲哭无泪,一个没有真心的人却这样说,这要让人情何以堪啊。人家放羊的孩子好歹还说的是“狼”来了,您老说的那可是“恐龙”来了呀!

见我半天没有回答,仇境缺倒也不执著,他重又拎起报纸,贴在我眼睛前,继续很兴奋的说,“你知道萧倩受伤后住的是哪个医院吗?”

我把头往后头稍稍的撤了一些,疑惑,“难道是这家?”我不知道萧倩是­干­嘛的,不过听名字倒是有点耳熟,估计应该是个女明星,仇境缺不会还是她的粉丝吧?那她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仇境缺落力点头,“没错,我们走吧。”

说着,他一把掀开我身上的被子。

我疑惑,“去哪?”

“去看她呀。”仇境缺说得理所当然,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我发傻的被他拽下床,忙忙叨叨的穿上拖鞋,跟着他走,“等等等等,我们去哪看她,她不是重伤吗?去哪看啊。”

仇境缺头都不回,“你小学的时候没学过夸张啊,人家早没事了。”

“是吗……”我极为无奈的被他一路拉到楼上,没想到萧倩的病房离我的倒还不远,上个楼走上两步就是。只不过她的房门前站着一位助理,看上去像是要拦人的。

不过,我回头瞥了一眼从我们出病房门就一直跟在后边的几位黑西装,霎时便判定了这位助理的虚设地位。

果然,仇境缺拉着我刚靠近萧倩房门的时候,助理还一脸“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进”的要拦,可步子还没迈出去,话还没有说出口,只一看见我们身后的那几位彪形大汉,那助理就立刻一脸惊慌的自动退了开去。

仇境缺毫无阻碍的开了门,拉我进去。

里面萧倩还躺在床上,一只腿打着石膏吊着。这大概就是仇境缺所谓的早没事了……

她的床边还站着一个女孩子,看样子也是助理,不过更亲近一点。

两个人见到我们进来,都是一脸愕然。

仇境缺也不管人家用什么眼神看他,走到萧倩的床前就一脸的笑容可掬,“萧倩,你好,我是你的影迷哦,能不能麻烦你给我签个名呢?”说完,还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签名笔递给萧倩。

旁边的助理这时才反应过来,刚要上前拦住。

萧大美女就已经拉住了她,同样也回以一脸职业化的笑容可掬,“好啊,不过笔虽有了,却不知道你要我签在哪里啊?”

仇境缺这时候把我往前面一推,用手指点着我的一边脸颊,极为兴奋的道:“喏,就签这里。”

萧倩看我一眼。不知道是我敏感还是怎的,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萧大美女分给我的注意比她分给仇境缺的还多。我努力的在记忆中搜寻了一遍,没觉得自己认识她呀。可要是不认识的话,在正常的情况下,我觉得女人在发现仇境缺的本­性­之前,那肯定是得更注意他的。——而且就算发现了仇境缺的本质,我觉得愿意飞蛾扑火的女人也还是不少的。

女人啊,有的时候就是不虐不痛快啊。所以,虽然可能现在大多数的女人都认为西游四师徒中猪八戒才是好丈夫的人选,可真要把猪八戒和唐僧摆到眼前来,估计十之八九还是选择唐僧的多……

所以,对于萧倩如此注意我,我心里隐隐的便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以致当萧倩笑着对仇境缺说:“可你不是让我给你签名吗?怎么签他身上啊”,以及仇境缺回:“他就是我的,你签吧”的时候,我都没能反应过来。

直等到萧倩的笔尖都已经触到我脸上,我才猛的挣开仇境缺要逃跑,结果我一转身,门口处的一束花就立刻占了我的眼。

估计是有九十九朵了,每一朵都是开得正艳的白玫瑰。

恶俗啊,恶俗,不知道这东西现在比红玫瑰还要恶俗吗?

这是我看到花时的第一反应,可等我再往上瞅,去看那抱花的人,以及他脸上此刻极为难看的表情时,我就很想说:大哥啊,我说你人比花娇还不行吗?别这么一脸想把花砸到我脸上来的表情啊……

42

大哥站在门口,瞪了我们一会儿后,进来把花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扔,撇下一句“出来”就转身出了病房。

我愣了一下,颠颠的跟了两步,刚要出去,就被仇镜缺一把按在原地,然后眼看着他施施然的跟了出去。

我愕然,这种没头没尾的话难道不是对我说的吗?为什么仇镜缺要出去呀?大哥和仇镜缺的关系啥时候发展到一句“出来”彼此就能领悟的地步了?虽然这俩字也不是特别的难明白……

我转身看了萧倩一眼,她自然也给不出我什么答案,只是耸了耸肩算是回答了我。

我挠了挠头,却实在是止不住心中的瘙痒,于是也不管身后是不是还有一位大美女在那看着,就猫了腰蹭到门口,偷窥外面的情况。

大哥和仇镜缺就在走廊尽头的窗口处站着,距离很远,根本听不见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而大哥又是背光站着,表情全隐在模糊的暗光里,只能看到他身侧泛金的光圈。而仇镜缺又恰恰是背对着我的方向。结果我偷窥了一回,就只看到了一副构图不错的远景,其他啥都没有。

我郁闷的退回来,瞄了一眼萧倩,她正在一边捂着嘴笑得那叫一个欢快。

好不容易笑够了,她才叹了口气,视线直直的盯着我说:“我其实挺喜欢陆亦袭的……”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是没听内容,我还当她那一脸诚挚的表情是跟我说喜欢我呢,可现在这就是她喜欢路易十六也跟我没关系啊,告诉我­干­嘛呢?

心里面虽然嘀咕,不过表面上该有的风度还得保持着不是,男人不能因为女人在你面前说喜欢别的男人就立刻翻脸啊。于是我笑着应了一声,没啥诚意的说,“啊,是吗?”

她笑了一下,露出一脸别有深意的惋惜,“可惜,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呢……”

我心里面疑惑,嘴上却道:“我大哥生­性­害羞,没怎么见过女人,估计是怕一看你他自己就会脸红了。”

萧倩显是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一脸瞠目结舌的好笑,“是吗,陆总会害羞,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我摊手,“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只看表面的。”

萧倩没再说话,只是略带探究似的看着我。

我也回看萧倩,反正大美女嘛,不看白不看的。

不一会儿之后,仇镜缺和大哥相继回来。两个人也不知道是说了什么,大哥是一脸的面无表情,仇镜缺则是嘴角上噙着一抹冷笑。气氛之冷冽,看得我大热天里都凉飕飕的。

这种时候我自然是不会上去自讨没趣,站到一边,我看着大哥一进来就将一旁的轮椅推到萧倩面前,后者倒也极为配合,在助理的帮助下,她费力的将自己的身体挪到轮椅上,好像不需多说,就很明白大哥要做什么似的。

可我却是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俩人这是在打些什么哑谜。总不至于是大哥也有跟仇镜缺一样的嗜好,喜欢推着轮椅带人到处跑吧。

萧倩在轮椅上坐好之后,助理给她在腿上盖了个毯子,大哥推她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对我说,“回你自己的病房呆着去,别再乱跑。”

我挠挠头,他也没有等我回应,就推着萧倩出了门去,助理也紧跟其后,结果房间中就又只剩下了我跟仇镜缺两人。

他站在窗户边,往外看着。我蹭到他身边,用手肘哥俩好的推了推他。结果他却一脸鄙夷的往侧边让了一点,好像不太愿意我碰他似的。

喜怒无常的小鬼!

本着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原则,我决定忽视他不友好的态度,“哎,你刚刚跟我大哥说什么了呀?”

他斜我一眼,很漫不经心的回应,“没什么,随便说了两句而已。”

我眼巴巴的看着他,“内容呢?”

他瞪我,“你很关心吗?”

我理所当然的点头,“是呀,不然我问你­干­嘛?”

他冷笑,“是不是只要涉及陆亦袭,你就开始关心了?”

我摇头,“哦,那倒不是,只不过是纯粹的很好奇而已。刚刚萧倩的态度有点奇怪……”

透过窗户,已经能远远的看见大哥推着萧倩走出了楼道,往花园那边而去。大哥走的步子不算很快,时不时的低头浅笑跟萧倩说些什么,后者也不时巧笑着回应,如果不是看过刚刚两个人交流都没有,也不知到底算是默契还是冷淡的样子,此刻一定会觉得两人很像是陷入热恋之中的情人。

仇镜缺也看着楼下的两人,突然开头,“陆亦袭最近在投资一部电影,女主角就是萧倩。”

我的视线往楼下搜寻了一圈,疑惑,“那他们这样下去,难道不怕被记者写出什么来吗?还是故意的啊……”答案很明显的好像只能是后者……

仇镜缺冷笑,“萧倩虽然长得漂亮,演技也算不错,可到底只是演过一部电视剧而已。出道的时间这么短就担当一部电影的女主角,要是不在事前多赚点眼球,怎么能把观众骗进影院里去?”

我啼笑皆非,“所以他们这是要故意的制造绯闻?”

仇镜缺眼波流转,收起冷意而邪笑起来,“陆亦袭英俊多金,又是电影的投资者,比起男主角来,不是更好的绯闻对象吗。”

我点头认同,“那倒是的。”

他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突然问:“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陆亦袭要为了一部电影而费上如此多的心血?”

我从善如流的睁大了眼睛问他,“是呀,为什么呢?”

“切”他不屑的哼了一声,确认道:“你早就知道答案了吧?”

我摇头,“没啊。”没早就知道。柳岐阳跟我说大哥正打算要将所有的黑钱洗白的时候,可没告诉我他是想要利用影视行业,所以基本上这我也只是在刚刚才猜到的罢了。实在没有很早就知道。

可仇镜缺显然是并不相信我的这一番真话。本来嘛,喜欢骗人的人,通常也是不会相信人的。悲哀呀,悲哀。

他靠在窗户边上,虽然脸上一副我在撒谎的控诉表情,可自己却还是把知道的都一一道了出来,“萧倩的车祸根本就不是意外,我让人去查过了,虽然陆亦袭把这件事情压下了,可事实上,萧倩的车子被人动过手脚。不过倒也没打算要杀她,毕竟公众人物死了,会有一些麻烦。大约只是想要警告她一下吧。”

这我倒是真不知道,毕竟连萧倩受伤的事情我都是被仇镜缺硬拉来才知道的,“那萧倩自己……”

仇镜缺这一次倒是真心的笑起来,“没有做好拿命来拼的准备,就想快过别人一步登天!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萧倩看起来也是觉悟十足呢。”

我撇着嘴,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仇镜缺是很欣赏萧倩的,都是野心十足,不惜代价的主儿啊。

仇镜缺说完了话,仍旧是探究似的眯着眼睛瞄我,我知道他是在怀疑我为什么不问问究竟是谁在警告萧倩,不想大哥的这部电影顺利拍摄,可却又实在是没有兴致去跟仇镜缺演戏。

我转了个话题,“为什么故意让我知道这些事呢?”

他无所谓的耸了下肩,“看陆亦袭的做法不顺眼呗。没事的时候就给你找事,等真的有了事,就又想把你藏起来了,这怎么可以呢?”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怎么样也别想从这里面逃出去咯?”

他笑,“你想逃吗?一直想往里面参合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我只是在帮你而已吧。”

我无奈,“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他笑得两只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隙,整张脸孩子气得要命,“不客气,我是好男人嘛,好男人自然就应该满足所爱之人所有的愿望啊。”

我翻着眼睛看他,“那如果我想死呢,你也找把枪给我?”

他落力点头,“当然,你想死我没道理不帮你啊。”

我笑起来。“那如果我想你死呢?”

他也还是笑着点头,“同样啊,找把枪给你,不过你有没有本事杀我那可就是你的事儿了。”

“不能帮人帮到底吗?”

他伸出手,撸上我的头,笑如浮萍,“要是我死了,那以后不就没人帮你了吗。所以就算这是你的愿望,在你有那个能力独立生存下去之前,我也是不会死的。”

我实在是忍不住使劲的翻了翻白眼,“你想的答案可真好。”好到让我现在就想开枪崩了你。他娘的说得好像我活这么大不是自己活下来的似的。

他笑着叹息了一下,偏着头迷蒙的看着我,矛盾的有些无奈又有些无所谓的嘀咕,“看来我在你眼里还真是放羊的小孩呢……”

我撇撇嘴,无语。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可是至少大人们相信过小孩前两次的谎言啊,你可却一次的信任都没给过我……”

我忍不住冲他龇牙,谁说没有的,谁说没有的啊,那次被大哥骗去A岛被上校围杀,我不就还相信过他说什么要去引开人让我们先走的话嘛,结果呢结果呢,却是他事先就布置好埋伏把上校给杀了,然后自己落跑。

这种毫无新意的悲情主义,这个家伙到底要玩上几次才会觉得满足啊?

43

一出院就接到平头小子的电话,说是我选的一门课要考试,叫我下午务必过去,否则就要挂了重修。

挂了电话,我努力的想了半天,也没在记忆中找见自己选了这门课的丝毫印象。不过,既然他特意的打了通电话给我,那自然就应该是有的,于是我也就掂了根水笔,过去考试。

可等到进了教室,找到平头小子,我就后悔不该来了。

虽然我已经完全不记得这门叫什么中国古典文化的课是咋被我弄进自己的课表里的,可人家专业的学生说了,这门课的老师是他们系有名的四大名捕之首,要不是好过的课都被人选光了他们实在选不着别的,人家说死也是不会过来上这门课的。而我,作为一个外系学生,有那么多好过的跨专业选修课不选,偏偏来选这个,除了欠虐以外,基本上不会有其他的解释……

我内牛满面的听完素未谋面的同窗分明带着幸灾乐祸的解释,不由得便有了无语问苍天的苦感。

在教室里面找了一圈,我能看得到的熟面孔除了平头小子以外,就只有刘梳桐一人。她坐在教室最后的一个角落里,正也不抬的在看书。我于是更加悲催的看向平头小子,“你­干­嘛还叫我来?­干­脆让我挂了下学期重选课不是更好?”

平头小子很是怒其不争的瞪我一眼,甩给我一叠复印资料,“哪,武捕头考试,不许彼此抄,不过开卷,自己的笔记咋抄都行。要不是他上节课还点了回名,让我们把从前没上过课的都叫回来考试,我也不知道你还选了这门课呢。”

我看见笔记,立刻眉开眼笑的接过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选了这门课,我就记得我这学期好像选了两门跨专业的选修课,不过是哪两门就不知道了?诶,那他点名了,不会我考了试他也不给成绩吧……”

平头小子翻了个白眼,“陆亦晨,你知道人心­阴­暗那都是怎么显示出来的么?就是你这样以己度人显示出的。武捕头抓得虽严,可只要你有真才实学,你就是一节课不来,他也照样给你高分。要不然他­干­嘛还特意念回名让我们彼此通知?”

我耸肩,对于­阴­暗的评语坦然接下。面前这人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我是生在新中国长在黑枪下,环境不同,没得办法。“那要是没真才实学的呢?”就着平头小子的话,我问。

他叹气,“那就得有本笔记呗。反正他说了,考试内容百分之八十肯定都在笔记上……”

没等他说完,我就惊问,“那另外百分之二十呢?”

他白我一眼,没有好气的回答,“那百分之二十是给有真才实学的人准备的,像你这样连自己选得什么课都不知道的,得八十分就不错了吧。”

我被他噎了一下,“那倒也是……”

想想,反正我又不靠这个找工作,就算以后真要用,据说最后的成绩单也是可以编辑的……

上课铃想,武捕头报着一摞纸进来。我赶紧在平头小子旁边坐下。这样也省得有笔记了,也找不到答案……

结果武捕头进来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调座位……

我无语的被他调到中间一排最靠近过道的位置,依依不舍的看着虽然离我只有三个座位之远可也让我无限想念的平头小子。

他却是白了我一眼之后,便再不理会。

等到武捕头把卷子发下来,我翻看了一遍题目,然后傻眼。

这都是嘛跟嘛呀?

“简述文字发展史”、“简要描述最初的信件样式”、“在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中选择三种来叙述其发展历史”……

看了题,我瞄了一眼四周,大家都已经开始翻阅笔记,我摇摇头,也认命的翻来了平头小子给我复印的资料。

结果,我一看到里面那些连在一起,根本辨不出个一二三四五的疯狂草书,我就哭了。

这究竟是医生开的处方单还是达芬奇的笔记啊?

武捕头就坐在教室的最前头,拿着一本泛黄的书在那看着,时不时的抬头检验一下考场中有无捣蛋分子。我虽然很想现在就交一张白卷过去,不过碍于老师亲自坐镇,于是就只等半趴在桌子上,极其无聊的将平头小子的笔记翻来覆去的猛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找到哪怕一个我能认出的字来。

­干­耗了大约半节课的时间,我仍旧没能从那比狗爬啦也强不了多少的文字间找到我要的答案,我绝望的叉着腿,将下巴搭在课桌上,呈现出一种绝望的姿态。

结果,第一节课下课铃响的时候,武捕头抬了下眼,“我们不下课了,你们继续答,答完了的交了卷就可以走了。”

没一个人起身,于是我也就继续趴着。

可没过上一会儿,就听到我后面传来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响声。

我懒懒的撑起身子,正一边想着等一会儿我就跟着交个白卷,一边收回叉在过道上的腿时,穿高跟鞋的那位竟然就直接一脚踩上了我的脚面。

我“哎呦”的惊呼了一声,再抬眼一看走过去的那位不是别人,正是刘梳桐,便立刻不再言语的缩了头,把自己的脚撤回来。

她扭头瞪我一眼,然后一甩长发,拎着小包款款的走到讲台,把卷子铺上去。

我叹了口气,等她走了,这才低了头去看自己已经被踩出一个小坑的旅游鞋,还好这皮子够韧,这才没被她踩出一个窟窿。

我弯了身隔着鞋去揉了揉脚,结果竟一眼扫到座位下正躺着一本笔记。

抬头瞄了眼上面,武捕头根本没注意这边,只有少数几个无聊的正满脸兴致的往我这边瞄。我没理他们,把笔记捡起来。

封皮的内侧写着刘梳桐的名字,里面有几页的一角被叠着,甚至还用橙­色­的笔画出了与试卷对应的题目。刘梳桐下笔的力道很重,在第二页上都能看出前一页写过的痕迹,可是字迹清晰,最适合我这种不会看连笔的傻瓜……

翻开她的笔记,我甩笔疾飞,以最快的速度把答案抄上卷纸。第二节课上到一半,写完卷子走了的人就已经达到了十分之七八,倒是平头小子一直坐在座位上估计是在等我。

等到下课铃响,教室里就只剩下了我、平头小子以及武捕头三人。武捕头倒也不急,一直老神在在的坐在前面,耐心十足。

以比平头小子还要疯狂的草书将最后一题写完,我将卷子交到讲台上,然后甩着发酸的胳膊回来。

等到武捕头带着卷子走了,平头小子过来问我,“哎,我给你的笔记你怎么不用啊?”

我没有好气的白他一眼,将刘梳桐的笔记小心掂着,走出教室。

他跟上来,仍旧颇具风格的边走边在我耳边聒噪,“哎哎,陆亦晨,其实你不觉得刘梳桐也挺好的嘛。虽然是有点大小姐脾气……不过你还记不记得你上回在校门口被警察带走?后来有人在背后议论你,刘梳桐都跟他们火了……哎,不过我问你那警察是哪个派出所的啊?怎么看着不像警察啊,长得恁帅……哎后来你是怎么被放出的?又跟人联系没有?……”

我加快步伐,平头小子这人挺好,就是有时候说话实在是不太着调。什么叫做我又跟人联系没有,他当是联谊呢啊,还带事后联系的。

他继续边走边说,“其实你说吧,这天底下真长得好看的,你在身边找可能觉得怎么都长这样?可保不准哪天就突然撞见一个,让你感叹啊,咋你自己就不能长成那样。哎,你哥是长得比较像你爸啊还是像你妈啊?我觉得吧……”

受不了平头小子的絮絮叨叨,我几乎是以竞走的速度奔向门口,可就在我一拐弯,刚要冲出去的时候,就看见陈井醉靠在一辆摩托上往我这边看过来。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补吸了一口气向他走过去。

待我走到近前,他将一个袋子递给我,表情淡淡的说,“你的书。”

“啊。”我慌张的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里头都是我的一些必修课的课本。“那个……你送这个过来啊……”

他跨坐到摩托车上,表情很是复杂的笑了一下,“知道你今天终于来上课了。”

我抱着袋子,低下头,很明白他的表情何以那样复杂。他说他知道,大约就像是知道我大哥每天都作了什么去了哪里一样的知道吧。

我默不作声,陈井醉伸出手,似乎是想要看一下我额上的伤口,我抬起眼来,四目相触的刹那,他又笑了一下,然后又坦然的将手缩了回去,再没有一言的骑着摩托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之外,我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即便听见平头小子的声音,“啊,你本来就跟那警察还联系呢嘛。”

发现他竟然还站在我身边,我没有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快步走到来接我的车里,坐进去。

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到蓝诺去,我在陈井醉那里的时候秦络就给我打电话,说什么蓝诺现在的问题一大堆,好像我不回来解决就要不行了。

可等我在蓝诺里面转了一大圈,我就没看见一件需要我来处理的事,就连他说的什么什么上面的人不­干­了怕被连累想要撤的事儿经我回来一打听,也根本早就已经被他摆平了。

在感叹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虽然不过是随便找的,但秦络同志就是有本事的同时,我也不禁感到很奇怪,既然这边是啥事都没有了,那秦络给我打那通电话到底是为了啥?

找到秦络,我笑容满面的迎过去,没想到他一看见我,第一反应竟是皱了皱眉,然后道:“不好意思,二少,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愣了一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啥状况,好好歹歹我再挂名也还是他老板吧,怎么见了我就来这么一句呢。

等我再回过神时,就已经只能看见秦络的背影。

我撇了撇嘴,跟上他。

他出了蓝诺之后也没开车,就在路边直接打了一辆的。

我也上了一辆的士,让师傅跟在他车后,那师傅奇怪的瞄了我一眼,可也没说什么,一踩油门就极为专业的跟了上去。

秦络在一家医院附近下了车,我也跟着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下了,正奇怪着他是不是要到这医院来看谁,结果就看见他方向一拐,走到马路另一边去了。

疑惑的跟上去,我看着秦络过了马路,然后一直往里走,一直走到里面一所中学的对面,然后才停下来,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往学校的门口看。

我之所以跟着他出来,是因为觉得他好像有点走得太急了,完全都没有顾虑到我这个老板脆弱的心灵,可一开始的时候却是真没想到他会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

我纳闷的站在远处,看着他好像在等待些什么的样子。结果我兀自陷在疑惑里实在太专注,没想到他一转头,就正好看见我。

远远的没能看清他的表情,他快速的走向我,我扬起手来,冲他一笑,“嗨,又见面了啊,秦络。”

他叹了口气,问我:“你怎么在这里?”

我耸肩,嬉皮赖脸的笑道:“嘿嘿,我暗恋这中学的一个女生,所以过来看她啊。你不会也跟我一样吧?”暧昧的推了他一下,我凑过去,“嗯,是不是?你也暗恋这里的一个女生是不是?是哪个啊,待会儿指给我啊?”

他瞪我一眼,有些懊恼的撇了下头,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正好学校里面的铃声响起来,几分钟之后,大批大批的学生涌出校门。

秦络虽然走了,可我还是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然而直等到学生们都走得七七八八,我也实在是没想出来秦络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二天,我去套秦络的话,可他根本就不理我。于是晚上的时候,我就­干­脆的带了一群蓝诺的高级­干­部,趁着那所中学晚上放学的时候堵到校门口去。

不知道这些­干­部们是不是对我很没用的这个印象都很深刻,就连我骗他们说要在这中学里找找有没有美女能拉进蓝诺这样的话他们也都信了,一个个全都一脸深觉荒谬却不敢言说的表情。

站了没多一会儿,秦络就打了电话过来,语带愤怒,“陆亦晨,你在­干­吗?”

我呵呵的笑了一会儿,秦络一开始的时候好像就对我很不待见,后来是我把他升了作副手,他才时刻恭谨了,现在这可是很久都没有的不逊了,看来可是被我惹怒了啊。我说,“我不­干­吗啊?就是想知道你想­干­吗嘛。”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压抑着愤怒道:“好,你先让人都撤了去。”

挂了电话,我随便的应付了两句,把人都遣散了,然后按照秦络的短信提示找到他。

他正在学校附近的一家超市里。

见到他,我笑意盈盈的打了声招呼,可惜他根本不甩我。

他的视线一直盯在学校的门口,过了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慢慢说:“这所学校前一阵发生了几起抢钱兼畏亵的事件,被抢的都是女生,其中一个还被伤得挺重,据说都是一伙挺小的小孩儿­干­的,警察虽然现在也天天在这边守着,可学生太多了,这边的岔路也多,根本守不过来。……我怀疑其中一个犯案的小孩儿是我以前一个哥们的弟弟,也不是小孩,该上高中了,不过现在天天在外面混着。那哥们死了,就这一个弟弟。我就想把他逮了,让他别在这边胡闹……总不能留着让警察抓吧……”

我听说,一直到他说完,才感叹,“现在的世界可真是疯狂……”

他看我一眼,没说话,学校里面的学生已经开始出来。他走出超市,远远的看着门口,然后也不知道是根据什么理由,就带着我往另一边的路口拐了过去。

我一直跟在他的后边,结果才刚拐进路口,就看见前面很突然的乱成一团,一道身影快速的从我们身边冲过去,几个似乎是便衣的警察随即也跟着追过去。

秦络瞄了一眼,拽着我也随后直追过去。

也不知道秦络究竟是按照什么根据追得人,反正跑到最后我是没看见前面还有人可追。

终于也不知道是跑到了什么地方,秦络停下,我也跟着停下。

因为跑的时间实在太久,我的腿在停下来的一刹那就开始抽筋。秦络看我一眼,将我扶到一边,就在马路牙子上坐下。

结果刚刚坐稳,我一抬头,就看见街对面仇镜缺和薪哥正一起从一家店里出来。

我瞄了秦络一眼,他显是也看到了对面的情景,于是快速的直起上半身将我挡住,让对面的人就算往我们这边看,也只能看见一个秦络的背影。

我看着秦络,秦络看着我,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我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薪哥竟然和仇镜缺在一起这是一件多么诡异的事情啊,可是更诡异的是我跟着秦络瞎跑竟然就能撞见这个……

至于秦络为什么不说话嘛,那估计就只有他自己才会知道为什么了……

44

回到家,我本是打算向大哥探探口风,看他知不知道薪哥和仇镜缺凑到一起的事情。薪哥的地位在明面上也许算不上很高,可多年来他一直负责给陆家训练人手,现在大哥身边的很多人都曾是由薪哥一手带出来的,甚至薪哥现在的手上也掌握着一批不算小的实力,如果他真的跟仇镜缺凑到一起,恐怕对于大哥来讲也会是个很大的威胁。

可等我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很晚,大哥却还没有回来。

我在客厅里直等到十一点多,才看到大哥进门。

我迎过去,“哥,你怎么才回来啊?”

他扶着墙壁脱鞋,闻声抬头瞄了我一眼,“怎么还没睡?”

“哦,”我跟着他又回了屋,“等你回来。”

他没什么力气似的在沙发上坐下,按了按额头,“等我­干­嘛?——对了,你帮我去把药箱拿过来……”

“嗯?”我依言去拿药箱,走到一半才后知后觉的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我便赶紧将药箱拿过来,放到他身前。

他在里面找了个感冒药,自己倒了杯水就打算吃了。

我赶紧伸手拦住他,“哎等等等等,你吃饭了吗?就吃药啊?”

他瞄了眼表,“七个小时前吃了。”

我翻了下白眼,七个小时前,这是什么吃饭时间?

抢下他手里的杯子,我将他重新推回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许是太多虚弱难受的关系,大哥竟然出乎意料的老实好弄。

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在沙发上坐好,我说,“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给你熬点粥,很快的。”

他看我一眼,没说什么,侧身往旁边一倒,算是同意我去了。

进了厨房,我弄了点米,下到锅里。

因为大哥和外公从前一直都不喜欢有外人在家里面走动,所以也只是固定的请钟点工处理家事。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家里的饭也总是由钟点工按时做好,而我自己还真没多少亲自下厨的经验。

捧着被我随手翻出来的锅研究了半天,我终于把米倒进去,把Сhā头Сhā进Сhā销里,盖上锅盖,然后随手转了一下锅体侧身的调节转盘。

因为实在是不知道米要煮上多久,所以我­干­脆就在一边等着,等到觉得煮得差不多了,就把转盘转回来,打开锅盖尝尝,觉得不行就再继续煮上一会儿。

终于等我把粥煮好,盛出来时,大哥已经歪在沙发上,像是睡了。

可等我一靠过去,他却立刻睁开眼睛,“好了?”

“嗯。”我把盛了粥的碗递到他手上。

他接过去,皱起眉头,拿着羹匙在碗里面舀了半天,然后才终于忍不住似的问我,“你确定这是米粥,不是面糊?”

我无语泪流,“这样比较好消化嘛。”

他偏着脸,用45度角的视线看着我,片刻后才突然一扬眉梢,微微的翘起嘴角问:“你要不要再拿个吸管来给我?我觉得以你煮的这个程度,拿吸管来吸都绝对是可以的了。”

我低下头,撇了撇嘴,“那我明明上一次看的时候它还硬着呢嘛,谁知道这玩意硬和面之间的差距会这样小?”

大哥轻轻的笑了一下,将一口粥送到嘴里,含含糊糊的问:“你在嘀咕什么呢呀?你煮个粥还看上几次?”

不敢跟大哥说我是一边尝一边做的,甚至有几次因为入嘴的米实在太硬,我还又把它吐回了锅里。用手作了个“你快吃”的手势,我安静的缩在一边。

等他终于把一碗粥都吃了,他才像解脱了似的舒出一口气来,有点恶狠狠的咬牙道:“真是难吃。”

我默默的把碗收拾了送去厨房,在他面前虽然不敢说些什么,可一转身就忍不住在心里面腹诽。吃都吃了,还非得在最后吐槽一句,要不是知道他是A型血的,我还当他是B型的呢,恁一个不招人待见!

我再回到客厅时,大哥正在那拿着杯子无意识的晃里面的水,虽然气­色­还是不好,但好歹的已经不像刚回来的时候那样让人感觉虚弱。我高兴的凑过去,“是不是觉得好点了?”

他拿着杯子的那只胳膊搭在沙发背上,侧着身看我,“你还没说你等我到这么晚是为了什么。”

“呃……”我本来都快忘了这件事儿了,刚想着要是不去考虑陆家的生意,我们俩有时候还是挺能像是一对好兄弟的……结果他就又把这事儿提起来了。

摇了摇头,我说,“没事,就是看你最近挺忙的,所以想等你。”

估计是觉得我这临时扯出来的话挺不靠谱,他白愣了我一眼,然后顺手将感冒药揣在兜里,端着水杯站起身,往楼上走去。

我赶紧跟上去,“哎,哎,大哥,大哥——”

楼梯上到一半,他突然的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瞄着我,一脸不耐,“还有事吗你?”

我被吓得退了一步,又更低了些下去,瞄到他的脸­色­,我赶紧摇头,“没,没事了,你早点休息。”

他习惯­性­的晃了下脖子,扭头又上楼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将自己搭在楼梯的扶手上,叹了口气。我这不就是想要趁机跟他搞好点关系嘛,又不图别的什么,毕竟我家大哥一向吃嘛嘛香身体倍­棒­,想要逮到他生一次病心灵脆弱的机会也实在是不太多啊。

没辙的回了自己房间,洗洗睡觉。

半夜朦朦胧胧的却听到外面有一些响声。

我翻身起来坐了一会儿,然后一边想着自己这是不是处在梦游状态,一边披了衣服出了房间。

基本上,我是属于那种要是睡觉的时候发生地震,也绝对会毫无知觉的一直睡下去,顺便永久­性­长眠的种类,很少会出现这种大半夜被吵醒的状态。

结果出了房间,发现大哥的房门开着,终于确定自己好像的确是醒了。

往里面探了一眼,发现他不在。于是我下了楼,看到他正在厨房倒水。

我走过去,拿过他手里的杯子,给他倒上,顺便迷迷糊糊的问他:“是不是睡渴了,怎么不叫我呢。天就算不冷,晚上的时候乱逛也很容易着凉的,你又生着病……”

他一直靠在一边,等我自言自语似的抱怨完了,把水递到他手里,他才不冷不热的瞄我一眼,“有叫你的功夫,我早倒好水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我反应,他就一晃一晃的端着杯子往回走。

我本来还半睡半醒,被他充满嫌弃语气的话一激,倒立刻整个人都跟着­精­神了。

跟在他身后,我反驳,“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我是那种人嘛。你没看我这没等你叫就醒了的嘛?你觉得我是那种大哥生病了,还能好好睡觉的人吗?”

他不理我的鬼叫,径自的走到自己房间,要关房门。

我赶紧侧身挤进去,打算继续跟他理论。

结果他无奈的一按额头,好像也挺忍耐似的道:“陆亦晨,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头疼的都快要死了?你就不能不要再大半夜的在我耳边叫啦?我从躺下到刚刚起来,就没有一刻睡着过的,不像你一直好睡到现在­精­力十足!你难道就非得要让我忍受你和病菌的双重折磨吗?啊?”

我被他训得哑口无言,本来我在面对仇镜缺时的狗腿态度就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要源于我对于自家大哥的习惯­性­服从,在仇镜缺面前我都不敢叫板去了,更何况是在我家大哥面前?

我赶紧将他拉到床边,让他躺下。

大哥估计也是很希望早点把我摆脱了早点睡觉,一点也没反抗我的动作,还很配合的躺好,直等到我也钻进被窝里的时候他才一骨碌又爬起来,眼神充满不解的看着我,“你­干­什么?”

我坦然的回视他,“陪你睡觉。”

他兀自深吸了口气,忍耐又忍耐了之后才道:“回你屋去!”

我不理他,径自倒下,“我在这里,这样你再有什么事就能叫醒我了。你放心,我这人恋床,不在自己床上睡不好的,所以你一定很容易叫我。”

他有失风度的翻了下白眼,以不可思议的语气质疑我,“你恋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情?”

我嘿嘿的笑了一下,“现在听说也不晚嘛,睡吧,睡吧,不睡觉感冒不会好的。”

他叹了口气,倒下,大概是已经觉得有点累了,不想再跟我多做纠缠,可还是忍不住做着最后的挣扎,“就算现在是十月,可两个人睡在一起你不觉得热吗?”

我更靠近了他一些,并顺手揽上他的后背,“热点你才会出汗嘛。出了汗感冒就会好了。”

他甩开我,转到另一边去背对着我,看来是已经完全放弃撵走我了。我偷偷的得意了一下,贴在他身后睡下。

没有过得多长时间,大哥的鼻息便稳定下来。我微微的起身探了一眼,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于是自己也就放心睡下。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床上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走了。

我呆呆的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醒脑,然后被一个喷嚏彻底打醒。我揉了揉鼻子,发现有点堵,自言自语的说了句话,声音也完全齉了。

我叹了口气,重新缩回到被窝里面,从小到大,大哥最不耐烦的就是我生病要他照顾,所以我看,我还是不用指望他像我照顾他一样的好好照顾我了……

还是继续睡了吧我,睡吧,睡吧……

45

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到十点多,接到秦络的电话,说是他查到薪哥今天刚搬家,房子是仇镜缺给的,知道的人不多,不过也不少。

我一开始的时候还没能够领会秦络最后那一句话里的意思,直到挂了电话才疑惑,什么叫“知道的人不多,不过也不少”?为嘛秦络这向我汇个报,都要语带玄机的,就不能说得明明白白,让大家都能轻松听懂吗?

想打个电话再问他去,通讯录拉到一半,想想就又算了。第一次话没听懂,第二次再打电话去问这种事情,想想就未免太没面子了……

爬起来,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脸换好衣服,再下来的时候也还没到十点半,家里的阿姨要一个多小时之后才会来。想了想,我­干­脆按着秦络给的地址去找薪哥,顺便看看能不能在他那里混顿饭。

没有叫司机接送,我打了的直接去了薪哥家。

薪哥大概是实在没有想到我会去,打开房门看到我的时候不由便让我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一篇最短的科幻小说。

说是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人类坐在房间里,突然间他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我抬起手,笑颜逐开的跟他打招呼,“嗨,地球人……啊,啊嘁!”

他一捂脸,后退一步。

我赶紧跟上去,­干­笑,“对不起,对不起,薪哥,那个啥……我感冒了,不是故意要对着你的脸打喷嚏的。我给你擦擦吧,啊,擦擦。”

他又后退了一步,诚惶诚恐的躲开我凑过的袖子,无奈的看着我的脚已经站上了他家的玄关,却还是挣扎的道:“二少……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自动自发的脱了鞋,走进去,边走边张望,“我听说你买了新房子嘛,正好来这附近,所以就过来看看啊。房子不错嘛,多钱买的?”

薪哥跟在我身后,满脸堆笑,“呵呵,没多钱,都是这些年的血汗钱,老大不小了,以前赚的钱都挥霍了,现在也是该想想未来的时候了。”

我回过身,看着他,虽然听他说什么老大不小,想想未来的第一感觉是真的非常囧,可下一刻就又很敏感的觉得他这想想未来什么的似乎是别有深意啊。

我笑看着他,“那薪哥考虑中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呢?”

薪哥一愣,­干­笑,“二少您看您,我这也就是随口说说,哪真细想过呢。”

我继续在他的房子里面晃,“可是房子却是真买了啊。”

不知道他有没有觉得我胡搅蛮缠,反正他是道:“呵呵,一个哥们认识这的地产商,就开了个最低价给我。”

“啊,是吗?”我口上应着,心里面却知道,这哪是他认识什么地产商,而是这片房子的真正主人就是仇镜缺。事实上,黑境的真正崛起本来就是靠地产,黑境在仇镜缺之前的那一任老大,人们都称他作黑哥,本来的时候也跟很多社会上的混混头子一样,是靠开舞厅和赌场发家的。可在房产私有化开始之后,黑哥便利用手上的势力涉足房地产,不仅利用暴力和金钱来获得土地,而且在楼盘出售的时候,也同样利用黑势力来抬高楼盘价格。附近就算有同级的楼房出售,黑哥也决不允许其他的地产商往下拉价,否则的话就暴力伺候。而黑境这个名字,也不是武侠小说或言情小说里那种为了显示组织的神秘和有型才取的,而是房地产圈里相对的平头百姓为了表明这是黑哥的地盘而取的暗号,是从前根本不敢在黑哥面前提起的称呼。直到黑哥死了,仇镜缺继位,他觉得这个名字有意思,这才把自己的势力叫黑境,可现在还有一些黑境的老人,仍觉得这个名字带有讽刺意味而不愿使用。

想到这,我就突然醒悟了秦络的那句“知道的人不多,不过也不少”是什么意思。我抚着酒柜走过去,绕完一圈开始往玄关的位置回,“没想到你还认识地产商的朋友啊,下次介绍给我吧。我好像也还认识这个圈子里的一些人呢,毕竟其实这个圈子也还是很小的,哪家的房子是哪的,大家都是知道的,你说是吗?”

我觉得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可薪哥却一脸懵懂的看着我。

我耸了耸肩,“行啦,我就是顺道来看看的,现在就走啦,拜拜啦,薪哥。”

他仍陷在一团迷雾中,在想我最后的那段话是啥意思。其实我的意思很简单,这片房子根本就是仇镜缺的,他现在住进来,明显是跟仇镜缺有了秘密的牵扯。大哥现在表面上还不至于非要跟仇镜缺对着­干­,可私底下却都是开过好几回的火了。薪哥自己就有人是死在仇镜缺的炸弹下的,自然不会不知道现在跟仇镜缺哪怕有一点点私交都算得上是背叛大哥了,更何况仇镜缺是连房子都送他了。可两人不论私下是怎么联系的,单凭仇镜缺给他房子这点就知道姓仇的根本就是在故意陷害他。毕竟这房子一送,谁还不知道他倒向黑境了?可怜薪哥大概都没想到这一点,还以为仇镜缺给他房子是好意呢。秦络都能查到的事儿啊,大哥难道查不到。

薪哥虽然可能一时没有理解我的话,不过多想一会儿总会明白的。

我出了薪哥的家,坐上电梯。

电梯启动的一刹那,却突然的被一阵眩晕感侵袭。

我赶忙扶住电梯,稳住自己。好一会儿后才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那叫一个烫手。

心立刻慌慌了一下,虽然我这条小命不值钱,说不定哪天就被炮灰了,可也不能死在看都看不见的病毒手里啊。

出了社区,我立刻打了辆出租直奔最近的医院,进去化了个血,打了个吊瓶,头却还是觉得晕。

大夫穿着白大褂,忙忙叨叨的,本是不太愿意理会我,直到我一直缠着他硬着自己头晕眼花心脏微颤手脚盗汗具有昏厥前兆,打了吊瓶也全无转好迹象,他才又抖了抖了化验单,抬眼问我,“你几点吃的午饭?”

“啊?”我瞪着眼睛看他,“午饭,我早饭还没吃呢啊?”

大夫沉默了几秒,在诊断单上大笔一挥,“再去打瓶葡萄糖吧你。”

“啊,葡萄糖治感冒?”我颤颤巍巍的接过诊断单,充满疑惑的看着白大褂天使。

天使横我一眼,“你不是头昏眼花心脏微颤手脚盗汗吗?”

我使劲点头,“是呀,是呀,我还觉得我随时都能昏倒……”

天使大人把自己往椅背上一靠,二郎腿一翘,一脸我在无理取闹的看着我,“那跟感冒有什么关系啊?”

我无语,我就是为感冒来的嘛……‘

把诊断单再次往我眼前一扔,他瞪眼睛,“去打葡萄糖!”

“好吧。”听医生的话总是没错的,我认命的拿了单子去打葡萄糖,针头再一次扎到我手背上的瞬间我就醒悟了,我跟护士说,“护士,我是饿成这样的。”

护士扑哧一笑,只笑了一秒,就抿住嘴,强忍着跟我道:“我看出来了……而且其实,你这程度的……喝点糖水缓缓就能好……不过我们医院一向都不会拒绝喜欢折腾的病人,你愿意花钱来打葡萄糖,那谁也不会把你往外推,不是吗?”

我哭丧起脸来看着她,“谁说我是喜欢折腾了,我这不是忘了自己没吃饭这码子事儿了吗?”

她斜我一眼。“算了吧,前几天才从创伤科出院的陆亦晨,今天就又回来了,你还说你不是折腾啊。”

我一愣,急急的往窗外探了一眼,再一次醒悟,“这是我上回来的那医院?”我当时只叫司机把我往最近的医院带,却还真没注意这就是上回那一家,我又转回头来看着护士,“你认识我?”

护士笑,“常来看你的那位长得很好看,我们院的护士就没有没过去看过的。”

我无语的看向葡萄糖,觉得里面滴的那就都是我的泪啊……

习惯了,习惯了,反正我就永远都是附带的……

可是淡定啊,这东西咋就那么虚无缥缈呢……

好不容易打完了葡萄糖,我也终于不再觉得自己一步三晃了,走出病房,也的确觉得这医院的构造熟悉起来,虽然不是我过去常呆的那片地儿,不过却还是十分眼熟的。

这医院是回子型的结构,极其绕人,我刚刚住进来的时候经常上完个厕所就不知道该往那边走。后来住久了,倒也就对这医院至少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想起我出院的时候崔倩还在这里住着呢,也不知道现在出院没,我在楼里绕了将近整半圈,找到崔倩的病房摸进去。

因为她是明星,所以门前一直都有人站着不让随便什么人往里进,不过知道我是大哥的弟弟,而我家大哥又是她现在要拍的电影的投资者,所以认识之后那助理就没再拦过我。

我进去的时候,萧倩正半眯着眼睛在休息,听见声音,她猛的睁开眼,见是我,还愣了一下,“是你啊,陆亦晨。”

我嬉皮笑脸的晃进去,“嘿嘿嘿,不是我是谁?”

她坐起来,微笑,“你大哥待会儿要来呢。”

“呃……是吗?”他还真是坚持不懈,“唉,那真可惜……”

她挑眉,还是喜欢用那种打探似的目光看着我,“可惜什么?”

“可惜我其实是想来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一去吃底下的刀削面的……可我大哥要来,你当然是不能去了。”

她扑哧一笑,突然偏过身子,看向我身后。“我本来就没法去啊,不过你们两个可以去,然后给我带回来嘛。老实说我还没吃饭……”

我回过身,发现大哥竟然已经站在那里了,温和微笑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的虚伪。

他进来,轻声问:“你的腿这样能吃刀削面?”

萧倩奇怪,“怎么不能?小晨没说的时候我还没想呢,早就听说这家医院底下有家刀削面做得好吃了,现在特别特别想吃呢。陆总~帮我买回来嘛,好不好?”

萧倩叫陆总的同时,我忍不住抖了一下,虽然我不讨厌这位大美女,可那声调实在是……

而且她比我大吗?为什么也突然管我叫小晨?

我这边疑惑呢,大哥在那边温柔拒绝。我忍不住小小的腹诽了一下,人家又不是没见过你吹胡子瞪眼的样儿,还装什么装啊。

可是不知道大哥是不是装得实在太像了,萧倩竟然还敢撅起嘴来威胁他,“我不管,我就是要吃刀削面,你不去给我买,我就跟小晨下去。下面肯定有很多记者在那守着呢,等明天我跟陆总你弟弟甜蜜吃面的报道传出去,我相信到时候八卦的人肯定更加多。”

她说完,得意的仰头一笑,我忍不住点头认同,“肯定的,谈恋爱那是多没意思的一件事情啊,就是得要个兄弟相争啊,反目成仇啊,这一类的才有意思嘛……”

没等我说完呢,大哥瞪我一眼,咬牙,“好吧,我去给你买回来。”

萧倩欢呼一声,偷偷的冲我比了个成功的手势,然后欢快的送我们下了楼。

我和大哥出了医院,进了小面馆,虽然早过了午饭时间,但人却还是满多。

找了个地方坐下,招呼老板要面。

没等我说完要两碗,大哥已经赶紧说,“一碗他吃,一碗我打包带走。”

我胳膊搭在桌子上,问他,“大哥,你吃午饭了?”

他还想了一下,“吃了。”

我堂堂正正的看着他,“骗人。”然后转头跟老板喊,“老板我们两碗都在这吃,一碗正常辣,一碗微辣。然后你待会儿再给下一碗带走的。”

大哥瞪向我。

我委屈的指厨房,“我给你要微辣了……难道你连微辣也不能吃?”

他还是瞪着我,可没说话,也没动弹,就坐在原位上。

等到老板将刀削面端上来,我看着红通通的面汤,咽了口口水,果然是看起来就很辣的东西啊……

先掰了双筷子递给大哥,我鼓励他,“吃吧,吃吧。你看都下了,大哥你不会真的连微辣也不能吃吧……”

他几乎是抢过筷子,皱紧眉,筷尖在碗边停顿了好半晌后才挑起一根面,咬在嘴里。

我笑,大哥其实是从小就不太喜欢吃辣的,不过怕辣这种事情,是打死他他也不会开口承认的。

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所以刀削面固然好吃,可是大哥那张被辣到紧皱起眉头却还是死不肯说辣的脸却还是更加的下面啊……

我胡噜胡噜的欢快的吃着面,看他被辣得脑袋上都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咬紧舌尖一副想往外吐又强自忍住的样子……

等到老板终于把装好在袋儿里的面送上来,大哥也将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我吃完了,你自己吃吧。”

我看了一眼好歹已经进去小半碗的面,然后挥手跟他说拜拜。

吃完了,我腆着肚子坐在位子上拍了拍,这种麻辣麻辣的感觉,那怎是一个过瘾了得啊……

突然想起来不知道仇镜缺是不是也害怕吃辣呢,上回一起出去发现他好像挺挑食……

嘿嘿……

虽然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在哪里,不过我知道那个时候他为了来医院方便,而在附近弄了个房子。我兴冲冲的向老板又要了一碗面,打算去碰碰运气能不能找到仇镜缺。

结果去到他那里的时候,按了会儿门铃后,里面竟然还真的有回应。

房门被打开。

我看到仇镜缺,于是高兴的拎高手里的刀削面,“仇哥,你想不想吃面啊?”

他蔫蔫的瞄了一眼,摇头,“不吃,我怕辣。”

我高兴,赶紧拎着面挤进去,“不辣,很好吃的,我给你要的是微辣的。”

我说着,进了厨房去找碗,他竟然也一直没拦我。直等到我把面盛在大碗里,才发现他呆呆的站在我的ρi股后面呢。

我一愣,问:“你怎么了?”虽然看起来是很像生病了,可我咋觉得生病这两字跟他就那么违和呢……

他抽了下鼻子,坐到四方形饭桌的一边,瞄我一眼,“急­性­上呼吸道炎症。”

“啥?”我不解的看着他。

他指了指自己有些发红的鼻子,“我的病。”

“哦。”我先点了下头回应他,然后又兀自想了半天,顿悟后忍不住狠狠的紧握了一下筷子,才递给他。感冒就感冒,什么急­性­上呼吸道炎症!装B也不能装成这样吧!

他老实的把筷子接过去,然后看了一会儿。

我发现了,今天这小子明显脑子慢半拍……

他几乎是有点趴在了桌子上,用手比了个圆形给我,“水。”

我给他倒了一碗水。他把水碗放在自己面前,挑起面先在里面涮一涮,涮­干­净了才送到自己嘴里去。

然后就一句话都没有了,安安静静的吃面……

我在一旁看着他,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可怜巴巴的……

好像我才是那个一直欺负人的­性­格恶劣的家伙……

他也没吃多少,就把面放下,微微的也不知道是向谁鞠了个躬,然后站起来,往屋里走。

我赶紧跟上去,挺心虚的问:“吃饱了吗,要不要我再给你买点别的去?你病了多长时间了,吃药了吗?嗯?”

他钻进被窝,嘀咕,“我不吃药。”

我急了,“那怎么行,生病哪有不吃药的。”

他小孩子一样的振振有词,“是药三分毒。”

我无语。摸了摸他的头,倒不烫,可我怎么就觉得他有点迷迷糊糊的。

他原本已经把眼睛闭上了,被我一摸又睁开,定定的看了我好一会儿,突然问:“你知不知道人善被人欺?”

我顿了一下,然后愤愤然的收回手,爆粗口,“去你妈的,老子这是有人品!你以为的都跟你似的欺凌弱小哪!”

他皱皱鼻子,还挺委屈的,“我才没有欺凌弱小。”

我怒了,指着他,“你敢这么说……”

他瞪我,可因为感冒,有点水盈盈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了。“怎么不敢,我什么时候欺凌弱小了?”

我把手指指向自己。“你一直就在欺负我!”说完的时候,我脸热了一下,真是不嫌丢脸的一句话。

他白我一眼,样子很不屑,“要是觉得自己是弱小,就别在不该参合的地方瞎参合,自然会有人去保护你。可既然参合进来了,再半路逃跑,或口口声声的说什么别人欺负你,那可就要笑掉人的大牙了!”

我狠瞪他,“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大牙拔下来?”

他竟然毫不犹豫的张大了嘴,“有胆量你来拔?”

我愣住,看着他,怀疑他是真的有点病糊涂了,要不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可看他一脸认真无比的表情,我失笑,合上他的嘴,嘀咕,“真是的,我竟然在跟你吵这种幼稚的架……”

他又一下子老实了,缩在被窝里看着我,好像挺不解似的问:“你怎么有点老气横秋似的……”

我白他一眼,“我们俩之中平常老气横秋的那个到底是谁?”

他还挺认真似的想了一下,“我是黑境的老大,底下一摊子兄弟哪……一个个都不知道多老了,全都管我来叫哥……”说完还挺无奈似的叹了口气……

我囧了……

无言以对。

只能给他掖了掖被子,还顺手拍了拍他。

他闭上眼睛,表情挺安详的嘀咕,“其实有人这样拍也挺好……我当初要是没跟黑哥混……”

我顺口接,“你后悔了?”

他突然又瞪大了眼睛看向我,正­色­道:“黑哥以前跟我说,混黑道的,最怕的一件事就是后悔,一旦有一天你开始后悔了,那你就离死不远了。他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其实就是后悔了,结果没过多久他果然就死了。所以我从不后悔!”

我笑,“这种事情也是可以控制的吗?”

他很不屑的看着我,“分人,我就能。你就未必。”

我又拍了他两下,“行了,你睡了吧。”

他又闭上眼睛,好半晌之后才又像是无意识的嘀咕了一句,“陆亦晨,我觉得……我好像是真的打算要爱上你了……”

我停下手,翻了个白眼给他,合着您以前说过无数次的真的爱上我了那都不是真的啊,而且这种事情竟然是还能“打算”的……

他看样子是已经睡过去,已经再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我呆呆的在他的床边坐了一会儿,然后愤怒,我贱啊我,没事扮演什么圣母啊,这下遭雷劈了吧。真是越想越气啊,虽然我也从来没信过他真爱我,可自己不信和被证实那就是从没有的事儿这中间是有区别的吧。他仇镜缺一次又一次的这么搞,跑马拉松的那也被他累晕了啊!

愤怒的起身,甩了门出去,回自己家。

我到家的时候,大哥已经早到了。

见了我,他问,“怎么才回来?”

我刚被仇镜缺刺激到,于是不冷不热的上了楼,“走步回来的。”

大哥没说话,任我上去。

结果我一进屋,就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接起来,“谁啊?”

那边顿了一下,随即萧大美女的声音出现,“怎么火气这么大……”

“嗯?”我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一眼,“萧倩?你怎么知道我电话?”

萧大美女笑,“我全知全能啊~”

我不耐,“你不说我就挂电话了……”

“好啦,好啦。”她着急,“我是偷偷的看了陆亦袭的手机嘛。本来通讯录里面翻了一圈也没找到你名字,我还觉得奇怪呢。后来发现个没名字的号码,就是一进通讯录往上一拉就能找到的地方啊,试着打一下果然是你啊~”

我叹气,“那你打来有事吗?”

“没什么事儿啊,就是打打看看嘛。我不是告诉过你说我喜欢陆亦袭的嘛,虽然他不喜欢我……”那边的声音漫不经心的传过来,“不过像他那种­性­格的人,好像只能我主动一点了吧……”

我无奈,“那您打到我这儿是­干­嘛呀?”

她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指望你这个做弟弟的给点建议啊!”

我叹气,“那好吧,告诉你,你刚刚有句话是完全说错了。那就是大哥绝对不是一个被动的人,当然,他也不是很主动……他那个人,要是喜欢你,只要你给点暗示,他就会主动追你了。反之,如果他不喜欢你,那你就是为他把命搭进去,他也不会看你一眼的。同理,如果你想甩开他,稍稍给他点暗示就够了,他也是绝对不会拦你的。明白了吗,萧大小姐?”

萧倩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你是给了他什么暗示让他离开你呢……”

“什么?”我疑惑的问,那边却已经在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我瞪了手机一会儿,挠头,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大美女是不是都脑子有问题啊?

我出了房间,决定问问大哥萧倩这人咋回事,结果在楼梯上迎上他,还没等我开口,他已经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的走上去,一副生人熟人都别近的样儿。

我忍不住又挠头,这又咋了,又咋了,我又哪里招他了,我不就是硬拉着他吃了碗刀削面,又把鼻涕纸弄得满桌都是嘛……

门铃这时候响起来,我跑下去开了门。

柳岐阳进来,晃晃手里的东西,“我来给陆总送资料,他忘在办公室了。”

我不管他来­干­啥,就一把拉住他,撒泼诉苦,“他又生气了,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伺候他了。你说他的脾气现在咋这坏啊,­阴­晴不定说变就变,天气还能预个报呢,他都不能。他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可我怎么觉得自从外公去了之后,他连我都不让活了……”

我一边说一边把鼻涕擤在柳岐阳的袖子上,可他竟然还是面不改­色­,一点都没觉得我有问题。

只是静默了半天后,他才好像深情款款似的看向我,嘀咕,“我现在突然有些后悔……跟你打交道了……”

我正常了,紧张的抬头问:“为啥?”

他声音低得不能再低的说:“我曾经以为你是扮猪吃老虎,装傻充愣。可我现在发现,你是真的很呆……”

理解不能的我摇了摇头。

他解释,“你难道一直都没有意识到当你在葬礼上站在彭老的一边向你大哥要权力的时候,你就已经将他推到一个最远的距离之外了吗?”

我没意识到,因为我从前也没觉得我们俩的距离有多近。或者该说,哪怕距离再近,也不过是我看着他的后背罢了……

反而觉得太遥远,永远都不知道他的视线是在哪里的……

大哥突然出现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的看我们,“你们在说什么?”

柳岐阳镇定的,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口,“我们在讨论爱情问题。”

阶段­性­总结之陈井醉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这篇打算最后结文的时候作为番外出的,可是因为有筒子想看小警察,而他最近又实在没有大面积的出场机会,所以,提前了……

因为正文是第一人称,而我又一向信奉一个人绝不可能完全的看清另一个人的内心,所以导致在小炮灰的视角下其他三人都模模糊糊的,小警察其实还好,他是老实的人,但另两个因为­性­格问题,所以导致他们都莫名其妙的,这……请大家去怨他们­性­格不好吧,实在不是作者问题(我坚决推卸责任)

陈井醉一直都知道陆亦晨,不过却一直都没有怎么太上心。

陆家不受老太爷待见的小儿子,一直老老实实的上学,没听说参合到陆家的军火买卖里面去。某种程度上,陈井醉觉得他是挺幸运,这样就算有一天陆家完了,他也照样可以正常的过自己的生活,甚至说不定会过得更好。

陈井醉其实知道,局里面之所以会成立这个特别小组来对付陆家,并不是像表面上说得那么好听的是什么为维护社会治安打击犯罪一类,而是在各省都陷在打黑狂潮,成绩卓著的背景下,省里的老人们再拿不出别的政绩与之媲美,于是就只好将矛头对准陆家。

其实说起来,他们省还算是打黑较早的一个省,甚至于上一任的仇省长就正是因为打黑成绩卓著而被提升到中央领导班子。然而结果便是在打黑过后,黑境反而一家独大,甚至现在已经连打都不能再打。

毕竟新任省长是上任省长一手提拔过来的,怎么可能位子都还没有坐稳,就反咬自家主人一口。然而又不能无所事事,给上面一个庸庸碌碌的感觉,于是­干­脆把牙一咬,将目标定在了陆家身上。

陆家的军火生意一向做得极大,甚至附近几省的枪支买卖都已被他们所全面控制。新任省长这下不仅是找到了目标,而且一旦成功打掉陆家,就等于是一下子在打黑任务中占了先锋。毕竟其他几家再怎么打,打的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哪能赶上像他这样一下子就从枪支源头断户的呢。

抱着这样的野心,省长下令警局成立特别小组。而警局内部,自然也能感到上面的决心,于是选来选去,最后就把这个任务交到了陈井醉的手上。

按理,以陈井醉的年龄和资历,还不够格来当这个指挥。然而谁都知道,这是­干­成了就能一步登天的事情,而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不给陈井醉,在陈家家长的面前可是谁都说不过去。

在社会剧烈变革的背景下,敢闯肯闯的人永远不愁不会成功。然而在社会相对稳定下来的时候,家庭出身已经百分之八十的决定了一个人的前途,这也是事实。

好在陈井醉本身并不是扶不起的阿斗,在同级的警察中,也的确是出类拔萃无可挑剔,任命的事情于是进行得也非常顺利,特别小组也很快成立起来。

这后背的一切,究竟是什么在起作用,陈井醉都十分清楚。可他没想过要拒绝这个职位,天底下没有绝对­干­­干­净净的事情,然而只要自己的心是­干­净的,一切就已足够。

只是开始深入调查陆家的时候,陈井醉才发现,陆家能够屹立这么多年不倒,自然有其道理。

陈井醉试着派了一些人打入陆家内部,然而因为陆亦袭异常的谨慎,几乎他派去的人就没一个能靠近陆家的核心。

倒是在无意中,从其他的部门被转过来一条神秘的内线,极为靠近陆家核心。

可那内线给陈井醉的第一个信息,便是陆亦晨­阴­险狡诈,早晚会成为陆亦袭的祸害。

那是陈井醉第一次注意到陆亦晨。

可他看着电脑屏幕上好像从来没有亮起来过的那个QQ头像,以及对话框中更像是私人泄愤一样的留言,不由感到荒唐的苦笑。

这算是什么啊,他很怀疑这个代号是乒乓球的内线,究竟有没有受过正统的卧底教育,他觉得他发过来这样的一条信息能对他有什么用吗……

关了QQ,陈井醉叹气,再没像之前刚刚得到这个内线的时候一样,天天来上这个只有一名好友的QQ。

只不过没想到只是几天之后,陈井醉便得到消息,说是陆亦晨被人绑了,要陆亦袭拿军火来交换这个弟弟。

当然,这回的消息得到的并不费劲。

陈井醉犹豫了一下,突然想起乒乓球前几天在QQ里说的,陆亦晨­阴­险狡诈,于是决定按兵不动,等着看能不能借此机会抓到陆亦袭的把柄。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陆亦袭竟会拿玩具诓骗绑匪,顺便摆他们警察一道。

虽然他早就觉得以陆亦袭谨慎的作风,也的确不是会这么轻易就范的类型,早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徒劳而返的准备,可眼看着陆亦袭一脸怡然的样子,陈井醉还是忍不住打心眼里觉得懊恼。

他泄气的瞪了陆亦袭一眼,然后又去看陆亦晨,没看出来什么­阴­险狡诈的样子,倒是觉得他有些傻乎乎的瞪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反正想什么也都与他无关,陈井醉转了身,认命的去处理善后。就算这次没逮到陆亦袭,可好歹算是救了一个目前看起来至少还是良民的家伙了,陈井醉自我安慰的想着。

然后去开导失望的部下,让他们跟他一样,认命的做好警察的本职工作。

终于处理到七七八八,附近警局过来协助的人也都倒了,正打算交代一下,带着自己的人先走。陈井醉一扭头,却一眼扫到陆亦袭站在远远的一边,背着他,似乎是在看向排放尸体的方向。

陈井醉于是也跟着看过去,陆亦晨正蹲在地上,给一个已死了的男人合眼,脸现悲悯。

一瞬间,陈井醉被他脸上的表情触动了一下,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至少,当了多年的警察,他已不再会对罪犯的死亡心生什么感觉,第一次开枪杀人时的罪恶感是早已记不清了。可就在那一瞬间,他却突然再一次想起来,他自己也曾经说过的,不论是什么人,事实上,都没有去终结另一个人生命的权力。

陈井醉苦笑,他竟然在一瞬间,被一个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小家伙脸上的表情给触动了。

可是就在下一秒,随着陆亦袭的一声呼唤,前一刻还一脸悲悯的小家伙下一刻已经笑颜逐开的冲着他亲爱的哥哥飞奔了过去。

表情变换之快,不由得让陈井醉愕然的瞪大了眼睛,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前一刻出现了幻觉……

再见陆亦晨,是在黑暗的小巷子里,他毫不还手的任流氓踢打,只是一直抱着自己的头以避免受到最大的伤害。

陈井醉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再见到这个小子,在此之前,他调查陆家将近半年,虽一直知道陆亦晨的存在,可却一直都没有机会接触。没想到现在倒是在短时间之内见了两次。

不过,陈井醉也同样知道的一件事情是,原本一直在陆家却跟陆家的买卖毫无关系的陆亦晨这下是终于在鲁老爷子死后被卷了进来。

又想起那条留言,陆亦晨­阴­险狡诈,早晚是陆亦袭的祸害。

前面半句他到底也还是没看出来,可后面半句却似乎有成真的趋势。

在陆亦晨转身要走的瞬间,陈井醉鬼使神差的拉住他,不顾他的嘲讽将他带到了自己家。

毕业后就自己独住的小房子,虽然明明已经受了家里的荫蔽,却还这样自己搬出来不免让人看着有些虚伪,可陈井醉还是坚持着没有回家,而是自己在外面过自己的日子。

不想受家里太多的影响当然也是其中的一个理由,可另一个理由,除了他自己,以及少有的几个真正一起出过生入过死的兄弟外没人知道。

陆亦晨一进屋,就翻着他随手扔在地上的照片玩,上面全是偷Pāi陆亦袭的画面。

反正也都是没什么太大价值的东西,他没有阻止陆亦晨看,却没想到陆亦晨会在看后开玩笑的问他是不是暗恋陆亦袭。

一瞬间,陈井醉还真是慌了一下,他没有暗恋过陆亦袭,可是他喜欢男人这是事实,很少有人知道的事实。

下意识的反过来试探陆亦晨,可没等到他的回答,陈井醉却先听他呻吟了一声。

陈井醉一愣,有些僵硬的收回覆在陆亦晨腹部的手,虽然他知道陆亦晨绝对是无意的,可他就是有一种似乎是被调戏了的莫名感觉……

陈井醉有些懊恼,整整二十九年的人生中,虽然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向,又一直混在男人堆里,可却从来都没有碰上过一个对他有所表示的同­性­,甚至他还曾经一度怀疑,他所处的周围是不是根本就只有他一个人是喜欢同­性­的……

所以类似于被调戏这种事情,他还真的是第一次碰到……

陆亦晨说要走的一瞬间,陈井醉突然的有些烦躁,不论乒乓球的断言是什么,可在他看来,陆亦晨根本就不是个能当罪犯的料,他要是硬参合进去,那就早晚是一个炮灰……

冲动之下,他拉住陆亦晨,想要劝他不要去蹚那趟浑水,然而却最终被他一口一个的陌生人弄到无话可说。

再见陆亦晨,是在蓝诺。这地方,陈井醉早有所闻,进去里面探过的兄弟无不咋舌,不仅仅是为里面的富丽堂皇以及美人如织,更因为里面还提供男­性­对男­性­的服务。

当然,去蓝诺的人大多不是什么真正的同­性­恋,不过是为了找新鲜的乐子才会把目标定在男人身上。

陈井醉从前对那种事情嗤之以鼻,可不知为什么却突然很想进去看看,而他没有想到,他一进去,就会遇见陆亦晨。

而且,那小子竟然还一脸无知无觉的在跟着一个男人往楼上的房间走。

直到将他拽过来发现他身上的枪,陈井醉才稍稍的松下口气。至少这小家伙还没真的蠢到就这么跟一个男人上楼去的地步。身为警察,对于他身上带枪这件事情本该感到愤怒,然而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却反而安心起来。

然而,想到陆亦袭竟然将小家伙带到这种地方来,陈井醉却还是感到怒火中烧。

几乎是想也没想,他将陆亦晨硬拽到自己家里,然后冲动的去找了陆亦袭。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见到陆亦袭要说些什么,又有什么资格或立场来说,只是想到陆亦晨一脸懵懂的站在那样的地方,就让陈井醉心生愤怒。

可他没有想到,陆亦袭竟然是比他还要愤怒。早就知道,陆亦袭的温和良善不过是一种伪装,然而亲眼见到他生气,那还是第一次。

并且,那不是冲向他的怒火,陈井醉感觉得到。

早在他去之前,陆亦袭就已然愤怒了,并在愤怒里混合着迷茫,伤心,以及不知所措……

当陆亦袭的枪口对准他时,他真的感到他随时都会开枪。可不知为什么,他没有反击,没有把陆亦袭的枪夺下来,而只是任他举枪瞪着自己,直到他平复了心中的情绪,自己放下举枪的手臂。

后来,被仇镜缺的手下带走,陈井醉同样的也没有反抗。知道这位大少爷的背景比他都大,可他不信仇镜缺敢真的对他如何。事实上,他反倒有些好奇,那个年纪轻轻一向只闻其名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没有想到,他会那样漂亮,并且­阴­鸷。陈井醉有些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群都这样小的孩子,二十刚刚出头,便都要来走犯罪这条路呢。

在陈井醉的想法里,应该没有人会愿意在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来走这样一条路,自觉也好,不自觉也好,走上这样一条路的人都是别无选择的可怜人。

可是陆亦晨是个例外,显然,眼前的仇镜缺也是。

说了心中的疑惑,结果便遭来了仇镜缺的拳头。可显然仇镜缺没有真用上力气,他并不真的喜欢以单纯的暴力服人,但看别人痛苦,却是他的爱好。

后来仇镜缺接了电话,离开,让人继续打他。

陈井醉没有对那个电话有丝毫上心,他只是想要来看一看仇镜缺究竟是怎样的人,如此而已。为此,他已经在这里耗费了很长时间来等待他出现,现在见过了,想问的问题也问了,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陈井醉已然厌烦。所以他打翻了留下的人,然后也跟着离开。

然而没有过多久,一个电话打过来,告诉他陆亦晨在某个地方,让他去接。

当他看到小家伙脸上泛白的昏睡在床上时,那一瞬间,陈井醉觉得像是有人在拿钻头来钻自己的心脏。

疼得全无防备。

他不至于傻到真的以为陆亦晨是为了他才从了仇镜缺的。他看得出来,小家伙只是不太在意自己而已,可他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不在意自己到这样的程度……

后来,知道陆亦晨跟仇镜缺混在了一起,他好像也没有怎么惊讶。只是想要自己不再去想他。可是,见他出了事,却还是忍不住要出手,见他执迷不悟,就忍不住会生气,搞不明白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他根本就毫不怜惜自己。

直到那一次,见到他不要命了似的跟街头的混混们打起来,陈井醉才知道,其实看起来总是没心没肺的陆亦晨,并不是真的那样没心没肺……

毕竟是太过熟悉的场景了,不久之前就见过一次,可那时的陆亦晨却只是抱住自己的脑袋而没有丝毫反抗,而这一次,是因为觉得难过所以才想要以这种方式来发泄吗……

陈井醉不知道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可他看得出来,陆亦晨在发泄,尽管仍旧是嬉皮笑脸的,可他的心里并不痛快。

他并不是真的毫不怜惜自己,毫不怜惜自己的人不会连伤心的时候都假装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越是喜欢在这种时候掩饰起自己的人,其实往往是越胆小害怕被人伤害的人……

他在哼着歌,可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像是在哭泣,甚至就连脸上的泪痕都那么清晰,却还要兀自逞强。陈井醉知道,其实与坚强或脆弱无关,只有被人疼爱的孩子才会喜欢在人前哭泣,因为可以得到安慰。反之,不管怎么哭也不会有人来安慰的孩子,渐渐的会变得再也没有办法在人前哭了……

那一刻,陈井醉突然很想把陆亦晨留在自己的身边,好好疼爱。至少,希望他有一天,可以变成能够对他自己坦然的家伙,不想他像现在这样,连对自己都要假装没事。人可以欺人,但至少要对自己坦然。

把他留下来,陈井醉这样想,于是便这样做了。并且竟然没有得到再一次的反抗。

陈井醉于是猜测,他的伤心应该是跟陆亦袭有关的。

可在他把陆亦袭与女人在一起的照片带回来时,他看得出来,小家伙倒并不伤心,而只是生气,非常非常的生气而已。

他曾以为小家伙是爱着陆亦袭的,可看起来实情却好像并不是这样。事实上,陈井醉觉得,小家伙根本对爱情这码子事情懵懵懂懂,更或者说是连想都不想,脑子里想­性­都想得比爱还多,他对陆亦袭只有异常异常的羡艳和喜欢,却根本无关爱情。

甚至于,就算小家伙想要知道他是不是爱他,也根本就只是在找一个可以成立的逻辑。小家伙自己根本就不相信爱情,那种在他看来只不过是“荷尔蒙产物”的东西其实一文不值,他极为深切的相信,爱这东西,今天可能有,明天就可能没了的道理。

在小家伙终于确定他的确不是心血来潮才把他留在身边,而是要做长远打算之后,小家伙也就没了从前的小心翼翼,而是越发的在他面前放肆起来。

甚至有一次,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在他面前说什么自己爱过的人能装满一节火车。等他问小家伙他都爱过谁的时候,小家伙给出的答案差点都没能让他吐血。从小学同桌到中学老师,从茱莉亚罗伯茨到布拉德皮特,从动漫声优到A V汝优,那就没一个他不爱的,更让陈井醉无法忍受的是,小家伙竟然连仇镜缺的名字都给列到了其中。

而当他问小家伙他爱仇镜缺哪的时候,小家伙竟还理所当然的跟他说“脸啊”。

在那一刻,他第一次生出了想将这小混蛋一脚踢出去,让他爱去爱谁就去爱谁的想法。

可当下一秒,小混蛋指天立地一脸诚挚的跟他说,“不过我现在只爱你”的时候,陈井醉还是一下子释然了。他知道,小家伙当然不是认真说的,就算是认真的,他都不相信爱情。可至少他知道,小家伙还没真的爱上谁,连陆亦袭也不爱,这样就好,至少他很有耐心,比陆亦袭要有耐心得多。

可他到底没有想到,这其实无关耐心,而是他留下小家伙的时机根本不好。在他和陆亦袭没有哪个先倒下去之前,小家伙永远都不可能抛弃与他有血缘关系的那人……

看着他被陆亦袭抱走,陈井醉有一刻像是早已预料了今天一样的释然。可是当陆亦袭的车带着小家伙消失在他视线里的时候,他才真的觉得难受起来。那个家伙,会不会还像从前一样,再一次嬉皮笑脸着把自己的伤掩盖过去,连自己都不让自己发现呢……

46

送走了柳岐阳,我跟着大哥上楼,看他进了书房,将柳岐阳送来的文件往桌子上随便的一扔,然后坐到老板椅上,拿下眼镜置在桌上,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揉着眉心,看起来一副很是疲惫的样子。

我忍不住跟进去,走到桌前,叫了他一声,“大哥……”

他睁开眼,斜着脸微眯着眼睛瞄向我,“什么事?”

我看了他一会儿,自己也莫名的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好一会儿后,才勉强的笑了一下,摇摇头,“没事,你感冒还没全好,不要太劳累了。”

他有片刻没有反应,一会儿后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由书房退出去。

晚上的时候,想到崔倩问我,是给了怎样的暗示才让大哥离开我,以及后来柳岐阳所说的话,我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相似的论调究竟又是从何而来。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反倒是肚子一直都在咕噜噜的乱叫。我叹了口气,认命的爬起来,想要去看看冰箱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打开房门,没有迈得几步,我便看见楼下一点红光在黑暗中时暗时明。

停下脚步,我站在原地,楼底下,大哥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安静的抽着烟,灯也没点。

他的身影被黑暗包裹着,斜靠在沙发上的背影在朦胧的暗光中隐没着,只有一点点微弱的红光不时的闪烁一下。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蹑手蹑脚的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在深夜里,这样在没有一个人的客厅里吸烟,更小的时候,我还曾经莽撞的奔下去叫他。然而经历过几次之后便会明白,这个时候的大哥是不需要有人过去陪伴他的。

他的孤单也好,脆弱也好,都不需要别人来为他分散或承担。于是每当这种时候,我能做的,也只是默默的退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空间留给他而已。

挨到第二天,犹豫了犹豫后,我还是觉得去找萧倩。

没有想到我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拆了石膏,正准备出院。

她正跟助理一起在收拾东西,见到我,萧倩放下手中的衣服,很高兴的拉我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出院?”她问我。

我摇头,“我不知道你出院……你怎么出院怎么早?”我指着她的腿,“好了吗?”

“嗯。”她点头,“石膏都拆啦,已经没事了。”

我还是觉得她好得有点快,“伤筋动骨一百天……”

她笑,“我哪有一百天可以修养啊,我可是还有出道以来的第一部电影等着我去拍呢,我可不想修养个一百天,然后等着女主角被换成别个什么人……”

我苦笑,想说你都跟我大哥传了这么长时间的绯闻了,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换人嘛。

可还没等我说什么,她突然嘀咕嘀咕着就想起来,“对了,你不是知道我要出院来接我的,那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啊。总不至于是要看我吧,昨天才看过……”

“我……嘿嘿”我傻笑了一下,然后决定开门见山不客套,“那个……我其实是想来问你一件事……”

萧倩抱着胸,审视的看着我,“嗯……问我一件事?什么事,说吧?”

我搓了搓手,“那个……我其实是想问你……你昨天在电话里面说的那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她微微的偏了些头,暧昧的翘起嘴角,故意道:“最后一句话?我最后说了什么啊,我怎么好像不记得?”

我苦笑,“喂,不要这样啦……”看她的表情上一点都没有疑惑的样子就知道,她根本就是在故意的为难我。

“嗯……”她咬着­唇­,无声的笑起来,盯着我好一会儿后,才说:“好吧,不为难你,那你把耳朵凑过来。”

“哦,好。”我不疑有他的凑过去,结果刚一靠近她,她就叭的一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大笑的退开。

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虽然被大美女亲是很好啦,可我总觉得这位大美女在某方面跟仇镜缺很像,总有一点耍着人玩的意思,所以不免就对她很有些­阴­影。

刚想要说些什么,眼角却突然扫到大哥站在门口。

我转过脸去看他,一瞬间突然很有点怀疑他是跟踪我过来的,不然怎么每次我一来,他就非常恰巧的往门口一站,脸­色­都还那么不好。

就连萧倩也在一旁笑着说,“喂喂喂,你们两兄弟是不是约好了时间在我这里见面啊。真讨厌,为什么要么就都不来,一来就一起来啊,知不知道这样最讨人厌啊?哼,算了,反正我马上就要出院了,赶紧把这块地方让给你们,你们以后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都好了,反正碍不到我的眼。”

我瞄她一眼,肯定她刚刚之所以突然亲我就是因为看见了大哥,搞不懂这位美女究竟想要做什么,我决定还是先走一步。

哈拉了两句,我告辞,大哥一言不发的任我绕过他出去。

可我刚踏出病房还没到半步,肩上就突然的传来一个巨大的力道,将我硬生生的一转,然后压在病房外的墙上。

大哥一手按着我的肩,用胳膊搪着我的身体,微微俯视着我。

我的身高是一米七九,大哥只比我稍稍的高上两三厘米,平常的时候不会太觉得有什么差别。

可因为他将我制在墙上的时候,我的腿有些曲着,Сhā在他的腿间,所以这时倒难得的以另一种角度去看他。

他的脸很瘦,瘦到微笑的时候甚至会让人怀疑脸颊上有两道酒窝,然而实际上却是没有。男人里很少有的尖下巴,可以看得到新近修剪过的须根,我笑,我还真是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过他这点。不过好像,他也跟我一样,不是那种胡须很重的类型,完全留不了胡子,如果硬留的话,会变得非常可笑。

这是我跟陈井醉在一起时所得到的经验,那家伙就是属于那种留了胡子不仅不觉邋遢,反而很有男人味的类型。因为羡慕,我还曾经想要留过,却被他嘲笑,“像婴儿稀疏而长长短短的毛发”,那时很生气,便赖着他帮我刮了,于是也这样,以相似的角度看过他的眉眼——

发现到我的失神,大哥在胳膊上使了些劲,我回过神,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愣愣看他。

他问:“你还真是……谁都可以吗?”

“我……”我没有明白他的话,“你在这之前还说什么了吗?”

他愣了一下,放开我。

我于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等了好一会儿,才听他说,“你先走吧。”

“哦。”我点点头,离开。

走出医院,一辆车横Сhā出来,突然的停在我的面前。

我往里面探了一下,见是薪哥,于是笑道:“薪哥,好巧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一言不发,只是急急的开了靠近我的副驾驶旁的车门。

我坐上去,他立刻启动了车子。

我笑,“薪哥好像想明白了呢。”

他冷哼了一声,“我真心想跟那姓仇的小子合作,没想到他却只是耍我。”

“因为他要的,薪哥你给不了嘛。”

他边开着车,便拿眼睛认真的觑着我,有些紧张的问:“那我能给的,二少要吗?”

我侧了些身子对着他,“萧倩的车祸是你弄出来的吧。”

他笑,“二少聪明。”

听了他看起来应该是真心的夸奖,我却是好不容易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但没忍住说道:“我挺雷这句话的,咱下次能不能不这样回答?”

“啊?”他被我弄得一愣,好像突然的有点找不着了北去。

我赶紧向他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咱下回就说‘是’或‘不是’,直接一点。”

他看样子还是有点蒙。

我不管了,直接问:“为什么要背着大哥这么做?”

他被我带回到正题上,于是冷冷的笑了一下,“二少应该知道,我们这些拿命来拼的,只能走现在的这条路。现在,我出门被人叫一声薪哥,那是因为我手上有枪,手下有兄弟,大少他­干­什么都得靠着我们去给他拿命拼。可要是大少要漂白,那我们算什么?他那时候还会需要我们吗?我可不想等到有一天,从薪哥变成保安大哥,到时候才来后悔怎么没早动作。”

我也笑了一下,“你很坦白。”

他一边开车一边看着我,“二少,我是粗人,不像大少或姓仇的花花肠子那么多,我也不贪心,大少要不是打算走漂白这条路,我一辈子也不会背叛他。可现在……就算我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跟我的兄弟想……我现在就想问一句话,你打算走哪条路?”

47

同薪哥分了手,我一边盘算着自己手中的筹码,一边慢慢的往回走。

想一想,自己拥有的东西还真是少得可怜。

秦络那家伙,虽然现在看起来好像全听我的,可实际上却是鬼才知道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秦络瞒了我很多事情,他既不忠心于大哥,也不忠心于我,甚至还不像柳岐阳那样认准了一个他所谓雇员的界限而绝不僭越。秦络,绝对有他想要的东西,可问题在于,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而只能利用他要得到那样东西就必须暂时服从于我来达到控制他的目的。这样的关系实在是太不稳定,鬼晓得什么时候就会崩溃。

而柳岐阳,倒反而是相对稳定的一个。他跟我,虽然只不过是合作的关系,但他本来就是一个比起命来更想要以头脑来生存的人,所以反而安全。我其实并不十分清楚他究竟是怎么认识大哥的,可两个人之间有着很强的羁绊,却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只不过,柳岐阳根本就不想涉足黑道,所以一直以来,他虽是大哥的心腹,但却更多的只是处理大哥在明面上的那些生意上。这一次,虽然不知道大哥是因为什么而下定了决定,突然想要把陆家完全漂白,可很显然,以大哥的­精­明谨慎和柳岐阳的聪明细致,这本是不该出现什么意外状况的事情,直到柳岐阳发现原来大哥也有冲动而不管不顾的时候,这才想到了找我来处理有可能发生的万一。所以,柳岐阳不会给我很多,可是毕竟在很大的程度上我们目标一致,所以他反而是最稳定的一个。

而薪哥,他刚刚虽然说了从今以后要跟我,可我知道,他不过是发现了仇镜缺的不怀好意,而想要再多找一副盾牌罢了,根本不带多少真心。他知道大哥如果真的漂白,那他在陆家的地位就会变得毫无疑义,这种时候,他当然要有所动作,可恐怕,他也不过是想要有所动作的人中的出头鸟罢了。枪打出头鸟,我这新收的手下呦,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都还是一件不知道的事情。

仔细的将手指扒拉了好几遍,结果算来算去,我也还是只有一点点的极不靠谱的实力。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突然发现自己就像是捡破烂的,竟捡了那种人家不要没什么大用我却还不得不当宝一样供着的东西。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咱是炮灰的命啊……

可是,比起我有的,其实我想要的东西同样的也不很多啊。

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有属于自己的生活罢了,怎样的生活都好。如果可以有一个愿意陪伴在身边的人,每天三顿饭一躺倒,可以在一起说说话,吵吵嘴,甚至于很矫情的,像其他在一起的人那样,猜测着对方的心思,为他不经意的一句话而想上半天,烦恼半天,或者高兴半天,不一定要很相爱,可是不离不弃,携手到老……如果可以这样,那就好了。

可是,就算不能够也没有关系。怎样的生活都没有关系,我只是,不希望再继续生活在别人的­阴­影下,如此而已,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不想再寄生在某个人的羽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抓走,成为别人用来谈判或交换的筹码。我已经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

虽然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明了自己究竟是出生在一个怎样的家庭,也做好了有一天会被人当成筹码的准备,可只有真的面临那一刻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并不想要那样的生活,没人会想要。

被蒙住眼睛,孤独的一个人被扔在小屋里的时候,甚至有一刻,曾经可笑的希望会有鬼神来救我,因为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被抛弃的筹码。如果那个时候死掉的话,其实也还是会认命的,可是没有死,所以不想再来一次。甚至,在那个时候,给因为绑架我而死的一个绑匪合眼的时候,在想着,如果注定要成为炮灰的话,也想要因为自己的愚蠢选择而死去,而不是只能依仗着别人的选择来确定自己的生死。

只是想要这样而已,想要可以属于自己的生活。只是在这之前,希望大哥也可以去过属于他的生活。我们两个,其实都是被陆家用不同的方式困住的两个傀儡,而这一切,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仇镜缺的最初出现,曾经给了我一个契机。

毕竟,想要漂白陆家根本就不是一件想要做,某个人下定了决心就一定可以做到的事情。陆家,包括它身后所统领的整个小圈子,其实都不过是军火链上的一部分罢了。擅自想要脱离,怎么可能会有那么轻松的事情。别说现在警察正追得紧,就是没有官方的介入,身处链条两端以及一直在背后推动和支撑陆家的全部势力,也根本就不可能让陆家说退就退。

大哥现在想要借由影视产业来将黑钱洗白,注入到正当经营的公司里面,其实不过是整个环节中最为轻松的一环。即是这样,也已经惹来了像是薪哥这样的人的反叛。

真正困难的事情,并不是钱财的流通,而是如何脱离整个军火链条。我曾想过,如果大哥自己不愿脱离,我也可以借仇镜缺的力量来逼他。反正,那本来就是仇镜缺想要的东西,如果他主动挤入链条,而使得大哥被迫退出,那大哥就不仅不需要面对链条上下的逼迫,也可以借仇镜缺这块盾来抵挡官方的炮火。最多,也不过是让大哥退得看起来狼狈一点罢了,反正我相信,以大哥的­精­明,怎也不会彻底被仇镜缺吃掉的吧……毕竟对方其实也不过是个小屁孩嘛——虽然我那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

不过,我就纳闷了,为啥事情就会这样一波三折,结果到现在也还是一团乱麻呢……

难道我就注定是要跟赵括一样的炮灰命?多难得的才得了个纸上谈兵的机会,还啥都没得着呢,就都浮云了浮云了只付笑谈了?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我也从没指望着真能运筹帷幄掌控一切,可也不能就让我握着这么一点筹码等着谁一不高兴了就拿我来开刀吧。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是薪哥充当排头兵被推出来了。他自以为一切的行动都是自己在做主,其实背后指不定有多少推波助澜,坐等观望大哥怎么处理他的人呢。这其中也就是我还算不错了,顶多也就幻想着等他被大哥削得差不多回过味来的时候,还能留着点实力来给我冲冲门面。

不过,我也知道,等到薪哥玩完了,背后观望的那些大佬们就该来找我了。毕竟,陆家二少这位置虽是虚的,可它到底还是有这么一个位子。就像外公刚死时,彭老借我来夺权一样,早晚那些不想让大哥漂白的人也得找上我来。差别只在于,那时我好歹靠着彭老之前,还靠着仇镜缺呢,姓仇的是外人,可彭老同样也要靠他,所以我与彭老顶多算是联手。

可这一次,就凭我手里那点破烂筹码,也就柳岐阳一个真正好用,可不到他需要我的时候,他才不会为我出面招大哥的疑呢。现在是谁来了,都能把我当傀儡玩啊,当然除非我乖乖的再去当大哥的小弟……可我要是想那样,我也就不用这么麻烦的搞出这么多的事了……

我思来想去,还是要仇镜缺啊,这个靠山,还是如此重要。

可上一次,他是想要利用我来得到大哥的上家信息,但很明显,现在这一点已经行不通了……

这样,我要怎么去投靠他嘛……

难不成去­色­诱?

好像不太行得通啊,他一会儿爱一会儿不爱的,我看连鬼都未必能明白他的心思,我还是别去找那么难的活了……

我扯着头皮,极为烦恼的走着。

一个车,无声无息的靠在我身边,停下。

开车的人将脑袋探出车窗问:“你在试一把能拽下多少根头发吗?”

我怒,“当然不是!呃……仇、仇哥……”

仇镜缺很愉快而豪爽的一挥手,“那就上车吧。”

我忍不住退了一步,虽然我刚刚还在想着要怎么扒住他,可他真要我上车我还真是心里有­阴­影,“上、上车……­干­嘛?”

“还能­干­嘛,玩呗。”他答得理所当然。然后静静的等了我一会儿,就不耐了,“你到底上不上?不上我走了。”

“上,我上。”我急急忙忙的开了车门上去,坐下来的一瞬间,突然很囧的想到,我们俩刚刚这对话要是出现在床上,那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他脱光衣服,躺在床上,然后女王一样的斜眼看着我问:“你到底上不上?不上我走了。”

那我说什么?“上,我上”?然后就能上了?

不少说啊,不好说啊……

他启动了车子,然后斜过来一眼,“想什么呢?”

我回了神,然后赶紧摇头,“没,啥都没想。”

他没再搭理我,而是开着车,直奔了一家夜店。

跟着他进去之前,我的心里秃噜了一下,怀疑这位是不是又想出什么事情来玩我。

似乎是看出我的犹豫,他回头一笑,“别担心,今天纯粹是带你来玩的。”

“这……有什么好玩……”

他也不说话,只是向里面偏了下头,眼睛微眯着,示意我进去。

我深吸了口气,跟他进去。

结果他带我进了一个包间后,没有多长时间一个看起来要有多像老鸨就有多像的老女人便送进来几个年轻的漂亮女人。

老鸨寒暄恭维了几句后,退出去。

仇镜缺让一个女人坐到我旁边,笑得一脸坏水,“别担心,今天真没什么­阴­谋,就是纯粹的想请你。”

我瞄了一眼半伏在我身上,似笑非笑的暧昧女人,哭笑不得,“你要请我什么?”

他抛了个疑似媚眼的眼神给我,“这还看不出来吗?”

我更想哭了,“可你­干­嘛要请我这个……”

他撩起我的一绺头发,用食指不停的打着圈圈,笑得一脸的气人,“因为我发现,比起男人来,陆亦袭好像更无法接受你碰女人嘛。我想总不会是因为那个女人是萧倩吧,一看就知道他不喜欢萧倩嘛,所以咯……”

所以他就找来一堆女人让我碰……

我满头黑线,“仇哥……您前一阵不是还说您喜欢我……”

他大方的点头,摊手,“是啊,不过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心胸宽广嘛,才不像陆亦袭那么小气呢,所以你放心的玩好了!”说完还不忘拍拍我的肩。

我无语,很想一口呸在他脸上。

要我看,他根本就是一个看见什么就想要什么的小屁孩,今天觉得这个好,明天觉得那个好,说要就要,可真的要不到却也不会很执着。

以为人来说,这简直是恶劣之中的恶劣。

可以他的身份来说,说不定却反而真的算是优点吧。有野心,却不会形成执念,只要够聪明,运气好,其实在黑道里面反而更容易混得好。

我想着,却猛然发现一个女人已经跪在他的脚边,在他的腿间吞吐起来。

我瞪了下眼睛,看着他已然硬 挺起来的硕大在女人的含弄下时隐时现,­干­笑了一声,终于注意到他爬到我腰带上的手。

我赶紧按住他的手,赔笑,“那个仇哥,我不要了……”

他下意识的舔了下­唇­角,笑,“怎么,还是对女人不行?还是……喜欢萧倩那样的呢……”

“不是,就是……”我有些局促。

基本上,被人用嘴做这种事儿……我还真没经验。毕竟,我其实真正只跟仇镜缺做过,而想也知道,他不可能用嘴来服侍我嘛。不过比较公平的一点是,他也没让我用嘴服侍过他……

我看着他脚下的女人被塞得满满的腮帮子,最后还是决定溜出去。倒不是因为没被人弄过所以害羞,而是我很怕以仇镜缺说风就是雨的品行待会儿会让我帮他弄。

说真的,这种事情……我还真是嫌恶心……

所以早撤早好。

“仇哥,那个什么,我要去一趟洗手间,所以您先自己吧……”

飞快的说完,也不等仇镜缺反应,我跑出去。

他倒也没拦。

在外面的走廊上逛了一会儿,约莫着他的兴致也该收了,我往回找了去。

就在我即将走到包厢的时候,一个半醉的男人突然拉住我。

我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场景真是熟悉至极。

果然,男人也不负我望,上来就要抱我。

我一把把他甩出去,结果他还拉着我的胳膊不放。我正生气,一转身就看到仇镜缺正开了包间的门往外走。

我瞪他一眼,“你不是说今天只是带我来玩的嘛。”

他好笑的笑了一下,靠在门框上,斜看着我们,“是呀,怎么?”

结果还没等我说话,那半醉的男人已经放开我,醉眼迷蒙的晃到仇镜缺面前,摸上他的脸,“呀,美人儿,你好美呀,真的,真的好美呀,我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美的。陪爷玩玩吧,啊?好处我少不了你的,怎么样?”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种状况……难道是仇镜缺被人调戏了……

他笑了一下,也没甩开那男的,只是回头轻声吩咐了一句,“你们都出去。”

包间里的女人听话的陆续出来。

仇镜缺笑着,一步一步的往包间里面退,那男的也就半搂着他跟进去。

我惊愕的看着事件的发展,不自觉的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就在包间的门在我身后关上的一刹那,一声并不十分大的枪声响起来,男人在片刻后躺倒在地,腹部里的鲜血喷涌出来,染在红­色­的地毯上,浓到发黑。

我抬头看着仇镜缺,他端着枪,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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