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慢慢的拿起那张纸,眉头越皱越紧,忽然手中一紧,握紧了纸,十四抬起头来,微微眯起了眼睛,向我问道“你的无情有义指的可是我?那这有缘无份指可也是我?只是对我?还是在你心里,另有他人?”
我怔了一下,眼光缓缓垂下,十四手中拿着那张纸,一步步走到我跟前,执着的等着我回答。我轻轻的抬起头来,眼光望向他的手中……眼前闪过那双漆黑的双眸和轻轻的话语——“我等你!”
十四抓着纸的手攥的紧紧的,我闭了闭眼,半晌,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抛开脑中的画面,语气故做轻松,手指指向桌上的茶杯,“十四爷,男女之情,犹如这茶,起初或许芬芳扑鼻,可惜,当年华老去,任你再深的情意,也终究也只会愈冲愈淡。朋友之义却如烈酒,任时间如何流逝,这份义气却会只增不减,越陈越香。”我看向他的眼睛,“十四爷,你说,这有情与有义,哪个更好些?”我笑了一下,不待他回答,接着说道,“因此,这无情也未必见得就是不好。这缘分么……呵呵~~人生匆匆几十年,能够相识相知自是有缘,可若是要结为夫妻,则还需要些份。许是凝儿偏执些,凝儿曾经发过誓,此生若无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男子真心相待,凝儿宁愿终生不嫁。可惜……”我笑了一下,“在这个世上,能真心相待之人已是少之又少,何况又要无妻无妾?因此,这缘分二字,说来容易,可却全由天定,半点由不得自己。”
十四怔怔的看着我,沉默了一阵,却又开口依然坚持的问道:“若那人是……四哥呢?也是如此么?”
……我轻轻的弯了弯嘴角,扯出个不算笑容的笑,垂下眼光,半晌,幽幽的开口“也是……”
“无情有义……终生不嫁……”眼光缓缓落到手中……
十四闭上了眼睛,一下坐在凳子上,紧攥的手慢慢放松了。
我闭上了嘴,此时我也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再说些什么。屋子里一阵静默。
我眼睛看着他的手中的字,心里泛起阵阵酸楚。这是对他说的话,又何尝不是对自己说的?即便有情又怎样?即便自己不在乎名分了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一样!终究还是逃不过那句话——有缘无份!
十四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我,眼中恢复了原有的清明,他微微扯了下嘴角,“我明白了,今儿这事儿,是我想左了。”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早该明白,以你的性子,怎会甘心困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外面的天,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他神情似乎轻松起来,可语气里却还是带着些未明的情绪。“那这次真的是来瞧我的了?” 我端起自己方才喝过的茶杯,喝了一口,心里琢磨了一下,才缓缓的开口“都有……”
他微微笑了笑,“好好的,怎么想起来……”
我微微沉吟了一下,正色向他说道:“十四爷,实不相瞒,我在南海子听到了些消息,说南边出了乱子,京里又混入了奸细,我心里惦记着,因此上来瞧瞧几位爷是否都安好。”
十四眼光又落到自己手中,“难为你还惦念着我……放心,四哥也好,十三哥也罢都好着,我也过的去。”
我垂下眼光,仔细分辨着,这次十四口中的好,应该是真的好。我想了一下,站起身来“即是十四爷说几位爷都好,我也安了心。天色也已不早,凝儿不便再打扰,便就此告辞了。”
十四愣了一下,也站起来“这就要走?”
我点点头。十四皱起了眉头“既来了,怎么只呆这么一会子就要走?” 十四顺着窗户向外面看了一下,天色已经开始擦黑。十四看向我,“瞧外面天色已不早了,不如在这先安置一晚,回去的事,明儿再说吧。”
我摇摇头,“凝儿谢十四爷好意,十四爷心疼凝儿,凝儿知道。可这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早晚也终究还是要走的。又何必……”
我没说下去,十四也不再说话。
终于他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福下身去,还未说话,十四却一下抬住了我的手臂,“凝儿,从今往后,在我跟前,不用这些虚礼。”
我抬眼看向他,他的眼神很认真。我有些为难,若是搁在以前,我必定是乐不得的,可现在……
十四略略苦笑了一下,抖了抖自己手中的纸,在我眼前一亮,“你都给我写了这个,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的纸。心里忽然一松,知道他已看开。我扯开了释然的笑容,朝他点了点头的答了一声,“好!”
十四似乎松了口气。也微微的笑了笑,笑容里却有些枯涩。我转过身,挑起门帘,走出门外。
一出门口,我不禁一愣,外面阴沉的天空开始飘起了纷扬的雪花。呼呼的北风夹着鹅毛般的雪片,刮在人的脸上如刀子般生疼生疼的。
我不禁缩了下肩膀,身后的十四却笑了出来,“这可是天意。我留不下你,天留你。况且,”他顿了一下“这个时候,出城也不是什么易事。”
我皱起了眉头,他说的没错。来时有十阿哥发话我才得以顺利进城,如今要出城恐怕真的不是那么容易。我总不能让十四送我吧?虽说他对我一直比较宽容与例外,可他毕竟还是阿哥。这个话,我怎么好开口说。况且现在的天气,要想赶路也真的不大好办。
十四见我犹豫,想了一下,又开口说道“这几日若想出城还真不是易事,况现下又赶上这天儿,凝儿,你还是依着我,在这多住几日吧。”
我刚要开口回绝,心思转了几转,话到口边却又咽了回去。 我抬头看看天空,想了一下,开口说道:“既十四爷如此说,凝儿再执意要走未免不通情理。那……凝儿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十四露出了个安心的笑容,“这才是!”
劝慰
十四安排我在客房住下,我也不再推辞,便暂时先住了下来。
吃罢了晚饭,我独自在屋子里坐着,思绪却一刻也未曾停止。
即便现在京里安然无事,也未必就代表真的风平浪静!如果事情真的按照我所猜测的,也只能是说吕逸尘他们尚未找到机会动手。那就代表现在四爷身边依然存在着危险!我揉揉想的发疼的额角。看来,还是得找机会见他一面,提醒他多加小心才行。随即自己苦笑了一下,若不是为了这个,自己又怎么会同意在这里住下来?可是,即便现在住在这里,又怎么能见到四爷呢?唉~~愁啊!
门外传来脚步声,小太监的行礼声,门帘一挑,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我转头一看,忙站起身来,“柳若凝见过十四福晋,十四福晋吉祥!”
来的,正是那个温温柔柔的十四福晋。
十四福晋紧走了几步,伸手在我臂上扶了一下,“凝儿姑娘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我站直了身子,将她让到桌子旁,她的丫鬟并未跟进来,我想了一下,伸手倒了杯茶给她。
十四福晋笑了笑,按住我的手,“凝儿姑娘别忙了,快坐下吧。方才用饭时听爷说你来了,这不,撂了筷我就奔你这来了。咱们许久未见,难得你到我这来,我也想找你好好絮絮。”
我笑笑坐下,抬眼看着这位十四福晋。她给我的印象一直是个害羞的小女生,分别将近一年,如今的她,似乎成长了不少。说话之前不再脸红,也隐隐有了几分福晋的气势。但说话的语气依旧是让人觉得那么温柔。
十四福晋微微的笑着:“上回自宫里一别之后,没想到咱们竟是一年未见。我曾向爷问起过凝儿姑娘,爷只说你离开了四爷府。也不知你去了哪里。凝儿姑娘,这一年,你过的可好?”
我带着笑看着她,“劳福晋挂心了。凝儿自离开四爷府,一切都还安好。”我想了一下,她不问,我可不能不解释,便又接着说道“凝儿这次进京,原有些事要办,奈何京里现在戒备森严,我在此地又没什么去处,只好投奔十四爷。待过几日京里情况好些,便要告辞了。”
十四福晋有些意外,“怎么才来就念叨着要走?”她朝我笑了笑“凝儿姑娘不必多虑,只管在我这安心住着,可别再说什么走不走的了。”
我站起身来,向她施了一礼“凝儿多谢十四福晋盛情!不过……实不相瞒,凝儿在南海子自己开了家酒楼,每日俗务缠身,还有许多事都要由我来打理。因此,凝儿恐怕要辜负福晋的好意了。”
“哦?”十四福晋也站起身来,伸手拉住了我的手,“凝儿姑娘别这么多礼,咱们还是坐着说话自在些。”
我点了点头,两人又分别坐了下来。
十四福晋眼中带了些好奇,向我问道“方才凝儿姑娘说,自己开了家酒楼?可是真的?”
我朝她笑着点了点头,十四福晋有些惊奇的看着我,我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维持生计混口饭吃罢了。倒让福晋见笑了。”
十四福晋摇了摇头,对我说道“凝儿姑娘误会了,我实在只是钦佩你而已。”她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其实,我很羡慕凝儿姑娘你!你我见面虽不多,可我却总觉得你……你总是那么自在,那么悠然,那么……”她想了一下“那么的……不沾红尘!”
我扑哧笑了出来,“福晋,我现在可是地道的俗人,在这红尘中打着滚儿,你怎么反倒说……”我捂着嘴吃吃的笑着,十四福晋也笑了出来,“我也不知道,总之从我刚见到你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似乎你的人虽在这红尘之中,而心,却在红尘之外。好象从来就没有什么事值得你去烦恼牵挂,任何人也无法扰你烦心。”她的眼中带着一丝羡慕与向往,“我是真的很羡慕你,可以在外面的天空里自由自在的活着,不必依靠任何人,若搁了是我,我便做不到……”
没有人和事使我牵挂烦心么?若真的是这样倒好了。我苦笑了一下,心里有些黯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十四福晋沉默了一会,忽然朝我笑了一下,“不说这个了,凝儿姑娘,后日便是九爷办喜事,你可要去么?”
我愣了一下,想了想回答道“办喜事?不知是什么喜事?”
十四福晋瞧了我一眼,向我解释道,“九爷要娶妾。”
“娶妾?现下京里这样……九爷怎么……”
十四福晋笑了笑“正是因为这样儿,九爷的喜事才更要办。要不然,娶妾这等事原是不用这么张扬的.听爷说,皇上也是这个意思。”
哦~~,我点了点头,明白了。康熙的意思无非是粉饰太平,想向天下人显示这些无谓的叛乱根本对皇家造成不了任何的干扰吧。我朝十四福晋摇了摇头,“九爷如此高贵之人办喜事,凝儿不过一介贫民,怎好前去叨扰?况且,到那时凝儿恐怕也已经身在京城之外了。”
十四福晋略有些责备的看着我,“怎么好好的又说起这个,我既说了让你住着,你便安心的住着,回去的事,以后再说。”
我有些感激的笑了一下,十四福晋站起身来,对着我说“我也该回了,你大老远赶路恐也倦了,今儿就好生歇着吧,明日咱们再聊。”
我也赶忙站起身来,“既是如此,凝儿便恭送福晋了。”说完福下身去。十四福晋忙拉了我起来。“凝儿姑娘别再和我讲这些虚礼了,早点安歇吧。”
我笑着点了点头,十四福晋也笑着转身出了房门。
送走了十四福晋,我回到床边,脱了鞋上床,拥着被子坐着,心里不由感慨,不过一年未见,这个害羞的小女生如今也成了名副其实的主子了。她和我说话虽然依旧那么温柔客气,可我却感觉的到,如今的她已不再是去年的她了。我苦笑了一下,我又何尝不是呢?去年现在的我还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可如今……人总是要成长的,更何况是身处在这个大是非圈子里?
我叹了口气,不期然又想到十四福晋的话,九爷娶妾办喜事?我眯了下眼睛,又指又不自觉的放在下巴上。九爷在这个时候做办喜事,虽说可以起到一定的安定民心的作用,可是,也是万分的冒险。若现在吕逸尘的人还在京里,他们会放过这个机会么?
我随即笑了一下,自己现在真是如惊弓之鸟,什么事都要往吕逸尘身上联想一下。皇子办事情我不是没见过,去年十四做生日的时候,四爷府里虽谈不上戒备如何森严,可一般的人也是无法随便就进的来的。看来自己真是多虑了。
我叹了口气,不再胡思乱想,连赶了两天的路,也确实累的很。我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
次日一早,我睁开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如干海带一般皱皱巴巴的贴在身上,我皱了下眉头,记起了昨晚自己连衣服都没换就那么睡了,我苦笑了一下,这便是一时的懒惰造成的后果,如今这可怎么出去见人?
门帘一挑,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手里捧着套衣服。进来一见我醒了,忙不迭的走到床前,“姑娘醒了?”
我恩了一声,撩起被子起身下了床,小丫鬟把手里的衣服举高了些“姑娘,奴婢叫平儿,是福晋吩咐奴婢来服侍姑娘的。昨儿姑娘睡的早,衣服也没更换,奴婢唤了几声姑娘也未曾醒。后来福晋传了话来,说姑娘累了,既睡了就不必再唤了,身上的衣服却恐今儿不能再穿,因此特地一早就送了套衣服来。让姑娘试试看看合不合身儿。”
我了然的接过了衣服,心里有些感激十四福晋的细心。我朝她笑了一下,“既是如此,那我便多谢福晋的美意了。过会儿,还烦劳平儿你带我去给福晋请安,当面道谢。”
小丫鬟点了点头,服侍换了衣服。又帮我梳了头发。昨日我来的时候扮的是男子装扮,如今十四福晋送来的却是女装。且极为合身。
平儿手很巧,不多时便把我拾掇的干净利落,装扮简单而又不失妩媚。
我对着镜子照了照,有些不大习惯。近一年来自己一直扮做男人,即便在家里换了女装也只是略微过的去便罢了,如今这样的装扮自己一时还真就……呵呵,不大适应。
吃罢了早饭,我让平儿领着我到十四福晋的房里去一趟。
平儿走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我起的不算早,十四府里的人早都在各忙各的了,一路上见到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人,都略有些惊奇,但平儿他们是认得的,因此也不多问,只是偷偷的窃窃私语,议论着我这个外来客。
我有些不大自然,不知道他们议论些什么。看看自己身上也并无不妥之处。想想还是算了,由得他们去说,反正我不过待几天便走了。前面一间房门的门帘挑起,从里面退出来个人。出了房门,便直接奔着大门口而去。
我和平儿正与他擦肩而过,我斜着扫了他一眼。是个太监。我并没大注意,接着向前走着。太监并没有注意我,低着头匆匆前行。我走了几步,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感觉哪里有些不大对劲,我停住脚步,直觉的回头朝那个太监的身影看去。他已走的离我有一定的距离,脸是看不到了,只看到一个背影。我歪着头,心里有些奇怪,这个背影……怎么自己好象在哪里见过?
我想了想,唤住平儿,叫她稍等我一会,自己朝那个太监出来的房门走去。到了门口,我看了看。记起来这就是自己昨天来过的十四的书房。
我对着门口的小太监问道“十四爷可在?”
小太监忙点头,“爷刚下了朝,才回来。”
我想了一下,“劳烦公公代为通报一下,说柳若凝求见。”
小太监赶忙点头,揭帘进了屋,不大会儿小太监出来唤我,“柳姑娘,我们爷有请。”
我朝他点点头,“有劳了。”
小太监挑起门帘,我闪身进了屋。
十四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张帖子,正思索着什么,见我进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对我笑着站起身来。“怎么这么早就起了?昨个儿睡的可好?”
我笑着朝他走近,“可好着呢,睡的沉的连人唤都不知道,这不,亏了福晋的细心,要不,今儿我可没法见人了。”说完抬起双臂亮了亮身上的衣服。
十四的眼光把我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没说话,神情似乎有些怔仲。
我有些奇怪,“怎么了?”
十四一下醒过神儿来,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好久没看你穿女装了。几乎都有些认不得了。”
我抿着嘴“是么?我早上照镜子时也不大习惯呢!穿惯了男装有时还真就把自己当作了男子,几乎有些忘了自己其实是个女子呢。”
十四故意撇了下嘴,向我说道“你呀,就是穿上女装也不象个女子!”
我朝他一瞪眼,他扑哧笑了出来,“好了,不闹你了,我正有事要找你。”
我有些奇怪,十四将方才拿在手里的帖子递了给我,“你自己看吧。”
我接过帖子看了一下,不由的一愣。
帖子是九阿哥府下的。说的是明日九爷娶妾邀我到九阿哥府让我为九爷献曲助兴。
我皱着眉头看着这张帖子,心里却暗暗气恼,风儿传的这么快,必定是十阿哥那个大嘴巴干的好事。本想悄没声的躲了,如今可却是怎么都躲不掉了。这阿哥是何等的尊贵,给我这平民百姓下帖子,我若不去,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十四见我皱眉,朝我笑了一下,“你不必发愁,你若是不想去,我便替你回了,只说你身子不爽,有我在,九哥也不会怪罪于你。”
我心下一宽,朝他笑了笑,才要点头。门外传来通传声,“回主子,十三爷来了。”
我一怔,十三?他不是……
我随即想到,十三这次受牵连并不严重,现在应该是没事了。反倒是两三年后……
门外门帘挑起,我抿了抿嘴,快速的背过身去,十四讶意的看我一眼,我朝他调皮的眨眨眼,十四随即哑然一笑。知道我不定又要玩儿什么花样。脚步声响,十三已进到屋内,十四快步走到门口,朝他打了个千儿见礼,“十三哥,今儿怎么得空到我这来。”
十三笑着朝他说道,“今儿没什么事,下了朝,到你这来瞧瞧。也顺便和你说点事。”
我依旧背对着他们,也不过来见礼,也不动地方。十三说完话,大概是注意到我这个人,似乎有些意外,十四也不解释,只是轻轻的咳了一声。声音里微微带着些笑意。
屋子里静了一下,不大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我抿着嘴忍着笑,十三来到我身边,我低着头微微转动身子,依旧背对着他。十三似乎怔了一下,想了想,斜跨一步站到我的面前,我又快速的再转过身去,还是背朝着他。身后传来十四的闷笑声。我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笑出声来。
十三又跨了一步,又站到我的面前,我又转过身去。十三没再动,沉默了一阵,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犹疑,“凝儿?”
我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缓缓转过身子,抬起头来,看着他,“可不就是我么?”
十三满眼的惊讶,随即咧开了大大的笑容,“真的是你!”
我又忍不住想笑,脑子里想起昨天十四乍一见我时的情景,十三现在和昨天当时……还真象!
十三笑容未消,又微微带着些疑问的开口,“你怎么……”
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还真是兄弟,连说的话都一样!
十三不明白我笑什么,有点摸不着头脑,我笑着朝他摆了摆手,又指向十四,笑的说不出话来。
十四那边也忍不住了,但不能象我这么放肆,只是微微的笑着,随后轻轻的咳了几声,掩饰笑意。
十四朝十三走近几步,对十三说道,“凝儿是昨儿来的,我初一见她,和十三哥你方才……恩~差不多……”他咳了一下,没说太白,十三却明白了。也笑了出来,“我说呢,怎么一见我就把她笑成这样!”
我手抚着胸口,缓了缓气,敛了些笑意,这才福身见礼,“凝儿见过十三爷,十三爷吉祥!”
十三半天没吭气,我半蹲着腿,心里一愣,随即明白了。他这是报复我那!我眼珠儿一转,弯了弯嘴角,也不管他发不发话,自顾自的直起了身子,笑着看向他。
十三微微有些无奈的看着我,随即摇头笑了出来,“我就知道,她从来就没怕过我。唉~~”
我调皮的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他表情更加无奈,连十四也不禁宛尔。
十三微微收起了些笑容,上下打量了我一阵,自我离京分别这么久,期间我见过四爷,见过十四,可十三却是初次相见。
我也不再胡闹,仔细看着他。不过短短一年,他……成熟了。眉目间不再那么飞扬洒脱,多了些成熟与稳重。
我心里微微有些感叹,是这些日子的际遇造成的吧?任谁经过那些风暴也不可能完全无所改变,何况是直接身处在风暴中心的人?
十三看着我的眼神也带了些感慨,“凝儿,自上回宫中一别到现在竟已一年了。这一年,你去了哪儿?过的可好?”
我笑了笑,十三也好,十四也罢。初一见面也都只问我分别之后过的如何,却从未提及我因何要离开四爷府。想必,各人的心里都是有数的吧!
十四笑了笑,转身走到桌子旁坐下,伸手提起了壶。我朝十三笑了一下,走到桌子旁,从十四手中接过茶壶,拿起杯子倒了两杯茶,十三也走过来坐下,接过了一杯。我又递给十四另一杯。
我这才开口,“劳十三爷惦记,凝儿一切都还好。凝儿自己开了家酒楼,现下又并了家客栈,生意也还算过的去。只是,每日里总是为了这些琐事繁忙,也没得出空来瞧瞧几位爷。”
十三眼中带着惊讶,挑了挑眉,不久却笑了出来。“我早该想到,你怎能和寻常女子一样!不过这开酒楼客栈……呵呵,我还真是没想到。”
我微微笑了笑,没说话,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回十四爷,福晋身边的丫鬟秋桐有事要回主子。”
十四皱了下眉,对外面说道“什么事?”
外面又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回主子,福晋……福晋身子不大舒坦,唤奴婢来回十四爷,是否传太医来瞧瞧。”
“哦?”十四想了一下,说道“去吧。”
十四福晋?我这才想起,自己本来是要到十四福晋那里去的,却在这里耽搁了半天。
我赶紧对十四说道,“十四爷,福晋身子不爽,爷不妨先去瞧瞧。”
十三也说道“老十四,你先去吧,我也没什么要事。”
十四想了想,点点头,对十三说道,“那十三哥先稍待一会子,我去瞧瞧就回。”
十三点点头,我想了一下又说道,“要不要我也去……”
十四打断我,“不用。你在这和十三哥叙叙话,我片刻就回。”
十四出了门,我看向十三,心里想着,昨儿见她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十三笑了笑,“想什么呢?”
我“哦?”了一声,随即笑道“没什么,惦记着福晋的身子。昨儿见还好好的,也不知现怎么样了。”
十三没说话,我想了一下,暂时抛开其他的事,对他问道,“十三爷,这一年未见,你可还好?”
十三表情稍微僵了一下,随后笑了笑,笑容里却微微显得涩了些,“我还……算好。”
我微微低下了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心里懊恼,恨不得抽自己个嘴巴。我想了想,抬起头对着十三说道,“十三爷,凝儿有一句话想对十三爷说。”
十三神色已恢复常态,坦然的看着我,“什么话?你有话就尽管说。什么时候起,你想说话还要问我能不能说了?”
我白了他一眼,什么话嘛?说的好象以前我很不讲理一样!不过算了,这么久没见,给他点面子!
我微微正了正神色,诚恳的对十三说道,“十三爷,凝儿以前曾听过一句诗,很是喜欢,叫做: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不知,十三爷以为这诗如何?”十三怔了一下,一时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十三爷现下或许不大如意,但是,”我双眼直视着他,语气坚定,“相信凝儿,即便将来有再大的难处,也终究会过去!十三爷乃有福之人,日后必定会有花香扑鼻之日。”
十三直直的看着我,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想了想,起身走到十四的书案前提起笔来,写了几笔,拿起纸走到十三面前,将纸递给他。他从我手中接过来,看着上面的字,“……忍?”他有些不解,抬头看着我。
我笑了笑,“对!忍!十三爷,这个忍字写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万分的艰难。人常说,忍字乃是心字头上一把刀。不错!有些事确实会让人痛苦的无法忍受。但我认为只有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容常人所不能容之人,才方可成就大事!”我顿了一下,直视着他的眼睛,“十三爷,请切记凝儿今日所说之话,日后……你会明白的。”
十三深思的看着我,半晌,他点了点头。我朝他笑了笑,心里宽慰了不少。但愿他是真的听懂了我的话,这样,日后他的日子也才会好过些……
我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问道,“十三爷,四爷……可还好?”
十三似乎并不意外我会问起四爷,微微笑了笑,“你既挂着,为何不自己去问他?”
我垂下眼光,微微别过脸去。无法回答。我又何尝不想见他?只是,我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怕自己会不顾一切的跟在他的身边!而这样,恐怕到头来反倒只会害了他!
十三见我不言语,也不再说其他的,只点点头说道,“四哥一切都好,你可放心。”
我微微点了下头,既十三说好,那便真的是没什么事,我也可放心了。不过……我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对十三说道,“十三爷,凝儿还有句话,四爷和十三爷武功高强,身边又有护卫,按说……”我顿了一下,“许是凝儿多虑,可凝儿觉得,现下京里并不太平,为免生枝节,不可不多加防范。还请两位爷凡事多加些小心才是。这样凝儿即便走了,也可安心。”
“走?”十三有些诧异,“你既已回来,为何还要再走?现已不是以前,你也没必要再……”
我轻轻笑了一下,打断他的话,“十三爷,有缘则聚,无缘则散,缘起缘灭,全由天定。凡事不必强求。十三爷,我自有我的去处。至于日后咱们是否还能相见,就全看老天了。”
十三微微皱起了眉头,“凝儿!你说的什么话!什么散啊灭的,以后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听着叫人心寒。即便是走,也总不至于连相见都难!快别胡说了!”
我不禁宛尔,十三想到哪去了!我无非是感到世事无常,又想到和四爷……心里一时感慨罢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想是十四回来了,十三看了我一眼,将手中的纸折了几折,放进怀里。我也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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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和下一章本来是合在一起的,后来有人建议分开,到了单位同事也这么说,觉得这样有点太长了.我想想也是,就从中间分开了.若是以前看过这章的朋友就不必再点下一章了.因为是一样的.呵呵
注:文里原先写的是老九过生日,今天有朋友向我提出,老九其实是天平座,我仔细一查才发现,是我搞错了.我在此向大家道歉.并马上做了修改.请大家原谅!!
进香
门帘一挑,果然是十四。
十四进得屋来,脸上微微带着喜色,我赶紧上前问道“福晋如何?太医可来了?”
十四点了点头,微微咧了下嘴角,“太医已来瞧过,没什么大碍,她……她有了身子了。”
有了身子?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倒是十三笑着站了起来,“真是恭喜十四弟了!看来,咱们这又要添一桩喜事了!”
我瞬间明白了过来,哦~~有了身子,就是指怀孕了吧!
我暗暗笑自己迟钝,赶忙对十四笑着说道“真是要恭喜十四爷和福晋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呢!”
十四看着我的目光闪了闪,微微点了点头,口中却朝十三说道,“十三哥,不如今儿晚上在我这用饭吧。”
十三笑着想了想,“我还有些事要办,晚上么……”十三瞧了我一眼,想了一下,“好吧。”
我想了想,向十三十四说道,“十三爷,十四爷,凝儿想去瞧瞧福晋,请容凝儿先告退了。”
十三“恩”了一声。十四却没说话,只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随后垂下眼光,轻轻点了点头。我转身出了屋,却依稀听到身后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出了书房,平儿迎了上来,“姑娘,咱们还去福晋那么?”
我有些歉疚,自己光顾着在里面聊天,根本就把这个小丫头给忘了,难为她还一直等着我,我笑着朝她点了点头,“恩,听说福晋有喜了,我去给福晋道喜。”
平儿应了一声,引着我朝后院走去。
一进屋子,我就被屋里所洋溢的喜气所感染,屋里的丫鬟婆子一迭声的在向十四福晋道喜。
我赶紧走到跟前,向十四福晋施礼,“凝儿见过福晋,福晋吉祥。”
十四福晋歪靠在床上,脸上带着满满的幸福,微微的笑着,朝我虚扶了一下,“凝儿姑娘快请起。”
我直起身子,笑着朝她说道,“方才听闻福晋有了喜,凝儿特来恭贺。”
十四福晋微微低下了头,神情略显得有些羞涩。我忍不住好笑,她现在的神情让我想起了以前的那个十四福晋。
十四福晋对屋里其他人挥了挥手,丫鬟婆子会意的都退了出去。
十四福晋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坐到床边。我笑着走过去,按她的意思坐了下来。她拉起我的手,脸上依旧有些红晕。她有些腼腆的开口说道“凝儿姑娘,实不相瞒,自打被指给了爷,我就一直盼着自己能早点……”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可惜却一直未能如愿,如今总算是祖先庇佑,我也算了了件心事。”她想了下,忽然又说道,“凝儿姑娘,不如你陪我到念佛寺去还愿可好?”
还愿?我愣了一下。十四福晋点了点头,说道“我曾在菩萨跟前许下宏愿,若有朝能得偿所愿,必定要到菩萨面前来跪拜谢恩。如今菩萨显灵,终于算是听到了个喜字。可我虽有了身子,但这毕竟日子还长,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想来想去,还是要到菩萨面前还了愿,我才能安心。”
我有些为难的看着她,“福晋,请恕凝儿直言,现下一来是刚下了雪,道路不平,再来……是福晋身子正是要紧的时候,容不得有半点闪失,依凝儿所见,还是过几日再去也不迟。况十四爷也未必会准。”
十四福晋摇了摇头,对我说道“凝儿姑娘,我知道你顾忌什么,可不知怎的,我这心里老是空落落的,没什么底儿,就怕会出什么岔子。”她拉起我的手,“凝儿姑娘,爷那里,我去说。你只陪着我便成了。你的功夫我是见识过的。有你陪着我,爷也会安心不少,你看可好?”
“这……”我皱着眉头看着她,这人怎么这么犟呢!既然明知道外面不安全,还非要赶这时候出去得瑟!咋还就说不听了呢!
十四福晋眼中带着乞求,柔声道“凝儿姑娘~~”
我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她,生平最怕的就是这个腔调,只好点头说道,“既然福晋执意要去,我只好奉陪。不过,这事儿,还得先回过十四爷我才能……”
十四福晋喜出望外,连连点头,“放心,爷那里,我去说。”说完朝门外唤来丫鬟,让她去回十四爷,让他到这来一趟。丫鬟领命而去。不多时,十四从外面走了进来。我站起身,刚要行礼,十四一摆手,看了我一眼,我想起他曾说过的话,笑了一下,想了想,向他说道“十四爷,福晋有些话要和爷说,我先回去了。”转过头,朝福晋点了点头,“福晋,我先回房间。”
福晋点了点头,我便退了下去。
刚回到房间,平儿急匆匆的赶来,一见着我,便忙不迭的说道“姑娘,福晋要去念佛寺上香还愿,十四爷已经准了。福晋要奴婢来唤姑娘一同前往。”
什么?准了!噢~~饶了我吧……
我这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心里不由的开始冒火。她十四福晋闹腾也就罢了,怎么你十四阿哥也跟着起哄!现在外面形势不明,一个福晋怎好随便的轻易出门?更何况她现在是特殊情况!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怎么担的起这个责任!
可是事已至此,十四既然已经发了话,我也不能说不去,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但愿她十四福晋福大,这一路上平平顺顺的,要不然,我也只有一死以报十四了!唉~~
等我从屋里蘑菇出来,十四阿哥府的马车已经等在了门外。十四福晋坐在了车里,朝我招手唤我上车。可却并未见十四。
我上了车,坐在十四福晋对面,向她问道“福晋,怎么没见十四爷?”
外面马车开动,稳稳的朝前走着。
十四福晋笑了一下,“他还有事抽不开身来,就只你我两人去。”
什么?!我头皮一阵发麻,不能吧!我瞪大眼睛看着她,心里一个劲的叫苦!十四啊!你疯啦!!
十四福晋见我眼睛瞪的老大说不出话来,掩着小嘴扑哧笑了出来,朝我说道,“好啦,还有侍卫和丫鬟跟着,哪能就真的只咱们两个!”说完她又捂着嘴吃吃的笑起来。
哎呀我的妈呀!可吓死我了!我手抚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随即看向那个正在偷笑的始作俑者。
唉~~我无奈的看着她,没想到,这堂堂的十四福晋也有调皮的一面,可是……唉~~且先不论她是不是福晋,现在她可是重点保护人物,即使她捉弄我,我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能干瞪眼了!
十四福晋笑了一阵,见我撅着嘴瞧着她,渐渐收起了笑意,清了清嗓子向我说道,“凝儿姑娘,方才和你开个玩笑,切莫要当真才好。”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福晋言重了,凝儿知道福晋是说笑,不会当真的。”
十四福晋这才宽心,我朝她笑了下问道“福晋,这念佛寺,是个什么所在?”
十四福晋撩起一旁的小窗帘朝外看了一下,放下帘子回头向我说道“这念佛寺其实不是寺,而是庵。里面住的都是些姑子。可供奉的菩萨却是万分灵验。因此,香火也十分的鼎盛。因是庵堂,所以也只招待女子。其他男子是一概入不得内的。这念佛寺离咱们府也并不算太远,不过三柱香的工夫也就到了。”
哦~~是这么回事。我点了点头。怪不得十四这么放心呢。尼姑庵里只有女人,男人进不去。只要这一路不出什么岔子就基本没什么大问题。而福晋又是临时起意要去烧香,即便是被些有心人知道了,恐怕也来不及做什么,我们身边又带着侍卫,只要我们早去早回,也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想到这,我才稍稍放心了些。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车外的小丫鬟挑起门帘,朝十四福晋伸出手来。十四福晋站起身,走到帘外,在丫鬟的搀扶下,踩着马扎下了车。我见她下了车,也跟着走到车边,另一个丫鬟朝我伸出手,我笑着朝她摇了摇头,一提气,从车上一纵而下。稳稳的落在地上。我随手轻轻拍了拍衣襟,大步的跟上十四福晋,完全不去理会身后小丫鬟的惊呼声。
马车停在大门前,进了大门,离大殿还有一定的距离,我四处打量着这所庙宇,虽说是个尼姑庵,可规模还真就不小,偏殿,钟楼鼓楼,观音堂,地藏殿,大雄宝殿……一应俱全。
前面已有丫鬟前去打点,庙里的住持赶忙前来迎接,对着十四福晋施礼。十四福晋也与她寒暄着。由她引着进了大雄宝殿。
我跟在十四福晋的身后,没大注意她们说话,眼睛四处扫寻着四周的环境状况。心里暗暗小心戒备着。十四把他的福晋交给我,我可不能辜负了他,万不能出一点岔子!
大概是下雪的原因,再加上现今京里的形势,大殿里烧香的人并不多,只三两个女子跪在地上手里握着香,对着观音如来念念有词。
眼光四处扫过,我忽然被一个身影吸引。
那个女子一身白衣似雪,轻纱蒙面,手里拿着一张签文,正在仔细的看着。
我怔了一下,她……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自己曾经见过她。那个女子抬起头来,微微皱着双眉,眼神清冷。她似乎感觉到我的注视,斜眼朝我望来。
她这一眼不要紧,我俩都是大吃了一惊!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吕逸尘的那个未婚妻——如烟!
我大惊失色的看着她,心里骤然紧张起来。如烟怎么在这?难道是吕逸尘他们知道了十四福晋的踪迹?
如烟一见我,眼中带了些惊喜,刚要朝我说话,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强忍了下来,眼睛快速的朝自己身边的丫鬟瞧了一眼,见丫鬟没什么异状,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但仍微微的朝我点了下头。
我暗暗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脸上却尽力保持平静。见她朝我点头示意,也微微的朝她点了点头。
如烟身边的丫鬟忽然开口朝她说道,“夫人,我已按照夫人的吩咐捐过了香油钱,夫人的签也求好了,咱们也该回了。”
如烟马上收回眼神,朝丫鬟点了点头,两个丫鬟一个走在前面,一个跟在如烟后面,三人走出了大殿。
如烟没再看我,仿佛根本就不认识我这个人。但我清楚,从她的眼神中我看的出来,她必定已经从吕逸尘那里知道我的身份,因此眼中才会有惊喜出现。只是……夫人?我想起那个丫鬟对她的称呼。怎么她成了夫人?难道她嫁人了?还有,她似乎很忌讳身边那两个丫鬟,不然,怎么会装做不认识我?
我皱着眉头,不断的思索着,十四福晋来到我面前,对我说道“凝儿姑娘,我已拜完了菩萨,咱们可以回了。”我点点头,刚要转身,十四福晋又说道“凝儿姑娘,这儿的菩萨很灵验,凝儿姑娘既来了,何不也拜拜?”
拜菩萨?我愣了一下,抬眼看向那供的高高的金光闪闪的菩萨。
如来高高的坐在佛台之上,手指微拈,低眉慈目看着下面这些跪拜者。我心里不由得冷笑一声,真的有用么?都说你灵验。那我是不是真的该拜你呢?你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俯视着天下的苍生。可你真的能照顾到每一个人么?如果你真的灵验,那为什么要让我来遭受这一切不公平的待遇?还是我只是你一时兴起的一个恶作剧而已?如果你真的能显灵,我就求你让我早日摆脱那个身份吧!忘掉那个已成为我痛苦根源的名字!如果你真的能做到,我一定会回来拜你!
我收回眼光,看向十四福晋,说道“还是算了,今日咱们出来也短了,该回了。拜佛之事,也不急于一时。况我也没什么好求的。还是改日再说吧。”
十四福晋见我冷冷淡淡,也不便强求,便点了点头,在身边丫鬟的搀扶下,走出了大殿。
来到山门外,马车已在侯着。另一辆豪华的马车从我们眼前驶过。寒风吹起帘子一角,我一眼扫到里面坐的正是如烟!
十四福晋也看到了马车,没说什么,自顾上了车,我低着头,心里边想着事情边也随着上了车。瞧那马车的气派,必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看来,她是真的嫁了人了!可是……不知怎么,我心里还是 觉得有点怪怪的。
十四福晋朝外面说了声“走吧!”
马车缓缓驶动。我坐在车里,心里想着如烟,兀自低头不语。十四福晋见我不说话。想了想,向我说道“凝儿姑娘,明日九爷办喜事,你可要去?”
我愣了一下,醒过神来,向她笑着摇了摇头,“我已和十四爷说了,还是不去了。福晋如今有了身子,明日可还要去?”
十四福晋笑了笑,说道“再说吧,晚上问问爷的意思。方才过去的那辆马车,便是九爷府的,怕就是明儿的正主了。明儿是正日子,今儿应是来祈福的。”
九爷小妾!!
十四福晋的一句话,如一道惊雷炸中了我。九爷要娶的小妾怎么会是如烟!!
我不敢相信的张大了眼睛,添了添嘴唇,带着颤声问道“福晋,你方才说那车里的人……是九爷的小妾?可是真的?!”
十四福晋点了点头,说道,“能坐着九爷府的车来,必定不是外人。若是九爷的其他家眷,我都认得,唯这没过门的小妾却是没见过。不然,方才也不会没打招呼便离去了。”
我的心开始发抖,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大。如烟若真的是九爷的小妾,那,那吕逸尘岂会不知道?!如烟本是他的未婚妻,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别人?除非……他另有图谋!
我猛然想起早上那个背影,是他!是那个我曾在怡红院见过的那个太监!难道,他是九爷府里的人?!
明天!明天!!明天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昨天看了文的朋友都知道,我原在文中写的是老九做生日,今儿有位朋友向我提出老九的生日应是初秋,是我给弄错了,我在此向大家表示歉意,并已经做了修改.请大家原谅!!
情关
回到十四阿哥府,十四福晋回了房,我懵懵懂懂的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依然没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劲儿来。
怎么办?怎么办?该不该和十四说?可是又要怎么说?说我是出自反清家族,现在怀疑明天九阿哥的生日里会有刺客?谁会信?只怕十四会当我又是在玩儿花样一笑置之吧!况且现在也只是我的怀疑而已,没有确切的证据,若真十四信了我的话,而我却猜错了,那岂不是反把十四装进去了!
我焦急的围着桌子来回的转着圈,两只手不停的搓着。却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
怎么办?明天的宴会我本不想去,可如今……我咬了咬牙,看来怎么着也得去了!即便是龙潭虎|茓我也要去闯闯看,没事最好,若真的不幸被我猜中,起码我心里已经有了准备,胜算也会多一点!无论怎样,我也要护得四爷周全!
我心里打定了主意,抬脚就出了门朝十四的书房疾步而去。
书房门口的小太监现在已经认得了我,知道我虽没什么身份,可在十四的跟前也是有一定的地界儿的,因此我一到跟前他便弯腰对我行礼“柳姑娘,可是要找我们爷?”
我点了点头,有些焦急的问道“十四爷可在?”
小太监点了点头,说道“爷正在里面议事,请容小的前去通报。”
议事?那就是还有旁人了?那我这会不会打扰他?我有些为难,可既然已经来了,现在折回去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况且现在自己真的是心急如焚。
我点了点头,小太监挑帘进了屋子,过了一会,他出来对我说,“爷有请。”
我疾步走进书房,一进门,十四正坐在桌子旁边,身边还稳坐着个人。我扫了一眼,刚要和十四说话,耳朵里突然“轰”的一声,脑子一片空白!
坐着喝茶的那个人……竟,竟是……四爷!
我傻傻的站在原地,半张着嘴。眼睛直直的看向四爷。看着那张让我朝思暮想的的容颜。
四爷……他……又瘦了……
他垂着眼光,轻轻的吹着浮在水面的茶叶沫子,却是看都不看我。清冷严峻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对于我为何在十四这里出现既没有十四的惊喜,也没有十三的意外,好象早就知道了一切。他静静的喝着茶,仿佛我根本就是透明的空气一样,完全没有我的存在。
我怔怔的看着他,心里忽然一阵酸楚。他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什么都不问?是把我当作陌生人么?是因为我在十四这里么?还是因为……
十四轻轻的咳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好似一把大锤一下敲醒我的脑袋。
我猛然清醒,不管如何,现下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我垂下头,紧咬着牙关,朝他福下身去“柳若凝见过四爷,四爷吉祥。”
四爷微微点了点头,“恩”了一声。我依然低着头,半蹲着身子。过了半天,四爷终于再度开口,“罢了。”
我缓缓站直身子,强迫自己硬起心肠,藏好脸上的表情,十四朝我开口问道,“凝儿,你找我有事?”
我抬起头来,看向四爷,眼里终还是有着藏不住的急切,开口向他问道,“四爷,明日九爷宴会你可要去?”
十四愣了一下,没料到我会突然这么问向四爷,眼睛也向四爷看去。
四爷依旧低垂着眼光,又喝了一口茶水儿,才慢条斯理的“恩”了一声,我心里一急,脱口说道“不要去!”
十四讶然的看着我,我顾不得上解释,只焦急的看着四爷。
四爷终于抬起了他的双眼,看向我。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一抹情绪闪现在眼中却转瞬即逝,一些嘲弄取而代之。
十四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凝儿?你怎么了?九哥办喜事,虽说只是娶妾,可怎么也不能说不去。若是身在京外办差赶不回来也就罢了,可这人好好的都在京里,怎能不去?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话?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一噎,十四说的没错,若是人不在京里,也就罢了。可现在这人好好的都在跟前儿,若是不去,从哪也讲不过去的。我踌躇着,心里的恐惧不可以和他们说,又不能阻止他们去。这可怎么办?
十四犹疑的看着我,“凝儿?凝儿!”
我猛的醒过神来,看向十四,十四皱紧了眉头,“凝儿你到底怎么了?”
我皱着眉摇了摇头,低下头去。我忽然抬头对他说道“十四爷,早上九爷府下的帖子还在么?”
十四点了点头,我对他说道“十四爷,不用回九爷了,明个儿……我去!” 既然无法阻止他们前去,那就只有我来加入了!
十四怔了一下,“你不是不愿去么?”
我别开眼光,眼睛看了四爷一眼,我是不想去,可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
四爷已放下了杯子,眼睛低垂着看着桌上的杯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惟有放在杯子旁的手……他的手怎么了!
我张大了眼睛看向他的手——紧紧攥着拳头的手上缠着白色的布条!
我心里一惊,张口就问道“四爷!你的手……”
四爷手似乎又紧了一下,随即放松了下来,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眼睛扫了自己的手一眼,把手收回到袖子里。
十四也看到了,笑着朝四爷问去“四哥,方才我就想问,这可是怎么弄的?”
四爷脸上没什么表情,好象手上的伤根本无关紧要,只淡淡的说道“没什么。家里的杯子不大结实,不小心被刺到了。”
杯子不结实?杯子……杯子怎么会刺到掌心?
在他松开拳头的瞬间,我分明看到了掌心布条上那刺眼的猩红。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却依然渗出了血迹,伤口必定不浅,那真的只是杯子么刺到的么?
我心里阵阵发凉,上前一步伸手就朝四爷的手探去,四爷手一躲,我一下僵在了原地。我怔怔的抬起头来,看向四爷。
四爷正冷冷的看着我。
好冰冷的眼神……
我僵着身子,那一瞬间,我分明看见了自己的心,心好象被放进了急冻室,刷的一下子变的冰凉……
是宣告么?
惩罚我的食言?自今以后,他与我再不相干?
我颤抖着收回自己的手,把手藏进袖子里,暗自握紧了拳头。
我抬起眼来,看着四爷。
四爷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冷淡的好象我根本就是个陌生人。
心中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眼睛一阵酸涩,却没有半滴眼泪。我知道在他来讲,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我叫他等着我,而我却……即便这样,他那冰冷的眼神我依旧承受不了!他将我视如陌路的态度我接受不了!!我咬着牙关,心里苦笑,自己终于再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做通彻心扉和欲哭无泪……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离开他,早晚都要面对的不是么?在我做了这个决定开始,就应该有心理准备了不是么?人都说长痛不如短痛,也许,今天一切就都要了结了吧~~
我再次看向四爷,他还是那么的一副淡淡的神情。也罢!就让一切都结束吧!我勉强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四爷恕罪,是凝儿放肆了。凝儿不过是关心四爷的伤势,一时心急罢了。还请四爷不要见怪。”
一旁的十四脸色也不大好看,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些复杂的神色,却忽然朝四爷开口岔开话题,“四哥,今儿别走了。一会十三哥也要过来,今儿我这有件喜事,咱们一同乐呵乐呵。”
正说着,门外小太监通传,“回主子,十三爷来了。”
门帘一挑十三大步走了进来,一进门见到四爷,愣了一下,随即笑着上前来给他打了个千,“四哥!”
四爷点点头,十三笑着站直身子。十四又过来给十三见礼,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正和四哥说着你要过来,你这就到了!还真是巧了!”
我转过去给十三见礼,十三摆了下手,“罢了。”
十三笑着走到暖炉边上烤着手,对十四说道“你十三嫂听说弟妹有了喜讯,叫我带了些东西来,一会叫人给弟妹送去吧。”
十四哈哈一笑“真是劳十三嫂挂心了。她也没什么事,不过,成婚这么久,才有了这个音讯,倒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四哥,我叫人备好了酒菜,一会儿咱们一同喝几杯!”
四爷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带着些笑意看向十四,“原来是弟妹有了喜讯,这还真是件喜事,皇阿玛和额娘知道了,也必定欢喜。”
我静静的听着他们的笑语,不发一言。
十四咧了下嘴,“宫里面,明儿早请安时我再回,今儿就只咱们兄弟先乐乐。”十四转向我“凝儿,一会儿你也一起喝点,好久都没和你一起喝酒了。”
十三也乐呵呵的看着我,“是啊,还真是。今儿,你可要给我们好好弹几支曲子,这么久没听到你唱歌,还真是想念的紧。”说完,十三,十四都笑了起来。
唱歌么?
我沉默着,自从离开四爷府之后,我就再没有唱过了。无谓后悔或怨怼,可谁又能说,这一切的源头,不是从那几支歌开始的呢?
我轻轻的抬起眼,看向四爷,口中却对十四说道“十四爷,凝儿早已不再唱歌了。即便再唱,也没了往日的心境,只怕唱出来,会扫了爷的兴致。”
十四却摆了摆手,“无妨,走吧,咱们到偏厅去,只要是你唱的歌,必定都妙的紧,无谓什么扫不扫兴的。”
四爷沉默了一下,站起身来,“既是如此,那咱们便一同去吧。”
四爷走在前面,十三十四随后,我默默的跟在最后。出了书房,随着来到偏厅。
偏厅里酒菜早已摆好,四爷坐在首坐,依次是十三,十四,我坐在末位。
一旁伺候的丫鬟见我这么一个外来客居然可以和这几位爷一同落座,大概是有些讶异,在一旁偷偷的打量着我。
四爷先动了筷子,十三十四才开始夹菜。我直直的坐着,既不说话,也不动筷。只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
十三略有些诧异,“凝儿,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我抬起头来,看向十三,笑了一下,“没什么,”我又转向十四,端起手中的酒杯“十四爷,凝儿贺你……”老婆怀孕了该怎么说?我顿了一下,“今日之喜,凝儿敬十四爷一杯。”
十四笑着举起杯来,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又接着说道“十四爷,府上可有琴?”
十四哈哈大笑,“怎会没有?早就备好了,就等着你这句话那!”
说完吩咐丫鬟将琴取来。
丫鬟片刻间就捧着琴回来,将琴放到早摆在一旁的琴桌上。
我起身离坐,坐到琴台后面,面对着四爷。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们。
十三,十四放下了筷子,脸上都带着笑容,眼里有着期待,而四爷却依旧不紧不慢的夹着菜。
我朝他们微微笑了一下,“四爷,十三爷,十四爷,凝儿命苦,但能遇见几位爷,却是凝儿这一生最大的福分!有幸得几位爷赏识,也总算凝儿此生没有白活!过几日凝儿便要回家了。临走之前,凝儿再为几位爷唱一支歌,算是告别。”
十三,十四愣了一下。四爷放下了筷子,端起了酒杯。
我眼光下垂,手轻抚着琴弦,闭了闭眼。四爷,凝儿从来没有给你唱过歌,今儿,就让凝儿为你唱这一支吧!我睁开眼睛,幽幽的弹了起来,眼光却直直的只落在了四爷的身上:
英雄美人
难留
是什么时代什么样的人
才能完成这个梦
我本有心
我本有情
奈何没有了天
爱恨在泪中间
聚散转眼成烟
秋风落叶愁满楼
儿女情长谁捉弄
这次孤行没人相送
看来只有挥挥衣袖
飘呀飘呀飘的风
吹的是谁的痛
欠山欠水欠你的最多
但愿来世有始有终
四爷神情不变,手中的杯子却越攥越紧,十三十四的脸色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当我唱到最后“但愿来世有始有终” ,四爷手中的酒杯忽然“啪”的一声被捏的粉碎。杯子里的酒溅的四处都是。众人都是一惊,我倒吸了口凉气,止住了琴声,眼睛看向他原本就缠着白布的手掌。
十三十四赶忙站起来,紧张的看向四爷,十四赶紧吩咐一旁的丫鬟去唤太医。十三作势要检查四爷伤势,四爷淡淡一笑,收起自己的手,另一手朝他们摆了摆,“不碍事,一时不小心罢了。”他朝十四笑道“老十四,看来,你这里的杯子也不大结实啊!”
我定定的看着支离破碎的酒杯,心里一痛。原来,真的是杯子……
四爷依旧笑着,十三依旧不放心,四爷摇了摇手,“没事,都坐下吧。别扫了兴。”
十三,十四这才坐下,一旁的丫鬟收拾好碎片,又重新给四爷换过了杯子。
四爷虽脸上带着微笑,十三十四的脸却阴沉的好象黑锅底,谁也不说话,眼里都带着些深思。一时间,气氛沉闷了下来。气压低的叫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站起身来,走回座位,十三皱着眉头看着我,“凝儿,这支歌未免太伤感了些,不大吉利,以后不要再唱了。”
我淡淡的笑了笑,将酒杯举起,对十三,十四说道“十三爷,凝儿曾与爷说过,缘起缘灭天注定,此后一别恐相见无期。凝儿在此再敬几位爷一杯。”
我不待他们说话,仰头将杯中酒饮尽,十三,十四凝着脸坐着谁都没动,我笑了笑,眼光最终落到了四爷身上。四爷脸上依旧微微带着笑意,眼中神色却复杂了起来,痛楚,忍耐,无可奈何与……一丝怨恨。太多的东西一瞬间在他的眼里闪现,转眼间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够了!这便够了!我笑着看着他,只这一瞬,便已足够了……
我对着他福下身,“四爷,十三爷,十四爷,凝儿身子略有不适,想先行告退。扫了几位爷的兴致,还请几位爷恕罪。”
十四脸色阴沉,皱着眉头,紧紧的闭着嘴。反倒是十三叹了口气,看了四爷与十四一眼,想了一下,朝我点点头,“也好,你先回去歇着吧。”
我笑着站起身来,退了几步,转身走出了偏厅。
一出门,眼泪再也止不住刷的落了下来。
四爷……凝儿不值得你如此……明日之后,凝儿便远走他乡,此生恐再无与你相见之日,别后,还请四爷……珍重!
情关
回到十四阿哥府,十四福晋回了房,我懵懵懂懂的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依然没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劲儿来。
怎么办?怎么办?该不该和十四说?可是又要怎么说?说我是出自反清家族,现在怀疑明天九阿哥的生日里会有刺客?谁会信?只怕十四会当我又是在玩儿花样一笑置之吧!况且现在也只是我的怀疑而已,没有确切的证据,若真十四信了我的话,而我却猜错了,那岂不是反把十四装进去了!
我焦急的围着桌子来回的转着圈,两只手不停的搓着。却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
怎么办?明天的宴会我本不想去,可如今……我咬了咬牙,看来怎么着也得去了!即便是龙潭虎|茓我也要去闯闯看,没事最好,若真的不幸被我猜中,起码我心里已经有了准备,胜算也会多一点!无论怎样,我也要护得四爷周全!
我心里打定了主意,抬脚就出了门朝十四的书房疾步而去。
书房门口的小太监现在已经认得了我,知道我虽没什么身份,可在十四的跟前也是有一定的地界儿的,因此我一到跟前他便弯腰对我行礼“柳姑娘,可是要找我们爷?”
我点了点头,有些焦急的问道“十四爷可在?”
小太监点了点头,说道“爷正在里面议事,请容小的前去通报。”
议事?那就是还有旁人了?那我这会不会打扰他?我有些为难,可既然已经来了,现在折回去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况且现在自己真的是心急如焚。
我点了点头,小太监挑帘进了屋子,过了一会,他出来对我说,“爷有请。”
我疾步走进书房,一进门,十四正坐在桌子旁边,身边还稳坐着个人。我扫了一眼,刚要和十四说话,耳朵里突然“轰”的一声,脑子一片空白!
坐着喝茶的那个人……竟,竟是……四爷!
我傻傻的站在原地,半张着嘴。眼睛直直的看向四爷。看着那张让我朝思暮想的的容颜。
四爷……他……又瘦了……
他垂着眼光,轻轻的吹着浮在水面的茶叶沫子,却是看都不看我。清冷严峻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对于我为何在十四这里出现既没有十四的惊喜,也没有十三的意外,好象早就知道了一切。他静静的喝着茶,仿佛我根本就是透明的空气一样,完全没有我的存在。
我怔怔的看着他,心里忽然一阵酸楚。他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什么都不问?是把我当作陌生人么?是因为我在十四这里么?还是因为……
十四轻轻的咳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好似一把大锤一下敲醒我的脑袋。
我猛然清醒,不管如何,现下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我垂下头,紧咬着牙关,朝他福下身去“柳若凝见过四爷,四爷吉祥。”
四爷微微点了点头,“恩”了一声。我依然低着头,半蹲着身子。过了半天,四爷终于再度开口,“罢了。”
我缓缓站直身子,强迫自己硬起心肠,藏好脸上的表情,十四朝我开口问道,“凝儿,你找我有事?”
我抬起头来,看向四爷,眼里终还是有着藏不住的急切,开口向他问道,“四爷,明日九爷宴会你可要去?”
十四愣了一下,没料到我会突然这么问向四爷,眼睛也向四爷看去。
四爷依旧低垂着眼光,又喝了一口茶水儿,才慢条斯理的“恩”了一声,我心里一急,脱口说道“不要去!”
十四讶然的看着我,我顾不得上解释,只焦急的看着四爷。
四爷终于抬起了他的双眼,看向我。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一抹情绪闪现在眼中却转瞬即逝,一些嘲弄取而代之。
十四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凝儿?你怎么了?九哥办喜事,虽说只是娶妾,可怎么也不能说不去。若是身在京外办差赶不回来也就罢了,可这人好好的都在京里,怎能不去?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话?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一噎,十四说的没错,若是人不在京里,也就罢了。可现在这人好好的都在跟前儿,若是不去,从哪也讲不过去的。我踌躇着,心里的恐惧不可以和他们说,又不能阻止他们去。这可怎么办?
十四犹疑的看着我,“凝儿?凝儿!”
我猛的醒过神来,看向十四,十四皱紧了眉头,“凝儿你到底怎么了?”
我皱着眉摇了摇头,低下头去。我忽然抬头对他说道“十四爷,早上九爷府下的帖子还在么?”
十四点了点头,我对他说道“十四爷,不用回九爷了,明个儿……我去!” 既然无法阻止他们前去,那就只有我来加入了!
十四怔了一下,“你不是不愿去么?”
我别开眼光,眼睛看了四爷一眼,我是不想去,可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
四爷已放下了杯子,眼睛低垂着看着桌上的杯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惟有放在杯子旁的手……他的手怎么了!
我张大了眼睛看向他的手——紧紧攥着拳头的手上缠着白色的布条!
我心里一惊,张口就问道“四爷!你的手……”
四爷手似乎又紧了一下,随即放松了下来,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眼睛扫了自己的手一眼,把手收回到袖子里。
十四也看到了,笑着朝四爷问去“四哥,方才我就想问,这可是怎么弄的?”
四爷脸上没什么表情,好象手上的伤根本无关紧要,只淡淡的说道“没什么。家里的杯子不大结实,不小心被刺到了。”
杯子不结实?杯子……杯子怎么会刺到掌心?
在他松开拳头的瞬间,我分明看到了掌心布条上那刺眼的猩红。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却依然渗出了血迹,伤口必定不浅,那真的只是杯子么刺到的么?
我心里阵阵发凉,上前一步伸手就朝四爷的手探去,四爷手一躲,我一下僵在了原地。我怔怔的抬起头来,看向四爷。
四爷正冷冷的看着我。
好冰冷的眼神……
我僵着身子,那一瞬间,我分明看见了自己的心,心好象被放进了急冻室,刷的一下子变的冰凉……
是宣告么?
惩罚我的食言?自今以后,他与我再不相干?
我颤抖着收回自己的手,把手藏进袖子里,暗自握紧了拳头。
我抬起眼来,看着四爷。
四爷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冷淡的好象我根本就是个陌生人。
心中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眼睛一阵酸涩,却没有半滴眼泪。我知道在他来讲,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我叫他等着我,而我却……即便这样,他那冰冷的眼神我依旧承受不了!他将我视如陌路的态度我接受不了!!我咬着牙关,心里苦笑,自己终于再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做通彻心扉和欲哭无泪……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离开他,早晚都要面对的不是么?在我做了这个决定开始,就应该有心理准备了不是么?人都说长痛不如短痛,也许,今天一切就都要了结了吧~~
我再次看向四爷,他还是那么的一副淡淡的神情。也罢!就让一切都结束吧!我勉强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四爷恕罪,是凝儿放肆了。凝儿不过是关心四爷的伤势,一时心急罢了。还请四爷不要见怪。”
一旁的十四脸色也不大好看,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些复杂的神色,却忽然朝四爷开口岔开话题,“四哥,今儿别走了。一会十三哥也要过来,今儿我这有件喜事,咱们一同乐呵乐呵。”
正说着,门外小太监通传,“回主子,十三爷来了。”
门帘一挑十三大步走了进来,一进门见到四爷,愣了一下,随即笑着上前来给他打了个千,“四哥!”
四爷点点头,十三笑着站直身子。十四又过来给十三见礼,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正和四哥说着你要过来,你这就到了!还真是巧了!”
我转过去给十三见礼,十三摆了下手,“罢了。”
十三笑着走到暖炉边上烤着手,对十四说道“你十三嫂听说弟妹有了喜讯,叫我带了些东西来,一会叫人给弟妹送去吧。”
十四哈哈一笑“真是劳十三嫂挂心了。她也没什么事,不过,成婚这么久,才有了这个音讯,倒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四哥,我叫人备好了酒菜,一会儿咱们一同喝几杯!”
四爷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带着些笑意看向十四,“原来是弟妹有了喜讯,这还真是件喜事,皇阿玛和额娘知道了,也必定欢喜。”
我静静的听着他们的笑语,不发一言。
十四咧了下嘴,“宫里面,明儿早请安时我再回,今儿就只咱们兄弟先乐乐。”十四转向我“凝儿,一会儿你也一起喝点,好久都没和你一起喝酒了。”
十三也乐呵呵的看着我,“是啊,还真是。今儿,你可要给我们好好弹几支曲子,这么久没听到你唱歌,还真是想念的紧。”说完,十三,十四都笑了起来。
唱歌么?
我沉默着,自从离开四爷府之后,我就再没有唱过了。无谓后悔或怨怼,可谁又能说,这一切的源头,不是从那几支歌开始的呢?
我轻轻的抬起眼,看向四爷,口中却对十四说道“十四爷,凝儿早已不再唱歌了。即便再唱,也没了往日的心境,只怕唱出来,会扫了爷的兴致。”
十四却摆了摆手,“无妨,走吧,咱们到偏厅去,只要是你唱的歌,必定都妙的紧,无谓什么扫不扫兴的。”
四爷沉默了一下,站起身来,“既是如此,那咱们便一同去吧。”
四爷走在前面,十三十四随后,我默默的跟在最后。出了书房,随着来到偏厅。
偏厅里酒菜早已摆好,四爷坐在首坐,依次是十三,十四,我坐在末位。
一旁伺候的丫鬟见我这么一个外来客居然可以和这几位爷一同落座,大概是有些讶异,在一旁偷偷的打量着我。
四爷先动了筷子,十三十四才开始夹菜。我直直的坐着,既不说话,也不动筷。只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
十三略有些诧异,“凝儿,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我抬起头来,看向十三,笑了一下,“没什么,”我又转向十四,端起手中的酒杯“十四爷,凝儿贺你……”老婆怀孕了该怎么说?我顿了一下,“今日之喜,凝儿敬十四爷一杯。”
十四笑着举起杯来,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又接着说道“十四爷,府上可有琴?”
十四哈哈大笑,“怎会没有?早就备好了,就等着你这句话那!”
说完吩咐丫鬟将琴取来。
丫鬟片刻间就捧着琴回来,将琴放到早摆在一旁的琴桌上。
我起身离坐,坐到琴台后面,面对着四爷。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们。
十三,十四放下了筷子,脸上都带着笑容,眼里有着期待,而四爷却依旧不紧不慢的夹着菜。
我朝他们微微笑了一下,“四爷,十三爷,十四爷,凝儿命苦,但能遇见几位爷,却是凝儿这一生最大的福分!有幸得几位爷赏识,也总算凝儿此生没有白活!过几日凝儿便要回家了。临走之前,凝儿再为几位爷唱一支歌,算是告别。”
十三,十四愣了一下。四爷放下了筷子,端起了酒杯。
我眼光下垂,手轻抚着琴弦,闭了闭眼。四爷,凝儿从来没有给你唱过歌,今儿,就让凝儿为你唱这一支吧!我睁开眼睛,幽幽的弹了起来,眼光却直直的只落在了四爷的身上:
英雄美人
情关难留
是什么时代什么样的人
才能完成这个梦
我本有心
我本有情
奈何没有了天
爱恨在泪中间
聚散转眼成烟
秋风落叶愁满楼
儿女情长谁捉弄
这次孤行没人相送
看来只有挥挥衣袖
飘呀飘呀飘的风
吹的是谁的痛
欠山欠水欠你的最多
但愿来世有始有终
四爷神情不变,手中的杯子却越攥越紧,十三十四的脸色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当我唱到最后“但愿来世有始有终” ,四爷手中的酒杯忽然“啪”的一声被捏的粉碎。杯子里的酒溅的四处都是。众人都是一惊,我倒吸了口凉气,止住了琴声,眼睛看向他原本就缠着白布的手掌。
十三十四赶忙站起来,紧张的看向四爷,十四赶紧吩咐一旁的丫鬟去唤太医。十三作势要检查四爷伤势,四爷淡淡一笑,收起自己的手,另一手朝他们摆了摆,“不碍事,一时不小心罢了。”他朝十四笑道“老十四,看来,你这里的杯子也不大结实啊!”
我定定的看着支离破碎的酒杯,心里一痛。原来,真的是杯子……
四爷依旧笑着,十三依旧不放心,四爷摇了摇手,“没事,都坐下吧。别扫了兴。”
十三,十四这才坐下,一旁的丫鬟收拾好碎片,又重新给四爷换过了杯子。
四爷虽脸上带着微笑,十三十四的脸却阴沉的好象黑锅底,谁也不说话,眼里都带着些深思。一时间,气氛沉闷了下来。气压低的叫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站起身来,走回座位,十三皱着眉头看着我,“凝儿,这支歌未免太伤感了些,不大吉利,以后不要再唱了。”
我淡淡的笑了笑,将酒杯举起,对十三,十四说道“十三爷,凝儿曾与爷说过,缘起缘灭天注定,此后一别恐相见无期。凝儿在此再敬几位爷一杯。”
我不待他们说话,仰头将杯中酒饮尽,十三,十四凝着脸坐着谁都没动,我笑了笑,眼光最终落到了四爷身上。四爷脸上依旧微微带着笑意,眼中神色却复杂了起来,痛楚,忍耐,无可奈何与……一丝怨恨。太多的东西一瞬间在他的眼里闪现,转眼间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够了!这便够了!我笑着看着他,只这一瞬,便已足够了……
我对着他福下身,“四爷,十三爷,十四爷,凝儿身子略有不适,想先行告退。扫了几位爷的兴致,还请几位爷恕罪。”
十四脸色阴沉,皱着眉头,紧紧的闭着嘴。反倒是十三叹了口气,看了四爷与十四一眼,想了一下,朝我点点头,“也好,你先回去歇着吧。”
我笑着站起身来,退了几步,转身走出了偏厅。
一出门,眼泪再也止不住刷的落了下来。
四爷……凝儿不值得你如此……明日之后,凝儿便远走他乡,此生恐再无与你相见之日,别后,还请四爷……珍重!娶妾
回到房间,我一头扎在床上,身心俱疲。惟有泪水不停的流淌。
平儿走了进来,我赶紧擦擦泪水,背过脸去,坐了起来。平儿走近我跟前,“姑娘,四爷和十三爷已回府了,十四爷唤奴婢来瞧瞧姑娘如何了,说姑娘晚上没进什么饭,恐姑娘……”
我摆摆手,哑着嗓子,“没事,我不饿。”
平儿想了想,“姑娘,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我点了下头,平儿便自行转身出了房门。
我怔怔的坐着,不再流泪。脑子里却不断的浮现出那些支离破碎的碎片……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传来说话声,过了一会儿,平儿手里端着东西走了进来,我依旧呆呆的发着傻,对她视而不见。平儿来到我跟前,“姑娘,方才四爷府来人,给爷和福晋送了好些东西来,还有一份是给姑娘的。爷吩咐给姑娘送来。”
四爷?!我猛的一下站起,伸手夺过她手中的东西。
平儿被我吓了一跳,但没说什么,将盒子递给我后就自动的消失在屋子里。
是一个小盒子,我颤抖着打开盒子,里面端正的摆放着一支玉簪,上好的和田软玉雕刻成一朵栩栩如生的兰花。
我轻轻的拿起那朵兰花,入手温软,通体雪白,晶莹的簪身发着柔和的光芒,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我闭上眼睛,四爷?他这是……
我忽然笑了出来,不管是什么意思,我就只当是分手礼物好了。这样自己也能好受一些。我将簪子轻轻放回盒子,盖上了盖子。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我看了看盒子,很考究的一个小檀木盒,我再打开盒子看了看,没什么异常,我歪着头看着它,心里却越来越觉得别扭。
到底是哪里别扭呢?我又拿起簪子,簪子虽名贵,可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想了想,算了,自己如今简直快成了精神病患者了,什么都疑神疑鬼的。我把簪子又放入到盒子里,手指碰到盒底,忽然愣了一下,我凝神看着盒子,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觉得别扭,外表看来有一定高度的盒子里面却浅的很,好象只有盒子的三分之二深。
我想了一下,仔细观察着,忽然在盒子一角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划痕。
我心里一动,忙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轻轻的顺着这些划痕使劲一撬盒底的木板,盒底微微的翘起一道细缝,我心里一喜,果然有夹层!我赶紧用力将缝再撬的大些,里面隐隐露出了一张纸条。
我赶紧把盒子倒了倒,用金簪扒拉着将纸条扯出来。
我瞄了瞄里面,又在耳边晃了晃盒子,再没别的东西了,
我放下盒子,有些紧张的打开纸条,心里突然一颤,手指轻轻的抚着纸条。多么熟悉的字迹!苍劲挺拔的笔体,早已如同他的身影牢牢的刻在了我的心上。
上面只有四个字“明日勿往。”
我带着笑容看着这张小小的纸条,心中泛起阵阵暖意。
四爷,无论你面上是如何的冷,终究你的心还是热的!我知道你是担心明日我会遭到九阿哥的刁难,可我担心的却是你的安危,无论明日结果如何,我都要确定你一切平安才可安心。
我看着那朵兰花,对不起,我还是得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
次日一早,平儿便来帮我梳洗打扮,一切都拾掇利索。我将玉簪递给她,平儿将簪子斜斜的Сhā在我的发上,我带着满面的笑容照着镜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回过身掏出张银票,塞给平儿,“多谢你的巧手,把我拾掇的这么利索,我还从来没这么漂亮过,这点银子,算是谢礼。”
平儿受宠若惊的赶紧摇手,“姑娘说的哪里话,姑娘原本就是美人,即便不用打扮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姑娘这么说奴婢怎受的起!”
我笑着把银票塞给她,对她说道,“你尽管收着,我另有一事相求。还望你帮忙。”
平儿赶紧又把银票推回来对我说道“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说,可别说什么求不求的,福晋叫奴婢来伺候姑娘,姑娘就是奴婢的主子,主子的吩咐奴婢必定全力去办。”
我笑了笑,硬把银票塞进她手里,平儿推辞不过,手里拿着银票手足无措的,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收起来吧。”平儿这才揣揣的收起了银票。我又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她“今日九爷府宴会之后,我便要回乡了。我走之后,请你将这封信交给四爷,就说凝儿多谢他昨日的赏赐,”
平儿收起了信,朝我大力点着头,“姑娘放心,平儿一定将信带到。”
我安慰的点了点头,“咱们走吧。”
十四福晋并没有前往。终究也只是娶妾,女眷们去不去都是无伤大雅。她不去我也稍稍少了些牵挂,万一真的不幸被我猜中,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在那种混乱之下,若是真有个什么意外还真就不好办。
十四一早就进宫去了。我独自坐着马车,晃悠着来到了九阿哥府。
如今我的心里已经什么都不再想,只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细心的留意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阿哥娶亲,虽说只是纳妾,可依旧热闹非凡。我来的时候,新娘子已抬进了门,九阿哥府里大排宴席,来恭贺的人络绎不绝。我心里不禁感到怀疑,虽说如烟确实是美女,但若按出身,如烟一个青楼女子怎么会被九阿哥看上?即便是看上,也不该这么大张旗鼓的娶来做妾呀!难道……是吕逸尘他们动了什么手脚?似乎也只有这个可能!我真是开始有点佩服他了,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史书上说这九阿哥乃是个财神篓子,要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大款里的大款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由九阿哥府的豪华便可见一般。屋子比我所见的四爷府和十四的家都要宽敞的多,单只一个偏厅便有我家正厅两个大。
因为天冷,宴席都摆在屋子里。众位阿哥都在正厅落坐,四爷,十三,十四也在其中,还有……老八,老十。以及其他的阿哥。
朝中的大臣在东边偏厅,各位女眷则在西边。各位福晋,有品级的诰命夫人也都按照规矩依次排坐,坐在靠里面,与外面的这些普通官员夫人们用一道纱帘隔开。我仔细瞧了瞧,却没见到四福晋与八福晋她们。都是我不认识的人。满屋子都是些官家夫人,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互相唠着家常。但也不完全都认识,有的互相介绍着,有的径自看着热闹。我在门口角落找了个地方坐下,可以望见院子里情形,同桌的人并不认识我,但也只当我是谁家的姑娘,无人理睬我,却正中我下怀,乐得不用应付
。我无心留意其他,只小心的注意着来往的人。
此时已行过礼,新娘被送进了洞房。九阿哥站在院子当中,对着来来往往的人不断的抱拳招呼。
九阿哥穿着大红的喜服,领子袖口滚着雪白的裘毛边,头戴着暖帽,一副喜气洋洋。显得本就俊逸的面容更加的英俊,可不知是我先入为主还是自己疑心太大,我却总觉得他满面的笑容底下隐藏着些东西,让我无法捉摸。我今儿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在满面喜气的脸上,依然有双阴沉的眼睛。
我费力的探究着,那双眼里带着的似乎并不是喜悦,是……什么呢?
院子里的下人们来往的穿梭忙碌着,端茶送水,上菜斟酒,一顿饭吃的倒也热闹。
我哪有什么心思吃什么饭,两只眼睛不停的扫着四周的情况。可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生我心里所预期的状况,一切都平平顺顺的。
吃罢宴席,女眷们都纷纷撤了席,九爷府在后院也设了戏台,有兴趣的便去看戏,没兴趣的起身回家。我皱着眉头,眼睛穿过院子朝正厅里窥探着。
因为离的不算近,我也看不大清楚,那些阿哥们坐了一个超级大桌子,推杯换盏正喝的高兴,偏厅里的官员们也不断的来敬酒。
一切正常!
我抬起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珠儿骨碌碌的转着。难道真的是我想错了?
不大会儿,屋子里的女眷们都已走的干净,只剩我自己坐在那里出神。收拾的下人们奇怪的看着我,我坐在哪她们便不好撤席,站在一旁有些为难的看着我。
“姑娘,姑娘!”
“啊!”我一下缓过神来,一个小丫鬟带着笑容看着我,“姑娘,府里备了戏,姑娘不去瞧瞧?”
我看了看四周,别的桌都已经撤的差不多了,只我这桌还没撤,一下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自己觉得有些尴尬,忙站起身来,“哦!好,我这就去。”
临走我又不放心的探头瞧了一眼,那边还是一派热闹,没什么异状。
真的是我搞错了么?
我歪着头,一步一回头的蹭着走出了偏厅,来到后院。
后院有个专门的园子,平时就是给九阿哥自己家听戏用的,听说九阿哥今儿没用自己家养的戏班,而是从外面请了名角戏班来。
我到了园子里,园子挺大,格局和宫里的畅春园差不太多。四周也都围着廊子。不同的是戏台没有那么高,戏台对面也没了探出来的那几级台阶,而是个宽敞的厅,朝戏台的一面大开着门。屋子里烧的暖暖的,一众女眷都分别坐着听着戏。台下周围廊子里,一些侍卫严密的守卫着。我心里宽松了不少。
我又将自己藏在角落里,眼睛看着戏台上,一个小生和一个青衣正唱的兴起,屋里的这些贵妇也都听的津津有味。我却半点兴趣都没有,只自己在心里画着魂儿。
又过了大半天儿,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日头已经开始偏西,我渐渐的放松了下来,看来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丫鬟走进屋子,眼睛四处扫着,见到正闷的发慌的我,犹豫了一下,走到我跟前试探的小声朝我问道“这位姑娘可是姓柳?”
我愣了一下,我并不认识她,想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丫鬟松了一口气,脸上扬起了笑容,“柳姑娘,爷们已撤了席,现都在花厅赏歌舞,我家主子有请姑娘。”
我皱了下眉,她家主子?她指的主子应该是九爷吧?我又看了戏台一眼,也小声的问道“爷们不来这看戏么?”
她摇摇头,我有些明白了。怪不得这些贵妇这么自在的听着戏,原来是男女分两处,要不然哪有主人还没到就先开戏的道理。闹了归齐自己警戒了半天原来却是戒备错了地方!
我点了点头,起身随着她,朝她说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越走我越糊涂起来,心里不由得奇怪,怎么方才那些女眷那里戒备的侍卫挺多,而这些更该保护的正主这儿反倒没几个人呢?那些侍卫都跑哪去了?这不是明摆着给别人可乘之机么?等着挨宰啊是怎么地?
我的眉头越皱越紧,心情也愈来愈沉重起来。
我不知道花厅是个什么所在,我对清朝的建筑格局到现在也是不大清楚,只知道越是大户人家,什么厅啊,阁啊,园啊的就越多。也不知道都是做什么用的。
进了厅我才知道,所谓花厅,其实是在花园里的一间屋子。四周全是门,现在都紧闭着,若是夏天,应该就都会打开,成为八方通达的凉亭。
我暗暗撇嘴,这九阿哥也真是够讲究的,这要是到了夏天,九阿哥躺在躺椅上,身边美人相陪,喝着茶水,吃着水果,吹着过堂风,赏着园子里的百花,到真是惬意的很那。
我心里忽然幻想着:一个美女穿着轻纱斜靠在九阿哥身上,指尖挑着新剥的葡萄,微微撅着小嘴,轻声慢语的朝他撒着娇“恩~~,不嘛,人家特地给爷剥的,爷一定要吃……不然,我可不依嘛~~”
咝……哎呀妈呀~~,我打了个冷战,赶紧用手搓搓自己的两臂,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里暗暗自责,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想这些!赶紧抛开自己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凝神看着屋里的情况。
厅里北面正朝南门搭了个简易的小舞台,台上几个女子正表演着歌舞,台后用帘子遮了起来,算是后台。
厅里众人都已落座,正凝神观赏着台上的表演。与方才不同,现在的这些主子们都分坐在舞台与南门之间的东西两边,每两个人一桌,桌子上摆着些干果,点心,茶水,还有些新鲜的水果。同侧的每张桌子隔了大约两三步的距离,而对面的桌子却隔了有十几步远。
我快速的扫了一眼,四爷坐的桌子挨着戏台,在东侧,右手旁是一位我不认识的人,对面一桌坐的两人我也不认得,八爷与四爷坐在同一侧,与四爷当中隔了一人。九阿哥十阿哥一桌,坐在西侧,与八爷正对面。十三十四却是一桌,挨着十阿哥的桌子下首,坐在了一起, 再往下就是些个朝臣。也都是两人一桌。每一桌的后面都站着个丫鬟伺候着。
我一进屋,十三首先瞧见了我,眼睛一亮,目光闪闪的看着我,我朝他笑了一下。十四坐在十三的右手方位,见十三回头,也顺着望来,一下也瞧见了我。
八爷坐在十三十四的斜对面,他们的动静也牵引了他的目光,老九老十在八爷的正对面,老十又正挨着十三,身边的异动也惊动了他们,而四爷又在老九老十的斜对面,一时间,屋里众人的目光纷纷的朝我射来。
我怔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现在可怎么办?要不要过去见礼?这么多位爷,这礼可怎么见?
九阿哥对着身后的丫鬟说了几句话,丫鬟快步走到我跟前,对我说道“姑娘,我们主子吩咐,说姑娘不必见礼了,直接到后面就成了。过会子还请姑娘为主子们弹奏一曲。”
我点了点头,松了口气,还好!这要是真的要挨着个的行礼,不等行完礼我就得累个半死!她朝原先带路的丫鬟点了下头,又回到九阿哥身边伺候着去了。
我垂下头,眼睛不敢乱看,老老实实的跟在丫鬟的身后,顺着西侧墙根往里走去。
临到后台,我眼睛飞快的朝四爷方向看了一眼,四爷沉着脸,皱着眉头,目光冷冷的看着我。
我赶紧收回目光,进了帘子后面。
帘子后面也是个门,开着,丫鬟领着我出了门,我才看清,门外的院子里,各个将要表演的人都在门外候者,我怔了一下,看了带路的丫鬟一眼。她明明可以直接将我带到这里来,为什么非要我从正门进来,让前面众人都看到我?
正在犯疑,前面歌舞已毕,丫鬟对我说道,“姑娘,爷吩咐,请姑娘上台。”
我愣了一下,这就上台啊?一点准备时间都不给?
丫鬟瞧了瞧我,“姑娘?姑娘!”
“啊?哦!”我醒过神来,哪能说人家没给我准备时间,早在下帖子的时候人家就说了要我弹琴助兴的。是我自己一门心思都扑在别的地方根本就没做准备。
我叹了口气,算了。随便弹个什么糊弄过去得了。
我顺着台阶走到台前,台下众人的眼光都齐刷刷的看着我,我朝台下福身施礼,回身坐到早已备好的琴台后。
我抬头朝下面望了望,四爷脸色依旧深沉,我暗暗叹了口气,还是不要随便乱唱了,免得节外生枝让四爷担心为难。
凝神想了一下,我心里一动,弹起了我原先在歌厅常唱的一首歌——王菲的明月几时有: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昔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曲声悠扬,台下众人纷纷点头,脸上也都不由现出陶醉的神色。
一曲奏罢,我站起身来,正欲退下,十阿哥忽然亮开了他的大嗓门,“嗳~,我说凝儿姑娘,怎么只唱了一首就罢了么?今儿可是九哥的大喜之日,好事成双,说什么,你也得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台下随即有人附和,我皱起了了眉头,斜眼瞧了他一眼,心里暗骂:事儿妈!数你事儿多!
十三十四互看了一眼,都望向九阿哥,九阿哥脸色不阴不阳的看着我,我下意识的向四爷望去,四爷眼睛看着十阿哥,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又朝十阿哥看去,心里冒起火来。若不是惦记着四爷,我才不会来给你们唱歌,你反倒……我眼珠一转,叫我唱是么?好!我就唱给你听!
我笑了一下,对台下的九阿哥清声说道“既是如此,那凝儿就献丑了,只是凝儿才学有限,再没什么好曲子,就为九爷清唱一首可好?”
九阿哥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
我笑了笑,清了清嗓子,自己拍着手唱了起来:“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贺你今朝快乐!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恭喜你!恭喜你!”
唱完不等台下反应过来自己就鼓起掌来。
台下一阵静默,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十阿哥瞪着眼张着嘴瞧着我,他眨了眨眼,“完了?”
我点点头,“完了。”
台下又是一阵安静,忽然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期间还夹杂着几声闷笑。四爷明显的愣了一下之后,嘴角微微也有了些抽动。
十阿哥大笑着瞧了九阿哥一眼,“我说九哥啊,她这是贺你成婚还是给你祝寿那?”
一旁的十四已笑的喷了出来,被一口茶呛的直咳,十三也哈哈大笑着,不停的摇着头,似乎早料到我必定不会那么听话的让唱就唱。一向笑容满面的八爷手握成拳挡在自己嘴前,假意咳了几下,掩饰着笑意。
九阿哥眼中精光一闪,直直的看着我,我堆起满脸的笑容,心里暗付:不错啊!这本来就是港台的生日快乐歌!我就这么唱给你听,你又能拿我怎样?嘴上却说道:“十爷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除了贺九爷今日之喜之外,也愿九爷年年娶娇妻,夜夜抱美人!这样,不好么?”心里又加了一句:小样,累死你!
说完无辜的眨了眨眼,一派的天真无邪。
这下,台下笑的更猛,连原本自持身份的几个年长的大阿哥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十阿哥笑的喘不过来气,手指着九阿哥,说不出话来。十四大笑着搭茬,“我说九哥啊!你若是真的一年娶一个,那咱们兄弟可是要羡慕的紧了!”
八爷也不再掩饰笑意,笑着朝九阿哥说道“老九啊,这凝儿姑娘用词虽不大合适,但这意头还是好的,若真能这样……也算不错。”他说完这话连自己也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那些年轻阿哥笑的更是猖狂。
九阿哥神态自若,脸上微微带着些笑意,“八哥取笑了,”他转过头来对着十四“十四弟,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只这一个,便可抵我十个,这才是让咱们羡慕的吧。”说完又转过头来看着我。
十四被他的话弄的愣了一下,也顺着朝我看来,脸上笑容一僵,神色黯了一下,又赶忙掩饰住,却没说话。
我一滞,心里恨恨的咬了咬牙,又来这套!我没再说话,也没敢再看四爷。福身施礼从台上退了下去。
后面的节目又紧接着上演,前面却还是一派的欢笑,我走出北门,长出了一口气,此时外面天色已黑,这一天总算无惊无险。
我抬脚正要走,忽然一愣,一个身影挡在我面前。我抬头定睛一看,心里冷汗刷的一下全冒了出来!
这个人穿着戏台上的行头,怎么形容?套句评书里的话,叫短衣襟小打扮,一身黑衣,手里拿着唱戏道具的单刀。留着两撇小胡子,好象京剧里的时迁。
他冷冷的怒视着我,虽然脸上化着妆,可我仍一眼就认出了他,我现在最害怕见到的人——吕逸尘!
圈套
我眼睛惊恐的看着他,脚底下“噔噔”倒退了两步,他恶狠狠的瞪着我,我不由得从心底往外的颤抖起来,咽了口干沫,眼睛往四下瞧了瞧,他身后还站着几人,都是做戏班人的打扮,围着几口大箱子,神情却略带着些紧张,我眼睛瞄向他手里的道具——那真的只是道具么?
吕逸尘冷冷的一笑,语气里带着嘲讽“柳姑娘的歌儿,唱的当真是不错啊!”
我心里猛的反应过来,张嘴刚要呼喊,忽然肩颈一痛,眼前一阵发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临昏倒前,我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陆文谦!
好痛!我甩了甩头,揉着脖子睁开眼睛,定睛一瞧,自己蜷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四周乌漆麻黑的。我赶紧用手一摸,心里一凉,是个箱子。
我用力朝上一顶,箱子纹丝不动,被锁上了!
我拼命的拍打着箱子,大声的呼喊“来人啊!救命啊!有刺客!!快来人啊!!”
外面隐隐传来打斗声,我心里一急,他们已经动手了么?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武功,用武功!我不再呼喊,暗自调息运气,将全身内力运于掌上,朝着箱盖全力发出一掌!
箱盖轰然而碎!
我从箱子里爬出来,顾不上别的,连滚带爬的朝花厅跑去,
厅里一片混乱,吕逸尘他们刚刚动了手。
花厅里戒备松散,众人又都吃了酒,正给了他们可趁之机,借着演戏之名突施行刺之实。
四处一片狼籍,丫鬟们尖叫着朝外逃去,朝臣们也都踉踉跄跄顾不得什么形象往外逃命,反倒是那些阿哥们,一个个虽然震惊,但马上就恢复沉着冷静,各自施展武功与刺客们斗在了一起,原来这些阿哥都不是白给的,连一向文质彬彬的八阿哥武功竟也是不弱!
我心急如焚,眼睛四处寻找着……
在那!我一下瞧见了四爷的身影!和他相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吕逸尘!
我什么都顾不得,朝着他们那边就冲过去。
我一边小心的躲闪着身边的刀剑,一边朝他们靠近。四爷一眼瞧见了我,原本冷静的面容猛然紧张起来,朝我呼喊道“你快出去!”
吕逸尘眼角扫到我的身影,又听四爷这么一喊,脸上恨意更浓,刀光闪闪,刀刀直逼四爷要害。我心里一急,眼光四下一扫,随手抄起把椅子就朝吕逸尘后背砸去!他身子一闪,躲开我的偷袭,眼里带着不可置信,手里的刀却没停仍朝四爷猛攻。
花厅四下的门呼啦一声全都大开,从门外冲进一大队清兵侍卫,个个全副武装,手持利刃,将整个花厅团团围住。
形势一下骤变,侍卫们冲到各个阿哥身边,将他们护住,另一些则与刺客斗在一起,但这些刺客都是些武功高强之人,奋力抵抗着,一时间,却也拿不下来。
十三,十四,老九,老十身边虽有侍卫,可仍和刺客斗着,老八等其他阿哥已抽出身去,都站在一旁,仿佛在看戏一样的静观着,脸上没有了初时的震惊意外,都一副沉静面孔。
我愣了一下,这么短的时间里,从哪冒出来的这些侍卫?难道……是事先埋伏好的!
吕逸尘任他武功再高,也终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落了下风,可他仍死咬住四爷不放,我再次举起手里的椅子,咬着牙朝他挥去,他身子再次闪开,回手一刀朝我刺来,我一闪躲开,四爷趁机从身边的侍卫手里抢过一把刀,手中单刀刺向吕逸尘,闪身将我护在身后,吕逸尘一挡,目标再次转向四爷。我心里叫苦,怎么办?一定要把他引过来!
一旁九阿哥已经脱了身,手里执着宝剑,冷冷的朝这边望了一眼,忽然剑光一闪,朝着吕逸尘的后背刺来。吕逸尘闪身躲过,九阿哥一剑刺空。我与他斜对面,看的清楚,他眼睛眯了眯,剑势不停,依旧朝前直刺,我心里一个激灵。他想干什么!!
不待我想明白,嘴里大喊了一声“四爷小心!”脚底下自动的快速向前斜跨了一步……
…… ……
我忽然觉得自己胸口一阵冰凉。
我看着九阿哥大张的双眼,有些糊涂。耳畔响起四爷的惊呼声“凝儿!!”
我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把长剑直直的刺进了自己的前胸,我心里忽然一松,原来,自己的身体比自己的脑子动作更快!好在四爷没事……
我眼前一晕,身子直直的向后倒去。四爷在身后紧紧的扶住了我,吕逸尘一下子被震住了,定在那里,眼中震惊不下于九阿哥,他狂叫一声反手一刀就朝九阿哥砍去,刀刀凶狠,完全没有了武功路数,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势!九阿哥身子往后一退,被众侍卫护住。吕逸尘反倒被团团围在了中央。
外围的十三,十四见我受伤,一下子激动起来,大声叫喊着往这边杀来,却也一时脱身不得。
我脚下发虚,两腿发颤,身子一软,再也站不住,软软的倒进了四爷的怀里。
四爷跪下身子,紧紧的抱着我,平时冷静的面具此时已完全碎裂,大声朝侍卫喊着“叫太医,快叫太医!”
我斜躺在他的怀里,带着笑容看着他带着泪光的双眸,好温暖的怀抱!我终于……再次被拥抱在这温暖里!
我想抬起手为他擦去泪水,可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我张开嘴,想安慰他,告诉他自己没事,可一张嘴,冲口而出的却是腥咸的鲜血。
我低眼看着自己的胸口,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我有些纳闷,为什么自己并不觉得疼痛,只是有些冷……从心口传来阵阵凉意,如潮水一般迅猛,迅速将我包围。我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越来越多的寒意袭来,我忽然觉得很困,眼皮逐渐沉重起来。四爷紧紧的抱着我,脸贴在我的脸上,朝我失声大喊着:“凝儿!凝儿!!不许睡,千万不要睡过去,千万不要!!你要是敢再违背我的话,我也要大耳刮子扇你!你听见了没有!!”
扇我耳刮子么?我忽然想起了自己与他初遇时的情景——一个女孩衣衫不整,满身狼狈的大力摇晃着一个受了伤的男人,嘴里凶巴巴的大声叫喊着:“喂!我告诉你!我费了这么大劲才救了你,你要是敢死看看!不许睡,不许昏!我还没昏你敢昏在我前面,有种你就试试看!是男人就咬牙给我挺着!你要是敢昏过去我就大耳刮子扇你,直到把你打醒为止!你听到没有!”……
我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眼前出现了往日的点点滴滴……深秋的月夜,四爷的斗篷,自己的初吻,那套写着小字的剑谱,四爷沾在指尖的泪滴,还有……四爷坚定的话语——我等你……
周围的声音渐渐远去,一片黑暗将我笼罩,耳边最后留下的,是四爷大声的痛呼“凝儿……”
身子好轻,我再一次有了轻飘飘的感觉。
我睁开眼睛,自己在逐渐的上升,幽幽的飘荡在屋顶。我又死了么?
我赶忙向下望去。刺客们已经尽数被擒,吕逸尘伏在地上,脖子上架着刀,没有挣扎,眼睛只直勾勾的看着倒在四爷怀里的我。四爷坐在地上,把我紧紧的搂在怀里,身子微微发着抖,十三,十四围在我身边眼中泛着泪光,九阿哥直直的站在一旁,身旁的八爷忽然反手一掌一个耳光打在九阿哥脸上。九阿哥躲也不躲,直直的受着。
四爷神色渐渐冷了起来,脸上不再有任何的表情,惟有眼中带着深深的恨意。他缓缓的伸出手,一把握住了Сhā在我胸口的剑身,鲜血顺着长剑汩汩而下,众人大声惊呼,四爷毫不在意。一用力,将宝剑从我身上拔了出来。远远的扔在了一旁。更多的血争先恐后的往外奔流着,月白色的衣服衬着刺眼的鲜红,形成那么鲜明的对比。十三撕碎自己的衣襟,将伤口严严的捂住,十四大叫着冲出屋子,挥舞着手里的宝剑,疯狂的叫喊“太医!太医去哪了!!再不出来我一把火把你们太医院都烧了!快给我出来!!”
我看着躺在他怀中的自己,面容安详,脸上带着笑意与满足。完全没有一丝的痛苦,仿佛不是死了,只是睡着了而已。
我笑了笑,这不是很好么?
在自己最美丽的时刻,死在心爱的人的怀里,也算是件幸福的事吧!
从此,不必再故做无情,不必再忍受相思煎熬。没有了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忧愁烦恼,没有了对未来命运的恐惧茫然。
从此,抛却红尘俗事,斩断了情丝缠绕,不再庸人自扰,有的,是轻松,是解脱……
我叹息的看着他,四爷,不要难过。忘了我吧!吕四娘一死,从此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你的安全了。以我的生命,了却一切恩怨,换得你的平安,我愿已足……
四爷握起我垂在血泊中的手,放在自己的唇上,他深深的看着双眼紧闭的我,在我耳边轻声的以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缓缓的说,“你说,要我等你……我等了!可难道,这就是我最终等来的结果么?”他轻轻的摇着头,忽然绽开一抹淡淡的笑容,声音依旧轻轻的,“不!这次,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哪儿都不行!即便是阎王殿,我也要把你抢回来!”
我离四爷很远,可他说的话我却听的清清楚楚,仿佛真的就响在我的耳边。
四爷……我心里一痛,努力划动自己的手脚,象游泳一样拼命的想靠近他,可身子却怎么都着不到力,只虚无的在棚顶飘着……
十四揪着一个太医的领子,踉跄着奔进来,太医哆嗦着跪在我身前,首先打开药箱,拿出一截人参塞进我嘴里,十三闪了闪身,给太医让了让地方,两手仍死死的按着我的伤口……
四爷静静的看着我的脸,身边的骚乱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只是静静的,深深的看着我……
他掌心的鲜血与我手臂上的血混在一起,顺着我的手臂缓缓流下,流过我的手腕,沾满我原就鲜红的胳臂。将原本晶莹的白玉镯染的血红血红……
血红的玉镯!
我心里一惊,不待我想明白,眼前闪过一道熟悉的红光。
不要!!我不要离开!!不要让我离开!!不要~~~
我大声尖叫着失去了意识……
回归
“四爷!”我笑着看着四爷,“凝儿从来没有唱过歌给你听,今天就让凝儿为你唱一支歌,好么?”
四爷眼中带着满满的温柔,朝我点点头。我手中琴声忽起,眼睛望着他,带着笑容唱着:
英雄美人
情关难留
是什么时代什么样的人
才能完成这个梦
我本有心
我本有情
奈何没有了天
爱恨在泪中间
聚散转眼成烟
秋风落叶愁满楼
儿女情长谁捉弄
这次孤行没人相送
看来只有挥挥衣袖
飘呀飘呀飘的风
吹的是谁的痛
欠山欠水欠你的最多
但愿来世有始有终
…… ……
四爷眼中温柔不再,一种深深的恐惧在他的眼中闪现,挥舞着双手朝我大喊着“凝儿!~~”
我怔怔的看着他,怎么了?四爷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我惊慌的想要抓住他,身子却不听使唤的朝着反方向而去,好象有一股什么力量在牵引着我,我大声尖叫着,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四爷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淡……
…… ……
这次孤行没人相送
看来只有挥挥衣袖
…… ……
但愿来世有始有终 ……
但愿来世有始有终 !
…… ……
唯一不变的是自己的耳边依然传来的歌声,不是我唱的,那是从哪来的?是谁?谁在唱歌?为什么要唱这首歌?不要!我不要听!我再也不要听这首歌!!四爷呢?四爷哪去了!!四爷!~~
我喃喃的动着嘴唇,眼角一滴泪水顺着脸庞轻轻滑落。
“凝凝!!大夫!!大夫!!”
“怎么了!”
“大夫快来看看,她有反应了!她有反应了!!”
一束刺眼的光芒照着我的眼睛,过会又照向我另一只眼。
“放心吧,她只要醒过来就没什么事了。再观察几天看看……”
“……那大夫,刚才电视里放歌,她忽然就哭了,是不是代表……”
…… ……
我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再次清醒。
我努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一片雪白。
我动了动手,发现手被握的紧紧的。我微微偏过头去,一个熟悉的身影伏在我的床前。
微白的头发,慈祥的面容,疲累的神情,却依然紧握着我的手。我的眼泪哗的流了出来,心里无声的叫喊着——妈妈!!
床尾处摆着一台电视机,电视里正播放着陈好和胡兵主演的电视剧,里面的Сhā曲却正是我唱给四爷的那支歌——情关!
我愣愣的看着电视机,泪水奔流的更加汹涌。伏着的妈妈动了动,揉着眼睛抬起头来,乍然见到我正睁着眼睛,愣了一下,随即狂喜起来,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却失声痛哭起来,“孩子啊!我的孩子啊!你终于醒过来了!你可吓死妈了!!”
我没死?我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激动的母亲,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妈妈反应了过来,赶忙放开我,急急的跑出门外,不多会儿,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大夫和几个护士急匆匆的跟着跑了进来。
大夫到我跟前看了看,一手翻着我的眼皮,一手拿出一的小手电在我眼前照着,我皱了皱眉头,直觉的想躲开,大夫却收回手,关掉了手电,又将听筒带在耳上在我身上满哪的按着听着。母亲紧张的看着大夫的表情。大夫仔细检查了一会,带着笑容对母亲说道,“放心吧,没什么事了。这孩子还真是命大。再观察几天没什么事就可以出院了。”
妈妈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大夫千恩万谢。送走了大夫,妈妈回到我的床边。
我依旧傻傻的,呆楞着。
“妈~我……我怎么了?”
妈妈眼泪又冒了出来,“你可要吓死我了!我和你爸接到学校的电话,说你出了车祸。赶紧就从家里赶来。还好,都是些外伤,其他没什么大问题。可却始终昏迷着,已经三天了。大夫说大概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这几天应该就会醒。”
妈妈面容有些宽慰,“还好没什么事,连大夫都说你命大!一般要是被那样的车撞了哪还有活路!可你却只受了点轻伤而已,真是菩萨保佑了!”
保佑?
菩萨……
我想起了念佛寺里那供的高高的佛像。
是么?这就是你让我摆脱一切的方法?将一切拨回原位?
可是,一切真的都能回归到原位么?
恐怕不能了吧!如今我人虽回来,可心,却永远的留在了三百年前,再也找不回来了……
电视里依旧反复的放着那首歌,我怔怔的流下泪来,妈妈见了,赶紧上前将电视关掉。我看向妈妈,“妈?为什么电视里老放这个歌?”
妈妈叹了口气,对我说道,“昨天电视里放这个连续剧的时候,你忽然就掉眼泪,大夫说可能是这歌刺激了你,我就去借了影碟,设定好了只循环放这一段,反复的放,希望你能醒过来。还好真的有用!你真的醒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自己的耳边老是反复的响着这首歌。让我逃不开,躲不掉……
我垂下眼光,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腕上的红玉镯红的那么鲜艳,那么的刺眼。
原来真的是血……
是我和四爷的血……
我轻轻的褪下镯子,拿在眼前。愣愣的看着它。
妈妈愣了一下,“这个镯子?……”
我抬起眼来,妈妈犹豫了一下,“你昏迷的时候,大夫给你处理伤口,可这个镯子怎么都褪不下来,怎么现在……”
褪不下来?我再看向那只手镯,现在这么轻易的就褪了下来,是因为我的缘分已了,不再需要它了么?
门“咣”的一声被撞开,小雨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身后给着同样呼呼直喘气的子杰。
我讶然的看着她们,小雨一见我,眼泪夺眶而出,哭着朝我扑来,“若凝!你可吓死我了!”
小雨一把将我抱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咧了咧嘴角,费力的开口,“小雨,你要勒死我了!”
小雨一愣,赶紧松开了些,上下看着我,嘴一瘪,又要开哭,我微有些无奈的开口,“放心,放心,我没事了。可别我没被车撞死反倒被你给勒死,眼泪给淹死!”
小雨被我逗的忍不住“扑哧”了一声,白了我一眼,随即又认真的看着我,“不许胡说,别再和我提那个字!”
我微微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说说又有什么关系呢?谁能知道,这段时间里,我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了呢?
小雨擦了擦眼泪,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子杰,忽然吞吐了起来。“若凝……我……我们……”
我淡淡的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回头对妈妈说道“妈,我想吃桃罐头,你去给我买好么?”
妈妈笑了出来,“你这孩子,尽想些希奇古怪的东西,才刚醒过来,吃什么罐头,多吃点水果不是更好?”
我摇摇头,“我就想吃这个!”
妈妈无奈的摇摇头,“你呀!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每次一生病就想吃桃罐头,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嘴上说着,妈妈还是转身绕过病床出了门去。
我看着关上的房门,回过眼神来看向小雨。小雨低着头,怯怯懦懦的,子杰也站在一旁眼睛盯着地下,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和,而是一派的愧疚。
我笑了笑,对着小雨问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小雨偷偷的瞄了我一眼,又垂下头去,过了半天“刚刚。”
我笑着拍了她的一下,“你们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让我也高兴高兴。”
小雨犹疑的抬起头来,我坦然的看着她,“你……你不生我的气么?”
生气么?曾经是的。可如今却没有了。经过了那些事,如今我已清楚的明白了什么是喜欢,而什么才是真爱!
我摇摇头。“你们俩都是我的好朋友,我怎么会生气。看你说的!”
小雨嘴角儿朝下一弯,眼睛又湿润了起来,我赶紧摇手“好了好了,千万别再掉眼泪,我可受不了。”
门一响,妈妈回来了,手里捧着两瓶罐头走了进来。小雨赶紧擦擦眼睛,迎了上去,“姨,我来帮你。”
妈妈笑着说“不用,你快坐吧。”
小雨帮着拿出碗来,我看着小雨忙碌的背影,心底忽然升起些隐隐的希冀,我稳了稳神,假装很不经意的开口问道“雨,康熙之后的皇帝是是谁?”
小雨愣了一下,笑着回答,“你病糊涂啦?康熙之后就是雍正啊!”
雍正……
我松了口气,想了想,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的开口,
“那……四爷……哦不,雍正在位多少年?”
回头看看子杰,子杰从进屋就始终没说话,见我突然这么没头没脑的问,也是一愣,小雨想了一下,“十三年吧?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十三年?!
我心里猛的一凉,一下子着急起来,“怎么会!四爷他……他是怎么死的?!”
这下不仅他俩,连妈妈也纳闷起来,“你怎么了?”
我顾不上什么解释,挣扎着把手伸向小雨,“快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小雨怔了一下,有些怯怯的,看着子杰。子杰咳了一声,接口说道,“书上说,他是操劳过度累死的,还有的说,他在位的时候很迷信,吃了很多道士练的丹药,有可能是中毒。”
“这些说法我很早以前就听过了,还有没有别的!”
小雨想了想,“还有种民间的说法,说是吕留良的后人吕四娘入宫行刺,将他杀了。”
什么!!!
我震惊的看着她!
不可能!
吕四娘……不可能!
我明明就已经死了,为什么,为什么历史却一点变化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摇着头,全身发着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小雨有些担心的看着我,“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好好的问这些?”
我愣愣的看着她“到底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这样?”
这下连妈妈也慌了起来,走过来紧张的看着我。
难道是梦么?
自己穿越时空其实不过是我昏迷时的一个荒诞的梦?
和四爷的爱恋,与十三,十四的情义,与小翠儿小莲的相依……其实统统是自己的一个梦?
不!不是!
我清楚的知道,那不是!
残留在脑里的画面是那么的清晰,耳边的话语是那么的清晰,那怀抱里的温暖是那么清晰……
不!我不信!
我一把抓住小雨的手,“我要看书,去给我买书来!”
小雨神情有些惊慌,我定了定神,平息了一下自己慌乱的情绪,“放心,我没事,我现在只想看看书。”
小雨看了看我妈,妈妈朝她点了点头,小雨略放心了些“你要看什么?”
“清十二帝之……”我顿了一下,“雍正!”
小雨点了点头,看了子杰一眼,两人回身出了病房。
我颤抖着凝神看着手里的书,一个个铅字打出我熟悉的名字,和我不知道是熟悉还是陌生的历史:
……康熙临终前写有《康熙遗诏》:“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 ……
胤禛于雍正十三年(1735年)八月二十三日子时,在圆明园猝然去世。据《清世宗实录》和《张廷玉年谱》记载: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二日,胤禛仍照常听政,并召见臣工。二十三日子时,龙驭上宾。胤禛突然而死,官书不载原因。于是,胤禛死因之谜,朝野众说纷纭。
一说,胤禛是被吕四娘谋刺死的。稗官野史如《清宫十三朝》、《清宫遗闻》等书,都有雍正遇刺身亡之文。这个民间传说,流传200多年。到1981年,曾发掘雍正泰陵地宫,未打开,即作罢。但民间传言雍正棺材已经打开,雍正的遗体有尸身而无尸首,想以此证明胤禛之头是被吕四娘砍掉的。
另说,胤禛是服丹药中毒而死的。胤禛在雍正七年(1729泰陵五孔桥年),得了一场大病。胤禛曾向心腹密臣发出谕旨,要他们推荐好医生、道士:“可留心访问,有内外科好医生与深达修养性命之人,或道士,或讲道之儒士、俗家。……一面奏闻,一面着人优待送至京城,朕有用处。”后来李卫密荐道士贾士芳,到北京为胤禛看病。后将贾道士处死。胤禛对道士、丹药感兴趣,特为紫阳道人重建道院。胤禛还曾延请道士张太虚、王定乾等,到圆明园炼丹,以求吞服灵丹妙药,长生不老。
胤禛死后三天,他的儿子、新君乾隆帝下令驱逐张太虚等道士,并严谕他们不许透露宫中只言片字。乾隆帝对圆明园中道士的严厉态度,可能同其父食道士烧炼的丹药致死有关。近人金梁(息侯)在《清帝外纪?世宗崩》中说:“惟世宗之崩,相传修炼丹饵所致,或出有因。”杨启樵教授认为雍正是“服饵丹药中毒而亡的”。有学者则认为:“此说颇有合于情理处,然而究属推论,未可成为定谳。”或谓:“这类宫闱秘事,要确证论定,难得过硬资料。”
…… ……
泪水还是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四爷!这到底是为什么?若是吕四娘行刺,如今我已死,这个说法不可能再成立。可为什么书上还有记载呢?其他的呢?什么时候起,你也开始信起了道士?炼起了丹药?求什么长生不老?!
四爷……你枉费了我的一片心那……
我闭了闭眼,定定心神,翻回目录,查找到那一页,继续往下看:…… ……湖南永新人曾静读书失志,见留良评选时文及其它作品,遂生反清之念。于雍正七年遣其徒张熙赴西安投书川陕总督岳钟琪,策动同谋举事。岳钟琪将其具折并其逆书奏闻。雍正即派员赴湖南逮迅曾静。曾静供出夷夏之防思想源于浙江吕留良。并供出曾与留良之子吕一中,其徒严鸿逵及鸿逵之徒沈在宽交往默契。据此,雍正命浙江总督李卫查抄吕严沈诸家。所获日记等逆书,并案内人一并解部。当年五月,雍正谕:吕留良著邪书,立逆说,丧心病狂,肆无忌惮,命将逆贼吕留良及子孙嫡亲兄弟子侄,照罪定律具奏。雍正八年,刑部奏请将吕留良及其子吕保中锉尸枭首示众。吕一中斩决。其孙辈具发往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吕留良私淑弟子黄补庵身故免议,其妻妾子女给功臣家为奴,父母兄弟流两千里。刻书人车鼎丰等,与吕留良交往的孙可用收藏其书的周静祤斩监候,秋后处决。吕门人房明筹金子尚割去生员,携妻流三千里。陈主陶沈允怀等割去教谕举人监生秀才,杖一百。吕留良诗文书籍者不必销毁(后毁于乾隆年间)。曾静张熙免罪释放(后乾隆即位后将其二人凌迟处死)。
…… ……
我合上书,泪水不停的往外涌。
一切都没有变化……即使我烧掉手稿,却对历史没有一点的影响……
我苦笑了一下,嘲笑自己的天真。即便是曹雪芹的红楼梦,也有什么甲戌本,已卯本、庚辰本,王府本、戚序本等等。何况是吕留良的书?他门下弟子、子孙众多,又岂能只有那么一本而已?自己所做的一切一切,不过是徒劳而已……
过了大半天,自己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我擦擦泪水,幸好妈妈不在,不然又要担心了。我看着放在腿上的书,定了定神,终于还是再次缓缓的翻开,接着看下去:
…… ……
八弟允禩先封允禩为亲王,其福晋对来祝贺者说:“何贺为?虑不免首领耳!”。 话传到雍正那里,命将福晋赶回娘家,不久,借故命允禩在太庙前跪一昼夜。后命削允禩王爵,高墙圈禁,改其名为“阿其那”。
九弟允禟,因同允禩结党,也为雍正所不容。允禟心里明白,私下表示:“我行将出家离世!”。我愣了一下,九阿哥要出家?原先在自己的记忆中好象并没有看过这一段啊?四爷会准么?我赶紧接着往下看——雍正不准允禟出家,借故命将允禟革去黄带子、削宗籍,逮捕囚禁。改允禟名为“塞思黑”。不久给允禟定28条罪状,送往保定,加以械锁,命直隶总督李绂幽禁之……
…… ……
十三弟允祥,曾被康熙幽禁,原因不详。雍正继位,即封允祥为怡亲王,格外信用。
十四弟胤祯,雍正登基后改其名为“允禵”……
…… ……
我怔怔的看着那些我曾经熟悉的人的命运,再也承受不了任何的文字,我“啪”的一声合上书,再也没有勇气去翻动任何一页……
心里却无缘无故的想起一句话: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每日如梦游一般的度过,浑浑噩噩不知所为。
学校的老师,同学,朋友纷纷前来探望我,而我也只是淡淡的笑着,简单的回应着他们的关心与询问,全没了往日的热情。
母亲看在眼里,暗自担心,却不敢有任何的表露。小雨几乎每天都来,想安慰我却不知从何开口。对于我的沉默,她也深感无能为力。
我一天比一天更加的沉默,小雨担忧的看着我消瘦的脸,忽然开口,“若凝,你变了。”
变了么?
任谁经历过这些能够还保持原来的自己没有一丝的变化呢?
我心底泛着苦涩,命运啊!我终究还是斗不过你!是我自己太异想天开?是我太任意妄为?还是我太不自量力?!一切到了最终,也不过是你的一个玩笑而已,我也只不过是一个任你捉弄的玩偶。生,死,全在你的掌握之中。爱,恨,都要看你的心情好坏!
我自嘲的牵动嘴角,“是么?原先你老是说我没一刻消停,如今我这样安静些不好么?”
小雨大力摇着头,眼里充满哀求,“当然不好!我还是喜欢原来的你!那么开心,那么爽朗的笑声哪里去了?为什么一次意外之后你就象变了个人?你沉默时的眼神让我害怕,好象看透了一切,好象……”她停了一下,努力想着形容词,“悲痛?绝望?飘渺?”她再次停顿,放弃的看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让人觉得很不安。”
我淡淡的笑着,“雨,听过一句话么?哀,莫大于心死!一个人若死了心,即使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如今我虽活着,可我的心,却已经死了……”
小雨大张着眼睛怔怔的看着我,忽然落下泪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若凝,我……我这就和他分手!”说完起身就要走。
我赶紧拉住她,有些哭笑不得,“不关你的事!你想哪去了!”
小雨抽泣着,“什么不关我的事,你刚才明明就说……”
我拉她坐下,“坐下听我好好说,好么?”
小雨犹豫了下,坐了下来。
我朝她笑了笑,眼睛幽幽的望向窗外,沉默了一下,思绪也随之飘远……半晌,我终于轻轻的开口:“雨,其实,在我昏迷的时候,我曾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我的眼睛穿透了窗外林立的高楼大厦,望见了那片红墙黄瓦……
“梦里,有悲痛,有欢喜。有笑声,有泪水。有情,有义,有爱,也有恨……直到现在我也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不是个梦?如果是梦,那这又算是个美梦还是噩梦?”我微微的笑着,收回眼神看着她,小雨不解的看着我,不明白我到底在说什么。
我伸手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被我摘下来的手镯。怔怔的看着。那血红血红的颜色,是我和他的血……
我忽然对着镯子开口,“不管这是什么,我给这个梦起了个名字,叫——醉清风。”
“醉清风?”小雨张口结舌的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将镯子重新戴上了自己的手腕。“恩!悲也好,喜也罢。它终将伴随着我的一生,埋藏在我的心里。谁也无法抹去。”
心头忽然一阵巨痛。
我不禁咬紧了牙,皱起了眉头,手捂住心口。怎么回事?
耳边清晰的传来四爷声声的呼唤“凝儿!我等着你!不管是十年,二十年,我都等着你!”
我一惊,眼睛四处搜寻着,小雨被我突然的行为弄的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我猛然回神,痛楚逐渐消退。我有些茫然,刚刚……“雨!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小雨疑惑的竖着耳朵听了听,“什么声音也没有啊!”
她看了看我,“你听到什么了?”
我一下子泄了气,“没什么,可能是我听错了。”
小雨皱起了眉头,我微微笑了笑“真的没事,可能是我一时幻听。”
小雨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明天就出院了,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再好好检查一下。”
我点点头,眼睛却看向手腕,真的是幻觉么?梦回
四爷拉着我的手,温柔的看着我,轻声的对着我说“从明儿个起,我便不能再来了。皇阿玛身子大不如前,可现在形势不明。我不能再冒险进来。十三弟会替我好好照顾你,你要好好的吃药,有机会我就来看你。”
四爷怎么了?我已经死了,他为什么还在对我说话?这里,又是哪?还有……四爷……他,好象有些不大一样……
他把一粒药丸放在碗里,用水化了,用勺子一口口的喂进我的嘴里。
好苦!我皱了皱眉头。
四爷愣了一下,狂喜起来,“凝儿?凝儿你醒了么?”
我想点头,却发现自己没有一点力气,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焦急的眨眼睛。
四爷看了我一会,喜悦渐渐消退。只剩些无奈。“一定是我太想念你,是我又看错了。”他叹了口气,眼睛看着我的手腕,“既然她说你会醒,只要我肯等,你就会醒。那我便等着。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我都会等。可是……这么多年了,你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你就在我眼前,可却遥远的好象在天边,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你才会清醒过来,才会象以前一样,笑着唱歌弹琴,哭着扎进我的怀里……”
他深深的看着我,“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不要再让我空等!”
我猛的坐起,呼呼的喘着气。全身的冷汗。
四周仍是一片的雪白。屋里的灯亮着。妈妈已经睡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梦……
我颓然的倒了下去,紧紧的闭上眼睛。
梦啊……梦……
外面的阳光明媚的照在我身上,照的人浑身暖洋洋的。小雨满头的大汗,嘴里不停的抱怨,“这天怎么这么热!”
热么?
我疑惑的看着她,怎么我不觉得?反而觉得很舒适。
看看周围的人,都穿的清凉无比,打着遮阳伞,带着墨镜,有的还扇着扇子。而一向最怕热的我现在反而没什么感觉。
我耸耸肩膀,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回到久违的家,我摸着自己熟悉的一桌一椅,恍如隔世。
对于其他人来说,我不过是住了半个多月的医院,而对于我来讲,我离开这里,已经两年了。
躺在自己的床上,真的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爸妈将我安顿好了之后,便搭车回家了。
这半月来,父母为我操了不少心,如今我已经没什么事,身边又有小雨在,他们虽还是不大放心,但是也确实没地方住,也只好回家了。临走前对我千叮万嘱,我笑着一一答应。他们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我枕着柔软的枕头,手放在枕头上,眼睛盯着手腕上的镯子,眼皮渐渐沉重……
是四爷么?他怎么穿成这样?明黄的袍子上绣着飞舞的金龙。
四爷……他,他已经不再是四爷,而是雍正了么?!
四爷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坐到我身边,仔细看着我,看到我的眼神,忽然愣了一下,有些恍惚,片刻之后,他无奈的摇着头,“还有三年,日子就快到了,朕……我终于快等到你回来了。这么多年,我终于要等到了……”
等到什么?为什么他这么说?还有三年是什么意思?我离开的时候是康熙四十七年末,而康熙在位六十一年,照这样算来,现在最少已经过去十二,三年了,他说过要等我二十年,可这话是从何说起呢?我明明不是已经死了么?
我张口想问他,却发现自己依旧是只能听,什么都动不了,也做不了。我焦急看着他,四爷!看着我!看着我啊!我能听见你说话,你看着我啊!!
我猛的睁开眼睛,正对上小雨晃悠在我眼前的那张大脸,我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尖叫坐起来,她也被我吓了一大跳,一高蹦老远。我俩各自抚着自己的胸口,不由自主的自言自语,“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然后互相瞪着对方,又不约而同的大喊“你干嘛!吓死我了!”
话一说完,两人同时愣了一下,又同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白了她一眼,“我睡觉睡的好好的,你干嘛突然跑来吓我?”
小雨撇了撇嘴,“还好呢?睡觉睡的直皱眉头那叫好啊?我是来给你送好东西的,谁想到你在那做白日梦,还做的那么投入,嘴里也不知道念叨些什么。我一时好奇,想凑过去听听,谁成想,你冷不丁就把眼睛瞪那么大,差点被你吓死!”说完她又好奇的凑过来,“你刚才到底梦见什么了?”
梦到什么了?
又是梦……
我沉默了,有些黯然。
小雨见我不说话,有些不大自在,“好了,你不想说就算了,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我看着她朝我伸出的手,“这是什么?”
小雨神秘的朝我挤挤眼,“你的醉清风!”
我的醉清风?
我纳闷的接过来,打开包装,是MP4。
我愣了一下,不大明白。
小雨笑着将MP4拿出来,“给你的出院礼物,贺你大难不死!”说着按下播放键,从旁边小小的外放喇叭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月色正朦胧
与清风把酒相送
太多的诗颂
醉生梦死也空
和你醉后缠绵
你曾记得
乱了分寸的心动
怎么只有这首歌
会让你轻声合
醉清风
梦镜的虚有
琴声一曲相送
还有没有情浓
风花雪月颜容
和你醉后缠绵
你曾记得
乱了分寸的心动
蝴蝶去向无影踪
举杯消愁意正浓
无人宠
是我想得太多
犹如飞蛾扑火那么冲动
最后
还有一盏烛火
燃尽我
曲终人散
谁无过错
我看破
…… ……
我呆楞的听着,曲终人散……谁无过错……我看破……我真的能看破么?……
小雨惊慌的推了我一下,我一怔抬头看着她,她担忧的看着我,我顺着她的目光朝自己脸上一摸,原来,已经泪流满面……
我褪下镯子,关了灯,望着天花板。今夜,可还会有梦?
一夜好眠,再无梦境。
我睁开眼睛,有些怅然。为什么没有再做梦?只要让我见到他,哪怕只是梦而已,也是好的……
我黯然的偏着头看着窗外,小雨已经上学去了。我请了一个月的假,算算扣除在医院的时间,还有大概一周多的时间。正好可以让我好好的休息一下。
在家的时间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睡觉,心里带着隐隐的希望。可不知道为什么,自那次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做过梦,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
马上就要销假了,我打开房门,一股热浪袭来,室外闷热的让人几乎窒息。我立刻退回房间将门关上。怎么回事?我皱着眉头想着。
我抓抓头发,心里忽然一动,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难道……
我赶紧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拿出前几天摘下的玉镯戴上。心里忽然一松,好象当初自己第一次刚戴上它的感觉一样。自己空落落的心忽然就被一种满足感所填满。
我长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已经离不开它了。
再走出房门,感觉果然好了很多。不再觉得象刚才那么难以忍受。我顺着街道信步走着。环顾着周围。现代化都市里人群拥挤,车辆喧闹,节奏明快。每个人都急匆匆的赶着自己的路。
我苦笑了一下,以前自己在清朝的时候,常怀念现代都市的文明,方便与快捷,如今自己真的再置身其中,反倒觉得有点不大适应了。
穿过马路,我眼睛自然的象街道一旁望去,那里就是那家消失的古董店的位置,也是一切开始的源……
我忽然一愣,猛的张大了眼睛!
古董店!
那家神秘的古董店!
我震惊的看着它,如上次一样,那么静静的立在那,熙嚷的人群来来往往的从门前经过,却没有一个人驻足。
我猛的醒过味儿来,拔腿就冲进店里。
店里的摆设没有变化,还是那么古香古色。我焦急的四处寻找着,身后突然响起人声,“姑娘,你是在找我么?”
我猛的一回身,正是那个同样神秘的店主!
我傻傻的望着她,满腹的疑问此时竟一句都说不出来,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说起。
店主看着我微微的笑了,“我等了你很久了,你终于来了。”
我舔舔嘴唇,欲言又止。她又笑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姑娘,记住我的话,凡事不必顾虑太多,要听从自己的心。我只能告诉你,结果虽不可以改变,但你,却可以选择。”
结果虽不可以改变,而我却可以选择?要听从自己的心?……
我愣愣的看着她,她缓缓的又要闭上眼睛,我一急突然开口,“请问!”她将要闭上的眼睛再度缓缓张开,我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急急的看着她“我……我的未了之缘如今可是已了?”
店主笑了,闭上了眼睛,却缓缓的摇了摇头。
摇头?就是没了?代表我的缘分还未尽么?
一股浓浓的喜悦忽然将我包围,我不自觉的扯开了笑脸,大声的朝店主笑着喊道“谢谢您啦!”
我呵呵的傻笑着走出来,走没两步,回头再往回看,如它的出现一般,再次神秘的消失在这个世界。这次,我没有的惊惧,也没有了不安,有的,是满满的感激。
我笑着回过头,心里的喜悦好象满的要溢出来,连蹦带跳的继续朝前走着。没结束……没结束!我还会再梦见他!我们的缘分还没有结束!
前面人群忽然骚动起来,周围有人呼喊起来“着火啦!着火啦!”
我一惊,赶忙紧走几步,前面一家便利店里冒出滚滚的浓烟。呼呼的火苗顺着二楼的窗户不断的朝着围观的人群狞笑着。
我站在人群里,抬头向上看着,从店里不断的跑出人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狼狈不堪。
人群里忽然一个女人冲了进来,见到着火的商店脸变的煞白,在人群里焦急的四处呼喊着寻找着,神智越来越激动,忽然就朝着商店冲过去,周围的人一把拉住她,“你疯啦!”
女人哭喊着“孩子!我的孩子在里面啊!我叫他来买东西的啊!哪儿都没有,一定还在里面啊!我的儿子啊!!”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安慰她“消防队马上就到了。”
消防队?我朝四下望了望,火势来的迅猛,刚刚才有人打电话通知了消防队,可即使消防官兵速度再快,等他们来了这人恐怕也要完了。
火势越来越猛,滚滚的热浪烤的人群纷纷回避。惟独我没什么感觉的站在原地,我看了看手上的玉镯,是你的作用?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能不能更进一步的保护我呢?
我咬了咬牙,不管能不能,起码我不象其他人那样的难以忍受高温,只要动作迅速些,豁出去博一博许就能赢!毕竟,那是一条生命!
我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抱住头顶,一咬牙,猛的就朝商店大门冲去。
身后传来一阵惊呼。我冲进店里,里面到处都是浓烟,呛的我直咳,我随手在超市架子上拿起两条毛巾,在一旁的饮料架子上拧开瓶矿泉水将毛巾浸湿围在口鼻上,牢牢的系住。又将另一条毛巾浸湿拿在手里。
我弯下腰四处找着,楼下没有。楼上?
我犹豫了一下,楼下的火势并不太大,只是烟多些,而楼上的情况就要糟糕些,不光烟雾更浓,火势也更猛。
我皱皱眉头,已经进来了,横竖拼了!不成功则成仁!
我三步两步跃上台阶,楼上都是些家居用品,卫生纸床上用品等等,更加助长了火魔的气焰。我开始觉得热起来。周围的火烤的我几乎窒息。毛巾迅速的变干。
我将另一条也捂在嘴上,焦急的四处寻找。
没有啊?!
一个人都没有,我不由的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了窗户边,楼下传来救火车的声音。我朝外一看,三辆消防车呼啸着朝这边驶来,人群欢呼起来。
忽然,一声微弱的呼唤“救命~”
我一怔,忙顺着声音看去,滚滚烟雾里,依稀看到一个绻在一角的小小的身影。我心里一喜,赶紧猫着腰躲闪着周围的火焰小心的靠近他。
好不容易来到他跟前,我凝神一看,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微闭着眼睛,神智已经开始不清,我将毛巾解下给他围上,使劲的抱起他,我打量了一下,离的最近的是窗户,我抱着他冲窗口,朝窗外一看,心里真的是大大的松了口气,救火车升起高高的救生梯,上面站着个消防队员朝我挥着手大声的喊着,另两辆车已经架起了水枪,水龙在高压下直向我身旁的另两扇窗户射来,救生梯越来越近,终于靠在了我站的窗户前,消防队员朝我伸出手来,我将怀里抱着的男孩递给他。他接过孩子转身递给身后的人,身后人接过来迅速的抱着孩子从梯顶往下爬,
我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平安了。
消防员再次朝我伸出手,我举起手来刚要抓住,身后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猛的响起,一股强大的气流从身后迅猛袭来,我眼前忽然一暗,刹那间,在消防员惊恐的眼中,我看见从自己伸出的手腕上的玉镯中发出一道我再熟悉不过的光芒……
结局
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顶淡绿色的轻纱承尘。
我愣了一下,缓缓的坐起身子,身上穿着淡蓝色的轻纱衣服——清朝的衣服!
我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衣服,眼光移向四周,陌生而又熟悉的布置,墙上的字画条幅,床前的桌椅,四周的摆设……我动了动手,可以动!可以动!这不是梦!不是梦!
我眼中忽然落下泪来——我回来了!我终于又回来了!
老天爷!谢谢你!是因为我救了人,做了好事,所以你才又让我回来了!对么?天可怜见,你终于又让我回来了!
经过了那场爆炸,我也不用再担心自己会再离开这里了!对么!
门外一个女子声音响起,“小莲!饭备好了,快给姑娘端去吧!”
另一个声音接道,“知道啦!”
小莲!小翠儿!
我傻傻的坐着,门口的竹帘掀起,一个中年女子走了进来,我呆呆的看着她,这,这是小莲么?
她头发挽起,做大宫女打扮。年纪在三十多岁。不是我记忆中的小莲,可若说她不是,为什么我又觉得她这么的面熟?
宫女手里端着托盘,她把托盘放到桌子上,搬过一张凳子在我床前,又将托盘放到凳子上,端着来到我跟前,用勺子舀起一口粥吹了吹,柔声对我说道“姑娘,吃饭了,张嘴。”
我呆呆的自动张开嘴,她将饭喂到我口里,又舀了一勺,等着。我嘴里含着粥,她皱了下眉,“姑娘,小心些,慢慢咽。”
我听着她的声音,直直的盯着她的脸,想从她的脸上寻找往日的痕迹,她有些纳闷的看了看我,“姑娘?姑娘?”
泪水再度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用力的咽下饭,眨眨眼睛,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我,试探着开口“姑娘?”
我抽抽鼻子,带着鼻音开口,“干嘛!” 她手中的碗“桄榔”一声掉到地上。
我被吓了一跳,吃惊的看着她,她毫无所觉的傻在那,外面叮叮光光跑进来个人,嘴里嚷嚷着“怎么了?怎么了?”
一进门见到掉到地上的碗,马上埋怨道“你瞧瞧,我说我来吧,你非要抢,现在好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走到跟前,小莲依旧傻呆呆的看着我,我眼睛盯着进来的这个人,这是——小翠儿么?
她也是宫女打扮,从她的脸上我依稀见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小丫鬟,成天跟在我身后,姑娘长姑娘短。在离开四爷府独自闯天下的时候,被迫与我共同管理着酒楼的那个小姑娘。暗恋陆文谦被我调笑的那个害羞脸红的小丫头……可是为什么……
小翠儿皱着眉看着小莲,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纳闷的推了她一下,“哎!你怎么了?”
小莲一下子醒过味儿来,有些慌乱的拉住她,手指着我,嘴里磕磕巴巴的“姑,姑娘!姑娘……”
小翠儿紧张的赶紧看向我,上下瞧了瞧,松了口气“姑娘没怎么。还好没烫着。”她又看了看小莲好奇道“你到底怎么了?”小莲越是着急越是说不明白,“不是!不是!你看!你看姑娘……”
我压下心里的疑问,眼珠儿一转,嘴角微微泛起笑意,接口说道,“她是说,你看我怎么突然说话了!”
小翠儿全身一震,猛的回过头来,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我朝她挤了挤眼睛,“怎么?我都认出你俩了,你们反倒不认得我了么?”
小翠儿眼泪刷的掉下来,一下子扑到我跟前,上下的看着我,“醒了!真的醒了!”她又哭又笑的看着小莲“姑娘真的醒了!”
小莲也跪了下来,哭着抹着眼泪,咧着小嘴,却带着笑意点着头。
我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俩,拉起小翠儿,又站起来扶起小莲,“好了,好了。先别哭了。”
我拉着她俩坐下,她俩兀自擦着眼泪,嘴却咧的怎么也合不拢。
我笑了笑,想了一下,歪着头看着她俩,“你俩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么?为什么……” 我手指指她俩的装扮, “还有,” 我又指指自己,“为什么我……还活着?” 我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
小翠儿擦擦眼泪,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明白过来。神色忽然一黯,沉默了一下,好象一时不知从哪开始说起,我按下心里的急噪,“没关系,慢慢说,从头讲。”小翠儿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缓缓说道:“姑娘,自你离开之后,我俩着急不已,可又不知道你去了哪儿,只能在家干着急。过了好几日,皇上派人偷偷的来找我俩,把我们带到一处极隐秘的地方,将姑娘交给我们照顾。我们到的时候,姑娘受了好重的伤!几乎是……”她止了一下,越过去接着说,“至于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皇上……”“等等,”我打断她,有些迷糊“你说的皇上……”小翠儿恍然的“哦”了一下,笑了出来,“如今的皇上不是别人,正是咱们家四爷呢!我叫习惯了,一时忘了姑娘并不知道!”
四爷已经是皇上了?!我瞪着眼珠子咽了口唾沫,“你还是叫四爷吧,冷不丁的,我有点不大习惯。”她一说皇上,我脑子里浮现的不是四爷,而是康熙那双精明的眼!
小翠儿笑了一下,想了想点点头,接着说道,“为什么受伤皇……四爷从来没有提过,连十三爷也绝口不提。我们也不敢问,只能每日尽心伺候着。四爷将咱们安排在一处极隐秘的地方,对外却说姑娘已不治。后来姑娘伤全好了,可人却依旧糊涂着,每日只是睡着,即便是醒着,也是呆呆的发傻,不说,不笑,也不动。任咱们怎么唤也是一样。四爷不能常来,只常派人送些不知是什么的药来,吩咐给姑娘吃,盼着姑娘能早日明白过来。”她顿了顿,“再后来,十三爷被圣祖爷罚,圈了起来,可过了些日子后,四爷忽然派人来,将咱们安排混进了十三爷府。十三爷那时落魄,根本没人来注意,可十三爷仍是将咱们安置在了府里的一处偏僻所在,每日除了咱们俩,也就只有十三爷来瞧瞧,别的人十三爷谁都不准靠近。谁想,咱们在那一呆,就是十年……”
什么?十年!!我张口结舌的傻在那……
小翠儿眼神变的幽幽的,好象穿过了我,又看到了以前的那些岁月……“那处小院,十三爷将它改名唤为兰院,院子里种满了竹子和桃花,十三爷说,那是姑娘最喜欢的……夏天,天儿好的时候,十三爷就陪着姑娘,坐在亭子里看着满院的翠竹,和姑娘说话,或是练剑给姑娘看。雨天,就在屋子的窗子旁伴着雨打在竹子上的声音,吟诗给姑娘听。冬天,十三爷背着姑娘在院里踩着雪、赏梅花……十三爷说,姑娘虽不能说话,可心里是明白的!看的见!听的见!只是不能说不能动而已!……十三爷还常常对着姑娘吹笛子,都是以前姑娘曾弹过的曲子,十三爷说,也许,姑娘常听听这些曲子,就会早点想起事儿来,可是……”
小翠儿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圣祖爷归天,四爷做了皇上,将十三爷解了禁,也将咱们从十三爷那里接了出来,安排咱们住在这园子里的隐秘处,这里除了我和小莲,只有四爷和十三爷偶尔会来。在十三爷府的时候,十三爷说过,若是姑娘身子无碍,则会在二十年后醒过来。于是,大家都盼着那天早点来。可是,二十年过去了,姑娘还是一样,每日痴痴傻傻的。四爷有次在这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咱们从来没见主子发过这么大的火!姑娘的身子忽然就不行了,昏睡着怎么也不醒,四爷找了好些道士来,不知怎的炼了些什么丹丸来。给姑娘吃。谁想到,姑娘吃了,身子竟然见好。可神智还是……”
她叹口气,“到如今算算,从头到尾,已经二十六、七年了,我和小莲天天盼着你能早点明白过来,现在终于等到了……也不枉四爷和十三爷的一片心,”说完又呜呜的抽泣起来。“只可惜,十三爷……却看不到了……”
什么!!
我已经完全傻掉,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根本无法理解她的话!
二十六、七……年!!
怎么会!!
我不过才离开二十多天而已!十三……十三又为什么看不到了?!到底是怎么……慢着!
我猛然想起,自己上次在这里待了两年,而回去之后,母亲却说我昏迷了两天。难道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向她问道“现在是什么年号?”
小翠儿微微扬起脸,脸上依旧带着泪痕,眼中却有了些宽慰,“现在的年号是雍正。如今的圣上不是别人,是咱们家四爷!姑娘你这些年糊涂着,这些事你都……”
我着急的打断她,“我知道,我是说现在是雍正几年几月?”
小翠儿有些纳闷的收住声,不明白我怎么会知道,可还是依言回答,“今儿?”她想了一下“今儿是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二。”
雍正十三年!!
我身子一下子瘫软下来。怪不得,怪不得小翠儿说十三看不到了……原来,原来……十三已经……
一阵无比的悲痛骤然袭来!我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止不住的奔流……
十三……
泪眼朦胧中,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张年轻的面孔!那个笑的一脸灿烂的十三、那个笑声爽朗的十三、那个豪放不羁的十三……陪我逛妓院,与我大碗喝酒,与我琴萧和鸣的十三啊!……往日的种种一一浮上心头……我不顾一切的放声嚎啕着,……那个即使在他被圈禁的时候,也曾陪我听雨观竹、伴我踏雪赏梅、为我吹笛,那个心心念念的盼着我早日醒来的十三啊!你怎么忍心,就这样撒手而去?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早点回来……十年的时光啊!十年……他曾陪了我十年,守了我十年……而我却一无所知……我离开不过短短数十日,可当我再次回到原来的地方,却再也看不到他的人,听不到他的笑……
十三……十三……
小翠儿小莲紧张的拉着我的手臂,“姑娘?快别伤心了!姑娘!十三爷在天有灵,看到姑娘这样也会跟着难受的!”小莲也赶紧劝慰“是啊,姑娘!姑娘才醒过来,千万别这么哭啊!想再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我紧紧的闭上眼睛,任泪水爬满我的脸……脑子里一片混乱,我真的实在无法接受这个噩耗!
二十年?若那个她说我会在二十年后醒来,那为什么我迟了这么久?若是真的照我想的那样,那边一天等于这里一年的话,那……我忽然想起自己在家时,这几天曾把手镯摘了下来!难道是因为这样才……此时我真狠不得狠狠的抽自己几个嘴巴!!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我猛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小翠儿的手腕,“翠儿!你说今天是几月几日?”
小翠儿痛的一皱眉,不解的看着我,“今儿是八月二十二日呀!”
我刹时全身一僵!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二日!!怎么这么巧!今天,今天是……居然是这个日子!……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小翠儿赶紧对小莲使了个眼色,小莲明白过来,起身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跑。
小翠儿小心的看着我“姑娘?姑娘?”
我猛的明白过来,紧紧的抓着她的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但愿还来得及!但愿还来得及!!千万不要让他也象十三一样!不要!不要就这样离开!千万不要!!
小翠儿瞧了瞧外面的天儿,“应该到戌时了。”
戌时!
还有两个时辰!我全身紧绷的弦略缓了点劲,一下子跳起来,胡乱的擦着脸上的泪痕,起身就往外跑,小翠儿一把扯住我,“姑娘!你要去哪?”
我拉着她,急的直跺脚“快!快带我去见四爷!我有要紧事要见他!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
小翠儿怔了一下,一时有些慌乱,可还是点了点头,我焦急的拽着她,撒开丫子一溜小跑的就往外奔。
这里是哪儿啊?!我晕头转向的看着周围,小翠儿拉了我一下,指了指路,我镇定了一下,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急!还有时间!
小翠儿迈步走在我前面,我定定神,紧紧的跟在她后面。
我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不是宫里,若是按照历史上写的,此时的雍正应该是身处在圆明园,方才小翠儿也说,这是个园子,那想必这就是圆明园了!
路上,一队巡视的侍卫见到我们,大声的喝止,小翠儿从身上拿出块玉牌给领头的看,侍卫头赶紧将牌子还给小翠儿,恭敬的给我们让路放行。我好奇的看着她,小翠儿抿抿嘴儿,笑着朝我亮亮牌子,“这可是都托了姑娘你的福呢!皇上赏了这块牌子给我,说姑娘情况若是有什么变化,就拿着这牌子来见皇上,不必通报!必定不会有人阻拦。今儿这是头一回用,倒真的是好用的很呢!”
我接过牌子,若是情况有变,立即面见,不必通报……心里的滋味是什么?感动么?不止……
小翠儿拉了我一下,我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目的,赶紧催她快走。
不多时,来到一所宫殿外,殿外一个小太监拦住我俩,小翠儿刚要说话,门一响,小莲从里面退了出来,一抬头见到我俩,赶紧拉着我,“皇上有旨,让姑娘快些进去!”
我朝小太监亮了亮方才小翠儿的那块牌子,小太监赶紧跪下,让我进去。小翠儿小莲站在门外。
我回头看了她俩一眼,她俩笑着朝我点了点头,示意我进去。关上了殿门。
我缓缓回过头,方才的急切此时竟消失的无影无踪。一股惶然取而代之……
我有些艰难的挪着自己的双腿,此时的心情真的难以形容,期盼、渴望、惶恐、茫然……说不清楚的感觉一下子全涌上心头。
宽敞的屋子一如原先的四爷的书房,简洁,硬朗,除了必备的用品没有一件杂物摆设。高大的书架一格格以蓝色布帘遮着,旁边是一张铺着明黄缎面丝被的龙床。
书架前的书案也铺上了黄|色的锦缎,书案前,一个身影背对着我,挺立着。一如记忆中的那个明月下的身影……惟有垂地的衣摆有些轻微的振动……
我怔怔的望着那挺拔的身影,眼前一阵模糊,我愣愣的看着,一动也动不了……
他似乎已经感觉到我,却没有马上回过身来。半晌,他缓缓的转动身子,眼光慢慢的移到我的身上,我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眸,心里一酸,忽然哭了出来,抬脚一下子冲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大声哭了起来!
他愣了愣,并没有马上抱着我,只呆呆的低头看着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我,我哭了半天,有些纳闷,微微收了些声,抬起头来擦擦眼泪,撅起嘴来,“你干嘛?不欢迎我么?”说完,自己擦了擦鼻涕往他身上抹了抹。
他微微有些颤抖的用手扶住我的脸,又看了看自己胸口的一大片水迹,眼里忽然一片湿润,猛的一把把我再次搂进怀里,一向清冷的声音此时竟有些发抖,在我耳边低低的自语“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只有你,才会给朕……给我这样的见面礼!这不是梦,不是梦!我真的等到了,真的等到这一天了!”
我一下子推开他,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嘛!什么叫只有我才会给他这样的见面礼!真是的!
他固执的再次将我拉回来,抱的紧紧的,紧的我几乎窒息。我微微叹了口气,看着他耳后几根微微发白的发丝,心里一阵酸楚。
是啊!对我来讲,我不过离开二十多天而已,而对他来说,我却已离开二十多年了……
我闭上眼睛,反抱住他的腰,静静的享受着迟来的温暖……
如果时间能就此停止该多好?只停留在这一刻……
半晌,他微微松开了些,我放开手,抬起头来看着他,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印记,却无损他的英俊。更多了些成熟的稳重。
我痴痴的与他对望着,那双依旧漆黑的眼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多的我几乎解读不了!
他忽然幽幽的开口,“这么多年了,我几乎以为自己等不到了,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他轻轻的抚着我的头发,为我将额角的碎发拢到耳后,“可是,如今,你依然那么的年轻,而我,却已老了……”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缓缓的摇了摇头,“四爷……”
他止住我的话,“不要再叫我四爷,也不要叫我皇上,我想听的,是你叫我的名字。”
我咧开了嘴,轻轻的唤道:“胤禛~”
他笑着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我眼珠转了转,“胤禛?胤禛!胤禛、胤禛、胤禛、胤……”
他笑着张开眼睛,无奈的看着我,“干嘛?”
我嘿嘿笑着,“没什么,越叫越顺口而已!”
他哈哈的笑起来,摇着头,“你呀~~”
我笑着看着他宠溺的笑容,心里却渐渐的从初见的喜悦中慢慢清醒过来。
我笑容渐渐敛起,他笑容也缓缓从脸上逸去,“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垂下了头,想起了自己曾经在书上看到的那些字……
“禛,”我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他静静的看着我,“有件事,我想问你……”我抬起眼来,认真的看着他,“为什么那样对八爷和九爷?是不是因为……”
他好象知道我下面要说的话,摇了摇头,打断我,唇边泛起一抹苦涩,“不仅仅,”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是你不知道的, 不仅仅是因为你!”他苦笑一下,“至于老九,”他看向我,“你我都知道,那日若不是你,他的剑到底要刺向哪里!”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我不是没给过他们机会,但……”
我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这就好!我曾经想过,他如此的对待自己的兄弟,会不会是因为……如今他这么说,我真的宽了心。
我虽只在这里待了两年,可这其间的明争暗斗,圈套阴谋我却大大的见识过,我虽然是个引子可也不会是主因。这里面必定还有其它一些让他无法原谅的事,所以他才会那样做吧!毕竟是亲兄弟!我曾经很害怕,害怕是因为自己而让他背负上了弑兄屠弟的罪名,要真是那样的话,如今,我真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面目来面对他!
我忽然又想起件事,微微皱起了眉头,转开了眼。他略有些诧异。我踌躇了一下,“还有……为什么要对吕家……”
他身子一僵。直直的看着我。
我猛的抬起头来,急切的看着他,语气也迫切起来,“禛!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他们虽然有罪,可你这样也未免……”
他缓缓松开手,慢慢的退后了几步,别开了脸,不再看我。
半晌,低沉的声音传来,“你想为他们报仇么?”
我怔了一下,他低低的笑了,“我杀了你的全家,连你早死去的爷爷也没放过,你不想为他们报仇么?”
我心里刷的一下变的冰凉!他……他说什么?
他缓缓的看向我,“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不叫柳若凝,你……叫吕四娘!”
我震惊的张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前的他好象突然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再是那个我熟悉的了解的人……
“你说什么?你早知道……”我嘴里喃喃的,“既然明知道,为什么还要……”
他直直的望着我,微微眯起双眼,眼里有着一抹坚决,“不错,我知道!从你那次回来找我时,我就知道。”他顿了一下,“我曾问过你,若是一切重来,你是否还会救我,你告诉我,会!只这一个字,我便信你!你叫我等着你回来,我便等着!”
我呆傻的望着他,脑里一片空白,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后来,我知道你曾在吕留良的灵前发过誓……”他又顿了一下,跳过去接着说道:“不过,我一直相信你,也相信自己不会信错了你!依旧等着。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你住进了十四弟府里的消息!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想知道这不是真的,可是……”他微微的笑了,“开始,我确实很恨,恨自己错信了你!可那天见到了你,听到你的歌,我知道,那是你唱给我听的,是你要对我说而又说不出口的话!我终还是忍不住提笔给你传了信儿去。老九的宴,乃是鸿门宴,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刺客的计划,我却清楚老九的打算。可没想到……”他眼神渐渐悲痛起来,咬紧了牙,“当你在我怀里渐渐的变冷,我知道,你没变,你守了对我说的话,可我宁愿当时躺在那里的人是我!”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呆呆的,傻傻的听着……
他闭了闭眼,身子略略往后靠在了书案,语气缓了缓,“你静静的躺在床上,我守在你身边,太医说你已不治,熬不过那一夜。眼看着你逐渐微弱的气息,我以为从此便失去你,可谁知道,”他忽然微微笑了下,“我却忽然睡过去了,做了个梦。梦中一个女子送给我一丸丹药,说可以保你性命,但却唤不回你的魂魄。她说只要我肯等,二十年后,便可再续前缘。”
女子?丹药?!二十年!!
“我以为只是个梦,可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里真的有枚药丸。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梦,但只要一线的希望我也要试试!最坏也不过如此了!你吃了药,竟真的慢慢止住了血,气息也渐渐从弱转稳。”
他缓了缓,“自此,我便记着她说过的话,苦苦的等着。等着你的魂魄回来的那一天!我本不信神鬼之说,可自那以后,我便深信不疑,找了许多得道高僧来念经祈福,希望可以感动上天让你的魂魄早日回来。一年,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谁知道,二十年过去了,你却还是一样!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渐渐激动起来,眼睛狠狠的闭了一下,“曾静鼓动岳钟琪造反,供出乃是受吕氏思想所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当着你的面,大声的告诉你,只要你醒来,我便饶了他们!你若不醒,我便把他们全杀了!”他闭着眼睛,声音从牙缝里一个一个的蹦出,“只要你能醒过来,即便是要你恨我,我也甘愿!”
我眼前一黑,脑子登时晕了起来。他一惊,赶忙疾走几步过来扶住我。我慢慢缓过神来,真切的听见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原来,我才是罪魁祸首……”
他扶着我,眼里泛起一抹愤恨,“不!不是!”
我缓缓的看着他,他恨恨的说道“吕留良才是!若不是吕逸尘逼你在他的灵前发誓,你怎会离开我?若不是吕逸尘一心想行刺,你又怎么会冒险去老九那里,又怎么会……若不是吕留良著书反清,天下哪来那么多的乱党?!反清复明?明朝有什么好?昏君,佞臣,宦官专权,天下百姓可曾过过一天好日子?我等虽为异族,可自入关以来,圣祖也好,我也罢,哪天不是为了天下苍生劳心劳力,哪件事不是真心为天下百姓生计着想?!为什么一定要反清?,难道仅仅因为我们不是汉人?便要抹杀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到底他们是要反清,还是要满足他们自己的欲望!”
我呆呆的听着,他渐渐平息下来,眼睛深深的望着我,“这件事我虽做的狠些,可不这样,实在难平我心头之气!”
是啊!我也不禁要问,到底为什么要反清?从康熙到雍正,百姓生活从动荡到安居乐业,生活水平大大提高,尤其是他当政以来,实行耗羡归人,建立养廉制度,推行摊丁入亩,废除贱民之制,种种政绩,难道一无可取么?即便他作风强硬,行事有时过于狠了些,可天下苍生的生计才应该是衡量一个国家是否兴亡,君主是否贤明的标准不是么?是不是汉人当政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他缓缓的叹了口气,“如今,你已什么都知道了,你若要杀我,只管动手好了。”
我一震,直直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微微笑了笑,“你救过我两次,我这条命,本就是你的,什么时候你若想要,就尽管拿去好了。”
我傻傻的看着他淡淡的笑容,“要我杀你……”心里却突然冒出那个神秘店主说过的话——结果不可以改变,你却可以选择。要听从自己的心……我喃喃的自语“结果不会变,而我可以选择么?我的心,我的心……”
我忽然抬起眼来,望向他,“禛?”
他愣了一下,眼中有些意外,我舔舔下唇,“我不恨你,也不怪你。”我顿了一下,“禛!我不是吕四娘,我依旧是柳若凝!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我定定的瞧着他,“做了这么多年皇帝,背负了这么多的骂名,你可累了?若是我要你从此不再做皇帝,抛开这一切,随我浪迹天涯,你可愿意?”
他身子猛的一震,呆呆的看着我,眉头一下子紧皱了起来。我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等待着他的答案。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久,他紧皱的眉头渐渐松缓,嘴角泛起微微的笑容,也深深的回望着我,轻轻的一声,“好!”
泪水再度涌出,我带着笑容看着他。四爷!此情此义,凝儿真的是受之有愧啊!只你这一个字,便抵得上千言万语,它比任何的甜言蜜语都要动人!任何的山盟海誓都来的真切……
门外传来一声通传,“启禀皇上,夜已深了,还请皇上以龙体为重,早些安歇。”
我怔怔的听着这声音,有些恍惚,这声音好熟悉!
胤禛看了我一眼,忽然对外面开口,“朕知道了,你叫其他人都退下吧,自己进来见朕。朕有话对你说。”
“嗻”外面应了一声,片刻后,一个侍卫头领打扮的人推开门低着头微躬着身走了进来,他回身将门关上。依旧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单膝跪倒,“奴才济达海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恩,起来吧。”声音恢复了原有的清冷。
“嗻”
侍卫站起身来,抬起头,却猛的一眼看见站在一旁的我。
我大惊,他也猛的一震!
是我看错了么?他,他竟是陆文谦!
他一惊过后,眼睛马上看向胤禛,见他神色无异,眼中的戒备才稍稍缓了些。
我心里忽的明白了一些事,怪不得四爷曾传信于我,阻止我前往九爷府,怪不得我被吕逸尘强逼发誓之事他会知道!怪不得……我忽然想起自己曾被关在箱子里的事,难道也是……济达海……原来这才是他的真实身份!
胤禛缓缓迈步走近他,他略低下头,不敢直视圣颜。胤禛眯了眯眼,“外面人都撤了?”
济达海低声回答,“回皇上话,都撤了。”
胤禛点了点头,“恩。”眼中忽然精光一闪,一掌忽的拍向他的前心,济达海闷哼一声,扑通倒地。
我一惊,胤禛低下身开始脱他的衣服,回头见我震惊的样子,微微笑了笑,“放心,他只是昏过去了。我现在要换衣服,你……要看?”
我松了口气,脸上忽然一热,麻利的转过身去,“谁要看!美的你!”
他低低的笑了,“唉~~,后宫之中,多少人等着朕宠幸,惟独你……呵呵!”
我微微怔了怔,声音有些酸涩,“禛?你……将来可会后悔?”
他没做声,我不敢回头,心里却有些惶然。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我忍不住再次出声,“禛?”
还是没声音,我有些奇怪,“我,你再不说话,我可要回头啦!”
一声懒懒的声音传来,“回吧。”
我小心的回过头,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我忽然一愣,他穿着侍卫的穿戴,将自己的龙袍套在了济达海的身上。
他挑了下眉毛,“我可不象你!说话不算数!”他忽然摇摇头,叹了口气,“都说咱们爱新觉罗家出情痴,没想到自己也会这样!”
我痴痴的望着他,他忽然又挑了下眉毛,“还没看够?不走了么?”
我忽然笑了出来,是啊!离开了这里,他便只属于我一人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呵呵!
有了他给小翠儿的玉牌,他穿的又是侍卫头领的服饰,一路上竟畅通无阻。
直到出了城门,我才长长的出了口气,老天!你总算待我不薄!我回头看看坐在身后的他,他低头对我笑了笑,一声大喝,骏马扬起四蹄,绝尘而去……
尾声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子时,龙驭上宾。当夜遗体被运回皇宫,安放乾清宫。八月二十五日,嗣主乾隆谕旨,将炼丹道士驱逐出宫,谕旨说:……皇考万岁余暇,闻外间有炉火修炼之说,圣心深知其非,聊欲试观其术,以为游戏消闲之具,因将张太虚,王定乾等数人,置于西苑空闲之地,圣心视之,如徘优人等耳,未曾听其一言,未曾用其一药。且深知其为市井无赖之徒,最好造谣生事,皇考向朕与亲王面谕者屡矣。今朕将伊等逐出,各回本籍。……若伊等因内廷行走数年,捏称在大行皇帝御前一言一字……一竟访闻,定严行拿究,立即正法,决不宽贷。
同日,还有另一道谕旨:谕内监、宫女,告诫他们不许妄行传说国事,“恐皇太后闻之心烦”,“凡外间闲话无故向内廷传说者,即为背法之人”,“定行正法”。
九月十一日将梓棺移驻“龙潜之地”雍和宫。乾隆二年三月初二日,梓棺始弃东陵而安葬于易州泰陵地宫(清西陵)
庭院里,我站在树下,遥望着远方。
不管那个被葬在地宫里的人是谁,又怎么会有这种局面,我不想去探究。
是陆文谦做了替身也好,是乾隆的顺水推舟也罢,如今,结局都是一样的。而我只是顺应了自己的心,做了选择……
身后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环住。我微微的笑着,手轻轻的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轻声的问向他,“放弃一切,你可曾后悔?”
他低低的笑了,“他做的很好,不是么?事实证明我并没有看错人。将祖宗的基业交给他,我也可放心了。”
我没有回头,却轻轻的笑了。
我知道他也在和我一样,凝望着远方的那片曾经带给我们欢笑和泪水的地方……那里,埋藏着我们的悲与喜,爱与恨。如今,一切都已离我们远去,留下的,只有彼此深深的爱恋……
红颜凝眸处,这段未了之缘,那场爱恨纠葛。茫茫天地中,多少恩仇,都付之一笑……
番外预告
应大家要求,我已经开始着手写番外.
目前番外系列名暂定为
四四--爱江山更爱美人
十三--不说出的温柔
十四--你的眼睛背叛了你的心?
这些都是目前暂时的想法,至于老八,老九,我还没想好,现在在这里向各位看文的姐妹们拜托:帮帮忙,帮我想想呗!!
帮我给取个好名字成不?
或者觉得十三,十四的名字要是有更合适的也都提出来,我在这里向大家鞠躬!!!多谢!!!
PS:哪位大大好心告诉我,如何在文案里贴图啊?人家的文里都有好漂亮的图片,我却怎么也弄不出来……偶好笨的说~~55555~~~~
十三番外
初次见到她,是在京郊的一所废弃的破庙之中。
那时我与四哥中了刺客的埋伏,四哥与我们失散。找到四哥的时候,他受了伤,但我原以为应该会发怒的他,向来冷峻的脸上却依稀有着微微的笑意。
我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她,只是在她昏倒的时候,四哥及时的伸出手将她接在怀里的举动,才让我发现这个女孩儿。
我不解的看着四哥,“四哥?”四哥却浅浅的笑了,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了句“是她救了我。”
她?她救了四哥?
大概是牵到伤口,四哥皱了下眉头,我赶紧从四哥的手上接过她,将她抱在怀里,“我来吧,你受了伤。”四哥瞧了瞧我,点头放开了手,让我把她从他怀里接了过去。“带她回去。”
好轻!
我不禁低下头看着自己怀里的人,褴褛的衣服,没有了袖子,露出两条细瘦的手臂。微乱的头发遮不住额头上一道鲜红的伤口,映的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白的几乎透明。眼睛紧紧的闭着,长长的眼睫毛在火光的照映下在她的脸上投下了一排浓浓的阴影,我抬起头来看看四哥,注意到四哥缠在伤口处的布条,正是她衣服的料子。
四哥脸上那浅浅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低眼瞧着跪着的侍卫,眼睛蓦然寒了起来。四哥忽然对着年羹尧下令, “还有个刺客刚从此地离开,向南而去,若此刻追去应该还追的上。年羹尧,你速带一队人马前去搜捕,务必要将那人给我抓回来,务必要活的!若是办砸了——” 他眯了眯眼睛,声音低沉而缓慢,“你也别回来见我了。你可听到了么?”我心中一凛,刺客刚离开?我瞧了眼满脸惊惧的年羹尧。年羹尧跟了四哥这么久,怎不会不知道,四哥此时的表情正是他发怒前的征兆……年羹尧赶紧叩了头,领命带着一队人匆匆而去。
我虽满腹疑问,却也知道此时不是细问的时候,赶紧吩咐下人找来马车,速离此地。
在庙里,四哥便一直发着热,离开后,人就开始昏沉起来。我听从四哥起先的吩咐,将她带进四哥的府里。
年羹尧幸不辱命抓到那个刺客,连同那几个擒住的刺客一起,关进大牢,等候发落。皇阿玛知道了此事大为震怒,下令严办。对四哥的伤势也甚为挂心,遣了宫里的御医来给四哥瞧伤。过了两日,四哥的热退了,后来,人也渐渐明白过来。而她,却一直昏迷着……
直到第三天,我再来瞧四哥,却有丫鬟来回话说,她醒了。
再次见她,已不似初时那么狼狈。她斜斜的歪在榻子上,头上的伤口包扎着,乌亮的长发披散下来,柔顺的泻在她的身后。不知道是她的脸色衬的她的发更漆黑,还是她的黑发映的她的脸更雪白,病弱的她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的弱不禁风,让人不由自主的有一种怜惜的感觉油然而生……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却无神的看着不知某处。对于我的出现,毫无反应……
莫非……
我从心底感到有些惋惜,真是可惜了,如此的可人儿竟然是个……
“你才是瞎子呢!!”一道清脆的声音冷不防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
我吃惊的看着她,她好象换了个人似的,张着大眼瞪着我,方才呆滞的双眸中此时充满了桀骜与不驯。
“你……”
她扬着脸,一副挑衅的神色,“我怎样?”
我真的很意外,“你不知道我是谁?”
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架势,“当然不知道。”
“那你知道你救的那个人是谁么?”
“我应该知道么?”
我瞪着她,她却毫不惧怕的瞪回来。我更加的意外,几乎是有些吃惊。这就是那个被我抱在怀里,轻的好象柳絮的女孩儿么?这就是方才我还在觉得嬴弱的很需要人来怜惜与保护的女孩儿么?我不禁在心里重新的打量着她,没想到清醒过来的她,竟是这么的……呵呵,我说不好,只是,身为阿哥的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和我说话的人,感觉……很有意思!
大夫的到来打断了我们目光的较量,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有意思。”
“你叫什么?”
她瞥了门口的丫鬟一眼,微微撇了下嘴,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了我的话,“若凝,柳若凝。”
柳若凝么?若是之前,我会觉得这是个很适合她的名字,可现在……呵呵,我却觉得,好象有点不是那么回事了。
大夫开始为她诊脉,屋里静的很,忽然从帐子里传出很响亮的“咕噜噜噜……”
我实在是忍俊不禁,可惜隔着帐子看不到她的脸,想必现在红的很吧。我有些可惜,不知道方才还在张牙舞爪的她脸红起来是个什么样子呢?
不过,我知道,她确实是饿坏了,前日太医诊脉时就说她昏睡一是因惊吓过度,二却是体力不支才昏倒的。这几日来又滴水未进,现下人醒了过来,自是开始觉的饥饿难耐了。
太医诊罢了脉,我想了想,毕竟是姑娘家,又才醒过来,虽有些事我还想问她,可也不急于这一时。况现四哥也已无大碍,问四哥也是一样。吩咐了丫鬟小心伺候着,我便去找四哥。
来到四哥住处,我将太医说的她的情况回报给四哥,想起她那双充满神采的双眸,和那声响亮的不合时宜的腹鸣……我又忍不住想笑……
“什么事儿?这么好笑,瞧你乐的。”四哥眼中带着兴味。
“呵呵,没什么。只不过这次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很有趣。”
“有趣?”四哥挑了下眉,“怎么个有趣?”
我想了想,笑着将方才自己误会她,而她毫不客气顶回来的态度的事说了出来。四哥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但嘴角儿却始终微微的向上弯着……
第三次见面又已是几日之后。
四哥身子大好了,唤她前来问话,我坐在四哥身边看着走进来的她。
几日不见,她气色好了许多。
月白色的衣服,原先如瀑的黑发简单的挽了几个花样,余下的束成一条辫子在身后垂着。脸上不施脂粉,素净的很。如一朵才出水的荷花。
她进来之后,简单打量一下书房,瞧见了我,忽然脸一红。马上便掉转目光瞧向四哥。我知道她是想起了那天的事,有些难为情。我自己心里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好笑,可也聪明的不做声,免的她更加难堪。
四哥瞧了瞧她,问道:“姑娘姓柳?”
“是。”声音清脆而简洁。
四哥等了一下,见她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挑了下眉毛,再次开口,“姑娘芳名?”
她又瞧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解,但还是回答,“若凝,柳若凝。”然后又不再说话。
屋子里陷入沉静。
“你是汉人?”
“是。”
再次沉默……
“多谢姑娘相救,姑娘好胆识。”
“过奖。”
…… ……
“姑娘可知在下身份?”
“原先不知,现在知道。”
…… ……
我嘴角忍不住抽动起来。我站起身,转过身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笑出声儿来。原先她对我无礼我还可当她只是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如今她既然说知道,可却依然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四哥素有冷面王之称,一股浑然的气势总是在不经意间散发着,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因此人人都惧他三分。可今儿看来……我抖的更加厉害,看来四哥是碰到不买帐的了!
“有什么好笑的?”
她不说还好,这一开口,我是再也忍不住,喷笑出来。再憋着,非把我憋出内伤来不可!
“四哥,我没说错吧,我原以为她只是不怕我,却没想到她连你也不怕!”
四哥没瞧我,挑了下眉毛,“我早知道了。”
“哦?怎么回事?”我止住笑,心里好奇起来。
四哥忽然淡淡的笑了,眼睛看着她,“她命令我不准昏倒,不然就要扇我耳刮子。”
“她……她,要扇你耳刮子……”这真是让我吃惊不小。即便是不知道四哥的身份,可四哥平时那张总是板着的面孔瞧着也挺吓人的,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她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我惊讶的看着她,她忽然学着四哥的样子挑了下眉毛,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我又止不住的笑起来。心里更是开始佩服起她来,敢和四哥这样说话的人,还真是少之又少!不知道四哥听到有人要扇他耳刮子的时候,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呢?呵呵~
我渐渐收了笑,眼光也盯住着她,这匹骄傲的胭脂马,当真勾起了我的兴趣!
四哥再度开口,“姑娘何方人士?”
这回,她似乎有些不大耐烦,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回答:“我家本住在江南,今年十五,父母双亡,举目无亲。与好友一起来到京城,本想找个安身之所,却不料生了变故,失散了。”
四哥点了点头,沉吟一下又缓缓问道:“京郊附近方圆五里没有人烟,不知道姑娘怎么在那里出现?”
她一滞,微微垂下了眼睛,神情有些犹豫。
这个问题很重要!我收起了玩笑之心,正色的瞧着她,静静的等着。牢里的那几个刺客嘴硬的很,无论怎么拷打,也不肯供出主谋,每日只破口大骂!除了知道他们是汉人之外什么都问不出来。她虽救了四哥,可那些刺客诡计多端,难保这不是他们的苦肉计!
我紧盯着皱着眉头的她,倒要听听她的解释。她却始终没有开口。
四哥忽然说了句话,“那天你在庙里所说的事,是真是假?”
她怔了一下,眼神中忽然有种浓浓的哀伤,方才的气焰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微微转开眼,涩声答了声,“是。”
四哥微微眯了下眼,“名字。”
她有些不解,看着四哥。
“他们的全名。”
她似乎有些明了,扬起脸来,眼中的那些忧伤已完全被藏在了眼睛后面,对着四哥清声说道,“多谢四阿哥好意,可这是我自己的私事,我想自己解决。”
我皱着眉头听着他们的对话。他们的话我听不出头,但依稀能明白好象是她曾和四哥说过什么。可是……
我想了下,忽然看着她,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可知道这次刺客的身份?”
她意外的瞧着我,似乎没明白我的话。四哥却Сhā口替她回答,“她不知道。不过,她已经和刺客朝了面,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未免无辜枉送了性命。既然柳姑娘已无家人,不如就在我府上暂且住下。日后再做打算。”不知道?我瞧着四哥,他怎么这么有把握她不知道?
四哥想了一下,唤来门外侯着的小太监,“小安子,叫人整理一下兰院,以后柳姑娘就住那里了。”
我一愣,兰院?!
看着她向四哥道过谢,和小安子一同告退。我收回眼光深思的瞧着四哥,有些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兰院,是以前我们几个兄弟常去的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了些竹子和梅花,那片竹子长的分外的好,四哥尤为喜欢。四哥刚刚建府那会儿,不光是我,连八哥,他们也偶来呆会儿。有一阵儿,那个院子是极热闹的。可是后来,各人渐渐都大了,心,也大了。这个院子反倒清净了起来。四哥一直将院子空着,他嘴上不说,但我却知道,他其实是很怀念那段热闹的日子的……可是如今,为什么……
四哥啜了口茶,没瞧我,却懒懒的开口,“想问什么?”
我直截了当的把自己的疑问摆出来,“四哥,为什么要安排她住兰院?还有,方才你说,她曾和刺客照了面?”
四哥微微点了下头,“恩”了一声。
“那……”
四哥忽然低低的笑了出来,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想问她为什么能全身而退并且还保全了我?”
我赶忙点头。
四哥眼神中显出一丝柔和的光芒,却不说话。我着急的把头探到他跟前,“四哥!快说呀!”
四哥清了清嗓子,依旧带着些笑意,低头喝了口茶,慢慢的放下杯子,“住处么……那里比较清净,至于刺客,她……”四哥脸上笑容大了些,“装瞎。”
装瞎?
我不明白的看着他。
“四哥,你这样什么都不问,就把她留在府里,不怕她是……”
四哥微微敛起了笑容,“放心,我自有安排。若她真的是别有用心,”四哥眼中的光芒瞬间变的凌厉,“她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瞧着四哥冷峻的面容,心里却莫名的担忧起来。
我从心底的不希望她真的被我说中,我不知道原因,却真的是不希望!
我相信四哥不会无缘无故的相信一个人,可也知道背叛他的人的下场!我终究按奈不住,亲自去问了她。
她淡淡的讲述着那天的情景,我一直牢牢的紧盯着她的眼睛。一个人说的话可以骗人,眼睛却骗不了人。她平淡的语气,平静的眼神后面,却是掩饰不了的伤痛与波涛……
当她愤怒的瞪着我,满眼的怒火甚至气愤的拂袖而去,我心里却是万分的欣慰与高兴。无论是真是假,我都相信,她没骗我。
大概是气还没消,她不肯再理我。
我知道,那日确是自己唐突了。该怎样才能让她高兴起来呢?我忽然想起,每次去瞧她,她都是一副闷闷懒懒的样子。想必是在府里的这些日子,把她闷坏了。也许……
当她从我上接过那套男装,那开心的表情让我心里暖暖的。也让我觉得,自己的心思没有白费。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到,从这天开始,她的影子就深深的印在我了的心上,再也抹不去了……
呵呵,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也觉得荒唐。我居然带着一个姑娘去逛妓院!
她跑去抓贼害我担心不已,可却无法硬下心肠来对她的柔声相求说“不”。结果,就是又让她牵着鼻子走了。。。
这不,才答应我老老实实的转脸趁我一个不注意,居然拉着我就奔妓院而去!
看我惊鄂万分,她却理直气壮 “谁说女人就不能逛妓院了?再说,我现在可是男人,不过是好奇罢了,看看有什么打紧。”接着又一脸坏笑,“顺便给你找个红颜知己。”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无奈之余,忽然童心一起,很坏心的在她耳边低声说“你确定你真的不是男人?”看她气呼呼的表情,我本是无奈的心情忽然变的大好起来。
一曲笑红尘,曲妙人美,回想起那一幕,让我至今我仍不能忘怀。
唉~我不禁叹息,这明明是个女孩儿,怎么这么爱打抱不平呢?
不过她的琴艺还是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外。
是什么样的心思与性情才能让人弹奏出这么美好的乐曲唱出这与众不同的歌儿?
她扮着男装,坐在台上。醉眼朦胧,巧笑倩兮。芊芊素手下,带出几许柔情,几多潇洒。这是何等的风情?!
可是这都不算什么,真正吸引我的,却是她骨子里的那股子侠义劲儿!
无论是大街之上仗义出手捉贼,还是怡红楼中为青楼女挺身解围,都让我看到了她的那颗赤子之心。这也就难怪她会对四哥这样一个陌生人出手相救了!人都说巾帼不让须眉,原来,真的是这样!
老十四的生日,我与她一起第一次合奏,感觉那么的和谐,仿佛曾经相和过上百次一样,却没想到也成了唯一的一次。
听说八嫂曾去过兰院的时候,我真的是惊了一下子,不过想想,那么个外表温顺实则暴烈的脾气,相信也不会吃什么亏吧?果然,一向泼辣的八嫂在她面前也终于败北,我真是。。。佩服啊!!
若柳含羞云鬓坠,
凝霞依醉笑颜酡。
看着自己写下的诗,我知道,自己动了情……
一个美丽的桃花梦,牵动了我心底深藏的哀痛。
生为帝王之家,虽有无尽的荣华,但也有无尽的悲哀与无奈。阿玛前的那一个“皇”字,是多么深刻而不可逾越的距离与鸿沟。手足兄弟,为了那一张椅子,为了那一个皇字,割舍了多少的亲情与欢乐。如若可能,我真的希望自己并不是皇子,只是生在寻常百姓家普通的一个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共享天伦。她仰望天空,诉说着自己心中那美丽的梦想。浅笑嫣然,更加的打动了我的心。我好希望,自己能真的象她说的那样,在一片美丽的花海之中,拥着自己最心爱的人,相知相守,直到发花鬓白……
其实,我很担心,担心她会对八哥……可是她却笑着说,已经不再恨那个伤害过她的人,也不会把八哥当作是他。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自己美丽的桃花梦……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自己可以和她一起来圆这个梦!
可是,当我看见她练习的武功,当我无意中看见四哥从书房里向外遥望的身影,当我提起她时,四哥的脸上不自觉流露的那抹温柔……
我才知道,动情的,不只是我一个……
我该怎么办?
自小,四哥便是我身边最亲厚的人。时时的护着我,让我在这冰冷的红墙之内,感觉到还有一丝的温暖。
该争取么?若我说出自己的心,四哥一定会帮我完成心愿。可是,我可以这么做么?
我不知道。
左右的为难,让我难以取舍。
可是当她披上四哥的斗篷,当她甘心为了保护四哥而远走天涯。我方明白,原来,她的心,已有了归属……
我最终也没有机会说出自己深藏在心底的爱恋。
也许这样才是最好。
起码在她的心里,我还是那个可以任她欺负,逗她开心的十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起相处的日子,可以在她的心里,留有一丝的温暖……
这样,我便知足了。
如今,兰院中已是种满了桃花。伊人却杳无踪影……望着开的灿烂无比的桃花,却让人平添黯然……
凝儿!你到底在哪?你可知道,你的不辞而别,让我的心,也随着你消失的身影,从此流落天涯……
短短的一年之中,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我已经记不清。太多、太多的起伏,几乎超出我所能承受。我只记着她说过的话,无论遇到什么难事,只要心中有着美好的愿望,再难的坎,也终究会过去!
寒风再度吹起,雪花依旧飘零,却已是物是人非……
没想到我们会再次相见,而更出乎我所料的,是她居然会出现在老十四的府里。
当我见到那熟悉的背影,我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每向前走一步,我的心都在狂跳!是她么?是她么?
就在我要看清她的脸的时候,她故意一个转身,留给我的依旧是背影。我心底的希望却越来越大。她再度的转身,我心里却已经确定,是她!她,回来了!只有她,才会把我当成是个普通人,不是阿哥,不是皇子。只是一个故友,一个知己!在她面前,我,就是我而已!恐怕也只有她,会那么毫无顾忌的欺负一个阿哥吧!
看着她开心大笑的样子,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她!
只是,此时的她,已不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她低声的问起四哥,那声轻轻的问候,虽在意料之中却也让我更加的清醒。
她眼神里淡淡的忧伤,眉间浅浅的轻愁,微带疲倦的笑容……她,变了。变的成熟了。当初那个整天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如今,已是知情愁的女人了!但却无损她的美丽,反而,更凭添了另一种韵味,一种女人才有的妩媚……更加的,让我难以自拔。
而我却清楚的知道,她所有的改变,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她看我的眼神,依旧坦荡真诚,而这一切,却狠狠的刺伤了我的眼……
四哥!你可知道?我真的好羡慕你!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
若说她对四哥无情,就不会甘心隐姓埋名孤身浪迹天涯。若说四哥对她无意,也不会在她走后,在兰院里种满了她所梦想的桃花……
我真的不明白。
也许我该和四哥谈谈。
四哥对于我带来的消息,显然也大为意外。但我无法窥见四哥平静的面容下,到底是何表情。他永远都是那么淡定,从容。好象任何事都无法打碎他冰冷的面具。
我百思不得其解。
十四府中,向来爽朗开怀的她,弹出的曲子却悲惨苍凉,一句“但愿来世有始有终”成功的让四哥的面具有了一丝裂痕。却也在我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油然而起。我无法忍受她说这样的话,“凝儿,这支歌未免太伤感了些,不大吉利,以后不要再唱了。”
而她却笑容恬淡“十三爷,凝儿曾与爷说过,缘起缘灭天注定,此后一别恐相见无期。凝儿在此再敬几位爷一杯。”
她的笑容轻轻浅浅,仿佛看透了红尘,就要撒手离去。我心里却更加的慌乱与不安……
也许,我应该再和她谈谈?
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老天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更没想到的是,老天居然也让这句话真的一语成箴!
倒在血泊中的她,笑的那么的灿烂,那么的满足。
那一刻,我的心也在流血!
不可以!
不要把她带走!!
我跪在地上,死命的按着她的伤口。心里疯狂乞求老天不要这么残忍!
太医将一截人参塞进她含着笑意的嘴里。人参可以吊命,希望会有作用!我几乎已经不记得呼吸,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她禁闭的眼睛稍微动了动,我心中狂喜,好了好了!有反应了!她不会死了!
太医却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的用眼角瞄着四哥。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太医,有话快说!情况到底怎么样?”
太医战战兢兢的稍抬起一点头,颤颤巍巍的小声回话:“回十三爷,这位姑娘伤及心脉,微臣实在难以回天。方才微臣用上等人参将这位姑娘的一口元气护住,但最多也只能拖延半个时辰。还请、还请……”
“请个屁!!”太医身后的十四弟一脚将太医踢翻在地。“无能之辈!换人来!”
不可能的!!她不会死的!!
我傻傻的看着她依旧带着笑容的脸,那双清澈的眼睛如今紧紧的闭着。四哥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看着她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表情呆呆的。
四哥忽然站起身,抱着她向外走去。众人都是一愣。伤重之人最忌移动。尤其方才太医的话大家也都听了个清楚明白。不知道四哥这是要做什么?
我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主意,只是跟着四哥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十四弟猛的拦在四哥面前,“四哥!你要带她去哪?”
四哥双眼只看着堂外,眼神呆滞迟缓“我要带她走。她最喜欢自由自在的。如今,她要走了。我要带着她离开这个地方,到她最喜欢的桃花林中去。”
四哥低下头,温柔的看着怀中的人。“再等一下,我答应过你,要在兰院里种上桃花的,你忘了么?如今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四哥不再理会十四,抬起腿,大步的向门外而去。我心里一酸,抬脚紧随其后。十四面容一黯,不再阻拦,也跟在后面。
身后呼呼啦啦的跟了好些人,我猛的回过头,狠狠的盯着他们,“站住!!你们跟来做什么?怕人死不了好再补上一刀么!!”
老十眼睛一立冲了上来,“老十三你说的什么!”
我豁了出去也不管什么礼法,眼光恶狠狠的从他们脸上逐个扫过,一字一句的说“我说什么,你们自、己、清、楚!”说完,转过身去追四哥。身后除了十四,没有人再跟着。
四哥府,兰院里,床塌上,
她静静的躺在床上,四哥呆呆的坐在一旁。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一阵心酸.
是什么样的深情,能让她如此的付出而无怨无悔?甘心付出自己的生命?
四哥,只有四哥么?原来四哥在她的心里竟是这么的重要!
她说的对,老天是公平的。
即使她的心不在我身边,可是,他已另一种方式,让我拥有她。让我圆自己的梦。
被圈禁的日子,或许苦。但却是我这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日子。
四哥将她交给我照顾,我终于可以和她一起,在那片她最喜欢的桃花林中,共赏日出日落,看花开花谢……
“凝儿,院子里的桃花美么?我知道你最喜欢了,上回你和我说完之后,我回来便唤人。。。。”
“凝儿,想听曲子么?我吹萧给你听还是想听我弹琴?我知道你弹琴弹的好,我可比不了。。。”
“凝儿!快看!下雪了!高兴么?我知道你一定喜欢的!要是搁了以往啊,恐怕早就把个雪团子塞进我脖梗了!现在你可不能欺负我了。。。。”
虽然,她只是静静的,静静的在一旁,可我知道,只有这样,她才是属于我的。
当有一天,她真的回来的时候,我,就再也无法守侯在她的身边。
是自私么?
我曾很自私的希望,日子就这么过下去。
四哥终于继承了大统,分隔了十年的他们终于团圆了。我为她感到高兴,也为自己感到悲哀。
如今,在我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看着她依旧美丽却无神的眼。我好希望。此时,她能象以前一样,突然的朝我做个鬼脸,大笑着对我说,“哈哈!吓到你了吧!逗你玩儿呢!”
“凝儿。。。我情愿受你的欺负,求求你,回来吧。。。”
即使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人,我也毫不介意,真的希望她能早点回来,老天已经让她离开的太久,太久……
若有来生,我真的希望自己能出生在平凡人家,长在那桃花深处.与心爱的人一起,携手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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