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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没……”玉枝连忙转头解释,却刚好迎上他一双深邃促狭的眸子,心里一乱,呐呐的闭了嘴,手动了动,想要挣开来。

文昭凌­干­脆使了力气,一把将她拽到怀里,胳膊紧紧的圈着她,“玉枝,我们是夫妻!”

这话说得颇为义正言辞,让玉枝愣了好一会儿。文昭凌凝视着她嫣红未退的脸,眸中颜­色­加深,“玉枝,你到底是不是讨厌我?”

玉枝在他这眼神下缩了缩脖子,“没有,我没有讨厌你。”

文昭凌舒了口气,僵了好几天,总算是跟他说话了。“那你这些天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我……我……”玉枝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被他紧扣着身子又动弹不了,微微仰头看了看他光洁的下巴,在往上是他线条优雅的双­唇­。

这让她难堪的罪魁祸首!

突然,被她紧盯着的双­唇­微微上扬了一下,文昭凌俯下头,两人额头相抵,晶亮的眸子紧紧的盯着玉枝,“你是不好意思是不是?”

玉枝的呼吸乱了起来,那天被他吻了的画面在脑中呼啸而过,心里麻麻痒痒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有傻愣愣的看着他的眼睛。文昭凌对着她笑了笑,玉枝奇怪的发现他原先苍白的脸­色­居然显出了健康的­色­泽,正想要问问是怎么回事,他突然低头在她­唇­上触了一下。玉枝如遭雷击,心里那麻麻痒痒的感觉更甚,动了动身子想要挣脱他,文昭凌却扣得更紧。

“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理由来,我就一直这么抱着你。”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如水,说出来的话却有了霸道的意味。玉枝完全搞不懂文昭凌突来的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一阵怔忪间,文昭凌突然又吻了她一下。

“不仅抱着你,还要一直这么亲你,你到底说不说?”

玉枝总算是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的开口:“我说,我说还不成么?”

文昭凌勾了勾­唇­角,“说吧,我听着。”

“唔……”玉枝稍稍沉吟了一下,“婆母她说过的,叫我一年之内不要碰你……”

文昭凌错愕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就不可遏制的笑了起来,“你说的不错,我倒快忘了还有这件事儿了。”

玉枝瞪了他一眼,“所以你还不快放开我,要是被婆母知道了,我可就要倒霉了。”

文昭凌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慢条斯理的回答:“我娘只是叫你一年之内不要碰我,又没说我不可以碰你。”

玉枝目瞪口呆,只好赶紧改口:“不是,婆母说的是你我一年之内不能圆房。”

“你我并未圆房不是么?只不过是亲了一下而已。”文昭凌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接着很认真的问玉枝:“你不会以为亲了一下就是圆房了吧?”

“……”

玉枝心想我那只箱子里还压着嫁妆画呢,我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不过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跟文昭凌探讨这类话题。动了动身子,她仰头看着文昭凌,“这下可以松开我了吧?”

文昭凌不为所动,只是继续问她:“那你不会再继续跟我闹别扭了吧?”

玉枝耷拉了肩膀,“不会的。”

“那你今晚不会还是像之前那样一直等我睡着了才上床睡觉吧?”

“不……不会的。”

“那你睡觉的时候也不会故意离我远远的了吧?”

“不……不会了。”

文昭凌这才笑眯眯的松开了胳膊,玉枝立即退开几步,舒展了一□子。“对了,刚才阿芹说她的西席先生走了?你打算给她另外请一个先生回来?”

文昭凌点点头,“是啊,她这个顽劣的­性­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那……”玉枝斟酌着开口:“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文昭凌想了想,看了一眼一脸期待的玉枝,心中有些了然,“看你这模样,难不成你有合适的人选?”

玉枝点点头,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我觉得……季礼可以胜任。”见文昭凌轻轻蹙了一下眉头,她赶紧解释:“我可不是因为跟他有私交才这么说的,他一直饱读圣贤书,立志要考取功名,学问自然是好的。我这么说是因为他与吴伯母两人相依为命过得凄苦,想要帮衬一把而已。”

文昭凌起身到了她身边,突然又伸手圈住了她。玉枝刚要挣扎,就听他轻轻叹了口气,“好,我去跟娘商量一下,能帮忙的话一定帮。”

玉枝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文昭凌看到她的眼神,又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瓣。玉枝抬手捂住嘴,吱吱呜呜的道:“你别一直勾引我成不成?”

她这几天都一直回避着他,就是不想自己一个把持不住把他的清白给毁了,他居然还不知所谓的一直勾引她。

文昭凌听了话微微一怔,低声笑了起来。玉枝在他这笑声里回过神来,“诶?你刚才不是说腰疼来着?”

话没说完,文昭凌又亲了她一下,“这样就不疼了。”

“……”

19

继续勾引 ...

玉枝跟文昭凌提了让季礼来文家做西席的事情没多久,文昭凌就真的去找文夫人说这件事去了。玉枝左右没事,就跑去院子里的书房找书看。

以前在明月庵时,她爹董员外特地请了西席先生要去教她识字,奈何住持师太不让男子进入庵中,­干­脆就自己亲自教起她来。后来季礼到了后山定居,她便跟他一起读书认字,两年前季礼中了秀才,这之后基本上就是他在教她了。所以季礼在这方面应该算是她的老师。

书房里很洁净,看得出来文昭凌经常来这里。很空旷的一间大屋子,放眼看去却是一排排整齐而列的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玉枝一见便心中欢喜。在文家这样的大宅院里实在是无趣的很,也只有看书一事可以消遣时间。

那几排书架看上去实在是浩瀚,玉枝没有­精­力去一本本找,­干­脆走到文昭凌的书桌边去找他看过的书。他们房间里的书桌那儿也有书,不过她都看过了,也觉得很有意思,想必这里的也是。

可惜实际情形却叫她失望了,这里的书桌上都放了一些枯燥无味的学究书籍,看着叫人昏昏欲睡。她把书丢了下来,转头看到书桌后有个柜子,好奇的走了过去,想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好书。柜子外面有锁,却没有锁上,轻轻一拉就开了。柜门打开,里面的确堆满了书籍,不过看上去更像是册子,不知道记了些什么,居然这么多。

玉枝一时好奇,随便抽了一本出来看,封面上什么都没有,翻开只看到密密麻麻的条目,清楚的列着,像是账目。她又仔细的翻了两张,心中奇怪,这难道是账本?难道是文家的财务?难怪会锁在这柜子里了。

玉枝没有探究文家有多少钱的好奇心,又把册子放了回去,将柜门关上,还不忘套好了锁。一转头却吓了一跳,原来文昭凌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正看着她。

@奇@玉枝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呢?”

@书@文昭凌走近两步,朝她笑了笑,“你刚才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想找两本有趣的书也找不到,实在失望的很。”

“原来是这样。”文昭凌拉着她走到一排书架前,“这里都是记载奇闻异事的书籍,我放在房间书桌上的书都是从这儿找的,你都看完了?”

玉枝一愣,“原来那些书是你故意放的啊。”

文昭凌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平日无聊,找些书给你打发时间而已。”

玉枝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你可真够细心的。”

文昭凌握了她的手,“对娘子哪能不细心呢。”

玉枝有些不好意思,嘴角却带着笑意。

找了两本书,两人正要一起出门,文昭凌突然开口道:“你说让季礼来文家做西席的事情我已经跟娘说好了。”

“嗯?婆母怎么说?”

“娘说看他自己愿不愿意,她没什么意见,不过这人是你介绍的,你就得负责。”

玉枝顿下步子,“我负责?负什么责?”

文昭凌朝她安抚般一笑,“娘也就是这么一说,你不必在意,她为人一向谨慎小心,你姑且听听就是了。”

玉枝笑了笑,“我也的确就是听听的。”

文昭凌看着她朝前走去,嘴角带着的笑意慢慢隐去,想到刚才她翻看的那些账册,眼中神­色­不明。

玉枝回到正屋,立即就叫来了|­乳­娘,让她带些礼品去明月庵的后山看望一下吴伯母,顺便带个口信给季礼,问他愿不愿意来文家给阿芹做西席先生。|­乳­娘得了吩咐就去办了,玉枝抱着两本书进了房中,文昭凌也跟了进来。

玉枝倚在外间的软榻上,自顾自的看着书,倒没有注意他。文昭凌却在想着她刚才看到的账册,也不知道她看了多少,是他粗心了,居然忘了锁柜子。他朝玉枝走近两步,附身靠近她,“玉枝,你刚才看的那些账本,可看通了?”

“嗯?”玉枝一抬眼就撞上他漆黑的双眸,脸上微热,“那个账本啊,翻了翻,记得挺细的,不过具体的我也没注意。”

文昭凌舒了口气,退开一步,心中思考着要不要把账本的事情告诉她。他垂着眼睛背对着玉枝沉思着,如今的玉枝虽然已经嫁给了他,可是要说亲密还远远谈不上,他们之间除了有些肌肤之亲,关系甚至还比不过她跟那个季礼。文昭凌想到这里,嘴角勾起笑容,走到房门边关好了门,又回到了玉枝身边。

玉枝感到他的身影,抬头看着他,“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文昭凌抬手抽走她手中的书籍,俯□子贴近她,“玉枝,我们成亲这么久了,却还是有名无份,你作何想法?”

玉枝讶异的看着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脸红着嗫嚅道:“我、我能有什么想法,反正……婆母的话是不敢轻易违背的。”

文昭凌伸开双臂将她打横抱起,直接带着她往里间走去。穿过屏风之际,玉枝慌乱起来,手揪着他的衣领,结结巴巴的问他:“你、你这是做什么?”

文昭凌对她垂眸一笑,“你说呢?”

玉枝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来,“别,这是白天。”

文昭凌闷声笑了笑,“有何关系?”

“……”玉枝心里错愕非常,她一直认为温和的甚至有些逆来顺受的人此时突然变的有些强势,另外他一向文弱,怎么自己这么挣扎,居然他还能将自己抱得稳稳的?

文昭凌将她放在床上时,微微顿了顿,玉枝却在这一顿之间立即坐了起来,手抓着领口怯怯的看着他,“那个,伯玉,现在真的是白天啊。”

文昭凌有些好笑,“那你的意思是晚上就可以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像是灌了蜜一样软软甜甜,玉枝只觉得这声音诱人无比,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这副模样在文昭凌眼中却又成了另一幅吸引人的画面。他挨着床沿坐下,偏过脸不看玉枝的脸,故意愁眉苦脸的问她:“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啊?什么?”玉枝不明所以。

文昭凌叹气,“你我夫妻,却还比路人还要清白,这可如何是好?”

玉枝听了这尴尬的话,只好转移话题:“唔,你……你猜季礼会不会答应过来?”

文昭凌神­色­一顿,转头看着她,“你希望他过来?”

玉枝想了想,点了点头,“不管怎样,这对他有好处,他和吴伯母的日子可以过的轻松些。”

文昭凌突然转身将她压倒,脸贴着她的脸,紧紧盯着她,“我怎么觉得那么不舒服呢?”

“啊?你哪儿不舒服?”玉枝挣扎着推他。

文昭凌的手在她身上游移着到了腰际,轻轻扯着她的腰带,“哪儿都不舒服。”

玉枝慌了,连忙去扯他的手,“伯、伯玉,你到底怎么了?”

文昭凌笑的魅惑,“没什么,只是想让你成为我真正的妻子,以后好患难与共。”

玉枝压着他不安分的手,气喘吁吁的回答:“我现在也跟你患难与共啊。”文昭凌被她压着的手仍旧时不时的在她腰边挠一下,让她痒的想笑。

“可是你只有成了我的人,我才相信你是真的可以与我患难与共啊。”

玉枝被那句“我的人”给惊得差点跳起来,偏偏文昭凌压在她身上让她不得动弹。她挣扎不得,只在他戏谑的笑眼中看着自己一张脸红的可以滴出水来。

文昭凌心中一动,俯下头刚刚凑近她,外面突然传来一人的高呼:“大哥,你在不在?”

玉枝一愣,“叔叔怎么会来?”

文昭凌无奈的叹气,“来的不是时候。”

玉枝却是松了口气,“我说现在是白天,你偏偏要……”

文昭凌转头对她一笑,“有道理,那等晚上?”

玉枝捂鼻,“我说过叫你不要勾引我的,你怎么又来了……”

文昭凌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起身整了整衣裳,朝外走去。玉枝赶紧也整好衣裳跟了出去。

堂中只见文昭冶搓着双手来回踱着步子,似乎有些着急,见到文昭凌和玉枝出来,三两步奔了过来,一把拉住文昭凌的手,“大哥,这次你可得帮帮我了,这个家我可待不下去了。”

文昭凌一愣,“什么?”

玉枝觉得他现在好像又回到最初见到的那个文昭凌了。可是刚才在房中那个是谁?总不能说不是他吧?

文昭冶在一边向文昭凌解释:“你也知道最近我那院子里事情多,闹腾的很,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阿荣整日的跟我吵架,我现在只想出去避避,所以……大哥,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文昭凌还没说话,反应过来的玉枝就接了口:“叔叔的意思是借钱?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你大哥身子不好你也知道,他总不能拿补身子的钱给你跑路吧?”

文昭冶神­色­一僵,朝她讪讪的笑了笑,“大嫂严重了,我只是出去两天,又不是不回来,钱自然也是会还的。”

玉枝看了一眼文昭凌,后者没有什么表情,反而在看着她,好像很期待她的表现一样,她也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了。“叔叔,不是不借给你,可是你也不是第一次借钱了,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至今伯玉有出无进,你让谁放心借钱给你?而且你这样偷偷跑出去,婆母怕是还不知晓,届时若是追究起来,我们也是脱不了­干­系。另外,”玉枝故意下了一剂猛药:“万一你要是再在外面惹下什么祸事来呢?”

文昭冶的脸­色­很难看,转头看向文昭凌冷嘲热讽的道:“大哥,成亲就是好啊,现在你这边的事情都交给大嫂处理了?”

文昭凌点点头,笑得温和无害,“我是有此打算,玉枝说的话挺有道理。”

“你……”

文昭冶话音未落,一道人影猛的冲了进来,一把拉过他就嚷了起来:“真是好笑了,你们夫妻俩合起伙来欺负人是不是?不借钱就算了,­干­什么这么寒碜人?”

玉枝惊讶的看着金氏,“怎么你这话的意思……是希望叔叔离家出走?”

金氏神­色­一顿,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文昭冶,又转过头看着玉枝,“大嫂,且不说这个,就是你刚才说的话也着实叫人寒心,仲和和大哥是亲兄弟,你却在一边挑唆,是何居心?”

玉枝撇撇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叔叔之前的作为的确叫人不甚放心,而且你们的大哥也的确需要钱来养身子。刚才那话我既然说得,就是因为有理,若是说到婆母那儿去,也是这个结果。”

金氏气的说不出话来,胸膛起伏个不停,半晌才嚷了一句:“你是仗着你大媳­妇­的身份,以为自己是当家主母了?想得美!”

玉枝微微一怔,抚额叹息,“叔叔,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文昭冶反应过来,连忙拉着金氏要出去,这事情要是闹大了,被他娘知道他要出去可就惨了。

金氏临走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鹊芽儿走进门来呐呐的说了句:“这下好了,刚才二少­奶­­奶­声音那么大,估计待会儿整个文家都知道小姐您跟她吵架的事儿了。”

玉枝再抚额,“这可如何是好,我明明纯良温顺,如今在别人眼里恐怕要成为一只母老虎了。”

文昭凌笑了笑,“母老虎我也是喜欢的。”

玉枝转头瞪他,眼神瞥到鹊芽儿捂着嘴笑嘻嘻的出去了,这才低声吼了一句:“我说过你不要勾引我,你怎么老是不听?”

文昭凌恍若未闻,只是垂着眼摆弄着腰间的一块玉佩,淡淡的问她:“玉枝,你说今晚好不好?”

玉枝猛的呛了一下,连忙躲到房里去了,文昭凌看着她把门又锁了起来,无奈的笑着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原谅我,我是真的取不出好的章节名了……

20

伯仲叔季 ...

日头西斜,明月庵的后山一片寂静。吴季礼送走了玉枝的|­乳­娘,心情复杂的回到了家中。一进门便看见母亲吴氏坐在那张粗制的木桌旁,冷着一张脸看着他。吴季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走到一边自己动手准备做饭。吴氏在一边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开了口:“季礼,你不准去。”

吴季礼拿着升子去米缸里舀米的手顿了一下,仍旧没说话。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不准你去文家!”

吴季礼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走到她身边坐下,“娘,您究竟是因为您自己的原因,还是因为玉枝的原因?”

吴氏神情一怔,“你都知道了?”

吴季礼点头,“您当时突然提出要回河南娘家,就是因为知道了玉枝要回家的消息,怕我做出什么傻事来,是不是?”

吴氏叹息:“你知道就好了,我本来就是故意要支开你们的,她是注定要做文家媳­妇­儿的,虽然我喜欢她,可是你们的身份天差地别,根本不可能有结果,我也是为你好。”

吴季礼垂着眼没回答。

“季礼,既然你知道为娘的用意,就该明白你现在不能去文家,就算今日不是玉枝叫你去的,我也不准你去,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不用我解释。”

吴季礼抬眼看着门外院中的两棵并排而生的小树,淡淡的道:“我那日见到玉枝了,也见到文大少爷了。”

吴氏的神情很难看,哼了一声,“你怎的如此不听话,还是要去见她?”

吴季礼没有回话,只是转头问他娘:“那日文夫人来找您说了些什么?”

吴氏听到文夫人三个字脸­色­更加难看,“她能说什么,还不是那些老话,哼,以为几句话就能将恩怨一笔勾销了?她当初是怎么对待我的?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吴季礼的视线又落回那两棵树上,“娘,我觉得您该恨的也许不是文夫人,毕竟当年要不是她的安排,我们也不能在此处安身。”

吴氏对他怒目而视,“那你说为娘不恨她要恨谁?”

吴季礼眼神落寞,许久才从­唇­间挤出那个艰难的字眼:“爹。”

吴氏的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吴季礼在一边继续道:“起码文夫人还知道每个月借上香之名来看望您,爹呢?他这么多年可有找过我们呣子?”

吴氏沉着脸,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反驳。

“娘,您还是不同意我去文家么?”

吴氏冷哼了一声,“你可别忘了就要到秋闱了,你不准备应考,还去做什么西席?”

“可是我也不忍心看着您一直为这个家­操­持,既然您不愿意接受文家的钱,那我凭本事去赚总没问题吧?”

吴氏的神­色­缓和下来,半晌只幽幽的叹了口气,“季礼,你该明白我的用心,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用这般模样走进文家,我希望你考取功名,光明正大的走进去,而不是像当初为娘那样,随时都可能会被赶出来。”

吴季礼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曾经姣好的容貌早已不复存在,鬓角也已经花白,搁在桌上的一只手枯黄­干­燥,明明年纪比文夫人年轻,上次跟她站在一起时看上去却像是她的长辈一般。她何时已经这般苍老了?

虽然吴季礼因为玉枝的事情对她有些怨言,可是看到这一幕,却终究还是没再违逆她的意思。

“好,那我便不去了。”

他的视线又落回院中的那两颗小树上,那还是他和玉枝在几年前种下的。几年过去却也才这么一点高而已。他当初却是天真的以为很快就能长高,直至枝叶相缠,以成连理。

只不过这些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玉枝那时候只是说,这院子太空,需要种两棵树衬一下而已……

————————

吴季礼推辞的消息传来时,玉枝正在房间里捧着一本话本看的津津有味。鹊芽儿告诉她这个消息后,她有些惊诧,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照理说季礼就算是为自己的母亲着想,也该接下这个差事才是啊。

她想不明白,但是还要把结果告诉文昭凌,便放下了书去找他。她已经避了他好两天了,这两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总是动不动就挑逗她,让她又羞又恼。她就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那他娘要是知道了,自己可就倒霉了。不管怎么样,上次文昭凌在她家吐血的情景还在她脑中盘桓,她可不敢把他再弄的那样。

胡思乱想了一阵,到了书房门口。书房的门窗都关着,玉枝原本以为只有文昭凌一人在书房里,走到跟前却听到屋内传来另一人的声音,那是道有些浑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玉枝想了想,好一会儿才记起早上文昭凌说过今天顾先生要来,想必正是屋中的这一位。

这个顾先生是专门负责给文昭凌治病的大夫,据说前段时间去了外地,这次回来是给文昭凌复诊的。玉枝倒还没见过他,因此难免有些好奇,一时也没有离开,就站在窗户外面听着两人谈话。

“伯玉,你难不成想一直这样?你现在已经成亲了,做事有风险了。”

“顾叔叔说的是,我已经跟叔叔说过了,他已经在帮我做安排。”

“既然你都有了计较,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这次去了苏州,倒是觉得那里是个好地方,你有时间不妨也去看看。”

屋中沉默了一瞬,文昭凌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以后我可以带玉枝一起去。”

“咦,玉枝?可就是你那位新婚娘子?”

“正是。”

“呵呵,好啊,你现在可算是得偿所愿了吧?可就是那个小姑娘?”

文昭凌的声音带着笑意:“正是她。”

玉枝听的云里雾里,这几句话都连接不上,也不知道到底要表达的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一句话跟文昭凌的身子有关,不是说来复诊的么?

玉枝犹豫着要不要去敲门,还没到门口,门却自己打开了来,文昭凌从其中走了出来,看到她微微一愣,“玉枝?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他先前嘱咐了下人都退开了去,见她在房中看书,还以为她不会出来,却没想到她就在门口。

“我刚到,听到你们在谈话,就没进去,现在谈完了?”

文昭凌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不知道她听到了什么。屋中走出一个中年人,慈眉善目,皮肤白皙,蓄着短须,穿着一身绛­色­袍子,朝玉枝拱了拱手,“原来这就是大少­奶­­奶­,顾某还是第一次见到。”

玉枝刚才听闻文昭凌唤他一声顾叔叔,赶紧回礼,“顾叔叔客气了,玉枝是晚辈,该是我向您见礼。”

顾先生抚着胡须朝文昭凌笑了笑,“伯玉好福气啊,大少­奶­­奶­面貌端庄,为人恭谨识礼,真不愧是大家出身。”

玉枝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正好撞上文昭凌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确,玉枝一向温顺端庄。”

玉枝不好意思的偏过了头。他是故意的。

文昭凌送顾先生出门,一直到了文家大门口,顾先生顿住脚步问文昭凌:“你还没告诉大少­奶­­奶­吧?”

文昭凌点点头,“过段时间吧,现在不想把她卷进来。”

顾先生沉吟:“伯玉,恕我问句不该问的话,你虽然喜欢她,可是你可相信她?”

文昭凌叹了口气,“我倒是相信她,就是不知道她相不相信我。”

顾先生先是一愣,接着又笑了起来,“我倒不知道你还有这样无奈的时候,她若是真心待你,想必是会相信你的。”

文昭凌抿了抿­唇­,“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她若是知道了,到时候免不了受牵累。”

顾先生眯着眼睛看了看天,“我大概知晓你的打算了,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在文家继续待下去是不是?”

文昭凌笑了笑,转过身,视线大宅里扫了一圈,“我突然想起以前小时候祖父跟我说过的话。”

“哦?什么话?”

“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顾先生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只是在想若是真的那么做了,我今后要失去多少自由。相比较而言,我现在的安排便是最适合的。”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对玉枝也合适,她的­性­子,在这样的大家族里,熬一辈子,实在是太苦闷了。”

顾先生叹了口气,“如果她明白你的心意,也该相信你的。”

文昭凌勾着­唇­笑了笑,“或许等有了夫妻之实,就没问题了。”

顾先生一怔,接着又是大笑不止,“没想到我跟夫人说的那些话她还当真了,那可真是苦了你了。”

文昭凌摆摆手,“没办法,这也是权宜之计,我若是身子好,不仅要肩负光耀门庭的责任去考取功名,还要肩负开枝散叶的责任广纳妻妾,那样更是负累。”

顾先生笑着点点头,“你所做的,比你看的还要远。”

文昭凌摇了摇头,“我倒觉得我实在无情无义的很呐……”边说着边走进了大门。

顾先生在他身后轻声叹息:这样的人当长在田园山间,竹篱茅舍,青山绿水,花间浊酒,湖畔垂钓,与心爱之人过随­性­日子,而又因何生在这豪门大户?

他刚才并没有夸大,文昭凌所做的永远比他看的还远,他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觉得他不简单,这感觉就像他那个放荡不羁的叔叔,甚至比他还要强烈。只是文昭凌善于隐藏,若是不相信一个人,也许那个人永远只会看到他带着病态的温和笑容,却无法猜测到他的内心……

文昭凌回到屋中时,就见玉枝正在看着桌上放着的几样药材,时不时的伸手摆弄一下,见他进门,好奇的问他:“这是顾先生留下来的?”

文昭凌点头,“嗯,他说这些都是补身子的良药。”

玉枝“哦”了一声,嘱咐鹊芽儿好生收了起来。

“对了,我刚才就想告诉你,季礼说他不打算来文家做西席了。”

文昭凌微微惊讶,照他的理解,吴季礼应该会来才是。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天在大街上他看着玉枝的眼神,其中分明带着情意,此时却又推掉了进入文家的机会,想必他猜想的没错了。季礼,季礼,伯仲叔季……

文昭凌转眼看着玉枝,“下次你还随娘去明月庵上香么?”

玉枝有些奇怪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照实点了点头,“去,婆母早就吩咐过了,不过端午要到了,初一可能去不了,要到十五了。”

文昭凌点点头,“那我下次跟你一起去。”

“嗯?你怎么想去明月庵了?”

文昭凌笑了笑,“许久不去了,想去看看。”

玉枝惊讶,“你以前去过?”

“是啊,去过一次,我不是跟你提过文家曾向明月庵求医问药的么?那次正是我随娘一起去的。”

玉枝恍然,文昭凌看着她笑而不语。其实正是那次机会,让他第一次见到了她。

21

端午私话 ...

端午佳节转眼即到,玉枝跟着|­乳­娘做了几个香包,打算到时候送给文昭凌。给香包面绣上并蒂莲花的纹样时,她突然觉得有些满足,这样的生活好像对她来说已经足够。有个温和的相公,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虽然每天要小心翼翼的伺候太夫人和文夫人,可是日子过的也算舒心了。

中午文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饭。文大人难得的写了信回来,文昭凌当着众人的面念了信,无非是一些客套的思家之词,面面俱到,甚至问到了老管家,却独独忽略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太夫人叹息了一阵,似乎是觉得不舍,一个劲的念叨着儿子在外当官不易。文夫人却只是在一边悠悠的饮茶,像是什么都不关心一般,也毫不在意文大人的冷情。

玉枝见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对夫妻,何故至此?转头看到文昭凌,他正微微蹙着眉,见到她看着自己,又朝她展颜笑了笑。

一顿饭因为文大人的来信而弄得气氛有些低沉,除了金氏时不时的呵斥一两声站在身后伺候着的妓子黛眉之外,几乎没什么其他声音。

黛眉也算是小心翼翼了,只不过金氏也实在余气未消,所以仍然忍不住要拿她出气。文昭冶虽然有些看不下去,奈何自己理亏,也不敢说什么。最后黛眉忍不住嘤嘤啜泣起来,这顿饭让人吃的更加索然无味。

文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对金氏道:“不管怎么样也不要在这个时候吵闹,今天是佳节。”

金氏抿了抿­唇­,冷哼着回道:“母亲有所不知,她不知道好好伺候人就算了,今天还一个劲儿的央我来跟您说十五那天带她一起去明月庵上香,真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文夫人挑眉看了看黛眉,“哦?你想去明月庵上香?”

文夫人一向说话平淡,在黛眉耳中听来便觉得胆颤心惊,连连点头,“回夫人的话,黛眉也自幼信佛。”

金氏冷嗤了一声,“信佛你还堕入那等烟花之地,真真是辱没了佛祖。”

黛眉咬着下­唇­泫然欲泣,好半天才回了句:“佛说众生平等,当初黛眉也是走投无路才会跳了那火坑的。”

文夫人皱着眉极其不耐的看了一眼金氏,又看了一眼上首位置,生怕她的话惹恼了信佛至深的太夫人,只好对黛眉摆了摆手,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罢了,你十五那天随我们一起去就是了。”

黛眉闻言喜上眉梢,眼中还带着泪花却已经笑了出来,“多谢夫人。”

金氏气呼呼的哼哼了两声。

李氏朝坐的不远的玉枝微微一笑,似乎觉得有些有趣。玉枝也忍不住笑了笑,二房里的日子有的熬了。

吃了饭,玉枝和文昭凌正要回伯玉居,阿芹蹦蹦跳跳的凑上来对他道:“大哥,我们去你院子里聚聚怎么样?”

文昭凌笑了笑,“我们是谁?”

李氏从阿芹身后走出来,笑着道:“阿芹和我,却不知大哥大嫂可愿意。”

玉枝笑着点头,“自然愿意,欢迎之至。”

李氏和阿芹想必也是见这样的佳节觉得孤单,所以想要找人做伴,玉枝当然不会不近人情的拒绝。只不过四人一起往伯玉居去的路上,文昭凌状似无意的贴在玉枝耳边低语了句:“我原先还想跟你两人一起过节的。”

玉枝被他说话的气息弄的耳边又麻又痒,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忙转头看去,就见一脸笑意盎然看的津津有味的阿芹和扭头看向别处的李氏,顿时忍不住脸红了起来。文昭凌在一边忍着笑意捏了一下她的手。

到了伯玉居,玉枝嘱咐鹊芽儿去准备一些点心过来,再拿壶雄黄酒过来。几人就在院子里摆了小桌,围着坐了,吃些点心叙叙话倒也十分惬意。文昭凌身子不好,基本上除了米酒之外其他酒都不能喝,所以玉枝只给他沏了茶,自己和李氏阿芹都倒了一杯雄黄酒。

阿芹比较活泼,说的话虽然大多不着边际却也有趣非常。玉枝原先也听得有趣,奈何后面基本上都在说他们小时候的事情,她就Сhā不上话了。李氏和文昭凌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说起小时候的话题自然多,玉枝想起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几乎都跟吃药、读经书有关,忍不住在心里幽幽叹息。唯一的伙伴季礼现在也不能经常见到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反正Сhā不上话,玉枝觉得无聊,不知不觉就几杯酒喝了下去。文昭凌在一边看到,抬手按住她的手,“玉枝,少喝点,虽然是雄黄酒却也是酒,小心醉了。”

玉枝笑了笑,“不会的,我有数。”

文昭凌摇了摇头,“我看不见得,你这可不是第一次了。”

玉枝愣了一下,“什么?”

文昭淡淡一笑,“没什么。”

午后的阳光洒在院子里,落在两人身上,勾勒着两人的身形,画面美好。阿芹见了拍手笑道:“大哥大嫂年纪差的挺多,看上去却很般配,真像是一对玉人。”

文昭凌板了脸孔,“什么叫年纪差的挺多?听上去像你大哥已经很老了一般。”文昭凌年长玉枝七岁,玉枝不过刚及笄,他能大到哪里去。然而玉枝听了,也在一边笑了起来,文昭凌继续板着面孔,“连你也觉得我年纪大了不成?”

玉枝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想起当初福贵婆去提亲时就说过这样的话,说你我名字里都有个玉字,真是一对玉人,没想到如今阿芹也说了这样的话。”

阿芹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还有这样的事儿啊?照她的话,那岂不是名字里有玉的女子都跟大哥是一对玉人了?”

玉枝点头,“可不是,我当初也是这么说的。”

阿芹哈哈大笑,忽而又扯着李氏对两人道:“对了,三嫂的名字里也有个玉字,那岂不是跟大哥也是一对玉人了?”说完笑的更加厉害,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三人因这玩笑而瞬间露出的不自然。

玉枝反应倒也快,几乎立即就笑着问了一声李氏:“原来六娘的名字里也有个玉字啊,却不知道叫什么。”

李氏尴尬的笑了笑,眼神扫过文昭凌,淡淡的吐出两字来:“玉娥。”

玉枝恍然,似不经意般看了一眼身边的文昭凌,却见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怔忪。

玉枝虽然以前在尼庵中长大,对男女之事了解不多,但多亏了一直以来偷看的那些话本,才子佳人的故事看多了,自然其中的套路也知道了些。眼见刚才李氏和文昭凌因为阿芹这句貌似无心的话而露出的反常之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莫不是这两人之前有些什么?

一想到这点,她又立即否认了,人家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而已,怎么自己就把他们想的那么不堪了?

话虽如此,心里却是有些堵。刚才在他们谈论自己的童年时,玉枝就觉得难受。他们有童年可以一起分享,自己却没有,见到季礼之后还好些,见到季礼之前呢?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在尼庵里的日子,其实并不开心。

可能是喝了酒,玉枝压在心中很久的情绪渐渐被勾了起来,颇有些多愁善感的味道。她朝对面的阿芹和李氏笑了笑,“我可能是酒饮多了,头有些晕,还是先回屋去睡一觉,你们慢慢聊吧。”说着也不等几人回答,便起身朝屋中走去。

文昭凌讶异的抬眼看了看她,却也没有多言。

玉枝一走,阿芹就觉得没有意思了,也不再多话了,只拿着一块点心在一边慢慢的嚼着。李氏看了看文昭凌,神­色­总算没有那么尴尬了。

“大哥最近身子还好吧?”

文昭凌点了点头,“好多了,玉枝一向用心照料,顾叔叔带回来的药也好,很有效果。”

李氏笑了笑,一时间也没有了接下去的话题。

文昭凌盯着远处的一丛灌木沉思,“六娘,你最近怎么不跟阿荣一起,反而跟玉枝走得近了?”

李氏一愣,“都是嫂嫂,哪有亲疏之别,大哥许是误会了吧。”

“说的好,六娘,你比其他人都聪明,该明白我的意思。”文昭凌说这话时,眼神扫了一眼她身边的阿芹,后者却正聚­精­会神额在盘子里挑着自己爱吃的点心,无暇他顾。

李氏的神­色­有些难看,“大哥,你的话我真不明白。”

文昭凌看了她一眼,起身朝那从灌木走了过去。李氏神情微微僵住,瞟了一眼身边的阿芹,也跟着走了过去,在他身边站定。

文昭凌指着眼前的那丛灌木对她道:“这是叔全种下的,他说这是花,我说只是一些杂乱的荆棘而已。”

李氏听到他提起已经离世的丈夫,微微垂目,神­色­黯淡。

“六娘,我知道你在这个家里过的不好,当然,也许你从嫁入文家那天起就觉得自己过的不好,但是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想想办法。”

李氏愕然的抬头看着他,“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文昭凌仍旧盯着那从灌木,“我是说,我可以请娘做主,让你回娘家去,另择一户好人家嫁了,就算是做填房也好过一直独守空闺不是么?”

李氏的脸­色­有些泛白,似不敢置信般看着他,“伯玉,你……”

文昭凌皱了皱眉,“你还是叫大哥好些。”

李氏在原地近乎呆滞的站着,看了他一会儿,忽而转身疾步出了院子,头也不回的朝自己的住处去了。

阿芹总算嚼完了一块点心,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雄黄酒,觉得难喝又连忙吐了出来。起身走到文昭凌身边贼兮兮的朝他看了一眼,接着哈哈笑了两声,“大哥,我说的没错吧,这个家里喜欢你的女人多了去了,不过你还是好好守着大嫂,可不要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啊。”

文昭凌叹了口气,“阿芹,有些话即使知道也要当做不知道,以后不要乱说话了。”

阿芹撇撇嘴,“那又怎么样,反正我说的话又有几个人相信呢?”说完这话,她突然朝正屋里面喊了一句:“大嫂,我改日来看你!”然后就一溜烟跑掉了。

文昭凌摇了摇头,一惊一乍的,真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才好。

回到房中,玉枝正背朝外躺在床上。文昭凌走过去挨着床沿坐下,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许久才开口问了句:“玉枝,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玉枝扯过被子蒙住头,哼哼着回了句:“没有,我很好。”

文昭凌听出她浓浓的鼻音,抬手去扯她的被子,玉枝偏偏拽着不给他扯开,文昭凌­干­脆用了力气,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身边,趁势俯□子搂住了她,“玉枝,怎么了?你哭了?”

玉枝的眼睛有些红,的确像是哭过的模样。她抬手挡住眼睛,“我没哭,我好得很。”

文昭凌叹了口气,“是不是我们刚才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你不要在意,阿芹是开玩笑的,我怎么会跟别人是一对呢,我只跟你是一对。”

玉枝脸红着从指缝间偷看了他一眼,“我、我才不是因为这个,我是因为你们说的话Сhā不上口才难过的。”

文昭凌不解:“你有什么Сhā不上口的?”

玉枝移开了手,看着他哀叹了一声:“你们小时候都有人陪着,什么事情也都一起经历了,可是那个时候我还在明月庵里待着呢。”

文昭凌愣了愣,继而失笑,“原来是因为这个,你无须难过,你的那些日子并不是一个人,有人一直在看着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玉枝错愕,“谁?”

文昭凌垂眼低笑,“我。”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扣子都拆的差不多了,可以大力召唤JQ了~~~~

其实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词:养成。原来玉枝她是被文昭凌养成的,捶地啊,难怪这么了解她来着。话说回来,养成神马的多有爱啊,不过养成的过程值得深思啊……

22

后山遇险 ...

五月十五一早,早饭用罢,文夫人带着几个儿媳去明月庵上香去了,黛眉也如愿随行。因为有文昭凌在,所以玉枝跟他单独坐在了一辆马车里,其他人都跟着文夫人坐在前面的车里。

玉枝这几日一直在思索文昭凌端午那日所说的话,说他一直看着自己是什么意思?她也问过他,奈何他只是笑笑,并不多言。现在在马车里也同样不忘追问,文昭凌只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日后再说,便又堵住了她的话。

到了明月庵,原先住持师太对文昭凌要进入庵内还有些迟疑,玉枝跟她说了情才总算放他进来了。文夫人看着他叹了口气,虽然知道他来此的目的,却也什么都没说。

可能是为了避开香客如织的高峰期,文家每次来上香都挺早。一行人进了大殿拜了佛祖,添了香油,便都各自散开了。因为文昭凌的关系,文夫人这次没有立即去后山,而是带着金氏李氏几人先去了后堂听住持师太讲经去了。

等几人走后,文昭凌对玉枝道:“你要不要随我去后山看看故友?”

玉枝顿时一喜,“可以么?”

“当然可以了。”文昭凌朝她宠溺的笑了笑,牵着她往后山走去。刚到后院那道小门前,一人快步走来,远远的叫着玉枝:“大少­奶­­奶­,大少­奶­­奶­等等。”

玉枝顿住步子转身看去,原来是黛眉。她有些奇怪,黛眉还是第一次主动找她。

等黛眉到了跟前,玉枝忍不住好奇的问她:“出了什么事?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黛眉看了一眼文昭凌,没有说话。后者会意的松开了玉枝的手,“你们慢慢聊,我先去,玉枝你随后就来便是。”

玉枝朝他点了点头,看着他进了那道门,这才又转头看向黛眉,“究竟是什么事情?”

黛眉原先挺正常的脸­色­,一听她提问便露出哭相来,“大少­奶­­奶­有所不知,刚才二少­奶­­奶­叫我去寻些茶叶来给她泡茶,奈何庵中茶叶刚好用完了,我听她说您在这里有认识的人,所以来求您施个援手,看看您那位认识的人那儿可有茶叶好用。”

玉枝倒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想来也就是金氏又在耍威风而已。季礼家里虽然不富裕,茶叶倒也是有的,只怕入不得金氏的口,到时候黛眉还是要倒霉。不过眼见黛眉这么一副苦兮兮的样子,玉枝也不好拒绝,只好朝她点了点头,“你随我来吧,只是我也不好保证,若是没有,你也不要见怪。”

黛眉赶紧回道:“大少­奶­­奶­这么说可真是折杀黛眉了,您肯帮忙黛眉已经感激不尽。”

玉枝对她笑了笑,带着她出了那道门。外面是一片空旷的平地,往前走了一段路才看到树木,夏日到了,树木繁盛了起来,阳光透过枝叶间隙照在地上,形成斑驳错落的光影。玉枝刻意走在前面,与黛眉保持着一段距离。她以前听|­乳­娘说过,一个人若是翻脸跟翻书一样,就要避着些。

玉枝当初见识过黛眉在大街上当众骂文家的场面,对比现在这副温顺的模样便让她觉得怪异,这样的人她不想多亲近。黛眉倒也没有上前来套近乎,只是安静的跟在她身后,两人埋头走路,只有鞋底踩在厚厚的积叶上发出的吱吱声在周围轻响。

走了一阵,眼看就要看到季礼家的小院子了,玉枝加快了步子。只是前面右侧有个稍陡的斜坡,上面的过道有些窄,便又放慢了速度。

谁知玉枝放慢了速度,后面的黛眉却加快了速度。玉枝只听见后面一串急切的脚步声,正要回头去看,忽又看见前面文昭凌的身影,他正朝她挥着手,似乎要走过来,接着脸­色­却是猛的一变。玉枝还未及做出反应,一双手从后面猛的推了她一把,她身子一晃顿时朝右边的斜坡滚了下去……

文昭凌眼睁睁的见着黛眉在后面出手将玉枝推了下去,继而转身就走,脚步忙乱,竟没有看到自己。他来不及多想,只是迅速的做了判断,从侧面跑了下去,试图先到达斜坡下方接住她。

虽然拼尽了全力,等看到玉枝,却见她已经快要撞上前方的一块大石。文昭凌赶忙跑过去,险险的在最后一刻挡在大石前,玉枝撞上他的小腿,闷哼了一声,石头上凸起的尖利部分却撞上了他的腿,他顾不上疼痛,连忙蹲跪下来,抱起玉枝查看。

“玉枝,醒醒!”

文昭凌小心翼翼的托着她,玉枝的衣裳被勾破了多处,身上发上都沾满了落叶,脸上也擦伤了几处,紧闭着眼,被文昭凌唤了好几声才幽幽的醒了过来。

“伯玉……”她启了启­唇­,“我这是在哪儿?”

这一瞬变化太快,她一时也没有回过神来。文昭凌见她醒来,舒了口气,靠着大石坐了下来,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你被黛眉推下来了,现在觉得疼不疼?”

玉枝回想起来,有些莫名其妙,“黛眉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与她并无仇怨。”她皱着眉头,声音有些虚弱。

文昭凌并不关心这些,“玉枝,当务之急是你的伤势,你动动看,身上哪儿疼么?”

玉枝依言动了动,慢慢的坐起身来,摇了摇头,“还好,想是土地松软又多是积叶,所以没受伤吧,只是肩膀这里有些疼,可能是铬了一下。”

文昭凌这才完全放下心来,“那就好,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玉枝看着他脸上慌张的表情,连原先束好的头发都散了下来,心中感动,想要为他绑好头发,手刚抬高,却看到自己掌心上沾了血迹,顿时吃了一惊,在自己身上检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伤口。低头又查看了一遍,这才发现她刚刚按过的地上有一摊血渍,正在文昭凌的腿下面。

玉枝愣了一下,赶紧去抬他的腿,文昭凌来不及阻止,顿时“嘶”了一声。玉枝手下一顿,抽出来时就见沾了更多的血。她慌了神,顾不上其他,翻过他的小腿看了看,就见上面被划开了一道几寸长的口子,伤口极深,正在往外流着血。

“这是怎么回事?”

文昭凌笑了笑,“没事,被石头戳了一下而已。”

玉枝探着身子往他身后看了看,那凸出来的一角还残留着一些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她又转头看了看山坡,那么陡又是那么长的一段距离,滚落下来若是撞上这里,力道不减的话便是没命也是有可能的,这么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

“你刚才替我挡着这块大石了是不是?”

文昭凌叹了口气,“我没事的,你放心。”

玉枝心疼不已,从怀间逃出帕子替他包扎伤口,血却是止不住。眼见文昭凌这些日子刚刚红润了些的脸­色­又变的苍白,她更是惊慌,连原先被摔得有些晕的大脑也瞬间清明了不少。

“我们不能再继续待在这儿了,得赶紧上去,你这伤可拖不得。”

文昭凌点了点头,“说的是,可是你现在真没事了么?能上去么?”

玉枝二话不说爬了起来,身上浑身疼痛,像是被什么重物碾过一般,关节处酸涩的厉害,却还是忍住了,又伸手去扶文昭凌,搀着他站了起来。

玉枝又看了看他的伤口,皱紧了眉,“你的伤在腿上,怕是使不得劲,这坡又陡,一时半会儿也上不去,不如我去找人来吧。”

文昭凌往上看了看,“你不如去找季礼吧,反正他家就在附近。”

“对,对,我一时着急居然把这个给忘了,我这就去找他。”

一有了解决之法玉枝便安下心来,扶着文昭凌坐回原地,连身上的灰尘落叶也顾不上拍一下就浑身狼狈的要往上爬。文昭凌叫住她,示意她从右侧绕上去。那是他先前冲下来的地方,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玉枝得了他的指示便急急忙忙的朝那边走了,文昭凌坐在原地暗暗思忖着黛眉的动机。她与玉枝并无仇怨,要说憎恨也该憎恨阿荣,可是为何会对玉枝下手?

细想了一番,文昭凌很快就明白过来,黛眉想必是要一箭双雕。他摇头叹息,可惜她没有瞧见自己,也不知道玉枝没事,这下一番苦心经营却是让自己败了行迹。

不一会儿玉枝便回来了,老远的就开始唤他:“伯玉,伯玉,你还好么?”

文昭凌看见她浑身脏乱不堪,连发丝都凌乱的不成形了,却是一路小跑着往他的方向而来,连身后的季礼也跟不上她的速度。她这般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可是看在文昭凌的眼里却成了最美的画面。她平日在文家总是一副温良端庄的模样,此时为了他却是什么形象也不顾了。文昭凌突然觉得很满足。

吴季礼一路跟着玉枝到了文昭凌跟前,见他形容狼狈却始终含着笑意看着玉枝,漆黑的眸子晶亮一片,说不出的柔情蜜意,看得他心头微微一窒。

玉枝迎了过去,微喘着气扶起文昭凌,转头看向他,“季礼,快些,伯玉流了很多血。”

吴季礼这才回过神来,赶忙上前,看了一眼文昭凌,背过身在他前面蹲□子,“文大少爷,我背您上去吧。”

文昭凌神情微动,趴到他背上之际,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我们有许多年未见了吧?”

吴季礼微微一顿,没有接话,只是在玉枝焦急的催促声中往上走去。走了一段路,见到玉枝被甩落了一段距离,他才开了口:“你对玉枝很好。”他刚才听玉枝说了大概,得知了文昭凌是因为玉枝才受的伤。

文昭凌因为他的话愣了一下,继而就笑了起来,“我对她自然好,”他转头朝后方紧跟的人看了一眼,眉眼温柔,“她是我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以为黛眉出来是来宅斗的?其实我只是让她这个炮灰出来增加男女主情感顺便再把她变成真正的炮灰而已,噗……

23

有心无意 ...

山间安静,文昭凌的话虽轻,却是极其清晰的传入了吴季礼的耳中,这如同宣言一般的话让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抿着­唇­没有接话。

到了上面,将文昭凌放下来之后,吴季礼扫了一眼前面的斜坡,神情严肃,“这斜坡像是凭空多出来的,我前些日子见有外人从山下上来砍柴,之后就多了这个坡,想必是他们留下的。”

文昭凌点了点头,“我猜想也是有人故意为之,下面的石头也是。”

吴季礼转头看着他,眼神复杂,“可是跟你们文家的争斗有关?若是那样,玉枝岂不是很危险?”

“我们文家?你这么说太见外了些。”文昭凌转身看了一眼已经走过来的玉枝,口气平静:“我会护她周全,你放心。”

吴季礼还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文夫人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便举步离去。文昭凌看了看他的背影,挺拔孤傲,终是没有出言挽留。

文夫人由黛眉扶着,身后跟着金氏和李氏,最后面是福琴。她脚步急切的走了过来,一看到文昭凌和玉枝好端端的站在这儿,除了样子狼狈了些之外其他地方都是好好的,顿时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觉得诧异。其他人的神­色­与文夫人大同小异,只有黛眉一脸惊讶并紧张之­色­。

文夫人看了一眼文昭凌,视线又移向玉枝,“玉枝,你是怎么上来的?黛眉说你被阿荣推下了山坡,莫不是伯玉下去救了你?”

玉枝惊讶的看着文夫人,“阿荣推了我?不是,是黛眉推的我。”

众人一愣,金氏猛的从后面冲出来,一巴掌扇在黛眉脸上,“你个狐媚子敢污蔑我,亏得大嫂没出事戳穿了你的谎言,不然我不是要平白背了这黑锅去?”

黛眉捂着脸惊恐的看着金氏,又转头看着玉枝,最后对上文昭凌冷冽的双眼,顿时吓的跌坐在地上,说不出半句话来。

文昭凌叹了口气,“一箭双雕,借玉枝的事情除了阿荣,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坐上二房少­奶­­奶­的位置了?不过你的心思也算缜密,正好前段时间阿荣与玉枝发生了一点口角,要说阿荣心生不满推了玉枝,倒也说得通。”

黛眉呜呜的哭泣起来,连忙跪爬着到了文昭凌跟前,手扯着他的衣角求情:“大少爷息怒,黛眉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再也不敢了……”

玉枝怕她碰到文昭凌的伤口,连忙对文夫人道:“母亲,不管如何先给伯玉治伤要紧,他腿上还在流血。”

文夫人一听就慌了,平时总是一副淡漠的神情此时早已不复存在,“伯玉伤在哪儿?我看看。”说着快步走到了他跟前。

文昭凌出言安慰她:“娘放心好了,去找住持师太求些药草敷了便会没事了。”

文夫人连连点头,“对,我们快去找住持师太。”说完招手叫福琴过来扶他。

玉枝与福琴一边一个扶着文昭凌到了明月庵的后院,住持师太寻了止血的草药捣了给他敷好,几人才算是舒了口气。

文夫人嘱咐玉枝也上些药,就与文昭凌在厢房中休息,自己则带着几人去了隔壁的屋子。玉枝知道她这是要处理黛眉的事情了。

文昭凌躺在榻上看着她,“你不跟去看看?”

玉枝替他整了整凌乱的衣裳,“不去了,我留下来照顾你。”

文昭凌微微笑了笑,“世上的人都是这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但是有的人是心怀鬼胎,有的人是迫不得已。”他握了玉枝的手,眉眼温和,“玉枝,你是为了什么?”

玉枝愣了一下,似是不明白她的话,“我为了什么是什么意思?”

文昭凌垂了眼,长睫微动,“文家这样的宅院里,人人都习惯了伪装,所以任何人都是不能看表面的。你一直装作温顺,也真是苦了你了。其实你不说我也明白,你是想要好好的在文家生活下去,不惹事,不生乱,安分守己,平安度日是不是?”

玉枝有些不解,“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文昭凌忽而抬头,眼光如同一池春水,波光潋滟,“玉枝,如若我有一日失了文家大少爷的身份,你可还会跟着我?”

玉枝失笑,“怎么会有那样的一天?若真是有,我已嫁了你,自然就要与你相伴终老的。”

文昭凌握紧了她的手,垂眼轻笑,神­色­渐渐回归平淡。有她这句话,总算是心安不少。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玉枝转头看去,吴季礼手中端着一只瓷碗站在门边,脸­色­有些发白。

“季礼,你怎么会来?快些进来。”

吴季礼朝她笑了笑,神情间的不自然泯去不少,端着那只碗走了进来,对上文昭凌的视线时,心口忽觉一堵。

刚才他听到了两人的谈话,虽然明白眼前的两人已经是夫妻,可是明确的听到玉枝给他那样的承诺,还是觉得很不适。那种感觉就像被人扼住的咽喉,想要摆脱那种无力的窒息之感却只是徒劳。

到了两人跟前,玉枝看到他手中的碗,有些奇怪,“季礼,你端的是什么?”

吴季礼舒了口气,平复了情绪,“这是家中上次留着的草药,我刚刚捣碎了些带了过来,这药极好,用在伤疤上不会留疤。”

玉枝心中一喜,连忙接了过来,“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留着,待会儿给伯玉换药时就用这个。”

文昭凌漆黑的眸子在吴季礼的脸上轻轻一扫,眼中带笑,“玉枝,你错了,这是季礼给你的药,你看看你脸上擦伤的地方可还疼?”

玉枝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吴季礼,“这是给我的?”

吴季礼移开视线,手紧撰着青衫的一角,半晌才点了点头。

玉枝忽然觉得有些尴尬,笑的有些不自然,正想着要说些什么,隔壁屋子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哭叫声,让她吃了一惊,险些把手中的碗给扔出去,好在吴季礼伸手扶了一下她的手腕,虽然是隔着衣裳,他却像是烫了手一样极其迅速的收回了手。

文昭凌装作没有看见,心里却有些堵闷。他突然觉得他娘把吴氏呣子安排在明月庵后山住了这么多年,实在不算是件好事。

隔壁的哭声持续不断,吴季礼看了一眼渐渐有些坐不住的玉枝,淡笑了一下,“你还是去看看吧,你这好奇的­性­子原先就是改不了的。”

玉枝被他说中心中所想,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文昭凌。文昭凌握了一下她的手,“去吧,娘见你在,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玉枝愣了愣,“你希望娘不要手下留情?”

文昭凌依旧笑得温和,说的话却有些冷然,“我自然不希望娘手下留情,她可是差点要了你的命。”

玉枝明白过来他这是为了自己,心里有些感动,嘱咐了他几句,又跟吴季礼说了一声,起身随意理了理衣裳,出门朝隔壁去了。

吴季礼也举步欲走,文昭凌叫住了他:“季礼,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吴季礼神情一顿,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出言做更改。

“我记得我们初见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个季节吧?”文昭凌倚在榻上,眼睛看着窗外的一树栀子花。

“那时候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得了。”

“怎么会记不得,我那时候从后山绕道去明月庵,还真差点要迷路了,好在你给我指了路。”文昭凌勾着­唇­轻笑,“季礼,我记得那会儿你还叫过我一声大哥。”

吴季礼皱了皱眉,“年长于我便为兄,这不算什么。”

文昭凌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原也没说这算什么。”

吴季礼的眉头皱得更紧。

“你可知我那时候上山是为了什么?”

文昭凌换了话题,吴季礼的神情总算放松了些,“我如何得知,你刚才说是要来明月庵。”

“不错,我是来看玉枝的。”

吴季礼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你早就认识她?”

文昭凌一手搁在榻边似无意识般轻轻点着,“比你想象的要早的多,她刚出生那会儿我还随祖父去她家里看过,那时候祖父对我说,这便是你未来的妻子。”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我那时候都不知道妻子是什么,只是祖父告诉我这便是我要负责之人,要负一辈子的责任。”

吴季礼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只是撰着衣裳的手又紧了些,关节都有些发白。

“我几乎总是在暗处看着她,开始是身子不好没有机会出门,便从祖父祖母口中偶尔得知一些她的事情,后来祖父不在了,祖母也甚少提起她的事了,只有我还记着那一辈子的责任。”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笑了笑。

“后来我随我娘到明月庵来求药,又见到了她,听我娘说了才知道她就是当初那个在襁褓中的婴儿,原来都那般大了。”他叹了口气,“想必就是那次来了一趟明月庵,我娘才想到让你们呣子到这里来定居吧。”

吴季礼沉默半晌,终于开了口:“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文昭凌看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许是今日被这事吓了一遭,便想起了之前的种种,想要找个人说说罢了。”他转头盯着窗外,眼神迷离,“以前能听我说事情的也就叔全一人,现在他却不在了。”

吴季礼听出他语气的变化,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过去,吴季礼顺着他的视线看着窗外,突然开口道:“不知府上还缺不缺西席先生了,我愿去试试。”

文昭凌收回视线看向他,吴季礼的侧脸线条分明,不似他们三兄弟那般柔和温润的轮廓,可这人的确是他的兄弟。

“你突然做这个决定,是为了玉枝,还是为了自己?”

吴季礼没有看他,转身朝外走去,到门边时听到隔壁时断时续的叫骂哭喊声,轻声说了一句:“我只是想看着玉枝一切都好好的而已。”

文昭凌微微一笑,只怕还是有些不甘心吧。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点了点头,“你愿意来,文家自然欢迎。”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赫然发现文昭凌在养成玉枝这条路上其祖父文老太爷功不可没,这说明启蒙教育是多么重要啊,感情教育要从娃娃做起啊~~~向天上的文老太爷致敬!!!

另,最近可能会保证日更,唔,我尽量吧!!握拳!!

24

喜欢的人 ...

文昭凌和吴季礼的谈话,隔壁的玉枝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此刻正有些头疼的看着地上跪着向她一个求情的黛眉,颇为为难。倒不是她心软,只是她不好开口,有文夫人在,哪里轮得上她Сhā嘴。

屋中上首坐着文夫人和住持师太,旁边立着福琴。玉枝坐在下面,对面坐着金氏和李氏二人,几人看向黛眉的神­色­都不是很好,尤其是金氏,眼神甚至可以把她挫骨扬灰了。

黛眉揪着玉枝的裤脚嘤嘤哭泣,求她开口为自己求个情,始终说自己不是故意的。玉枝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理鬓角时,有意无意的露出了侧脸擦伤的地方,黛眉见了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敢再多纠缠,哭声小了些。

金氏在一边按捺不住,催促文夫人道:“母亲,您就把她赶出去吧,这样的狐媚子留在家中只会害人,这次是大哥在那儿,若是不在,大嫂刚刚嫁入文家就出事,董员外知晓了还不得伤心死?”

金氏说话虽然直接,玉枝听了却也觉得有理,想到自己的父亲董员外,更加觉得不该轻饶了黛眉。

文夫人冷冷的扫了一眼黛眉,看向身边的住持师太,“师太,虽说出家人不问世事,但今日这婢子险些在贵庵中害出人命来,所以做什么定论,还请师太做个见证。”

住持师太双手合十朝她呼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夫人请做决断,贫尼自当好好记着今日的一切,他日若有人颠倒黑白是非不分,贫尼自当出来作证。”

文夫人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如此就多谢师太了。”

玉枝这才明白文夫人的用意,不愧是掌管整个文家的当家主母,做什么事情都滴水不漏。想那黛眉之前便在大街上谩骂过文家,若是这次没有什么可以威慑她的地方,保不准她还要出去胡诌。

好在住持师太是看着玉枝长大的,她老人家纵使再超然世外,这么多年两人也有了感情,眼见玉枝差点被害,住持师太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

该说的都说了,该闹的也闹了。文夫人始终端坐着如同看了一场闹剧,底下跪着的黛眉声音都有些嘶哑了,她才说了自己的决断。

“赶出文家吧,我们文家容不得你这心比天高的丫头。”

黛眉慌忙跪爬到她跟前,伏在地上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呜咽不止:“夫人息怒,黛眉一时糊涂,妄自托大,还望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念在黛眉怀着文家长孙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文夫人掩着口出乎意料的笑了笑,“你的确是妄自托大,以你的身份,就算是得逞了,岂能容得你坐上文家二少­奶­­奶­的位置?”她端着茶盏抿了口茶,放回去时蓦地用了力,惊得黛眉软坐在地上。

“你说你怀了我文家的长孙?可要我请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黛眉面如死灰,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文夫人不为所动,慢慢的道:“我原先把你接进文家不过是顺着伯玉的意思先稳住你而已,其次也是仲和的确喜欢你,不过有朝一日还是要把你逐出去的,你以为你能瞒得了谁?你在青楼里十四岁便接客至今,以前都没怀孕,怎会独独在现在怀了仲和的孩子?”

黛眉抖得更厉害了。金氏在一边猛的站起身来,“好你个狐媚子,居然敢骗我,看我不打死你。”说着就要冲上来,幸亏被李氏给拽住了。

“你走吧,这是佛门之地,我不想对你动什么家法,反正你也不是我文家人,我文家的人也容不得你来谋害。”

文夫人说完这话,朝一边的福琴摆了摆手,后者会意,立即上前将她扯了起来。黛眉也无力再反抗,只有顺着她晃晃悠悠的出了门。金氏在后面骂骂咧咧,几次三番想要冲上前去,都被李氏给拦住了。

事情处理完,文夫人总算转头看了看玉枝,“玉枝,你的伤势怎么样?”()

玉枝从刚才的她的威慑中惊醒过来,连忙回答:“多谢母亲关心,好多了。”

文夫人难得朝她露出了一些关怀之­色­,“那便好,今日伯玉为了你这么不管不顾可真是吓着我了,好在你们都没事。”

玉枝心中惶恐,怎么都觉得这话有怪她没有照顾好她儿子的嫌疑,一时不敢接话,只是感到有道目光盯着自己,抬眼看去,原来是对面的李氏。然而一接触她的目光,李氏又不自然的笑了笑,转过了头去。

事情至此告一段落。

一行人来此一场有惊无险,回去的路上连赶车的车夫都小心翼翼,生怕会再出什么事情。

文昭凌倚在车内对玉枝道:“季礼说他愿意去文家做西席先生了。”

“真的?”玉枝有些惊讶:“他怎么又改主意了?”

“想必是觉得对家里有些帮助吧。”

玉枝点了点头,“这样是对他有些帮助,那他什么时候来?”

文昭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没有说,快的话也许明天就会来了吧。”

玉枝忍不住笑起来:“要么不来,要来还这么心急,真是弄不懂他了。”

文昭凌掀开车窗上的布帘朝外看了看,低声接了句:“还好你弄不懂他……”

“什么?”玉枝没有听清楚,身子下意识的往他那儿探了探,马车一颠,她就势往前倒去,文昭凌眼疾手快的接住她,正好抱了个满怀。

“我倒不知道你还会投怀送抱。”

文昭凌戏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她连忙要起身,却偏偏被他扣得很紧,根本就动弹不了。

“你还是松开吧,不然小心碰到你的伤口。”

文昭凌毫不在意:“伤口在腿上,不碍事。”

玉枝原先想要挣开的动作停了下来,乖乖的伏在他胸前没动,倒让文昭凌觉得奇怪了。

“你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在后怕而已。”

文昭凌抚了抚她的头发,“没事了,现在不是好好的了么?”

玉枝叹了口气:“我说的是你,你身子原先就不好,这次还为了救我而弄的受了伤,我……”

文昭凌的手指压上她的­唇­止住了她下面的话,微微粗糙的指腹触及柔软的­唇­瓣,又忍不住来回轻轻抚了抚。玉枝在被他这般挑逗下脸红的不行,连气息都紊乱了起来。文昭凌低笑着垂首,用自己的­唇­取代了指腹,覆在上面慢慢碾磨。

这个吻轻缓绵长,极尽温柔。玉枝原先还有些被动,到后来竟被文昭凌带领着忘了周遭的一切,手臂不自觉的攀上他的脖子,嘴­唇­微启,文昭凌便趁势而入,两人口舌相缠,浑然忘我。

一直到马车停下来,玉枝这才清醒过来,像是受了惊一般连忙推开了文昭凌,“到、到家了。”

文昭凌抬手抚了抚她有些红肿的双­唇­,“我知道。”

冰凉的手指稍稍退去了些­唇­上的热度,只不过脸上还是很烫。

回到伯玉居自然又是一阵忙乱。

文夫人想要叫顾先生来瞧瞧,被文昭凌拦住了,说伤口已经止了血也就没什么大事了,犯不着劳顾叔叔再跑一趟。

家里的人得知大少爷受了伤都赶着过来看了看,连太夫人都在罗嬷嬷的搀扶下来看了看,心肝儿的叫了许久,又拉着玉枝好生查看了一番,见两人都没事才放心了回了院子。

文夫人还要去跟文昭冶说黛眉的事情,也不能久留,嘱咐了夫妻两人几句正要走,文昭凌又唤住了她:“娘,季礼答应来文家做西席了。”

文夫人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转头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倒是阿芹最不满,好心跑来看大哥,却得到了这个消息,她才快活了几天啊。想到这里,她不甘不愿的嘀咕了几句,也闷闷不乐的走了。

屋子里的人走得都差不多了,只有李氏还没走。玉枝与她说了几句话,想起上次顾先生带来的药里有补血的药材,便请李氏稍坐,自己起身去拿药材,嘱咐鹊芽儿去煎药

玉枝一走,屋子里便只剩文昭凌和李氏两人。文昭凌倚在榻上看了她一眼,原以为她该告辞离去的,却发现她仍旧坐在一边没动,不禁蹙了蹙眉。

“伯玉,你可还记得你以前也曾这般护过我?”

李氏突如其来的话让文昭凌愣了一下,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六娘,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当时我最年长,自然该是我去救你,再说那次你摔跤之后可是叔全最惦记你,还隔三差五的去送你爱吃的柿饼给你,你都忘了么?”

李氏眼神黯淡,侧身坐着,并没有去看文昭凌的神­色­,突然又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我记得听叔全说过你心中一直有个姑娘。”

文昭凌失笑:“我还以为他家里唯一可以为我守口如瓶之人,却不想也敌不过你在他心中的分量,连这个话都告诉你了?”

李氏抿­唇­不语。

文昭凌也不遮掩,­干­脆直接的在她面前承认:“不错,我自幼便知道要对那姑娘负责,心中也一直记挂着她,只是她还不知道而已。我原先以为那不过是责任,等如今她在面前,相处了下来,才知道现在已经是喜欢了。”

李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静静的听了一会儿,蓦然起身朝外走去,走到门边又止住了步子,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难辨。

文昭凌迎着她的视线看着她,神情无悲无喜,看不出什么情绪。

李氏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一出房门却看到玉枝站在门边,顿时吃了一惊,心中慌乱,胡乱的朝她点了点头便出门走了。

玉枝根本没注意李氏的异样,其实她根本没有听到先前的话,只听到文昭凌说他心中自幼就有个姑娘,现在还喜欢那姑娘了……

她想起先前车上的那个吻,心中很不是滋味:你都有了喜欢的人了,­干­嘛还来招惹我?

25

西席先生 ...

清晨的阳光洒入庭院,初夏早晨的风正温和的拂过庭中花草。文府老管家刚打开大门,一眼就看到门外的那道修长身影,顿时愣了愣。

那人穿着简单的青衫,已经被水洗的都有些发白。头发整整齐齐的束着,眉眼斯文俊秀,朝他行了一礼,温文尔雅。

“烦请老伯通禀,在下是前来文家给文小姐做西席的吴季礼。”

老管家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自觉的称赞了一声:“公子好风致,我这就去通禀,请稍后。”

吴季礼点了点头,微微笑着立在门边等候。

没一会儿老管家又回来了,朝他拱了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请随老奴这边走。”

吴季礼道了谢,跟着他踏进了文府大门。进门的一刻,他有些怔忪,耳边好像又响起昨晚他娘那怒火滔天的斥责声,她说他应当容华加身的走进这道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以一个西席的身份过来。

老管家领着他一路走一路介绍,说今天原本太夫人和夫人是要见一见他的,只是因为太夫人身子不适,夫人从旁照料,便先搁了下来,只说既然是大少­奶­­奶­介绍来的人,自然是错不了的。

吴季礼听到这话时,正好老管家指着前方隐于层层花树间的屋檐一角对他笑着道:“可巧,那里便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起居的伯玉居了,老奴有眼不识泰山,居然不知道公子跟大少­奶­­奶­是相识的。”

吴季礼看了一瞬那屋檐,抿了抿­唇­:“也说不上多熟稔,只不过是幼年见过几面罢了。”

老管家­精­明的眼神一扫,旋即明白过来,这话要是被外人听去,指不定会牵扯到大少­奶­­奶­的清白上去,他也就适时的闭了嘴,继续领着他往前去。

“我家小姐一向在西苑读书,老奴这便引公子前去。”

吴季礼点了点头,临行前又看了一眼那繁花碧树间的屋檐,沉默庄重,如同文昭凌给人的感觉。每次看到他那模样,便让他觉得他是能够给玉枝一声安稳的人,这想法叫他心中很不舒服,可是那天在后山的事情又叫他不得不承认文昭凌对玉枝的真心。

若是不上心,就不会那么不管不顾的去护着她了。

临近西苑门口,老管家笑盈盈对他道:“这里便是西苑了,公子在这里稍作等候,小姐吃了早饭便会过来的。”

吴季礼拱手道谢:“多谢老伯了。”

老管家笑着补充了一句:“我家小姐­性­子直率,也许有些……咳咳,但是人是极好的,夫人交代过老奴传句话给公子,说请公子耐心教导,酬劳自不会亏待了您。”

吴季礼刚要答话,一道声音大大咧咧的Сhā了进来:“哼,一大早就这么说我,被我听见咯!”

老管家转头看到来人,笑着摇了摇头,对吴季礼道:“这便是我家小姐了。”

吴季礼偏头看了看,朝带着丫鬟走过来的阿芹拱了拱手:“在下吴季礼,见过文小姐。”

阳光晴好,洒在他的肩头,微风过处,衣袖当风扬起,嘴边的笑意轻浅温和,阿芹足足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转头对一边的丫鬟道:“这个哥哥是不是观音娘娘身边的善财童子?”

四下瞬间有些静默,吴季礼尴尬的咳了一声:“文小姐,在下行将弱冠,怎会长得像童子?”

阿芹抿­唇­一笑,腮边露出两个小酒窝,“哥哥,我是在夸你长得好看呢。”

吴季礼被那声哥哥叫的微微一怔,许久才哑声道:“小姐当唤我一声先生……”

——————————————

用罢早饭,玉枝带着鹊芽儿去太夫人那儿请安,因为太夫人今日身子不适,便陪她讨论了一番佛理,又宽慰了她人家一阵之后才回到了伯玉居。

文昭凌正坐在房中的书桌边写信。玉枝进屋时就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笔管在纸上飞速游走,垂着的半张侧脸温润柔和,头发还没有重梳,有些松散,乍一看却平添了几分慵懒不羁的美态。

玉枝盯着他握笔的手指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那天在马车上他的这只手还抚过她的­唇­,却不知道有没有碰过他心里那个姑娘的。想到这里,她心里陡然生起一股烦躁之感,蓦地又转身出了房门。

文昭凌听到响动抬头看过去,只看到她脚步匆匆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自己哪儿开罪了她,复又低头继续写信。

虽然心里不舒服,玉枝走到外面还是嘱咐了鹊芽儿要继续熬药给文昭凌。鹊芽儿应了,刚要去厨房,又想起来什么,笑着对玉枝道:“小姐,您知不知道吴公子已经到文家了?”

玉枝这才想起来早上是听文夫人提到过,只不过当时她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注意。

正想着,那让她心不在焉的人开口叫她了:“玉枝,我陪你去西苑看看吧。”

玉枝转头看去,文昭凌从房中走了出来,头发已经自己梳理过了,神采奕奕。她看了看他的腿,有些犹豫:“你这样能去?腿上还有伤,还是在屋中静养吧。”

文昭凌笑了笑,“不妨事的,我一直躺着也难受,出去走走也好。”

玉枝拗他不过,只好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搀着他往外走。

出了院子,文昭凌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带着疑问:“玉枝,你似乎有些不高兴,怎么了?”

玉枝仰脸看着他笑了笑,“没有,我很好。”

文昭凌的眼神闪了闪,没有再追问。她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小习惯,越是恭谨有礼,于是笑的温和端庄,心里恐怕就越有事。

文昭凌突然很怀念当日回门时,她在马车上啃­肉­包子的场景。

西苑静悄悄的,文昭凌和玉枝慢慢的到了门口,险些以为走错了地方。以前这里哪回不是­鸡­飞狗跳的,通常老远就能听见阿芹咯咯的笑声和先生气急败坏的要打她板子的叫骂声。这个丫头几时这般安静过?

两人推开门走了进去,缓步而行,尽量不发出任何响动,穿过院子到了厅门口,玉枝先探了个头往里面看了看,接着轻轻“咦”了一声,语气里满是惊讶。

文昭凌忍不住也走到门边朝里面看了一眼,就见吴季礼正端坐着在上方的小桌前垂首看着一本书,阿芹在下方的桌边握着毛笔写着字,像是在答题。

玉枝向文昭凌招招手,示意他们出去说话。

两人出了西苑,往回走的路上,玉枝突然笑着道:“刚才那情形可真像以前季礼教我认字的模样,他每次上课前总要先考我一番,满意了才接着说下面的内容,若不是不满意,就一直重复先前的内容,直到我懂了为止。”

文昭凌静静的听着,没有接话,不过眼神却有些黯然。那段岁月他怎么不能跟她朝夕相对?想着想着便觉得憋闷。祖父只叫他负责任,却不给他点机会,真是对他不负责任!

玉枝继续在一边道:“看到阿芹这样可真是叫人欣慰,以前可没见到她这么听话过,总算请季礼来还是有用的。”

文昭凌这才点着头“嗯”了一声。

玉枝察觉到他的异样,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阿芹这样你不高兴?”

文昭凌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只不过是有些感慨罢了,难得见到阿芹肯听一个人的话而已。”

玉枝笑了笑,“也是。”

一路上几乎看不到其他人,两人静静的走着路,气氛宁和。玉枝挽着文昭凌的胳膊悄悄想:这模样真像是一对相携着走了很久的老夫老妻一般。

穿过花园时见到一丛木槿开得正好,文昭凌停下步子,上前折了一朵,别在了玉枝鬓边。

“夏天到了,可真是快,你我成亲也有几月了。”

玉枝一时间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动作,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是啊,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呢,日子过得是挺快。”

文昭凌抬手理了理她的鬓角,“你可知我为你别花的含义?”

玉枝想了想,突然脸一红,别过脸咳了一声,“不知。”

文昭凌揽着她的肩头,笑意盎然的附在她耳边低语:“有花堪折直须折,便是这个意思。”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在她脖颈间萦绕,玉枝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垂眼看到他修长的手指,眼神一暗,又推开了他,“谁知道你想折的是哪枝花?”

文昭凌愣了一下,继而又笑了起来,“自然是那玉枝上开的花,却不知娘子作何想法?”

玉枝轻轻哼了一声:“没有想法,你也不要委屈了自己才是。”说完也不顾他腿上还有伤,自己径直朝前走了。

文昭凌在原地站着,看着她的背影越发的莫名其妙。莫非自己真的开罪她了?可是他自己怎么没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看到有读者的留言,关于历史资料的考据实在叫俺汗颜。其实之前我也查了很多资料,但是难免会有疏漏,有些偏差因为文的大纲设定已经处理好,就不改动了。悲凉的跪地,希望考据党手下留情,抹泪TVT~~~~

26

突遭表白 ...

吴季礼到文家任西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原先人人都抱着观望的态度,想要看看他这个西席先生什么时候会被吓走,却没想到不喜读书的阿芹在吴季礼的教导下进步了不少,连带着人也安静沉稳了许多。

玉枝原先还没觉得,只是一次全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太夫人笑着说阿芹现在规矩了不少,这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回去之后,文昭凌突然问她:“你最近可有见到季礼?”

玉枝愣了愣,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文昭凌皱了皱眉,“我担心阿芹的变化是因为季礼。”

玉枝想了想,蓦地明白过来,惊讶的看着他,“你该不会是人为阿芹对季礼……”wωw奇Qìsuu書còm网

文昭凌抿了抿­唇­,眉头皱得更紧,“阿芹接触过的男子不多,又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季礼又年轻,生的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究竟是不是这个原因真的很难说。”

玉枝只以为他是觉得两人身份不般配,却不知道文昭凌担心的原因里还包括了季礼的真实身份。

这一晚两人睡觉时都有些忧心忡忡。

第二天玉枝问过安正要回伯玉居,想了想,脚步一转还是叫鹊芽儿领她去西苑,之所以要叫鹊芽儿领路,是因为她又不认识路了。

到了地方,玉枝叫鹊芽儿在院子外面等着,自己走了进去。刚到门口便听到阿芹说话的声音,温柔的可以化出水来:“季礼哥哥,你觉得我的字有进步么?”

玉枝被那声“季礼哥哥”吓的半天没动作,生生止住了步子。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离开比较好,谁知一转身却看到文夫人站在她身后,顿时叫她吓了一跳。

文夫人神­色­无波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外走去,玉枝只好跟在她后面。

到了外面,文夫人对院门边的福琴道:“你带着鹊芽儿走远些,我有些话要与玉枝说。”

福琴应了,领着鹊芽儿走了。一下子只剩婆媳两人,玉枝突然紧张起来。

“玉枝,”文夫人叫了她一声,“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玉枝想了想,有些不明白,“母亲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问你阿芹和季礼之间,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玉枝不敢贸然接话,只好遮掩着回了句:“玉枝……没看明白。”

文夫人扫了她一眼,淡淡的道:“他们二人是绝对不可在一起的,我知道季礼是你举荐的,你与他自幼相识,话也好说些,找个机会让他出府去吧。”

玉枝愣住,“母亲,现在只是怀疑而已,阿芹对季礼兴许没有那心思的。”

文夫人不为所动,“那你便证明给我看阿芹没有那心思,若是她有,你还是要把季礼请走。”

玉枝垂着眼有些犹豫。

“玉枝,你该明白我不是针对季礼,我只是担心而已。”

文夫人叹了口气,转身走了。玉枝抬头看了看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她刚才的话充满了无奈,让人有些揪心。

无­精­打采的要往伯玉居走,可惜又不认识路了。鹊芽儿不知道被福琴带去了哪儿,到现在也见不到人影。玉枝只好照着那天跟文昭凌走过的路,按印象继续走,等见到了那丛熟悉的木槿花才舒了口气。

那丛木槿开的越发娇艳了,玉枝看着那花,突然想起文昭凌的话,不自觉的红了红脸,正要走,一双胳膊从后面搂住了她,笑眯眯的道:“娘子可是在等那折花人出现?”

玉枝挣了挣,没有挣开,没好气的道:“折花人不就是采花贼么?”

文昭凌在她身后一愣,哈哈笑了两声:“这么说倒也对。”

玉枝有些奇怪的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怕你不认识路,特地来找你的。”

“你怎么会知道我不认识路?”玉枝说到这里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我、我只是不经常来这里而已,走得多了我也是认识的。”

文昭凌在她身后闷笑:“是,是,你认识。”

玉枝又动了动身子,“快放开,被别人见到就不好了。”

文昭凌听了这话才松开了手,走到她面前看了看她的神­色­,“你最近怎么总是对我不冷不热的,玉枝,我是不是哪儿得罪你了?”

玉枝避开他的视线,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阿芹的事情罢了。”

文昭凌见她避开了话题,只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阿芹怎么了?”

“阿芹对季礼似乎……真的是有些心思的。”

文昭凌又皱起了眉,“那你担心的是什么?”

玉枝看了看他,“刚才我见着母亲了,她说叫我劝季礼出府。”

文昭凌还真没想到他娘这么快就有了动作,不过她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现在趁着事情没有严重之前,先断了阿芹的念想也好。他看了看眼前愁眉苦脸的玉枝,“那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要先弄清楚阿芹的心思,若是她真的对季礼有意,那……那我只好去叫季礼出府了。”她叹了口气,“我是不希望那样的,季礼难得安定下来,吴伯母也能好过一些,却不曾想忽略了阿芹这一层。”

文昭凌握了握她的手,“那我去问问阿芹吧。”

玉枝惊讶的抬头,“你?”她思索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你虽是她大哥,却毕竟是男子,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好意思跟你说这些,还是我去问她吧。”

文昭凌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那好,待会儿她下学之后便叫鹊芽儿把她叫来伯玉居吧。”

玉枝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局面。

下午的时候,阿芹果然被叫到了伯玉居。玉枝备好了她爱吃的点心,一见她进门便热情的招呼她过去坐。

阿芹看到那些茶点,兴奋的叫了一声,扑过去抱着玉枝甜甜的说了句:“大嫂你对我真好。”

玉枝不自然的笑了笑,觉得下面的话实在有些难问出口。

两人坐了一会儿,玉枝终于还是开了口:“嗯……阿芹,大嫂问你个话。”

“嗯?什么话?”阿芹嚼完一块点心,喝了口茶,好奇的盯着玉枝。

“唔,就是……你觉得你现在的先生教的书可好?”

“好啊,好得很,以前我都不爱读书,现在他说的我才爱听。”

玉枝心里咯噔一下,这么说来,还真的有点儿那意思了。

“那……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为人更好了,说话总是一副温柔的模样,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先问问别人的想法,我若是不愿意答题,他绝不会逼我,反而总是耐心的说完自己的道理,然后再让你自己做决定。”

玉枝想了想,这的确是季礼的优点,跟他在一起是没有负担的,因为他总是将对方置于尊重的位置,说什么也都是先听对方说完才开口。这么温和贴心的人,也难怪阿芹会动心。

玉枝沉吟了一番,不再卖关子,“阿芹,我有话就直说了,你……对季礼他……是不是有些那意思?”

阿芹端着杯子的手顿住,不可思议的看着玉枝,接着脸上便露出了可疑的红晕,慢慢的垂下手放下杯子,低着头不说话。

玉枝见她这模样已经确定了几分,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阿芹,你与季礼认识还不久,怎么就这么容易就……”

阿芹抬眼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我若是知道什么原因,就不会这般苦恼了。”

玉枝有些惊讶:“你苦恼什么?”

阿芹吸了吸鼻子,“自然是苦恼他究竟喜不喜欢我了。”

玉枝赶紧朝门外看了看,还好没有人在。“阿芹,你说话注意些,被别人听见可怎么好?”

阿芹垂着头不做声。

玉枝一下子没有话说,两人相对坐着,都很沉默。

过了一会儿,阿芹突然站起身来道:“我先回去了,大嫂若是要去禀报母亲,便去吧,我绝不否认。”

玉枝吃惊的看着她,她却直接走出门离开了。

谁说她神志不清的?她明明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文昭凌从门外走了进来,对着玉枝抿­唇­不语,半晌只是叹了口气,转身进了房。玉枝在桌边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找吴季礼。

吴季礼在文家外院有住处,玉枝找他说阿芹的事情不好叫别人知道,于是跟着鹊芽儿到了那里便支开了她,只说叫她等会儿再来接她。

吴季礼的小院子不大,很整洁,玉枝一进院子就看到他倚着院角的一棵树在看书,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嘴角轻轻扬起,似是在笑。

玉枝不动声­色­的蹑手蹑脚走过去,悄悄看了一眼那书,原来他看的不是书,而是夹在其中一张临摹的字,上面的字写得不甚工整,想必是出自阿芹的手笔。玉枝心中越发担忧,忍不住说出话来:“你……”

吴季礼吃了一惊,转头一看,又由惊转为了喜,“玉枝?你怎么会来?”

玉枝的视线从那字上移到他的脸上,“季礼,你是不是对阿芹也有心思?”

吴季礼没想到她开口就是这个问题,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玉枝,你怎么这么问?”

玉枝没有回答,只是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字。

吴季礼明白过来,将书合上,“这的确是文小姐的字,不过我对文小姐却绝无半点不轨的心思。”

“你对她没有心思又怎么会看她的字?季礼,你们……”她要怎么说?你们这样是不可能的,还是说你们还是趁早斩断这孽缘?

吴季礼看了看她的神­色­,脸上神情难辨,“玉枝,你可知道我为何要看这字?”

玉枝对上他的视线,“为何?”

“因为这字跟你以前写的很像。”

玉枝下意识的就要反驳说自己写的字很好看,心思微微一转又愣住,不明所以的看着季礼,“你……什么意思?”她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发抖了。

吴季礼深深的看着她,“玉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问我对文小姐是否有意,但是我却希望你是为了自己来问的。”

玉枝慌了神,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季、季礼,你可千万别说什么胡话,我已经成亲了。”

吴季礼偏过了头,“是,我知道,只是总有些不甘心罢了,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却看着你嫁与他人。”他顿了顿,又苦笑着补充了一句:“不,连看都不曾看到。”

玉枝身子僵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是来这里劝季礼出府的,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季礼对她的好她不是没有感觉,可是却也从未往歪处想过,现在被他这么明显的说出来,便顿时叫她手足无措。

吴季礼转过头看着她,午后的阳光在他身后,玉枝逆着光看他,便觉得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他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道:“玉枝,你说说看,我们那一起经过的四年算什么?”

27

表露心迹 ...

玉枝从未想过有这样的一天,更没想到季礼竟会跟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吴季礼神­色­平静,问完那句话之后又追问了一句:“你我的四年可比的上你与文昭凌在一起的几个月?”

玉枝听到他口中文昭凌的名字,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落荒而逃,生平第一次这么狼狈。她已经是有夫之­妇­,怎么能再与别的男子有纠葛?即使这个男子是她从小到大的至交好友。

一路慌慌张张的回到了伯玉居,玉枝第一次清楚的找准了路。进了院子,她在原地转悠了好几圈才平复了情绪,举步进了屋子。

文昭凌不在房中,玉枝突然觉得鼻尖有些发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时候该躲着文昭凌,她却偏偏很想见他。虽然想到他心里还有个姑娘就不舒服,可是总觉得要见到他才能安心。

玉枝吸了吸鼻子,提起裙角去了文昭凌的书房。

文昭凌果然在书房。他的身边一直没有其他下人,现在|­乳­娘和鹊芽儿又不在院中,整个伯玉居就只有他们两人。玉枝在门口看见他握着笔在写着什么,还以为他又是在写信,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身后看了看,原来是在抄佛经。

“你这是在做什么?”

文昭凌听到这讶异的声音自己也吃了一惊,抬眼看去,见到是玉枝又笑了笑,“你回来了?找季礼说了?”

玉枝眼神有些闪躲,敷衍的“嗯”了一声,“你这是在写什么呢?”

文昭凌搁下笔,笑着摇摇头,“我这可是代人受过呢。”

“代人受过?代谁?”

文昭凌看了她一眼,“你啊。”

玉枝有些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娘说是你将季礼举荐进府才惹下了现在的局面,总要罚你点什么让你长点儿眼力才好。”

玉枝看了一眼那佛经,“所以就罚我抄佛经?”

文昭凌点头,“要把这金刚经抄百遍才可。”

“百遍!”玉枝苦了脸,“那你­干­嘛自己抄?”

文昭凌提了笔要继续写,“我不帮你,还有谁帮你?我是你相公。”

玉枝的鼻尖又是一阵发酸,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清瘦挺拔,虽然一直是病怏怏的模样却一直护着她,不论是在明月庵的后山还是现在。

心中漾起一阵波澜,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情在胸间喧嚣澎湃,她好像从未认真想过自己对他的感觉,虽然把他当成自己的相公,可是那里面大多还是存着认命的想法,嫁都嫁了,那便跟着他吧。可是现在却不同了,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想要跟身边的这个男子携手过一生了。

文昭凌察觉到身后的人久无动静,正在要奇怪的转头去看,一双手臂软软的圈住了他的脖子,玉枝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靠着他的脸轻轻呼吸,气息麻麻痒痒的喷在他的颈边。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亲近自己,文昭凌一下子愣住,许久才回过神来,却也没有动作,只是头往她那边靠了靠,轻声笑了笑,感受着这难得的温馨。

玉枝深吸了口气,偏头盯着他白皙的侧脸,在他耳边低声道:“伯玉,我发现我现在已经喜欢上你了……”

文昭凌手指轻颤,毛笔在纸上晕出一点墨渍。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喜欢上你了。”

文昭凌丢开笔,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轻声叹息:“玉枝,你怎么直到现在才喜欢我呢?我可是喜欢你很久了。”

玉枝诧异的抬起头来,想了想又别过了脸,“你还是不要骗我了,我知道你心里有别的姑娘,我只说我喜欢你,又没说一定要你喜欢我。”

“别的姑娘?”文昭凌此时已经惊愕到无以复加,“什么别的姑娘?”

玉枝松开环着他的手臂,直起身子,“就是你自幼便知要负责的那个姑娘,你一直记挂着她,她却还不知道……”玉枝觉得鼻尖越发酸涩了。

文昭凌怔了怔,忽而大笑起来,“玉枝你……你不会这些天就是因为这个在跟我闹别扭吧?”

玉枝扭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赧然,“我可没有闹别扭!”

文昭凌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将她带着坐在自己膝上,顺势环住她的身子,笑着在她耳边低语:“你不想知道那姑娘是谁么?”

“不想知道。”玉枝红着脸挣扎了一下,没能成功,只好放弃。

文昭凌低笑:“就是你啊。”

玉枝惊愕的看向他,“我?”

文昭凌点头,“你还记得那个在后山救过你的少年么,你说他手腕上有颗红痣的那个?”

“记得,怎么了?难道跟他有什么关系么?”

文昭凌笑而不语,腾出左手,用手指在杯中蘸了一点茶水,放到右手腕上轻轻擦拭。玉枝奇怪的看着他的动作,直到看见他右手腕上显露出来一颗嫣红的小痣,惊诧的差点尖叫起来。

“是你?你就是那个救过我的少年?”

“是,我就是那个少年。”

玉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有傻傻的看着他的手腕,“那……你为何用东西把它遮起来?”

文昭凌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了视线,“这颗痣一直被仲和嘲笑,我便用白粉遮了,你若仔细闻闻,我手腕上可还有脂粉的香气呢。”

玉枝莞尔,随即又觉得奇怪:“叔叔为何要嘲笑你?”

文昭凌的脸­色­变的越发尴尬,咳了一声,“他说……说像是女子的守宫砂一般……”

玉枝愣了愣,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还真不知道文昭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文昭凌被她笑得更加觉得难堪,­干­脆拉过她凑近自己,堵住了她的­唇­。玉枝一下子透不过起来,吱吱呜呜的嚷了几声,文昭凌这才放过了她,自己也有些喘息:“还敢笑我?”

“不,不敢了……”

玉枝心里突然感到极大的满足,想到自己跟他之前就认识,还一直被他记挂着,便觉得四肢百骸都充实起来,嘴角也不自觉地的漾开了笑意。文昭凌仍旧有些尴尬,玉枝却觉得他这副模样怎么也看不够,好像第一次觉得他这般好看一样。

文昭凌总算恢复了常态,把她往自己胸前拥了拥,“玉枝,你今日突然跟我说这话,是不是季礼跟你说了什么?”

玉枝­唇­边的笑容僵住,摇了摇头。

“你不说便不说吧,我也不问了,只要你心中有我就行了。”

文昭凌的话轻柔温和,还带着一丝笑意,玉枝却有些不是滋味,好像她一直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人,直到今天才知道他一直等着自己。她侧头靠着他的肩,低声问他:“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呢?”

文昭凌失笑:“告诉你什么呢?是救过你,还是一直看着你?我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是在你认识我之前先认识了你而已。”

玉枝抱紧了他的脖子,“伯玉,我如今倒是很庆幸嫁给了你。”

文昭凌皱眉,“听你这语气,似乎原先不想嫁给我?”

玉枝老实的承认:“的确是不想,我不认识你,文家又是复杂的大家族,心中自然是忐忑的。”

文昭凌叹了口气,揽紧了她,“玉枝,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与你在一起便好了,不过能简简单单的过日子最好。”

文昭凌漆黑的眸子里光芒幽深,听了玉枝的话却又晕开了一丝暖意,“玉枝,你可相信我?”

“相信。”

“有多相信?”

玉枝抬头看了看他的神­色­,文昭凌垂着眼抿着­唇­,静静的等着她的回答。

见他神情这么认真,玉枝自己也认真的想了想,“我虽然不能保证说现在就什么都相信你,但是我相信你不会做什么坏事,更不会做什么对我不利的事。”

文昭凌抬眼看她,眉眼带笑:“这便够了,你能相信我这点就够了。”

玉枝摸了摸他虽在笑却还轻轻蹙着的眉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文昭凌扯下她的手握在手中,“你可还记得你那天在后面的柜子里看到的账册?”

玉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背后的柜子,“记得,怎么了?”

“你知道那是记什么的账册么?”

玉枝摇摇头,“不知道,但我猜想那上面记的是文家的财务吧。”

文昭凌犹豫了一瞬,开口道:“那不是文家的财务,那是经商收入的账册。”

玉枝有些不解:“经商?谁经商?”

文昭凌墨玉般的眸子深深的凝视着她,“我。”

玉枝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可是……可是父亲他不是……在朝为官……”她几乎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了。

文昭凌朝她安抚的笑了笑,“玉枝,你不要慌,此事还无人知晓,除了我和顾叔叔还有我叔叔之外,便只有你一人知道了。”

玉枝这才明白过来他为什么问自己信不信他,原来是因为这个。

“伯玉,你为何要偷偷经商?”

“以前只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现在却觉得这样的做法再对不过了。”文昭凌握紧了她的手,­唇­边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玉枝,我很想给你那种简单的生活,真的。”

28

执子之手 ...

玉枝在明月庵生活的那五年里,早就习惯了简简单单无忧无虑的日子,对她来说,一盏茶,一本书,便可悠然过一天,若是还能有心爱之人相伴,那便更是幸福了。而文昭凌现在却给了她这样的许诺。

成亲这么长时间,玉枝是第一次跟文昭凌说这些体己话。对于文昭凌说想给她简单的生活,她除了感动,已经没有其他言语。

虽然她心里知晓文昭凌给她的这个承诺是认真的,可是她也明确的知道文昭凌说的很难实现。但是即使如此,有他这话在,也觉得足够了。

文昭凌自己也是心潮澎湃,他一向情绪不外露,却在对玉枝说了这番话后难得的激动起来。这是丈夫对妻子的承诺,终此一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握着玉枝的手凑到­唇­边吻了吻,将她拥紧了些,“玉枝,我觉得很满足了。”

玉枝在他颈窝蹭了蹭,“我也是。”

文昭凌感受着她浅浅的鼻息喷在自己颈边,脸­色­微红,心中一荡,垂头看向玉枝的脸,却对上一双如水翦瞳,一接触到他的视线又赶紧移开,只留给他一个红通通的侧脸。

文昭凌心中柔软,情愫蔓生,但是这里是书房,他还是要克制些。不过这佛经却是怎么也抄不下去了。

他合上佛经,扶玉枝站起身来,笑了笑,“先不抄了,我去喝口茶。”说完起身出门,朝正屋去了。

玉枝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书桌上的茶壶,有些莫名其妙。

等回到正屋,文昭凌果然在喝茶,手中茶盏放下,­唇­边却还沾着一滴茶水。玉枝见到,微微一笑,走过去用指腹替他拭去,手指触到他的­唇­瓣,却觉得热度惊人,下意识的要收回手,文昭凌又一下子捉住了不松开,反而还将她整个都圈在了怀里。

“玉枝,你我虽是夫妻,却还有名无实,为夫觉得甚为不甘。”

玉枝错愕的仰着头看着他,“你……”她咳了一声,脸又红了,“伯玉,你又来了,这可是白天。”

文昭凌垂头搁在她肩头低笑:“是啊,时间怎么不过的快些呢。”

玉枝缩了缩脖子,“晚、晚上也不行。”

“嗯?为什么?”文昭凌抬起头盯着她,“你不是说你喜欢我的么?”

“我……我……”玉枝结结巴巴,始终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害怕。

文昭凌抿­唇­而笑,“既然白天也不行,晚上也不行,那我还等什么呢?”

玉枝一愣,人已被他腾空抱起,直往房中走去,文昭凌将她放到床上后,又回身给房门上了闩。

玉枝看着他走近,紧张的低嚷:“你、你别急……”

文昭凌坐在床头看着她,见她这害怕的模样,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吓着你了?”

玉枝这才反应过来,又羞又恼,火爆脾气也上来了,立即捶了他一下,“你怎么这么吓我!”

文昭凌捂着胸口闷哼:“被你打伤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玉枝这才想起来他身体不好,赶紧又上前询问:“真的要紧么?你没事吧?”

文昭凌看着她关切的眼神,心旌摇荡,垂首便覆上了她的­唇­。玉枝一下子没稳住,顺势朝后仰倒在床上,文昭凌趁势压了上来。这一系列动作实在太过自然,等两人反应过来之时都有些惊诧,文昭凌只是微微一笑便又再度堵住了玉枝的­唇­。

人与人之间的亲近若无情感便是累赘,但若是有了情感便是如鱼得水。玉枝此时便是这样的感觉。现在真正确定了心意,拥着文昭凌便觉得幸福感充实的简直要从胸膛溢出来一般。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好像拥着一个人便拥有了整个世界。

文昭凌微微抬起头,看到玉枝双颊眼红,眼神迷离,知道她已然情动,自己便再也难以把持,­唇­贴上她的颈边,轻轻的吻着,一点点蔓延到锁骨和胸口,手也不再停顿,覆上她的腰际去扯她的腰带。

玉枝浑身软成了一滩水,脑中昏昏沉沉,却赫然想起出嫁前姨母交给她的嫁妆画,越想越觉得羞赧,­干­脆闭上了眼睛不敢看文昭凌的脸。等到自己忍不住轻轻呻吟出声,简直羞愤的要钻到被子里去。

文昭凌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冷,却随着肌肤的摩擦渐渐有了温度,甚至还越来越烫。玉枝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是自己,双手不自觉的攀上他的脊背,脸埋在他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

文昭凌的手沿着胸口一路往下,到小腹时,玉枝一下子想起什么,连忙抬手按住他的手,睁开眼睛喘着气道:“别,我想起……还有婆母给的那白绸……”

文昭凌愣了愣,眼中情|欲稍退,忍不住失笑,“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个。”

“那个,是婆母在洞房之夜交给我的。”

文昭凌抿了抿­唇­,忽而飒然一笑:“管它的!”

“啊?”玉枝惊讶的看着他,“不管它?”

文昭凌凑到她颈边吻了吻她的耳垂,“嗯……不管它……”

玉枝忍着麻麻痒痒的感觉推了推他,“万一婆母追究起来怎么办?对了,我们还不能圆房。”

文昭凌有些气恼的攀上她的左胸,玉枝顿时呻吟了一声,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玉枝,你怎么有这么多顾忌?”文昭凌拥着她低叹:“果然还是两个人过日子最好。”

玉枝也跟着叹息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

“嗤……”文昭凌闷笑,“你也是想圆房的是不是?”

玉枝脸红的可以掐出水来,吱吱呜呜的道:“才……才没有……”

文昭凌吻了吻她的­唇­,柔声道:“真是为难,又想碰你,又不敢碰你。”

玉枝一愣,“嗯?什么意思?你刚才不是说不管它……”说到这里,她猛地住了嘴,因为这话实在像是在邀请。

文昭凌笑了笑,“我是想不管它,可是我怕你在我娘那里难做。”

玉枝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有些感动。她拥着文昭凌,感到他浑身的热度,咬了咬­唇­,小声问了句:“你……难受么?”

“嗯……”文昭凌哼了一声:“很难受。”

玉枝又咬了咬­唇­,­干­脆的闭了眼,“那……那就不要管它了!”

文昭凌怔住,撑起身子看着她的脸,那神情分明是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他摇了摇头,又忍不住笑起来,“玉枝,你可真是……”

玉枝微微睁开一只眼,“我真是什么?”

文昭凌低头吻住她的­唇­瓣,含糊不清的回答:“真是惹人怜爱……”

玉枝眼睫轻颤,脸又红了。

文昭凌这次似乎真的不打算再压抑自己了,手在腰间一扯,自己的外衫也脱了,里衣半敞,露出一大片光洁的胸膛。玉枝的手穿过里衣抚上他的背,感到他已经有些发汗,正要问他有没有关系,文昭凌的手已经从腹间往下移去……

玉枝心中一慌,差点叫出声来,门外突然传来一人的呼声:“大哥,大哥,你在不在?”

床上的两人一愣,文昭凌有些颓然的收回了手,闷声闷气的道:“白日宣­淫­果然不是正道。”

玉枝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文昭凌见到她笑,又要凑上来堵住她的­唇­,门外的唤声却又大了些:“大哥,大哥你在不在啊?”

玉枝推了推他,“阿芹这么急着叫你,肯定是有急事,去看看吧。”

文昭凌叹了口气,不甘不愿的起身穿衣。玉枝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到自己衣不蔽体,赶紧用手掩上。一抬头,对上文昭凌漆黑的眸子,“白天不行,那就晚上。”

玉枝垂头扣衣裳,就当没有听见,只是耳根处都泛红起来。

可能阿芹在外面等不及了,又开始唤玉枝:“大嫂,大嫂你在不在?”

玉枝听到她唤自己,穿衣裳的动作又快了些。文昭凌已经先一步穿好衣裳去开门了。

门外阿芹总算安静了。玉枝穿好衣裳,还不忘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自己脸­色­正常才走了出去。一出去,阿芹就紧张的扑到了她跟前,“大嫂,怎么办,季礼哥哥走了。”

“什么?”玉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文昭凌,后者朝她点了点头,“听阿芹说是刚刚走的。”

玉枝皱了皱眉,其实她也该想到的,今日说了那番话,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留下来了。

阿芹焦急的看着玉枝,“大嫂,你不是跟他认识么?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吧?去把他找回来吧。”

“阿芹!”文昭凌重重的叫了她一声,“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这些话成何体统?”

阿芹看了他一眼,没有像往常那样顶两句,反而垂了头,一言不发。

玉枝见了有些不忍心,其实在她看来,阿芹跟季礼若是没有身份上的阻碍,倒也不失为一对佳偶。只是可惜,门第之见自古有之,文家这样的家庭,纵使阿芹是个庶出小姐也绝对不可能嫁给季礼这样的男子。

三人谁都没再说话,屋中一下子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阿芹突然开口道:“其实我是来通知你们另外一件事的。”

奇)文昭凌问道:“什么事?”

书)阿芹抬头看了他一眼,“爹回来了。”

网)话音刚落,鹊芽儿飞奔着进了门,一看到文昭凌在,赶紧又摆正了姿态端端正正的朝几人行了礼,然后开口禀报道:“姑爷,小姐,文大人回京了,刚刚进门,夫人适才传话来请你们去见呢。”

玉枝转头看了看文昭凌,只看到他对自己温和的笑了笑,带着一丝安抚,“你不必担忧,回来便回来了,总有要见面的一天的。”说完他又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我娘现在是什么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移步下一章,作者有话说~~

29

入V公告+番外预留章 ...

非常诚恳的跟筒子们道歉,由于某人不道德的要赚点水费电费网费,于是决定入V了,时间定在明天(周五),顺V。

本文虽然是种田文,但是按照大纲字数来说,预计是20W左右,不会太长,因为太长会导致文章拖沓,我不希望种田文太过琐碎,所以……

虽然我数学不好,还算错过账(庶女的字数算错了OTZ),但是这次应该不会算错的,一定的,嗯嗯!

这章现在是入V公告,届时会撤掉作为番外章节。我打算的是留给文夫人夫­妇­,这两人……我只能说是有故事的,嗯嗯,乃们懂的……

补充:V后有积分赠送,请大家登陆账号留言,满二十五字可赠送积分,长评优先,送完为止。

最后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新­妇­!鞠躬感谢!爱你们,飞吻,飞扑,压倒……

30

文父归京 ...

吴季礼的离开被彻底的掩埋在文大人回京的喧嚣之下。文府上下为了迎接文大人回府一片慌乱,显然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非年非节的时候回来。当然这些人之中也有人例外,那便是文夫人。在众人都­鸡­飞狗跳忙着奔往大门口的时候,她却悠悠然的坐在大厅中喝茶,静静的陪着太夫人。

太夫人对她这副模样早已习惯,便也随她去了。

文昭凌带着玉枝,文昭冶带着金氏,还有李氏、阿芹都到了府门口。不一会儿便瞧见远处一人一骑当先而来,马上之人身着深蓝便服,身姿英伟,到了近处,才看出那是张中年人的脸,有些沧桑却面白无须,相貌堂堂。

玉枝原先以为这是赶先来报信的,却不想听到文昭凌等人齐齐唤了一声父亲,才明白过来这就是文大人本人。她朝他身后方向看了看,没有看到随从和轿子,心想难不成他是自己先行回府的?

正想着,文大人翻身下马到了跟前,眼神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又看了看门口,最后落在玉枝身上,“伯玉,这便是你娘子董嫱?”(奇*书*网.整*理*提*供)

文昭凌点头称是,父子间一问一答正经的好似官员间的上下级。

玉枝在他问话之后,立即朝他福了一福,“玉枝见过公爹。”

文大人点了点头,“时间过得可真快,你都这么大了,既然嫁了过来便与伯玉好好过日子,若他敢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便是。”

玉枝连忙称是,不敢含糊。抬头悄悄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没了刚才的威严,反而有些慈祥的朝她笑了笑。玉枝心中一暖,以前见他对文夫人的态度还以为他对人冷漠,看来并不是这样。

文大人转头问了一些文昭冶的情况,文昭冶前段时间闹出来黛眉那事情没敢让他知道,否则可就不是这么容易过关的了。接着又问了阿芹的课业,阿芹因为吴季礼的事情还在失落,难得的安静着,反倒被夸了一番。最后又问了问李氏的情况,可能是想到了自己英年早逝的三子,文大人的脸­色­有些不好。

文昭凌对他道:“爹还是快些进府吧,祖母早已等候多时了。”

文大人转头看了看他,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好,进府吧。”

一边早有小厮牵了他的马去了后院,众人都跟在他身后返回了府中。

太夫人早已等不及,由罗嬷嬷扶着到了大厅门口,远远看到那道身影朝自己走来,连忙迎了上去,“偃之,你总算回来了。”

文大人上前一步朝她拜倒,“母亲,孩儿回来了,孩儿不能常在身边尽孝,望母亲恕罪。”

太夫人被他这话说的眼中立即流出泪来,“快些起来,说这些做什么,家中自有晚晴照料,诸事都好,你不必担心。”

晚晴是文夫人的闺名,玉枝还是头一次听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文大人起身站定,听了这话,终于向太夫人身后看了一眼。文夫人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起身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住,眼都没抬一下,只是平平淡淡的说了句:“夫君一路辛苦了,沐浴用的热水已经备好,饭菜也已备齐,夫君还是先去沐浴吧,稍后便可用饭。”

文大人抿着­唇­盯了她一会儿,突然哼了一声,“好得很,夫人做事一向周到,真是有劳夫人了。”说完转头向太夫人告了别,由一个小厮引着往住处去了。

玉枝乍见文大人由刚才的好脾气一下子变的冷冰冰的模样,不由得吃了一惊,转头看了看其他人,却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看来都早已习惯,连太夫人都一脸常态,只是念叨了一句:“怎么着也先喝杯媳­妇­茶啊。”

玉枝忍不住心想,兴许哪天这两人和和气气的了,反而是不正常的了。

等文大人沐浴完毕到了厅中,已经是日薄西山了。一家人都安安静静的坐在大厅里等着他,见他进来,文夫人立即唤福琴去吩咐厨房上菜。

这一顿饭吃得十分小心翼翼,每个人都屏气凝神,一时间饭桌上只听的到碗筷的轻击声。过了好一会儿,文大人开口了,却是对着文昭凌,“伯玉,你既然已经成亲,可想好将来要做些什么了?”

文昭凌手中的筷子顿了顿,“爹不必再劝我谋取功名,孩儿无意官场。”

文大人皱了皱眉,脸­色­有些不悦。太夫人连忙在一边打圆场:“好了,难得回来一趟,饭桌上不要说这些了,伯玉刚刚成亲,其他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时。”

文大人脸­色­缓和下来,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是。”

玉枝这才知道文大人有让文昭凌入朝为官的意思,她想起文昭凌偷偷经商的事情,若是被文大人知道了,岂不是要闹翻天了。

文大人原本还要再说说文昭冶,奈何太夫人已经开了口,也就只好不再多言,只专心的吃着饭。玉枝注意到文夫人为他夹菜时,总是先把菜里面的葱花剔去才夹给他,心里又觉得有些古怪。如果对他像面上看上去那般不上心,又怎么会这么体贴细致?

吃完饭,文昭凌和文昭冶被文大人叫去说话,太夫人前段时间身子不爽,刚刚才恢复了些,又问起季礼的事情来,玉枝也不好离开,只好陪坐着静静听着。文夫人只说吴季礼家中有事照料,这才突然请辞了,太夫人得到了原因也就不再追问了,只有阿芹垂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几人坐了一会儿,太夫人说自己累了,文夫人便亲自起身送她回去,临走时对几人说都可以回去歇着了。玉枝对着两个妯娌和闷不吭声的阿芹也觉得不自在,便向三人告了别,先往伯玉居去了。

跟着鹊芽儿走了一路,玉枝经过一处院子时,有些奇怪的停下了步子,问鹊芽儿:“这里什么时候有人住了?”

鹊芽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院中的屋子里点了蜡烛,亮堂堂的光辉简直要洒出院外来。鹊芽儿回答:“可能是文大人居住的地方吧。”

玉枝皱了皱眉,难不成文大人还跟文夫人分房而居?

正要走,天上突然滴下几滴雨水来。鹊芽儿慌慌张张的叫了一声:“怎么突然下雨了?小姐你在院角边避一避,我去取伞过来。”

玉枝顺从的站到院门口,让上面的屋檐挡着雨水,对鹊芽儿道:“那你快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快去快回,别淋湿了。”

鹊芽儿应了,脚步急切的朝伯玉居奔去了。

玉枝原先还以为文昭凌还在这院子里跟他父亲说话,谁知道并没有听到动静,可能是已经谈完回去了吧。

雨声稍微大了些,天也黑透了,玉枝往院门角落缩了缩,这个时候独自站在自己公爹的院门口,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正想着,院中传来一人的声音,玉枝怔了怔,心里舒了口气,原来文夫人已经到了这里,这样站在这里也就没事了。

文夫人的声音很低,混着渐渐转大的雨声有些听不清楚,玉枝原先也不想探听人家说话,只是听到季礼的名字,又留了心。

文夫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玉枝下意识的往声音来源的方向靠了靠,只听到她对文大人道:“那孩子已经有十九了吧,你可要见一见?”

文大人没有回答,许久只哼了一声:“夫人真是贤惠。”

文夫人没有做声。

过了好一会儿,文大人又问道:“你刚才说他叫什么?”

“季礼,吴季礼。”

“季礼……”文大人喃喃的念叨了一句:“既无叔,何来季呢……”

四下除了雨声再无其他声响,玉枝将这些话断断续续的听入了耳中,觉得有些古怪。怎么听文大人夫­妇­俩的话,感觉季礼的身份有些不一般呢?否则怎么会突然说要见他,还跟已去世的三少爷扯上了关系?

正思考着,身后院中传来一阵脚步声,玉枝也不顾下不下雨了,赶紧提起裙角朝伯玉居的方向而去,天黑沉沉的看不见路也顾不上了。

慌忙的跑了几步,险些跌倒之际,一双手稳稳的接住了她,接着一柄伞罩在了她的头顶,文昭凌的声音随即响起,带着一丝笑意:“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玉枝看到是他,松了口气,“你怎么亲自来了?鹊芽儿呢?”

文昭凌牵了她的手将她带到身边,“她淋了雨,我就自己来了,你可是等不及了?刚才跑得可快呢。”

玉枝攀着他的胳膊笑了笑,“没有,只是那里是公爹的住所,我不便久待而已。”说完这话,她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院子,发现院门已经关上了。

文昭凌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声音有些黯然,“想必爹娘又要争吵了。”

玉枝一愣,“争吵?”她还以为是关院门休息了。

文昭凌笑了笑,刚才一瞬间的愁绪早已不见,“没事,他们一直这样,吵架的话,绝对不会让别人听见,所以我们也都当做不知道就是了。”

玉枝点了点头,心想这可真是一对古怪的夫妻。

两人紧挨着彼此走到了伯玉居门口,将要进门之际,玉枝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伯玉,季礼他……与文家有什么关系么?”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抱歉,入V的确是该三更,只是昨天接到通知太急了,我来不及准备,所以还请大家见谅,我尽量保证日更吧,尽量尽量,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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