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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深宫情劫芦花泪 > 第一卷 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

第一卷 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

穆烟芦的心骤然一紧,只因为那铺天盖地的深蓝­色­。

“好气魄的蓝旗军!”云妮情不自禁地夸赞。

蓝旗军?穆烟芦重又看向窗外这支威武之师。他们的胸前无一例外地绣着一面飞舞的旗帜,深蓝­色­的底子仿佛汹涌的大海,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队伍的最前面,楚天胤一身银­色­盔甲,仿若战神,他的头顶,深蓝­色­的束带迎风飞舞,在空际划出极度优美的弧线。

突然间,头痛欲裂,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脑海中喷薄而出,等她竭力地想要去捕捉时,却什么也没有。

闭上眼,什么也不想,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不远处,一道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她的身上,温暖如玉。她寻着目光望过去,果然看到了战马上一身戎装的楚天彻,没想到这样打扮的他更加俊逸非凡,潇洒倜傥,不由得仓皇地低下头,脸­色­潮红一片。

耳边传来了云妮的惊呼:“好帅的睦亲王!他好像正对着我们微笑呢!”

云娥忍不住嗤笑道:“又白日做梦了。”

气得云妮“呼”地一下放下了窗帘。

穆烟芦抬起头,却再也感受不到那温暖如玉的目光了。

飞土逐­肉­2

傍晚时分,队伍到达了上林苑。

上林苑方圆三百里,内通八条水系,建有三十六苑、二十四宫、十二馆。三十六苑皆行宫,如专为皇上下榻而修建的御宿苑,用来招待宾客的纳川苑等等;二十四宫多为休闲娱乐场所,如玉泉宫内的温泉一年四季雾气氤氲,流淌不息,暄曲宫内的歌伶舞姬一个个身怀绝技,貌美如花;十二馆则是用来欣赏珍禽怪兽、奇花异木的,如跑马馆、扶荔馆等等。

皇上和皇后自然宿在御宿苑,容妃被安排在夏荷苑,楚天彻则在春竹苑就寝。

奔波了一整天,众人皆疲惫不堪,安顿好行李后便在各自的行宫宿下了。

第二天,风和日丽,艳阳高照,正是狩猎的好日子。

为了容妃的安全,楚天胤命人在猎场边上搭建了一座小木屋,只允许她在木屋内观看,不允许出来。

未几,跑马馆的小厮们便牵着一匹匹高头大马来到了猎场。

楚天胤照例让其他人先挑,等到众人都挑选完毕,自己才随便点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一跃而上。

容妃透过木屋的湘妃竹帘看到了那些骏马,立刻激动得坐立不安起来,寻思着怎样才能找个机会偷偷地溜到跑马馆看个究竟。

冲锋的号角吹响了,高亢凌厉,男人们骑着马呼啸着向猎场深处追逐而去,留下尘土飞扬。

见楚天胤已然离开,容妃便再也按捺不住了,不顾云娥的劝阻,走出了木屋。三个宫女无奈,稍一商量,只留下穆烟芦守在木屋内,其余两个则跟随容妃去跑马馆了。

竹帘突然被掀开了,一个小女孩捧着一个红通通的苹果走了进来,水晶葡萄般的大眼睛泛着灵动的光芒,灿若星辰。

“长公主!”穆烟芦惊讶得合不拢嘴,没想到皇后此番来上林苑竟带上了楚海馨。

“小白鼠姐姐!”楚海馨显然也没有想到会遇上穆烟芦,一时间激动不已。在孩子的心目中,这个姐姐仿佛就是她最最心爱的小白鼠。

这真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称谓,穆烟芦想。

楚海馨眨巴着眼睛问:“小白鼠姐姐,你怎么会在上林苑呢?”

“我呀,从老鼠洞里钻进来的啊。”穆烟芦笑着回答。

“扑哧!”楚海馨被逗乐了,孩子举起手中的苹果,说:“小白鼠姐姐,馨儿请你吃苹果,可甜了。”原本,母后是让她将苹果送给容妃娘娘品尝的,如今容妃娘娘不在,她便将苹果送给小白鼠姐姐,母后应该不会责罚她吧。

穆烟芦接过苹果,立刻咬了一大口,“甜,真的好甜!”

“长公主!长公主!”

一听到外面的呼喊,楚海馨立刻撅起了嘴巴,扫兴地对穆烟芦说:“小白鼠姐姐,­奶­娘叫我呢,我得赶紧走了,回头再找你玩。”

穆烟芦目送着楚海馨离去,望了望手中的苹果,又咬了一大口,真的很甜,一直甜到心里。

又等了一会儿,不见容妃回来,穆烟芦有些着急了,想出去找她们,又担心迷路。

正焦灼着,肚子突然痛了起来,起初只是隐隐作痛,很快便如蝼蚁穿心般地疼痛起来,仿佛五脏六腑都绞成了一团,冷汗顺着她的脸颊一滴滴滴落。

她挣扎着想要出去寻求帮助,刚走了几步,只觉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烟芦!”一个身影冲了进来。

“烟芦,醒醒!烟芦,醒醒!”一把抱起瘫倒在地的穆烟芦,楚天彻的心陡地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怀抱中的女孩,手足发凉,面­色­发黑,口吐白沫,显然是中毒的症状。

未敢再做停留,他直接将她抱出木屋,飞身跃上停在屋外的战马,直奔春竹苑而去。

楚天彻前脚刚走,楚天胤后脚便赶来了,看着空空如也的小木屋,他的脸­阴­沉得怕人。

春竹苑里,紫衣正在翘首等待楚天彻狩猎归来,但见眼前一花,楚天彻已抱着昏迷的穆烟芦骑着马冲至她面前,惊得她张大了嘴巴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还杵在这­干­吗?赶紧去请太医。”楚天彻一边冲着紫衣怒吼,一边走进屋子将怀中的穆烟芦放在了软榻上。

紫衣这才回过神来,刚打算去请太医,却见皇后走了进来,轻描淡写地说:“不用请了,她中了断肠草之毒,三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楚天彻星眸一寒,冷冷地望着皇后,“把解药拿出来。”

皇后冷笑道:“我童若瑶要谁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为了你,我已经破了一回例,饶了这个宫女一命,难道你竟想让我为你第二次破例?”

“可是,你想要除掉的人并不是她。”

“的确,她不是我的目标,但既然撞上了,便是她命该如此。” 童若瑶的语气异常决绝。

“若瑶,收手吧,你已经贵为皇后,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楚天彻心痛地说。

“皇后?皇后又有何用?‘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我只有诞下皇子,才能坐稳这皇后的位置。”

“你总不能杀尽后宫所有怀孕的女子吧?”

“除非诞下皇子,否则我绝不允许后宫任何一个妃嫔顺利产下皇上的孩子,即使是女孩。”

“可是,容妃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妃子,她深得皇上宠爱。”

“宠爱?天彻,相信我的眼睛,后宫女子没有一个能真正走进皇上的心里。你以为,皇上不知道我耍的那些小伎俩,他只是懒得过问罢了,因为在他的眼里,她们根本不值得他去过问,包括容妃。” 童若瑶了然地说。

楚天彻望着童若瑶,这个他曾经为之痴狂的女子如今已经越来越让他感到陌生,内心一阵阵失落,仿佛盒子里一直珍藏着的花朵,等到打开时已经褪了­色­。

“好吵。”迷迷糊糊中,穆烟芦听到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在争吵,她皱起眉,嘟囔道。

飞土逐­肉­3

“烟芦,你醒了!”楚天彻惊喜地望着怀中的女孩,可是,女孩的双眼依旧紧闭着,没有一点要睁开的痕迹,恐慌顿时攥紧了他的心。

“若瑶,救救她,我求你!”他的语调近乎哀求。

童若瑶的身子禁不住颤了颤,他,从未求过任何人,即使当他知道她嫁给楚天胤时。“天彻,她只是一个普通宫女,你如此逼我究竟为何,难道……”

“没有难道,我只是不愿看见你伤及无辜,不愿看见你陷得越来越深。” 楚天彻打断了童若瑶的话,他的双眸已经染上浓浓的悲怆之­色­。

“天彻,你说过,此生你只爱我一人,无论沧海桑田,此生你只属于我一人,即使海枯石烂,这些话我还能相信吗?”童若瑶的眼里已然泛起泪花。

楚天彻顿觉心头一痛,他到底该拿这个既让她爱又让她恨的女子怎样呢?她,注定此生是他的情劫。“若瑶,此生我只爱你一人,无论沧海桑田,此生我只属于你一人,即使海枯石烂。”他咬牙说道,不知是说给童若瑶听的,也不知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童若瑶终于笑了,她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异常­精­致的小瓷瓶,说道:“解药在这里,你拿去救她吧。”

楚天彻伸出手,刚要拿走瓷瓶,童若瑶却突然缩回了手,说:“天彻,为了你,我已经破了两回例,再没有第三次了。”

接过瓷瓶,楚天彻立刻拔开瓶塞,一股异香顿时扑鼻而来,略一倾倒,一颗绿­色­的药丸便滚落在他的手心。他掰开穆烟芦紧闭的嘴­唇­,将药丸塞进去,又喂了她一口水,药丸终于顺着她的喉咙进入到肠胃。

半个时辰后,穆烟芦慢悠悠地苏醒过来,睁开眼睛,楚天彻正急切地望着她,眼里布满血丝,看起来憔悴不堪。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一点也不帅!”她心疼地嗔道。

楚天彻内心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懈了下来,既然她能跟他开玩笑,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他的­唇­边重又挂上了那抹笑容,仿佛水晶玻璃杯里摇晃的­鸡­尾酒,漫溢着醉人的­色­彩。“我太帅,你会配不上我的。”他也跟她开起了玩笑。

穆烟芦闻听此言,脸­色­立即变了,他哪里知道他的这句玩笑话刚好戳到了她的痛处,以致很久很久以后,她都不曾忘记。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楚天彻见苗头不对,连忙紧张地询问。

穆烟芦咧开嘴巴勉强笑了笑,借以掩饰内心的苦涩,“没有。王爷,刚刚我好想听到有人在争吵。”她转换了话题。

楚天彻一惊,本能地掉转头去,不知何时,她已经离开了,顿觉心头一宽,遂微笑着对穆烟芦说:“哪有,一定是你在做梦。”

“也许吧。”穆烟芦心知楚天彻有事瞒着她,可是既然他不想说,她自然也不会去问。

“告诉我,你怎么会独自一人昏倒在小木屋内,容妃她们呢?”楚天彻问,他要知道她是如何中毒的。

穆烟芦这才发现她已经不在小木屋内了,“容妃爱马成痴,执意要去跑马馆,云娥和云妮拗不过她,只得陪着她一同前往,而我则留在了小木屋内。后来,长公主突然来了,请我吃了一个苹果,很甜很甜的。”想到楚海馨对她的称呼“小白鼠姐姐”,她不由得笑了。

“长公主?”楚天彻皱起了眉头,内心一阵痛楚,她疯了,竟然想利用自己的孩子去毒害容妃。

“是啊。再后来,我的肚子莫名其妙地绞痛起来,很快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穆烟芦说,“王爷,我怎么会在这儿?”

他中途折返原是想带她一同去狩猎的,没想到竟发现她中毒晕倒,一想到倘使他再迟来一步,她便有可能毒发身亡,心便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然而,他却不能向她说出事情的真相。“我从猎场折返路过小木屋时,发现你独自一人晕倒在地,便将你带到了春竹苑。刚刚太医已经来过了,说是吃了些脏东西,有些泻肚子,不碍事的。俗话说,病从口入,以后,千万不可随便乱吃东西。”他话有所指。

“今天的早餐有一道甜点异常可口,我便多吃了一些,哪里知道会闹肚子。”穆烟芦并未听出他话中藏着的意思,有些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以后,我一定会管住自己的嘴巴。”

楚天彻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宠溺地说道:“小馋猫。”心里却闪过一丝不安,单纯如她,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突然想起偷偷溜去跑马馆的三人,穆烟芦的内心一阵焦急,于是说道:“王爷,现在是什么时辰,我该回去了,否则,容妃和云娥、云妮回来后找不到我一定会急坏的。”

“烟芦,不要走。”一听到她要离开,楚天彻的心便莫名地恐慌起来,他不可能每一次都能救得了她,除非她待在他的身边,“我去请求皇上,让你留在我身边,他一定会答应的。”

“不,朕不会答应。”不知何时,楚天胤竟走了进来。

飞土逐­肉­4

清早,当他在狩猎场纵马驰骋时,突然间心莫名慌乱起来,仿佛有什么事即将发生,本能地,他策马来到小木屋,看到的却是一座空屋子。随后,容妃三人回来了,她们却不知道穆烟芦去了哪儿,他的心陡地悬空了。正焦灼着,小福子跑了过来,说是看见睦亲王带走了穆烟芦,于是他立马赶到了春竹苑。

“皇……皇上。”穆烟芦不知道楚天胤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以她目前的身份躺在春竹苑里终是不妥的。

“别动。”楚天彻摁住了她,却转身对楚天胤说道:“皇兄,天彻正打算去找您呢。我喜欢上了容妃身边的这个宫女,想将她留在身边,望皇兄恩准。”

“喜欢?当真?”楚天胤的嘴角微微上扬,语含嘲讽,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了躺在软榻上的穆烟芦。

穆烟芦的心跳立刻变得不规则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怦怦乱跳,这一刻,她既希望听到楚天彻的答案,又害怕听到他的答案。

楚天彻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便恢复了原样,“当真喜欢。”

穆烟芦的心立刻快乐地飞扬起来,仿佛她刚刚听到的不是“当真喜欢”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而是一串异常美妙动听的音符,嘴角不自觉地扯出一抹微笑。

“既然如此,朕便做个主,将这宫女许配你做王妃,如何?”楚天胤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楚天彻,不紧不慢地问道。

闻听此言,楚天彻和穆烟芦皆变了脸­色­,只不过前者是因为惊慌,后者则是因为羞涩。

“皇兄,我……”

“你只需回答朕,愿意还是不愿意。”

楚天彻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他固然喜欢穆烟芦,但是要娶来做王妃却是另一码事。更何况,即使他有这个心思,也不能如此草率地便决定下来啊,毕竟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事。

“我便知道你不愿意。”楚天胤不待他再犹豫,迅速说道,脸却是对着穆烟芦的。

此刻,穆烟芦的小脸早已惨白一片,刚刚尚且飞扬的心瞬间沉入谷底。穆烟芦啊,穆烟芦,原来你竟真的存着非分的念想的,纵使他曾说过你是他心目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人,难道你就痴心妄想成为她的王妃了吗?以你的姿容和才情,如何配得上这样一个俊逸出尘、位高权重的祈国亲王?

泪早已在眼眶里打转,她却咬紧了牙关不让它落下来,那是她所能保留的最后一点自尊。

当楚天胤走至软榻前抱起她时,楚天彻未加阻拦,而她也不曾挣扎,任由他抱着她向屋外走去。

“皇兄,是不是但凡我看中的东西,你都要抢了去?”身后传来楚天彻的声音,含怨带怒。

楚天胤大踏步地继续向前走去,头也不回地说:“朕只要自己想要的东西!”

穆烟芦也没有回头,她不想知道此时的楚天彻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只因为,她累了。

夕阳西下,枣红­色­的的卢战马风驰电掣般地奔跑着,仿佛正在追逐越渐西沉的落日。

穆烟芦无力地倚在楚天胤的怀里,双眸紧闭,泪一刻不停地流着,曾经伤痕累累的心此刻再度碎裂,成了秋天飘飞的芦絮,漫天飞舞。

马儿终于在一座小山前停下了脚步,只因上山的道路太过狭窄,无法继续前行。

楚天胤抱着穆烟芦下得马来,脚不点地地向山上飞掠而去,很快便到了山顶。他喜欢独自坐在这山顶看日出日落,仿佛世界真的只属于他一人。

穆烟芦睁开眼睛,只见西边的天空通红一片,落日像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地跌落下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无意之中,楚天胤触及穆烟芦的脉搏,脸­色­陡地­阴­沉下来,“你中毒了。”

“没有,我只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有点闹肚子。”穆烟芦轻声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夕阳落下去的方向。“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原来,她和他之间的情感只是即将落山的太阳。

“这是谁告诉你的?”

“王爷。”

“你依旧相信他?”楚天胤的眼里­阴­霾一片。

穆烟芦没有开口,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那一切早已是落下去的夕阳,了无踪影了。她木然地看着远方,犹如一尊塑像。

楚天胤被穆烟芦脸上悲怆的沉静震痛了心,闷闷地疼,为何,他如此见不得她受到伤害。“穆烟芦,做朕的贵妃,可好?”他扳过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要这样对她说,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她。

穆烟芦苦笑,“皇上,舒妃曾经是您的贵妃,怡妃也曾经是您的贵妃,如今,她们都死了。您,可曾真心喜欢过她们?”

楚天胤一愣,他曾经应该喜欢过她们吧,因为在她们的身上,他或多或少能找到一点子衿的影子。

“皇上,我叫穆烟芦,不是您所喜欢的子衿,请您不要将我当做她的替身。”楚天胤要封她为贵妃,除了这个原因,她再也想不出其它的可能。

果然,楚天胤沉默了,好半天才自言自语道:“你,是不一样的。”

当月亮爬上树梢,星星攀上夜空,楚天胤终于带着穆烟芦回到了夏荷苑。

飞土逐­肉­5

因着毒­性­刚解,加之骑在马背上的剧烈颠簸,穆烟芦累极、困极,回到房间后头一挨着枕头便沉沉睡去了。

“怎么样?”楚天胤问身旁的太医。

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回答道:“皇上,依脉象来看,这位姑娘应该是中了断肠草之毒,不过已经服了解药,没什么大碍,只是身子尚有些虚弱,修养一些日子便会好的。”

“好,你出去吧,记住,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是,皇上。”

听到门响,门外等候的容妃四人立刻伸长了脖子,见太医出来,连忙围了上去。尚未来得及询问,楚天胤已经走了出来,说道:“穆烟芦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有些闹肚子,不过无甚大碍。今夜,小福子守在这,其余三人各自回房休息吧。”

“皇上,您一定累了吧?容儿已经为您备好了浴水和宵夜。”容妃说。

楚天胤摇了摇头,有些疲惫地说:“不用了,你去休息吧,我回御宿苑。”临走之前,又关照她:“记住,离开上林苑之前,你不得离开夏荷苑半步。”

容妃欲言终止,又看了看穆烟芦的房间,小福子已经进去并关上了房门,她有些落寞地对云娥和云妮说:“我们走吧。”

临近中午时,她们从跑马馆回到小木屋,看见的是­阴­沉着脸的楚天胤,后来,她才知道穆烟芦不见了。他,亲自去春竹苑接她,又安排小福子守着她,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呢?

楚天胤回到御宿苑,童若瑶早已翘首等候,“皇上,您回来了。”

“父皇!”一个娇小的身影奔了过来,扑进了楚天胤的怀里。

“海馨,怎么到现在还不睡觉?”楚天胤一把抱起楚海馨,宠溺地责备道。登基五年来,他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自然异常疼爱。

“女儿在等父皇回来,因为,女儿要告诉父皇一个秘密。”楚海馨轻声轻语地说道。

“什么秘密?”楚天胤笑着问。

楚海馨将自己的小嘴附在了楚天胤的耳朵上:“父皇,我找到‘小白鼠’姐姐了。”

楚天胤哑然失笑,这世上哪有人称作“小白鼠”的,遂好奇地问道:“哦,她是谁?”

“她呀,就在容妃娘娘的小木屋里。今早,我奉母后之命给容妃娘娘送苹果吃,可是,容妃娘娘不在,我便将苹果送给‘小白鼠’姐姐了。”楚海馨继续附耳说道。

楚天胤的脸­色­陡然变了,原来,穆烟芦是这样中毒的。

“­奶­娘,将海馨带去休息吧。”童若瑶见楚海馨一直在楚天胤的耳边喋喋不休,有些厌烦,便吩咐一旁的­奶­娘道。

­奶­娘闻言立刻将楚海馨带走了,孩子临走前还不忘对自己的父皇说:“父皇,您一定要替女儿保守秘密哦!”童若瑶扔掉了她的小白鼠,是以,她便对自己的母亲藏了一份心思。

“童若瑶!”楚海馨一走,楚天胤便冷冷地望向童若瑶。

童若瑶一阵心虚,但凡楚天胤连名带姓地唤她,必然有话要说,难道她已经知道了早上的事情?

“这么多年来,你在后宫作威作福,为所欲为,也该收敛收敛了。”楚天胤的话语仿若利剑一般,直直地刺向童若瑶的要害。

童若瑶的脸­色­立刻惨白一片,“皇上,臣妾……”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你,好自为之吧。”他,欠她的父亲一条命,否则,岂容她如此胡作非为。

看着楚天胤逐渐离去的背影,童若瑶的心终于慢慢平复下来,她也知道她已经在欲望的泥淖里越陷越深,但是如今的她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一步一步地走下去,陷下去。

时隔两日后,休整了一段时间的皇室子弟和蓝旗军的将士们又重装待发,开始了新的狩猎大比拼。

因着楚天胤的命令,容妃再不敢离开夏荷苑,连去猎场边的小木屋也成了奢望。

辰时刚过,忽有一蓝旗军士兵过来传皇上口谕,让容妃去猎场背后的温泉等他。

容妃不疑有他,当即俏脸一红,只因去年此时,她曾和楚天胤在温泉共浴。

彼时,云娥和云妮凑巧不在夏荷苑,容妃便让穆烟芦随她前往。

要去温泉,必须穿过猎场,容妃亦知狩猎之时刀箭不长眼睛,遂带了穆烟芦沿着猎场的边沿迂回绕行。

眼看着就要走出猎场,大腹便便的容妃已累得汗流浃背,再也支撑不住,便对穆烟芦说:“烟芦,温泉就要到了,我们歇会再走吧。”

穆烟芦点了点头,体贴地让容妃倚在一棵大树上,自己则拿了绣帕给她扇扇风。

一阵­阴­风吹过,穆烟芦的心跳蓦地加速,猛抬头,只见一支利箭裹挟着风声“嗖”地直向容妃飞来,她本能地侧身一挡,拦在了容妃身前。

飞土逐­肉­6

“哧!”利箭穿透穆烟芦的衣服,刺进了她的身体。

“烟芦!”容妃惊恐地尖叫,扶住穆烟芦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远处的密林中,楚天胤和楚天彻兄弟俩正在为一只驯鹿展开最后的角逐。

“烟芦!”突如其来的尖叫仿佛晴天霹雳炸中了纵马奔走的兄弟俩,他们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便立刻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驰过去。

“嗖”的一声,第二支利箭又呼啸着直奔容妃的脑袋而去。

眼看着利箭即将­射­中容妃,恰在此时,楚天胤策马冲了过来,他从容地张弓、­射­箭,­射­出去的箭像长了眼睛似的飞向了那支­射­向容妃的箭。

“当”的一声,两支箭在容妃眼前碰撞出耀眼的火花,随后一起跌落在地。

与此同时,楚天彻的箭也已经­射­出,却是飞向了密林中藏着的刺客。

只听“啊”的一声,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从密林中栽了出来,喉咙上Сhā着楚天彻刚刚­射­出去的箭,显然已经毙命。

楚天胤冷冷地扫了楚天彻一眼,兄弟俩一起奔向穆烟芦。

“烟芦!”

“穆烟芦!”

穆烟芦早已昏迷过去,那支­射­进她身体的箭非常深,箭杆几乎全部没入身体,只余下箭羽,流出的鲜血染透了衣衫,凝固成了黑­色­的血团。

这支箭,是一支毒箭。

望着穆烟芦惨白的小脸,楚天彻的心痛极了,这个傻丫头,几时才能保护好自己,不让他­操­心。

一旁的楚天胤目睹了此番景象,脸­色­竟比穆烟芦还要惨白,他伸出手,刚想抱起她,楚天彻却已经抢先一步道:“皇兄,你保护容妃,烟芦,还是我来吧。”他小心地将穆烟芦放上马背,自己也一跃而上,向着猎场外飞奔而去。

楚天胤正待追上去,容妃却拽住了他的衣袖,“皇上,容儿的肚子好痛,恐怕皇儿……皇儿要出来了。”汗珠从她的额头一颗颗滴落,她的下身已经殷红一片,显然刚刚经历的恐怖一幕使得她要早产。

此时,楚天胤纵使再心忧穆烟芦,也只能停下脚步,弯腰将容妃抱上马。

夏荷苑里,乱成了一锅粥。

东厢房里,噪杂一片,容妃的哭喊一声胜似一声,产婆们不停地为容妃打气,汗水浸湿了她们的衣背。倘若容妃和肚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们怕是谁也不能竖着走出夏荷苑。

西厢房里,却寂静得怕人,太医们忙忙碌碌,谁也不敢大声说一句话。手术之前,皇上撂给他们一句话:“她活,你们活;她死,你们死。”

院子里,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楚天胤薄­唇­紧抿,深邃的眼睛牢牢地盯着西厢房,谁也不清楚此时的他在想些什么。

楚天彻斜倚在一棵松树上,双臂环抱,看起来悠闲轻松,然而慌乱的眼神却泄露了他此刻极度紧张的心情。

他的旁边,童若瑶脸­色­铁青,纤手紧紧地握着,这个该死的宫女,三番两次破坏她的好事,她定不会轻饶她。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天­色­已经变黑,两边的厢房却仍然紧闭着。

楚天胤紧握着的双手,指关节已经泛白,他快忍不住了,如果太医再不出来,他便破门而入。

“哇!”一声异常响亮的婴啼从东厢房里传了出来,仿佛一剂强心针,唤醒了院子中站着的众人。

很快,一个产婆喜滋滋地抱着孩子走出厢房,来到了楚天胤面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呣子平安,容妃生了个皇子!”

闻听此言,众人一起跪了下来,齐声高呼:“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云娥和云妮更是激动得抱头痛哭,只有童若瑶恨得牙齿咬得“嘎嘣嘎嘣”地响。

楚天胤接过孩子,内心充斥着为人父的喜悦,然而蹙起的眉头却依然紧锁着。该死的穆烟芦,你要是再不醒来,我便杀了你,他恨恨地想,神经几欲崩溃。

“吱呀”一声,正在此时,西厢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楚天胤立刻抱着孩子冲了过去,紧随其后的是楚天彻。

“怎么样?”两个男子几乎异口同声。

“回皇上,那位姑娘身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部清除­干­净,最迟明早便会苏醒。”太医如释重负,他们总算是保住了颈项上的脑袋。

至此,两个男子一直紧紧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作者题外话:亲们,由于白天比较忙,所以更新有时比较晚。为了保质保量,偶真的是呕心沥血,常常熬到凌晨,就像现在,已是零点十分。看在偶这么辛苦的份上,给点留言吧,投票,收藏,推荐,我也要。谢谢了!

不速之客1

因着早产,容妃和孩子都需要调养,而穆烟芦在两次中毒后,身子越发虚弱,也需要休息,楚天胤遂命令蓝旗军的统领武术和他手下的十八个勇士留守在上林苑,自己则和其他人班师回朝。

暮春时节,落英缤纷,漫天飞舞。

这一日,小皇子睡着后,容妃来到西厢房,彼时,云妮正打算为穆烟芦换药。

“我来吧。”容妃说。

“那可不能,会脏了娘娘的手的。”云妮连忙拒绝。

容妃却不容她拒绝,径直来到床前,掀开了穆烟芦身上盖着的薄被。

“娘娘,您尚在月子里,怎能劳驾您呢?”穆烟芦诚惶诚恐地坐了起来

“不妨事的。”容妃说着便端起了床头柜上摆着的药罐。

穆烟芦无奈,只得解开上身的衣衫。

慢慢地揭开伤口裹着的纱布,容妃的手莫名地有些颤抖,当纱布终于被揭开时,那深深的、丑陋的箭伤便出现在她眼前,让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然而,更让她震惊的是,在伤口的左下方竟然有一块红­色­的伤疤,状如一滴眼泪。

容妃的手落在那块伤疤上,轻轻地抚摸,微微地颤栗。

穆烟芦和云妮皆被容妃异常的表现懵住了。

“烟芦,你可知道,这伤疤因何而来?”容妃问。

“应该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吧。”穆烟芦回答。印象中,打小她的胸口便有这么一块伤疤,母亲从未提及,她也从未问过。

容妃笑了,笑中藏着酸涩,“你竟不记得了,也难怪,那时你才三岁。一个夏日,我带你去山顶玩耍,穿越一条山涧时,我踩中了一颗长满青苔的鹅软石,眼看着就要滑倒,你使劲扶了我一把。结果,我站稳了脚,你却一头栽进了山涧,胸口戳进了突起的山石上,血流不止。母亲闻讯赶来后,救起了你,自此,你的胸口便有了这样一块伤疤。”

“啊?!”穆烟芦愣愣地听着,脑子里飞速地闪过一些记忆的碎片,穿着紫­色­衣服的姐姐,头扎马尾辫的妹妹,葱郁的山林,清澈的小溪,但却怎么也连不起来。

容妃解开领口的盘扣,从颈项里掏出一串项链,项链上的水晶吊坠熠熠生辉。

穆烟芦从绣枕下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是母亲留给她的星形水晶吊坠项链。

两串项链被摆在了一起,同样的材质,同样的颜­色­,同样的做工,同样的式样,唯一不同的是穆烟芦的吊坠是星形的,而容妃的吊坠却是月牙形的。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来,项链上的星形和月牙形吊坠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直晃人的眼睛。

“子佩,这串月牙形水晶吊坠项链是你的;子衿,这串星形水晶吊坠项链是你的。从今以后,月亮要保护星星,星星要紧跟月亮,你们姐妹俩要永远相亲相爱。”一个女子异常温柔的声音在穆烟芦的耳边响起,泪水流满了她的腮帮,原来,容妃竟是她的亲姐姐。她拼命想要忆起更多,但是就像以往若­干­次一样,每当她想要揭开那尘封的往事时,便头痛欲裂,随后,一切皆成了过眼云烟,了无踪影。

“子衿!”容妃泣不成声。

子衿?子衿?她竟然就是子衿,怪不得她会觉得她和“子衿”异常熟悉,怪不得楚天胤会情不自禁地称她为“子衿”。

“姐姐!”穆烟芦拼命地敲打自己的脑袋,“我记不得了,什么都记不得了。”为什么,她有一种错觉,她便是今世的穆烟芦,今世的穆烟芦便是她,她们本是一个人。

容妃抱住她,哽咽着说:“没关系的,你一定会慢慢想起那些往事的。”

一旁的云妮被眼前的情景彻底搞懵了,“娘娘,您和烟芦?”

“她是我的妹妹,我是她的姐姐,我们是亲姐妹啊!”容妃激动地说,“只是,除了云娥,这件事再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嗯。”云妮点了点头。

是夜,穆烟芦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合眼。她和容妃竟然是亲姐妹,这个认知实在让她无法在短时间内迅速接受。容妃是羌国的公主,为何她却身在祈国,她们是如何分离的,她又是如何失忆的,失去的记忆中又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还有,为何她以前的名字是“子衿”,而现在的名字却是“穆烟芦”,沧州那个嗜赌如命的父亲到底是不是她和容妃的亲生父亲呢?

既然无法入眠,索­性­起床踱至屋外散散步。

走至屋后一处密林时,突然听到有人在讲话,她便停下了脚步。

“子佩,既已诞下小皇子,少主让你尽快动手。”一个陌生的男子说。

容妃显然有些犹豫,“莫大哥,我……”

“你,该不会爱上他了吧?”被称作“莫大哥”的男子打断了她的话,急急地问。

容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说:“莫大哥,请你转告少主,子佩定然不辱使命。”

“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这个莫大哥对容妃显然怀着异样的情愫。

“我会的,此地不宜久留,莫大哥你还是赶紧离去吧。”容妃说。

陌生男子答应了一声,便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未几,容妃也匆匆离去。

此时,躲在树丛中的穆烟芦方才大大地呼了一口气。“莫大哥”是谁,他口中的少主又是谁,他们想让容妃做什么?一连串的问题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作者题外话:留言啊,为何总是我在自说自唱?蓝儿,你放弃我了吗,再也不关注这篇小说了吗?

不速之客2

一个月后,容妃和穆烟芦一­干­人等皆回到了皇宫。

楚天胤龙颜大悦,下令为小皇子大摆满月酒,不但邀请了邻国各使臣,而且还在城南安排了大型焰火表演,普天同庆。

这一日,皇宫里异常热闹,圣和殿里堆满了各国使臣和本国朝臣送来的贺礼。

晚宴伊始,小福子的一声“圣旨到”,使得原本人声鼎沸的殿堂瞬间鸦雀无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妃依容,素来秉­性­端淑,温柔贤顺,今又诞下皇子,甚慰朕心,可封为皇贵妃;所育皇子,赐名‘轩逸’,封为‘贤王’,望尔长成后能辅佐朝纲,为民效力,为朕分忧;宫女穆烟芦,舍身护主,其赤胆忠心,明月可鉴,封为‘芦妃’,赐住未央宫。钦此!”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穆烟芦以宫女的身份一跃成为贵妃,这在祈国的历史上已是史无前例,更何况,她还被赐住未央宫,这更是让人匪夷所思。因为,未央宫历来都是皇后居住的地方,童若瑶即便已经封后六年,尚未赐住未央宫,仍然居住在颐和苑里。换句话说,自楚天胤登基以来,未央宫一直是空着的。

此刻,童若瑶早已脸­色­铁青,即使是容妃也变了脸­色­,虽然她已贵为皇贵妃,她的孩子也被封为贤王,但这一切并未冲淡穆烟芦封为贵妃所给她带来的震惊,心里不知为何,闷塞塞地痛。

容妃的身后,穆烟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道圣旨于她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本能地,她的目光穿过身前的小福子,在人群中搜寻着,终于,她的目光撞上了楚天彻的目光,两人的目光瞬间胶着在一起,再也分不开。那一刻,她在他的目光中读到了挣扎、痛苦和不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皇上,烟芦叩谢圣恩。只是,那日烟芦挡在容妃身前,纯属巧合,并非出自我的本意,所以那‘赤胆忠心’四字愧不敢当。至于‘贵妃’的封号更是不能服众,倘若像我这样普普通通的一个宫女都能被封为贵妃,岂不是辱没了我大祈国和皇上您的颜面?”王爷,我知道你碍于身份不好当中驳斥皇上的旨意,但是我一个宫女却是什么都可以无所顾忌的,只要你心中有我,我便是丢了这条­性­命也心甘情愿。至于王妃的虚名,我要了又有何用?说完,向着楚天彻抿嘴一笑。

满座哗然。

小福子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女孩,真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竟敢这样违拗皇上的旨意。

这一刻,楚天彻感觉自己的心几乎滴出血来,傻丫头,你这样做,让我情何以堪?

而龙椅上的楚天胤已经霍然而起,该死的穆烟芦,你竟如此不识好歹,胆敢当众驳了我的旨意,让我无法下台。“既然如此,你还是回你的辛者库去吧!”他咬牙切齿地说,心因为穆烟芦和楚天彻之间的深深凝望而撕裂般的痛,但是终下不了狠心给她更重的惩罚。

满座复又哗然,事情的变化实在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容妃望着穆烟芦,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她的对面,童若瑶依旧紧绷着一张脸,楚天胤的新旨意并没有给她带来好心情,只因为,她看到了楚天彻眼里深藏着的情意。她,会就此失去他吗?

当穆烟芦被小福子带离圣和殿的一刹那,她仓促回首,看到的却是一双深栗­色­的眸子,仿佛汹涌晦暗的海浪,满含试探和兴味。

这一次,穆烟芦虽然重新回到了辛者库,但是却并没有住在那间挤满了宫女的集体宿舍,楚天胤破例为她单独安排了一间房间。

临走前,小福子忍了又忍,终于没有忍住,对穆烟芦说:“烟芦姑娘,我自幼服侍皇上,至今十年有余,十年来我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像对你这样上心过,你今天的决定一定伤透了他的心。”

小福子离去了,穆烟芦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子衿?皇上?他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怎样的故事呢?只可惜,她再不愿做回过去的子衿,只想做好今天的穆烟芦。

“噼里啪啦!”城南的焰火表演已经开始,染红了南边的半边天。

推开窗户,想要看清那转瞬即逝的焰火,却发现窗下站着一个人。

作者题外话:好失望哦,没有留言,也没有收藏、投票。

不速之客3

“谁?”她看不清他的脸。

“你可是叫穆烟芦?”男子不答反问。

“我不认识你。”穆烟芦冷冷地回了一句,便伸手打算关上窗子。她的心绪已经够乱了,不想再搭理这样一个陌生人。

男子却抢先一步跃进窗来。

“啊!”穆烟芦惊讶地后退,恨恨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长得极其好看,与楚天胤和楚天彻一样,都可以归为祸国殃民一类。他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身后,只松松地系了一根棕­色­的绸带,一双丹凤眼斜斜地上挑,勾人魂魄,深栗­色­的眸子却又晦暗不明,诱人深入,他的鼻梁高挺,左侧有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更增添了这张面孔的妩媚,最要命的是他的红­唇­,竟比女子还要艳丽。

她历来讨厌长相妖异的男子,而眼前这个男子显然正是此类人,并且是其中之极?品。

见穆烟芦瞪着她,男子忽地一笑,露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

天哪,这哪里还是男人,穆烟芦几乎有了撞墙的冲动,只因为,站在他身边,她觉得自己愧为女儿身。

“出去!”她要赶走这个妖­精­一样的男人。

“为何?我可是对你极感兴趣,倒不如做了我的女人,也省得在这破地方耗费了自己的青春,蹉跎了自己的容颜。”男子并未因为穆烟芦的无礼而恼怒,反而笑语盈盈,“果真那样,我可是会心疼的。”

穆烟芦被妖异男子的一席话气得心口疼,即便是在民风开放的二十一世纪,也没有人胆敢这样调戏她,分明就是一个浪荡子、登徒子、流氓、­色­狼,她把能想到的骂他的词语在心里悉数骂了一遍。只可惜,她素来不善与人争斗,脑子里骂人的恶劣词语匮乏得很,于是更是恼怒。

“你走不走,再不走,我要叫人了。”穆烟芦下了最后通牒。

男子却全然不当一回事,嘻嘻一笑,突然间伸手点了她的哑|­茓­。

“你……”说完这一个字,穆烟芦便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来,只能用目光狠狠地瞪他,再瞪他,如果目光能杀人多好,她要杀他一千遍,不,一万遍,一亿遍。

托起她气得通红的小脸,男子的手邪肆地刷过她的红­唇­,“你,比我想象中更加诱人。”

穆烟芦的脸更红了,因为气不打一处来,因为说不出一个字来。

“烟芦!烟芦!”门外突然响起楚天彻的声音。

男子勃然变­色­,迅速伸手解了穆烟芦的哑|­茓­,跳出窗子,逃之夭夭。可恶的是,临走前,他还不忘冲她一笑,露出两个令人憎恶的小酒窝。

“烟芦!”在男子逃离的那一刻,楚天彻推门而入。

“王爷!”

“烟芦!”

两人默默地凝望。

好半天,楚天彻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傻丫头,你不要命了,怎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驳了皇上的旨意。”想起刚刚在圣和殿的一幕,他仍心有余悸。

穆烟芦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还好,皇上没要了我这条小命。”

“他对你,怎么可能下得了辣手?”说这句话时,楚天彻的内心极不是滋味。

“你吃醋了?”穆烟芦眨巴着眼睛问。

“没有!”楚天彻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

穆烟芦却硬是将他的脸又掰了过来,“我喜欢你为我吃醋。”

“你……真是一个傻丫头!”楚天彻拿她没辙。

“我更喜欢你叫我‘傻丫头’。”穆烟芦巧笑倩兮。

看着穆烟芦如花的笑颜,楚天彻不由得心旌神摇,“我想吻你。”

这一回,穆烟芦没了下文,想起那日在竹林中楚天彻夺去她初吻时的情景,顿时小脸通红,仿佛那诱人的红苹果,让人垂涎欲滴。

当楚天彻滚烫的­唇­瓣落在她甜美的红­唇­上时,她羞涩得闭上了眼睛,简直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羔羊。

熟练地撬开她的贝齿,急不可耐地长驱直入,与她的丁香软舌纠缠在一起,渐渐地,下腹便燃烧起一团烈火。

当穆烟芦试探着主动用她的舌头去缠绕他的舌头时,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一下子将她抱起来,走向了那张单人小床。

暴风骤雨似的吻落在了她的额上、眉上、鼻上、­唇­上,最后又移到了锁骨处,一寸又一寸地攻城略地,夺走了穆烟芦所有的理智。

当穆烟芦的外衣被褪尽,只剩下了贴身的小亵衣时,楚天彻的双眼已然被眼前的美景烧红,他的双手落在了她亵衣的衣扣上,那是她的最后一道防线。

看着她紧闭的双眼,潮红的脸颊,他突然间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似的,清醒了。楚天彻,你到底在做什么,这样美好的女孩,你难道就打算如此不负责任地要了她。“烟芦,对不起!”

穆烟芦不明所以地睁开眼,对上了楚天彻自责的目光。

“烟芦,请原谅我的情难自已。我,一定会许你凤冠霞帔、洞房花烛。”

穆烟芦的视线模糊了,原来,这就是幸福的滋味。

“傻丫头,快别哭了,乖乖地睡觉吧。”楚天彻轻轻地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滴。

“嗯。”她听话地闭上眼睛,泪却不听话地依旧流着。

她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便知道,他走了。

不知为何,这一夜,她竟睡得非常不踏实,仿佛有人一直坐在她床边,默默地看着她,悠悠地叹着气。

作者题外话:晚上还有一更。

不速之客4

第二天一早,主管太监便来到了她的房间。

“穆烟芦,我原打算安排你一些轻松的活儿,可是刚刚皇后的贴身宫女带来了她的口谕,让你继续刷洗便盆,所以,你可不要责怪于我。”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他岂能不知眼前的这个女孩对于皇上而言,定然有着不一般的意义,但是,皇后的命令他又不敢违抗,所以只得把招呼打在前面,免得将来穆烟芦荣达之后记恨于他。

“不碍事的,公公。如果没有其它什么事,烟芦便去­干­活了。”穆烟芦不以为意地说。

“好吧。”看着穆烟芦逐渐消失的背影,主管太监不由得轻轻点了点头,他阅人无数,这个女子不嗔不怒,前途无量啊。

又一次来到这熟悉的小院,又一次面对这臭气冲天、堆成小山的便盆,穆烟芦的嘴角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马不停蹄地忙碌着,直到未时,她才将所有的便盆刷洗­干­净,随即,又陪了辛者库的一个小太监将这些便盆逐一送回原处。

走到东灵苑时,老远地便听到了里面喧哗的人声,穆烟芦不由得有些奇怪,容妃素来喜静,今日苑里怎会如此热闹。

当她捧着便盆跨进苑门的一刹那,东灵苑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略略地扫了一眼,容妃的身旁站着楚天胤,楚天胤的身旁竟站着昨日跃进她的房间大胆调戏她的妖异男子。

容妃看着手捧便盆的穆烟芦,眼里有着心疼与不舍,她苦苦找寻了那么多年的妹妹就在眼前,而她非但不能与她相认,还得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

楚天胤看着突然出现的穆烟芦,深邃的眼睛一下子燃起了熊熊怒火,该死的,谁这么不长眼睛,竟然给她安排这么重的活儿,又脏又累。

“咦,这不是昨日被罚至辛者库的穆烟芦吗?”妖异男子突然说。

穆烟芦望过去,一眼便对上了那双深栗­色­的眸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究竟是谁,怎么会出现在东灵苑?

“皇上,这么个标致的美人竟然在辛者库刷洗便盆,真正是暴敛天物,倒不如送了我做丫鬟,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妖异男子的嘴角噙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深栗­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该死的流氓,不要脸的登徒子,穆烟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却着实有些担心楚天胤会答应他的要求。

“世子可真会开玩笑?”楚天胤冷冷地说,任谁也能听出来他对他刚刚所提出来的要求极度不满。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哥哥,烟芦在东灵苑里服侍了容儿好一阵子,深得我喜爱。如今,你想要了她,即使皇上愿意,容儿还舍不得呢。过了这个夏天,等皇上的气消了,容儿还打算向皇上继续讨了她来东灵苑呢。”容妃适时地打断了他的话。

穆烟芦连忙向容妃投去感激的一瞥。这个该死的浪荡子,既然容妃称他为“哥哥”,看来此人必是羌国的世子夜瑾菡无疑。没想到,羌国未来的皇帝竟会长成这副妖异模样,还生就了这么个浪荡不羁的脾­性­,她开始杞人忧天地为羌国的未来感到担忧。

“还杵着­干­吗,难道真想当了他的丫鬟不成?”楚天胤冲着穆烟芦低吼道。

穆烟芦一听,忙不迭地逃离了东灵苑。她的身后,那双深栗­色­的眸子一直紧紧追随着她的背影,几乎能在她的后背灼烧出一个大窟窿。

回到房间时,天­色­已经全黑。

“穆烟芦。”童若瑶冷冷地看着她。

穆烟芦一惊,不知皇后为何会在此地等着她,又想起一早主管太监对她说的话,心里更是忐忑。

“本宫今天来,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话,麻雀永远变不了凤凰。皇上和睦亲王,绝不是你这样的货­色­所能侍候的主儿。”童若瑶的眼里几乎要­射­出利箭来。

童若瑶一走,穆烟芦立刻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差点没有因为腿软而摔倒在地。皇上,她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可是王爷,她怎能舍弃?

作者题外话:亲们,留个言吧。唉,我哭死了。

尘封往事1

是夜,穆烟芦被一阵喧闹声惊醒,后来才知道,皇上宿在东灵苑时遭遇刺客,亏得小皇子夜半啼哭惊醒了他才得以侥幸保命,而刺客中了皇上一剑后负伤逃逸,那喧闹声正是侍卫搜查刺客的声音。

隔天清晨,她照例早早地来到了清洗便盆的小院,先走进堆放杂物的厢房,拿出水桶、便盆刷等一­干­器物。当她搬动那只用来盛水的大木盆时,赫然发现木盆旁边躺着一个黑衣男子,看起来非常年轻,至多二十岁左右,长得很是秀气。此刻,他脸­色­惨白,胸口的衣服血迹斑斑,显然受了重伤,已经昏迷不醒。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非常微弱,但是一息尚存。凭着上学时得来的一点基本医学常识,她知道,不能再让他睡下去,否则他将会永远无法睁开眼睛。

“喂,醒醒,醒醒!”她拍打着他的嘴巴。

在她的努力之下,男子没有苏醒,却说起了胡话:“心怡……心怡……狗皇上……拿……拿命来……”

穆烟芦一惊,心知这个男子必是刺杀皇上的刺客无疑,只不知他与皇上究竟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连昏迷时都不忘要杀了他。还有,他口中所呼唤的“心怡”到底是谁,会是窦心怡吗,可是,怡妃早已投井而亡了啊。

见男子嘴­唇­­干­裂,几乎翘起皮来,她便至井边舀了些水递至他­唇­边。男子虽然昏迷,但是显然­干­渴至极,当水瓢递至他­唇­边时,竟不由自主地喝起来。

等他喝完水,穆烟芦小心地解开了他上身的衣衫,只见胸口一个血窟窿足有碗口大小,虽然鲜血已经凝结成块,但是仍有血丝从血窟窿的边缘慢慢渗出来。

她想起楚天彻曾经给她的“珍珠盈肌膏”尚未用完,于是迅速地奔回房间取了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悉数涂在了他的伤口上,然后又用纱布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忙完了这一切,她忽地想起今日的工作还未做,于是又马不停蹄地刷起便盆来。

临近中午时,她走进厢房,男子依旧在昏睡,只是脸­色­已略见好转,复又探了探鼻息,比晨时平稳多了,看来,“珍珠盈肌膏”的确是上好的药膏,便小心地关上房门,去吃午饭了。

吃过午饭,穆烟芦回到小院,打开厢房,却发现那黑衣男子已经不见了,正诧异着,突然一只胳膊从她的身后伸出来,勒住了她的脖子。

“啊!”她惊慌失措,双手一松,藏在怀里的几个白面馒头跌落在地,沾了一地的尘土。

勒住她脖子的手终于松了松,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男子不确定的声音,“是你,救了我?”

穆烟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怨道:“要不,你以为是谁?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男子的胳膊拿开了,穆烟芦拾起地上的馒头,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尘土,递给他,“饿了吧,赶紧吃吧。”

男子接过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暂时先躲在这儿,等伤好些了再离开吧,我还有很多活要做,先去忙了。”穆烟芦说。

傍晚时分,穆烟芦忙完了一切再回到厢房时,那黑衣男子对她说:“如果你真心想要救我,请帮我找到窦侍卫,他会将我安全带出宫去的。”

“窦侍卫?”

“对,他是怡妃的父亲。”

“啊?你是……”穆烟芦一惊,他清晨口中呼唤的名字果然是怡妃。

“我叫邱之铠,心怡原是我的未婚妻。那日……”邱之铠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暗哑,“那日,心怡进宫探望她的父亲,不料撞上了醉酒之后的狗皇帝。狗皇帝强行要了她之后,又将她留在了宫内。成了她的妃子后,我几次潜进宫来要带她走,可她竟执意不肯,死心塌地地爱上了狗皇帝。原本,只要她幸福,我便是再痛苦也能忍受。谁知,狗皇帝只是将她当做自己心爱之人的替身,以致她滑胎之后,他非但不给她一点安慰,反而惩罚了她。如若那狗皇帝对她还有一点真情,她又怎么可能绝望地投井而亡?”说到此处,邱之铠已经流下了热泪。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此时邱之铠已然伤心欲绝。

孩子没了,自己心爱的男子又从未真心爱过自己,怪不得怡妃会选择走上自杀这条绝路。一想起那日怡妃木然呆滞的眼神,穆烟芦的心便揪紧了。

隔日,她找到了窦侍卫,那是一个看上去饱经沧桑的中年男子,深深的皱纹道出了他生活的磨难。

一听到邱之铠竟然藏在她哪儿,他显然吃惊不已,一边不停地道谢,一边告诉她,等到子夜时分,他会设法将他救出宫去。

作者题外话:一条留言也没有,失望透顶。

尘封往事2

天擦黑时,穆烟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满脑子都想着邱之铠能不能安全逃离。

最后,她索­性­起身,拿出母亲留给她的那串星形水晶吊坠项链,发起呆来。

容妃?姐姐?穆烟芦?子衿?一切一切,好乱好乱。

不知不觉,她竟托着下巴坐在桌边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有人在敲门,她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打开了门。

屋外,站着的是窦侍卫和邱之铠,两人皆是一身侍卫打扮,他们是来感谢穆烟芦的。

“姑娘的救命之恩,之铠没齿难忘,日后若有用到之铠的地方,只要姑娘招呼一声,之铠定当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穆烟芦摇了摇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烟芦只希望邱公子能珍惜自己的生命,切不可再莽撞行事了。”

突然间,窦侍卫拿起了桌上的项链,声音微颤着问穆烟芦:“姑娘,敢问这项链可是姑娘你的?”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二小姐!”窦侍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泣不成声。

“窦侍卫,你这是……”不用说穆烟芦,连一旁站着的邱之铠也愣住了。

“二小姐,你可记得婉娘,她是你的­奶­娘,小人的妻子啊!”窦侍卫抹了一把眼泪,问道。

婉娘?婉娘?穆烟芦的头又开始痛起来,“对不起,小时候的事,烟芦一律不记得了。每次试着想要回忆那些尘封的往事,便头痛欲裂,难受至极。你,可否说与我听?”

“二小姐,你的父亲楚慕洲,是前朝皇帝楚慕宇的四弟,也就是当朝皇帝楚天胤的皇叔。王爷历来驻守边疆,因治军严明,骁勇善战,为大祈国立下赫赫战功,固成为封疆之王。年轻时,王爷整日忙于边关战事,无心自己的私人生活,直到三十岁时,方取了燕珏的公主俞清妍为妻。婚后,王爷与娘娘情浓意绵,琴瑟和谐,不久便先后生下大小姐和二小姐你,也正是那时起,婉娘成了你们的­奶­娘,而我则成了你们的侍卫。只因王爷为人正直,刚正不阿,素不喜见风使舵,媚上欺下,得罪了朝中不少­奸­诈小人,他们时常在皇上耳边吹风,说王爷拥兵自重,有谋逆之心。二小姐出生后不久,皇上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将王爷一家调回京城,只安排了一些闲职让他去做。王爷郁郁不得志,索­性­解甲归田,与娘娘寻了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舟山,过起了神仙般的山野生活。王爷离职后,他手下的一批忠勇之士自是对皇上心存芥蒂,一怒之下皆刀枪入库,跟随王爷来到了舟山。舟山原有一伙强盗,甚是剽悍,过着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勾当,王爷去后,不但收服了他们,还劝说他们改邪归正,走上了经商的正道。二小姐五岁那年,娘娘为大小姐和你各自打造了一条项链,同样的材质,同样的颜­色­,同样的做工,同样的式样,唯一不同的是,大小姐项链上的吊坠是月牙形的,而二小姐项链上的吊坠是星形的,她希望你们能像月亮和星星一样相亲相爱,永不分离。王爷原指望能在舟山安逸地过完一辈子,谁知偏有那些­奸­诈小人不肯遂了王爷的心愿,诬陷王爷和盗匪沆瀣一气,意图谋反,将王爷往死里逼。随后,先皇终于听信谗言,派了当时的太子楚天胤来到舟山,名义上打着剿匪的旗号,实则是想灭了王爷一家,以绝后患。彼时,我和婉娘正带了大小姐在溱潼老家玩闲,等到我们听到消息赶回舟山时,见到的已是几乎烧成灰烬的村庄,到处血流成河,残砖瓦砾下,尸首随处可见,好些已被山上的野兽啄了内脏,那场景目不忍睹,至今想起来仍让我不寒而栗,夜不能寐。”说到此处,窦侍卫的眼里满是惊惧和悲愤之­色­,语调又开始哽咽。

此时,穆烟芦脑海中那些曾经破碎凌乱的画面开始一点点地清晰起来,并逐渐连贯成段。

“我和婉娘花了三天三夜,才将那些尸首悉数埋进青山。凭着娘娘手腕上佩戴的首饰,我们找到了她的尸首,早已面目全非,几乎无法辨认,而王爷和二小姐你的尸首,却怎么也找不到。后来我们才知道,王爷的尸首已被运往京城,头颅被残忍地割下,顶着“篡逆谋反”的罪名挂在城门口曝晒示众整整七日。之后,羌国的少主夜瑾菡突然找到我们,允诺让大小姐成为羌国的公主,并替王爷复仇,前提是我必须对他言听计从。随后,他将大小姐带至羌国,又安排我混进宫里做了侍卫。等到大小姐长大后,夜瑾菡以和亲为名,将她嫁与楚天胤为妃,实则是希望她和我能联合起来,伺机杀了楚天胤。前几日,夜瑾菡的亲信莫言过来找我,让我随时准备着策应大小姐刺杀楚天胤,没想到,我们尚未动手,之铠却先动了手。这孩子,一心爱着心怡,心怡去后,他比我和婉娘更要伤心,一门心思想着刺杀楚天胤,替心怡报仇。”此时,兴许是想起了死去的女儿,窦侍卫的眼泪再度落下,“二小姐,这么多年以来,我和婉娘一直打听你的消息,却始终没有任何眉目,我们都以为……都以为……没想到,你还活着,真是苍天有眼啊,为王爷留下了他的两条血脉。”

当尘封的往事一一在穆烟芦的眼前闪现时,她的内心仿佛钻进了万千蝼蚁,撕扯着她,啃噬着她,疼得她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苍白着一张小脸捂住自己的心口。

原来,楚天胤,杀了她全家!

作者题外话:终于有人留言了,虽然只是一个字,毕竟安慰了我这颗受伤的心啊。谢谢!

尘封往事3

夜­色­掩映之下,窦侍卫和邱之铠悄然离开了皇宫。

穆烟芦呆呆地坐在桌前,睁眼直到天明。

记忆终于复活,往事终于再现。

深秋季节,芦花飞雪,漫天飘扬,八岁的子衿向着那飞舞的芦花追逐着,嬉戏着,银铃般的笑声撒遍了山野。

不远处,一个少年正向她缓步走来,阳光在他身上打出一圈光影,有如神祗。

少年在她的身前停下了脚步,看着那纷飞的芦花俏皮地落在她的发上、眉上、脸上、衣上。

忽有一片芦花落在了她的­唇­瓣,她立刻伸出舌头,调皮地将芦花卷进口中,慢慢地咀嚼,仿佛那是世上最甜最甜的白糖。

那一刻,她的目光宛如山涧淙淙的溪流,纯净得没有一点杂质,叮叮咚咚地一直流到人的心里。在她的右眼角下方,有一枚褐­色­浅痣,仿佛一颗泪珠,泫然欲滴。

“喂!”少年低下头,算是打了招呼,她的个头太小了,刚刚与他的胸口相齐。

子衿仰起头,望着少年:“我叫楚子衿,你呢?”

少年回答:“我叫楚天胤。”

“楚天胤?你是住在皇宫的楚天胤吗?”子衿的眼里满含期待。

少年点了点头:“嗯。”

“天胤哥哥!天胤哥哥!”子衿突然间激动地欢呼起来,满山都响起了她稚­嫩­的喊声,一遍又一遍。

很小很小的时候,看见同龄的小女孩缠着自己的哥哥要这要那,她便眼馋至极,跑回家问父亲:“爹,子衿为什么没有哥哥呢?”

父亲将她抱上膝盖,一边用自己短硬的胡髭慢慢摩挲她粉?­嫩­的面颊,一边笑着回答:“谁说子衿没有哥哥,子衿可是有两个哥哥的呦!”

“两个哥哥?”子衿的眼里光芒四溅,“他们住在哪儿呢?”

“他们住在皇宫,一个叫楚天胤,一个叫楚天彻。”

“皇宫在哪儿?”

“皇宫离我们这儿很远很远。”

“那么,子衿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哥哥呢?”

“等到子衿长大了,爹一定会带你去皇宫找哥哥。”

子衿满脑子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却没有注意到父亲在说这些话时落寞的神情。

盼啊盼,还没盼到长大,哥哥却自己来了,子衿怎能不高兴呢?

山间的小路上,楚子衿牵着楚天胤的手欢快地前行。一路上,芦花为她引路,小鸟为她歌唱,秋风为她伴奏,笑容洋溢在她的脸上,兴奋跳跃在她的心里。她哪里知道,这一牵手将给她带来永远无法解脱的爱与恨的折磨,生生世世,绵亘不绝。

推开虚掩的院门,楚子衿大声呼喊着:“爹,娘,天胤哥哥来了!爹,娘,天胤哥哥来了!”

可是从屋里走出来的却是年迈的老管家,他告诉子衿,她的爹和娘去骆寨主家做客了,两天后才能回来。

这骆寨主,其实就是舟山一带原来的山寨王,全名骆乘风,被楚慕洲降伏后,走上正道,并与之成为莫逆之交。

年幼的楚子衿并不知道,自己的爹娘前往骆家寨并非真的因为做客,而是听说了朝廷要来舟山剿匪的消息后,去与骆乘风商量该如何应对的。她当然也不会注意到,听完老管家的话后,她的天胤哥哥­阴­狠的脸­色­。

既然爹娘都不在,招待客人的任务便自然落在了子衿身上。

那两天里,楚子衿带着楚天胤攀登了他想攀登的任何一座山头,跨越了他想跨越的任何一条山涧,回答了他想知道的任何一个问题。

第三天清晨,楚慕洲和俞清妍一回到家,楚子衿便拉着他们的手去客房找她的天胤哥哥,可是看到的却是空空如也的房间。她的天胤哥哥,不辞而别了。

楚子衿伤心地跑出家门,奔至村头,爬上了路边的一棵大树,恹恹地躺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丫上,任凭爹娘和家中奴仆喊破了喉咙,也不答应一声。

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楚天胤的不辞而别已是她八年的人生路上最深最深的痛。她又怎么会想到,人生的路才开始,人生的痛刚起步。

令楚慕洲夫­妇­俩没有想到的是,当天傍晚,楚天胤便带着蓝旗军开始了所谓的剿匪行动,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从未到过舟山的楚天胤对他们的军事部署竟然了如指掌,一路上势如破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直捣黄龙,包围了他们所居住的村庄。

只是瞬间,这个世外桃源似的小村庄便成了人间地狱,到处是浓烟,到处是火光,到处是鲜血,到处是堆积的尸体,到处是哭号的人群,到处是战栗的孩子……

尘封往事4

已然躺在大树丫上睡着了的楚子衿被惊醒了,眼前火海一片。

火,熊熊地燃烧着,仿佛魔兽一般叫嚣着吞噬了她身下的整个村庄,烈焰前赴后继地冲向天宇,映红了夜空,月华失­色­,星光黯淡。

到处是逃窜的人群,到处是哭喊的声音,可是,谁也无法冲出这一片火海,因为,村庄早已被一群铁甲骑士所包围。他们的胸前无一例外地绣着一面飞舞的旗帜,深蓝­色­的底子仿佛汹涌的大海,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血,从他们手中的兵器上一滴滴滴落,染红了他们身下站着的土地,汇聚成一股股殷红的血河,怵目惊心。

她瑟缩着躲在大树上,绝望地看着她的家园一点点地化为灰烬,惊恐地看着她的乡邻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稚­嫩­的脸庞惨白如纸,含在口中的手指已被牙齿咬得青紫一片,直至渗出血丝,也不敢张开嘴巴,否则,她一定会哭喊出声。

有好几次,她仿佛听到爹娘在呼唤她的名字,但是,她却不敢开口答应。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一个男子狠厉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透着噬骨的­阴­冷和肃杀。火光中,他头顶深蓝­色­的束带随风飞舞,在夜空中勾勒出妖异的美。

她看不清那个男子的脸,因为他一直背对着她,但是她却知道,他,是她的天胤哥哥,因为那熟悉的声音这两天来一直伴随着她。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烈火终于慢慢熄灭,铁甲骑士也悉数离去。

楚子衿颤栗着从大树上慢慢滑落,向村子里走去,她要找到她的爹和娘。

脚底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摔倒在地。摸索着爬起来,她向脚下的障碍物看过去,月光下,一具烧焦的尸体横躺在她的眼前,面目全非,黑黑的眼洞死命地看着她。

“啊!”楚子衿再也不敢继续前行,她惊恐地逃离了小村庄,一直一直往前跑,直到跑到断崖边,也没收住自己的脚步……

当她醒来时,已在一个猎户家里。

往事,她再也不记得了,除了偶尔闪过的零星片段,熊熊燃烧的大火,汩汩流淌的血河,还有,一个男子百年寒冰似的声音,和他头顶随风飞舞的深蓝­色­束带。

猎户家里原本便有四个孩子,养不起楚子衿,便将她送给了无法生育的沧州的姐姐。

沧州的养父姓穆,名穆学志,给楚子衿取了个名字叫穆烟芦。

穆学志是个穷酸秀才,平日里喜欢风庸附雅,吟诗作赋,却好高骛远,手高眼低,小事不愿做,大事做不来,靠着自己的妻子在绣坊做活勉强维持生计。

日子虽然过得辛苦,但是养母待楚子衿视如己出,疼爱有加,使她觉得非常幸福。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来到沧州的第二年,楚子衿的养母突然染病而亡,养父穆学志受此打击开始沉迷于赌博。

一次,穆学志带着楚子衿去相命,相命的先生说,她面相凶恶,不是克母就是克父。回来后,养父对她原本便少得可怜的父爱更少了。有时,他赌博赢了钱,心情不错,便给她带根红头绳或者一个白面馒头;有时,他赌博输了钱,心情不好,便对她恶言相向,甚至拳脚相加。

楚子衿十五岁时,穆学志因为赌债实在欠得太多,索­性­托人将她卖进宫里做了宫女,以偿还赌债。

她终于知道,为何,这一世的穆烟芦会忘了八岁之前的事情,甚至忘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原来,她不是记不得,而是不想记得,那些记忆,于她而言,太过惨痛!

清晨,穆烟芦按照惯例依旧早早地来到工作的小院,开始清洗便盆。

中午时分,阳光有些毒辣,穆烟芦被晒得头晕晕的,加之昨夜一宿未曾合眼,满脑子充斥着那些惨痛的往事,所以,当她站起身来时,突然眼前一黑,便往后栽倒下去。

“烟芦!”一双大手从背后托住了她倒下的身体。

作者题外话:拜托,请收藏、留言。

致命一击1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冷峻出尘的脸,对上的是一双深邃幽暗的眼。

他,是祈国的皇上,她的天胤哥哥。

哥哥?多么讽刺的称呼!这世上,会有哥哥杀了妹妹的亲人,毁了妹妹的家园吗?

穆烟芦痛苦地闭上眼睛,泪,却滚滚而落。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让太医来瞧瞧吧?”看着床榻上满脸憔悴几乎哭成泪人的穆烟芦,楚天胤有些手足无措,哄女人开心向来不是他的专长。

“不用。”穆烟芦摇了摇头,“皇上,烟芦只是困了才有些眩晕,刚刚休息了一会,已经无碍。您,国事繁忙,还是离开这儿吧。”

这不是在下逐客令吗?

楚天胤皱起了眉头,料想她一定是为了被罚至辛者库的事而埋怨她,心下一软,不由得说道:“你两次中毒,身子骨本就弱,待在辛者库确实不适宜,明日起还是搬至东灵苑吧。”

穆烟芦一愣,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已是楚天胤的后背,颀长、孤傲。

小福子走过来,轻声说道:“姑娘,皇上于你终是不舍的,姑娘千万不可再违拗了他的旨意,还是见好就收吧。”说完,便匆匆追上了已然离去的楚天胤。

见好就收?穆烟芦苦笑,他伤她至深,这样的“好”如何能抵过恨?

翌日,穆烟芦刚起床,云娥和云妮便已经来接她了。

“容妃好吗?小皇子好吗?”穆烟芦问。

“都好。”因着穆烟芦是容妃的亲妹妹,两个小宫女说话再不像以前那般随意,显得生分多了。

一路无语,三人默默来到东灵苑。

“子衿!”一进门,容妃就奔了过来,将穆烟芦搂在怀里。

穆烟芦的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中午时分,姐妹俩坐在屋子里闲聊。

“姐姐,夜瑾菡可是让你杀了皇上?”穆烟芦突然问道。

“子衿?”容妃吃惊地望着她。

“姐姐,窦侍卫已经将所有往事都告诉我了,我的记忆,也全都恢复了。”

容妃的嘴角扯出了一抹苦笑,子衿啊子衿,那些往事只会让你坠入痛苦的深渊,姐姐之所以一直未与你细说,便是怕扰了你宁静的生活,让你从此套上心灵的枷锁,如今,你既已知晓,我又如何能再隐瞒呢?

“那年从溱潼回到舟山后,我立刻随窦侍卫和婉娘上了山,彼时,我们的家园已经是废墟一片,只剩下残砖碎瓦。在满山的尸首中,我们凭着手腕上佩戴的首饰终于找到了娘,她的身体焦黑如炭,五官根本无法辨别,只有那一双黑洞洞的眼眶死死地盯着我,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仇恨。”说到此处,容妃微微颤栗的身子整个儿都缩进了阔大的竹椅中,她,已经陷入了对往事的深深回忆之中。

那夜,穆烟芦也曾试图找到自己的爹娘,却被一具烧焦的尸体吓回了头,那具尸体,有可能正是娘的尸体吗?如果是,娘该多么伤心啊,眼睁睁地看着曾经最心爱的小女儿逃离了自己。想到这儿,穆烟芦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中。

顿了一会儿,容妃又继续说道:“后来,夜瑾菡找到了我们。那个夜晚,他牵着我的手,问我:‘楚子佩,你想为你的爹娘报仇吗?’我想都未想,便重重地点了点头。于是,窦侍卫进了宫,我去了羌国,一切都按着他的计划开始一步步地向前走。”

“来到羌国后,夜瑾菡果然没有食言,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真的让他的父皇将我封为公主。在羌国的时光是我人生中最最充实的一段时光,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事情等着我去做,练琴、跳舞、下棋、吟诗、骑马、习武……忙得没有一丝闲暇去体味人生的真谛。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五年便过去了,这期间,祈国易主,楚慕宇生病离世,皇位传给了楚天胤。突有一日,夜瑾菡对我说:‘楚子佩,你的机会来了,楚天胤即将迎来他的二十岁生日,到时将大宴邻国使臣,你随我一起去祈国吧。’”

“那天的生日宴席上,我不出所料地凭着一支霓裳羽衣舞博得了众人的喝彩,也获得了皇上的青睐。当晚,我便宿在了东灵苑……”

不知为何,容妃突然间不做声了,眼里有深深的痛。

好一会儿,她才继续说道:“后来,我便成了东灵苑的主人,皇上对我也一直宠爱有加。如今,我为皇上诞下唯一的皇子,倘若此时皇上……皇上‘驾崩’,按照祖训,轩逸理所应当要继承皇位。”

说这话时,容妃显然有些紧张,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穆烟芦也忍不住心下骇然,说道:“轩逸,只是一个尚不满一周岁的婴孩,连吃饭走路都要人伺候,如何能担当起治国平天下的重任?难道,姐姐你想垂帘听政?”

“垂帘听政?”容妃苦笑着摇了摇头,“夜瑾菡迟早要将这祈国的天下纳入他的囊中,哪里允许我垂帘听政。从头至尾,我都只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他帮我复仇,我则要助他染指祈国,以完成他一统天下的霸业。等到有一天,我成为废棋,不知他将如何待我?”容妃的眼神明显地黯淡了下去,心里仿佛有言不尽的痛楚。

“可是,轩逸倘若真的要继承皇位,朝中众臣怎会答应,皇后又怎会答应?”还有楚天彻,他会答应吗?这句话,穆烟芦没有问出口。

“那是夜瑾菡的事,他,是一个异常恐怖的男人,为了自己的野心,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容妃的眼神更加黯淡了,那个叫夜瑾菡的男人显然让她害怕。

作者题外话:亲们,偶回来了。

致命一击2

“那么,姐姐要如何做才能让皇上‘驾崩’呢?”穆烟芦问。她的心跳得很快,明明巴望着楚天胤最好立刻毙命,可是不知为何,心却隐隐的痛。

“夜瑾菡给了我一小瓶毒药,让我将它下在皇上日常饮用的茶水里,可是,我却迟迟下不了手。”容妃的内心比穆烟芦更加纠结。

“为什么?”穆烟芦下意识地问。

“他是我的丈夫,轩逸的父亲啊!”容妃的语调有些激动。

“他也是杀害了我们的亲人、烧毁了我们的家园的刽子手!”莫名地,穆烟芦的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她无法忍受自己的亲姐姐心里向着仇人,遂不满地低吼,字字饱含控诉。

“子衿,难道你要姐姐为了家仇而置国家于不顾,甚至将国家拱手让给外敌?”容妃痛心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你有没有想过,那样做只会害了更多的人,毁了更多的家啊!”

“不要找出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充当自己的借口,姐姐只不过是爱上了那个每夜躺在你身边的男人,舍不得杀他罢了。”穆烟芦冷冷地说,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能刻薄至此。

容妃的脸­色­变了变,待要反驳,但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的妹妹,如何能懂她的心思,如何能知她的痛苦?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爱,曾经的,现在的,都是那天边的浮云,看着就在眼前,走近却又飘得很远。

“姐姐,你若下不了手,我却是下得了手的。”穆烟芦咬牙说道,目含决绝。她与他之间,那仅有的一点点兄妹之情早已消逝在那个浓烟滚滚、血流成河的日子里,她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祈国子民,又何必像姐姐那样左思右虑,瞻前顾后呢?

“子衿!”容妃吃惊地瞪着穆烟芦,有些难以置信。

穆烟芦苦笑,这几日,报仇的念头已在她的内心发酵、膨胀,几欲喷薄。她早忘了她只是二十一世纪穿越至此地的一缕孤魂,而将自己与这个古代的女孩完全地融为了一体,不分彼此。又或者,她们本来便是同一个人。

“姐姐,将毒药给我!”穆烟芦望着容妃。

“不!”容妃也望着穆烟芦。

“给我!”

“不!”

“给我!”

“不!”

……

姐妹俩相互对峙着,谁也不让谁,直到楚天胤出现在眼前。

“穆烟芦,跟我走!”楚天胤径直走到穆烟芦面前,深邃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她。

“啊!?”姐妹俩面面相觑,难道她们的对话已经被他听见了。

“皇上!”容妃轻轻地唤了一声,带着紧张的试探。

楚天胤却并未理她,而是再一次向着穆烟芦说道:“穆烟芦,跟我走!”说完,便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穆烟芦望了望容妃,后者茫然地摇了摇了头,她也搞不懂楚天胤到底想要做什么。

无奈地,穆烟芦亦步亦趋地跟在楚天胤身后,一步一步地向东灵苑的纵深处走去。

突然间,楚天胤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并迅速转过身,穆烟芦措手不及,刹不住身子,“砰”的一下撞进了他的怀中。

“啊!”她仓皇地想要后退,却被楚天胤牢牢地箍进了怀中。他想抱她,已经不知想了多少天,这一刻终于如愿以偿。

“皇上,男女有别,请您自重。”穆烟芦挣扎。

“你……”楚天胤不悦地略略松开她的身子,却依旧将她圈在怀中,“你,非要如此抗拒朕吗?”好一会儿,他终于问出了自己的内心话。

“烟芦不明白皇上的意思。”穆烟芦依旧顽固地挣扎着。

“既然你不明白,朕便告诉你,朕——喜——欢——你!”楚天胤一字一字地说道,深邃的眼睛再度牢牢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儿看进眼里,藏进心里。

“喜欢?”穆烟芦嗤笑道,“皇上的喜欢能维持多久呢?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

楚天胤愣愣地看着穆烟芦,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如此问他。这世上所有的女人见了他无不趋之若鹜,唯有她避之不及,甚至不屑一顾。没错,他从她眼里读出的正是不屑一顾,这个神情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舒妃,是皇上喜欢过的,可是,她临终前,你甚至不愿让她看你最后一眼。”穆烟芦冷冷地说。

原来,那日深夜来到东灵苑求他去冷宫看望舒妃的宫女竟然是她,楚天胤的眉头不由得蹙了蹙,“你可知道,她­淫­?乱后宫,私通情郎?”

“皇上是否亲眼所见?”穆烟芦反问。

楚天胤一愣,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亲眼所见倒不如不见。

“舒妃临终前一直有话想要对你说,或许,那才是事实的真相。”

楚天胤沉默了,后宫之事历来由童若瑶打理,其间免不了有些冤屈之事,只要她做得不是太过分,他便睁只眼闭只眼,也许,舒妃的所谓­淫­?乱之事正是她一手炮制的也说不定。

致命一击3

“怡妃,也是皇上喜欢过的,倘若说舒妃的死毕竟有着自身的原因在内,那么怡妃的死则完全是因为皇上你。”

楚天胤闻听此言,吃惊地瞪着穆烟芦,“怎么可能,怡妃是自杀而亡。”

“皇上一定听过这样的古语,‘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你虽没有杀怡妃,怡妃却由你而自杀。”

“此话怎讲?”

“那日,我被幕后之手推下内务府的台阶,闪避不及撞上了怡妃,导致她滑胎。随后,你于她非但没有给予安慰反而施以惩罚,足以说明你从未真正地喜欢过她,而这,正是她投井而亡的根本原因。” 穆烟芦的情绪有些激动,语调也变得咄咄逼人,她,终于可以为悲愤而亡的两个贵妃讨些公道了。

这一刻,她再不是那个为了求得衣食无忧的生活而在深宫苟且偷生的穆烟芦,亦不是那个­阴­差阳错穿越至此只想安安宁宁过一生的穆烟芦,而是楚子衿,一个聪慧绝顶,敢爱敢恨的女孩。

楚天胤再度沉默,他岂能不知怡妃的滑胎是童若瑶蓄意而为之,只不过怡妃和她腹中的胎儿于他而言过于无足轻重了,尚不值得他与她撕破脸。

“皇上说喜欢烟芦,烟芦却要问皇上,我会是下一个舒妃,或者下一个怡妃吗?”穆烟芦对上了楚天胤的眼睛。

“不,你与她们是不一样的。”楚天胤的目光有些闪烁,她与她们确实不一样,但究竟不一样在哪儿,他却说不上来。

“我与她们并无二样,都只不过是别人的替代品而已,而这个别人名叫‘子衿’!”穆烟芦死死地看着楚天胤,不放过他脸上变换的任何一丝表情。

“子衿?你竟然也知道‘子衿’?”楚天胤显然异常震惊,随即便转为苦笑,他对子衿的情意,难道后宫已经众人皆知了吗?

“皇上是真心喜欢那个叫‘子衿’的女孩吗,或者只是因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心怀愧疚而已。”本能地,穆烟芦将这几日一直深藏于心的问题说了出来,虽然有些担心被他识破真实身份,但是不知为何,内心异常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子衿!子衿!子衿!”楚天胤突然间激动地搂住穆烟芦的双肩,深邃的眼睛因为兴奋几乎发出光来,“你是子衿,对不对?”这世上,除了子衿,谁能如此质问他?

“不,我不是子衿,我是穆烟芦。”穆烟芦的声音寒冷如冰,生生地浇灭了楚天胤的希望。

“是啊,你怎么可能是子衿呢?子衿的右眼角有一颗泪痣,而你却没有。”楚天胤喃喃呓语,颓丧不已,眼神刹那间黯淡了下来。

哈哈哈,穆烟芦想要狂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原来,他之所以认不出她来,竟是因为那颗泪痣。

其实,她的右眼角并没有泪痣。

一日,她爬上树去捉知了,没想到脚底下一滑,知了没捉成,眼角倒被树枝划出了一道血口。回到家后,她担心挨爹娘骂,便偷偷地让侍女用胭脂在她的伤口处画了一颗泪痣,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到楚慕洲和俞清妍跟前,故作骄傲地说:“爹,娘,瞧我的眼角,长了一颗与姐姐一模一样的泪痣。”楚慕洲和俞清妍相视一笑,只道她是调皮,涂抹了胭脂玩的,哪里知道那颗胭脂泪痣下还藏着一道伤口。

所有人都不曾想过,她的这一无心之举竟骗到了随后而来的楚天胤。

泪,顺着穆烟芦的眼角一颗颗滴落。

楚天胤啊楚天胤,你,为何寻了那些长有泪痣的女子成为你的贵妃,难道你于子衿,当真情有独钟,亦或者,只是心怀愧疚?

楚天胤捧起穆烟芦的脸颊,这一刻,即便她的双眼已经盈满泪珠,却依旧澄清如山涧淙淙的溪流,没有一点杂质。眼前又闪过那日在芦花荡边,她将芦花的花瓣卷进口中慢慢咀嚼的情景,心一下子踏实了,仿佛南飞的燕子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屋檐。

“子衿!”他的­唇­轻轻地落在她的脸颊上,一颗一颗吻­干­那晶莹透亮的泪珠,尽管没有泪痣,但是他确信,她,就是他的子衿。“此生,我再不会让你为我流一滴眼泪!”

“天——胤——哥——哥!”这四个字终于慢慢地从穆烟芦的­唇­边一个一个地滑落。

楚天胤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下一秒,他的­唇­已经落在了她的­唇­上,辗转胶着,抵死缠绵。

不远处,容妃的脸­色­惨白如雪,原来,皇上心中一直深藏着的人竟然是子衿。那么,她在溱潼的日子里,舟山一定发生了很多很多她所不知道的故事。

作者题外话:亲们,你们一定已经在甜美的梦乡里了吧,因为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偶终于又送上了两更,好喘个气,去休息了。别忘了,明天看了更新后一定要收藏、留言哦,感谢!

致命一击4

沐天殿,是楚天胤的寝宫,寝宫的正中摆着一张龙床。

这是一张看上去异常普通的木床,除了床顶雕刻的金­色­蟠龙外,再无其它任何装饰,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楚天胤登基以来,他的龙床上从未躺过任何一个女子,包括当朝皇后童若瑶,包括眼下最最炙手可热的宠妃容妃。

可是此刻,穆烟芦却静静地躺在了这张龙床上,只不过,那慌乱的眼神和紧绷的身子泄露了她此时极度的紧张。

她的枕头下,藏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那是她刚刚进内殿时顺手从书案上拿来的。仓促之间,她没有来得及仔细看看那匕首,只是隐约间瞥到了刀柄上古老而又纷繁的花式,料想那应该是一把对楚天胤而言有着特殊意义的匕首。

外殿,楚天胤正轻声吩咐着小福子什么,穆烟芦侧耳倾听,却什么也听不清楚。

突然间,外殿没有了一点声音,她的心陡地悬了起来。

耳边,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由外而内,从远至近,最终停在了龙床边。

鼻尖,嗅到了男子沐浴后所特有的气息,带着柠檬的清新。

“子衿!”楚天胤轻声地呼唤,柔柔的,暖暖的,仿佛从他的­唇­边逸出的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而是满满的喜悦和幸福。

穆烟芦紧张至极,她不敢吱声,也不敢睁开眼睛,却能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脸上、身上,几乎要将她燃烧起来。

于是,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别紧张,你只当已经睡着了。

世界,除了让人窒息的寂静,便只剩下了两人不平稳的呼吸。

慢慢地,穆烟芦感觉到那带着柠檬清新的气息正离她越来越近,近到他温热的呼吸已经扑在她的脸颊上。

她的脸瞬间红透,身子微微颤栗,心跳几乎停止。

下一秒,她便再也无法继续装睡,而是仓皇地睁开眼睛。她看见,那双深邃依旧的眸子正紧紧地盯着她,里面燃烧着欲望的火焰。

“天……天胤哥哥!”穆烟芦一下子懵了,舌头开始打结,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楚天胤看着眼前的女孩,俏脸如霞,灿烂绚丽,秋目含情,欲语还休,他哪里还能再控制住自己,猛地俯下身,覆上了她的红­唇­。

七年的自责,七年的思念,七年的煎熬,在这一刻终于完全释放。

直到双方都感到呼吸不畅时,楚天胤的­唇­才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穆烟芦的­唇­。

可是,仅仅过去了一秒,他的吻便又重新落了下来,这一回却是暴风骤雨似的,仿佛急促的雨点疯狂地砸在她的额上、眉上、眼上、鼻上、­唇­上……直到美丽的锁骨。而他的手也没闲着,轻轻松松地便解开了她身上宽松的月白­色­睡袍。

冰冷的秋风透过微启的窗户钻进殿来,吹动了低垂的芙蓉帐,拂过了穆烟芦已然*的洁白身子,仿佛一盆凉水兜头而来,浇醒了在*中挣扎沉沦的她。

穆烟芦!楚子衿!你怎么可以如此无耻地躺在他的身下,承恩他的欢爱,难道你忘了,爹娘是怎么死的,家园是怎么毁的?

眼前,闪过一幅幅血与火的画面,熊熊燃烧的大火,分崩离析的房屋,呼天喊地的人群,血流成河的土地……

耳边,传来他百年寒冰似的声音:“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心,一下子凉了。

眼,一下子冷了。

她慢慢地伸出右臂,从枕下摸出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深呼了一口气,对着他的心脏,狠狠地刺了进去。

“啊!”楚天胤猛地抬起头,冷峻出尘的五官因为疼痛扭曲地绞在了一起,他看着躺在她身下的女孩,深邃的眼眸此刻已黯淡无光,那里,没有愤怒,只有凄楚。

可是穆烟芦的目光并未落在他的脸庞,而是落在了他头顶随风飞舞的深蓝­色­束带,在烛光下勾勒出妖异的美。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七年前那个让她痛彻心扉的秋夜。

“楚天胤,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我永远也不原谅你,不原谅你,不原谅你,不原谅你!”穆烟芦歇斯底里地狂吼,猛地拔出了刺进他心脏的匕首。

血,顿时喷薄而出,溅在了她的脸上、身上,热热的,黏黏的。

“皇上!”闻声而入的小福子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时吓得差点瘫倒在地。

眼见小福子向他走来,楚天胤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一手艰难地摇了摇,他,想阻止小福子呼救,他,想袒护他的子衿,可是一切已经太晚了。

“皇上遇刺啦!”“快叫太医啊!”“皇上遇刺啦!”“快叫太医啊!”……

小福子尖细却又高亢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沐天殿内回荡,惊动了殿内所有的宫女、太监和侍卫。

几个宫女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楚天胤,侍卫们则按住了衣衫不整的穆烟芦。

楚天胤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一点一点地脱离身体,他想努力地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动。陷入黑暗前,他仿佛听到有个男子沉声说道:“这个女子胆敢刺杀皇上,我们这就将她送至刑部。”

作者题外话:我知道再说抱歉之类的话已经毫无意义,却仍然要再说一次抱歉,因为我的更新速度一直上不来。原因有二,一是第一次写作,难免斟字酌句,希望获得更多人的认可,二来,我的工作实在很忙,常常直到很晚才有空坐下来更新。唉,这部小说真好比是一个难产的孩子啊,但我保证绝对是一个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孩子,希望亲们能耐心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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