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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深宫情劫芦花泪 > 第二卷 纷飞芦絮迷双眸,离散枝头莫回首。

第二卷 纷飞芦絮迷双眸,离散枝头莫回首。

大漠如雪1

“放我走!”穆烟芦冲着眼前的男子怒吼。

男子微笑着耸了耸肩,貌似非常无辜,深栗­色­的眼眸晦暗不明,妖异无比。

昨夜,她刺杀了楚天胤后便被侍卫带走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押她前往刑部的侍卫竟然是窦侍卫和乔装打扮的莫言,他们将她带出宫,送到了这座位于祈国国都——盛京郊外的院落里。

而夜瑾菡,早已在此等候。

“窦侍卫,求你放我走!”穆烟芦哀求。

窦侍卫望了望一旁的夜瑾菡,微微地摇了摇头。

“穆烟芦,随我去羌国吧。”夜瑾菡说。

“不!”穆烟芦拒绝。

“你刺杀楚天胤,无论成功与否,都已经是死罪,除了我,这世上不会有人救得了你!”夜瑾菡漫不经心地说,仿佛他是她的救世主。

“我不稀罕!”穆烟芦不屑地说,她真的讨厌这个比女人还要美丽的男人。

“那可由不得你!”夜瑾菡深栗­色­的眼眸突然一冷,手不经意地向莫言一摆。

莫言立刻心领神会,变魔术般地取出一块手帕,在穆烟芦的眼前晃了晃。

顿时,一股刺鼻的香味钻进了穆烟芦的鼻子,她立感不妙,待要捂住鼻子,却已经迟了一步,头开始发晕,眼前的事物变得摇摇晃晃,那张妖异的男子的脸也越来越模糊。

倒下之前,一双纤长的手臂托住了她的身子,手臂的主人深栗­色­的眼眸落在她秀气的脸庞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当穆烟芦再次睁开眼睛时,已在颠簸的马车上。

揉了揉仍然有些发晕的额头,掀开身侧的窗帘,目之所及,远处是连绵的铁铸一样的光山,近处是金黄|­色­的起伏的沙丘,根本看不到一点绿­色­。

没有绿­色­的荒漠显得简洁和开阔,也显得苍茫和凄凉,穆烟芦的心也跟着凉了,这儿,显然已不在祈国境内。

马车的两侧,左边是窦侍卫,右边是莫言,而那个妖异的男子,料想应该在前面吧。

无力地摊在靠垫上,穆烟芦心如止水,落在他的手里,她哪里还能逃得走?

不知,祈国的皇宫会是怎样的一幅景象?

皇上,怎样了?是死,还是活?可是,这一切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在她的匕首刺进他心脏的那一刻,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便已经一笔勾销了。

王爷,又怎样了?在得知她失踪后,会心焦吗?会寻找吗?可是,这一切与她也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皇后早就警告过她,睦亲王,不是她这样的货­色­能招惹得起的。

天擦黑时,马车在一个客栈前停了下来。

穆烟芦下了马车,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座土黄|­色­的客栈,几乎与金黄|­色­的沙漠融为一体,客栈的额匾上写着四个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大字——龙门客栈。她的嘴角立刻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滚滚黄沙掩怒马,大漠孤烟显豪侠”,这个龙门客栈竟与徐克导演的《新龙门客栈》中的客栈一个名字,难道它也穿越过来了?

用完晚餐,客栈的老板娘将她带到了一间临着院落的房间,房间虽小,却异常­干­净整洁,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能有这样一家客栈已是不易,再有这样一间清爽的房间更是万幸。

简单的梳洗后,穆烟芦便脱了外衣,躺上了床。

刚刚闭上眼睛,寂静的院子里便突然响起了葫芦丝的声音,轻柔细腻,圆润质朴,幽幽地融进了夜的安宁和柔和中。

因着曾经对笛子的刻意浸­淫­,穆烟芦听出了藏在乐声中的苦闷与哀愁,是谁,在这荒漠之中吹奏出如此引人愁思的曲子?

推开临院的窗户,淡淡的月光下,身着紫­色­衣衫的夜瑾菡正坐在院中唯一的一株沙冬青下,那哀婉的乐声正是从他­唇­边的葫芦丝中流淌出来的。

不知不觉地,穆烟芦竟推开门走到了沙冬青旁。

“陪我坐一会儿吧。”夜瑾菡说。

印象中,他说话时总是戏谑中透着张狂的,像这般风轻云淡一般倒是第一次,让穆烟芦不好拒绝,只得坐下。

“这首曲子真是好听,是你自己作的吗?”穆烟芦没话找话说。

“她是我母亲作的,只可惜,我八岁那年,她便离我而去了。”

“啊!”穆烟芦有些尴尬,“对不起。”

“没关系,她并没有离开人世,只是讨厌宫中囚笼似的生活,离宫去找寻她所向往的幸福去了。”夜瑾菡抬起头,仰望着星空,深栗­色­的眼眸很远很远。

怪不得,那乐声会如此哀婉,原来是深宫之­妇­所作。

穆烟芦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游戏人生的男子竟和她一样,亦生长于单亲家庭,真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心下对他的厌恶之情不由得略略减轻了。

秋凉如水,晚风袭来,只穿了一件单薄内衫的穆烟芦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夜瑾菡立刻脱下身上的外衣,套在了穆烟芦的身上,柔声说道:“沙漠的秋异常­阴­凉,你赶紧回屋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穆烟芦慢慢地走回屋子,鼻间嗅到了夜瑾菡衣服上所特有的气息,带着草原的空灵和清新。

她的身后,夜瑾菡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跟着她,直到那扇房门打开又关上。

作者题外话:亲们,如果喜欢这篇文,请帮我做做广告了,谢谢!

大漠如雪2

也不知走了多少天,每每掀开窗帘,触目所及,依旧是广漠无垠黄沙漫天的荒漠,或者是寸草不生青石嶙峋的山峰,微仰头,深邃的蓝天,凝滞的云团,压得人心慌慌的。

又过了些时日,渐渐地看到了零落的房屋,稀疏的羊群,和偶尔走过的羌人。

这一日中午时分,马车终于到达了上都。

作为羌国的国都,上都虽然比不上祈国的盛京繁华,但同样热闹非凡。街道两旁,商铺鳞次栉比,小贩的吆喝声,人们的交谈声,骡马的嘶叫声,奏成了一曲独具特­色­的市井交响曲。

夜瑾菡并未直接进宫,而是带着身后的一行三人跨进了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名叫“香满天下”,共有四层,从外面看,青砖黛瓦,极是气派,到得里面,装潢亦非常考究,满眼金­色­,料想应该是上都城里档次最高的酒楼之一。

夜瑾菡一踏入酒楼,掌柜便谄笑着迎了上来,小心翼翼地将他们带至三楼一间异常雅致的包间,显见夜瑾菡是这家酒楼的常客。

坐定后,小厮奉上了茶水,夜瑾菡挥了挥手,掌柜便弓着腰退了出去,他又对着莫言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莫言也跟着退了出去。

呷了一口茶,夜瑾菡说:“窦侍卫,你劫走烟芦,祈国自然无法再回去,就安心地待在羌国吧。至于你的夫人,等到机会合适时,瑾涵自会派人将她接来,与你同住,也好安享晚年,你看可好。”

“小人感激不尽。”窦侍卫抱了抱拳。

正说着,莫言已经折返回来,手上却多了个包裹,打开一看,竟是一身男装。

夜瑾菡向着穆烟芦说道:“若为女儿身,待在我身边,行动多有不便,还是换上这身男装吧。”顿了顿,又说道:“‘穆烟芦’这个名字过于女­性­化了,还是‘子衿’好,姓嘛,就跟着我好了,姓‘夜’,从今往后,你就叫‘夜子衿’,我的贴身小厮。”说完,快意地大笑起来,眼里闪着促狭。

穆烟芦翻了翻白眼,却也知道他的话不无道理,于是进入里间换上了男装。

出来后,夜瑾菡细细地端详了一番,又笑开了,“这哪里是小厮,分明是一俏公子,你可得当心着点,别让我羌国的女子看上,抢了去做丈夫。”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莫言和窦侍卫闻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穆烟芦的粉脸涨得通红,却也只能­干­吹胡子­干­瞪眼,拿他没辙。

嬉笑过后,四人简单地用了午餐。

出得酒楼,一顶轿子已在门外守候,夜瑾菡坐了上去,而穆烟芦则和莫言、窦侍卫跟在轿子的后面,看来,他们是要进宫。

羌国的皇宫称为百慕城,大抵意思是希望成为众所羡慕之城。

尚未进入宫殿,便看见高高的围墙绵延不绝,巍峨的宫殿鳞次栉比,一点也不比祈国的皇宫差。

进得里面,照例是偌大的一片广场,广场的正北方向是一座异常气派的宫殿,料想应该是百慕城的正殿——轩辕殿。

走近一看,宫殿的匾额上果然书写着“轩辕殿”三个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直晃人的眼睛。

殿内,夜瑾菡的父皇、羌国当朝皇帝夜承焕高坐正中,两侧文武百官和一众皇室子弟肃然站立,他们集结在此,正是为了迎接夜瑾菡的归国。

穆烟芦偷偷地瞧了瞧眼前的阵势,不由得暗暗咋舌,这夜瑾菡在羌国的地位还真不是一般的高,看来必是未来的君主无疑。又偷偷地看了看殿中站着的众人,大都虎背熊腰,甚是彪悍,再看看身边的夜瑾菡,艳丽依旧,弱如女子,真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夜承焕的亲生儿子,倘若换做二十一世纪,想必做父亲的必然要带着儿子去做亲子鉴定。

“儿臣拜见父皇!”夜瑾菡俯身行礼,穆烟芦一行三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我儿免礼,你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速速回宫休息吧。”夜承焕朗声说道。

穆烟芦一愣,他兴师动众,唤了那么多人来为夜瑾菡接风,就为了说这一句话?

夜瑾菡却仿佛早已习以为常,带着他们叩谢了皇恩,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轩辕殿。

这个该死的夜瑾菡,怎么越看越像“狐假虎威”中的那只狐狸,穆烟芦跟在他身后,瞪着他的背影,恨恨地想。

出乎意料地,夜瑾菡的寝宫竟然不像预想中那般气派奢华,而只是掩映在紫竹林中的一座小小的院落,里面除了正厅和东西两侧各有的两间厢房外,便再无其它建筑了。

咦?他的那些个莺莺燕燕们呢?难道另有其它住处?

“在找什么?”夜瑾菡放大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笑着问道。

“你的王妃呢?她们不住在这儿吗?”穆烟芦脱口而出。

“扑哧!”莫言笑出了声,“少主从未娶妻,哪来的王妃?”

“哦?”穆烟芦侧眼看着夜瑾菡,有些难以置信。

夜瑾菡深栗­色­的眼眸紧盯着穆烟芦,突然一本正经地说:“有时候,你眼睛所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实的真相。”

这一回,穆烟芦沉默了。

大漠如雪3

这一夜,没有了那悠扬的葫芦丝声,没有了那风沙飞扬的呼呼声,穆烟芦竟然失眠了,眼前总是闪过一幅幅过往的画面,芦花飘雪的山林,阳光下走来的美少年,熊熊燃烧的大火,血流成河的土地,深邃如幽潭的眼眸,血流不止的胸口……原来,一切,不是她想忘了便能忘得了,不是她想结束便能结束得了。

迷迷糊糊中,竟不知何时方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穆烟芦起床时,夜瑾菡和莫言已经出去了,寝宫里只剩下窦侍卫和两个服侍他们的宫女。

用完早餐,两人便只能相对无语了。

沉默了一会儿,穆烟芦有点犹豫,又有点紧张地问道:“窦侍卫,不知皇上如今怎样了?”

“皇上?二小姐是说祈国的皇上楚天胤吧?”窦侍卫说,“被你刺中后,听说伤势非常严重,至今仍昏迷不醒。”

“哦!”闻听此言,穆烟芦竟不知道自己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感。她应该感到失望的,因为她的仇人尚活着,可是为什么,她却感到轻松而又忧伤,轻松的是,他没有死在她的匕首下,忧伤的是,他至今尚昏迷不醒。

她,真的无法忘了他吗?

“二小姐不必气馁,宫里,还有大小姐呢,那狗皇帝躲得了这一次,未必能躲得了下一次。只是,那沐天殿里除了服侍他的宫女外从未进去过任何女子,二小姐能潜进去还真是相当不易呢。”窦侍卫以为穆烟芦在为自己的失手而内疚,遂安慰道。

穆烟芦却因为他的话而皱起了眉头,心又开始隐隐作痛,沐天殿,竟从未进去过任何女子吗?

片刻后,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走了进来,说是奉少主之命,将窦侍卫安排至其它地方居住,窦侍卫无奈,只得与穆烟芦不舍而别,临行前,忍不住老泪纵横,“二小姐,你多保重!”

寝宫里,顿时只剩下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临近傍晚,夜瑾菡终于回来了,牵着两匹马,一匹浑身赛雪,却四蹄如墨,一匹浑身赛墨,却四蹄如雪。

好漂亮的马儿,真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的绝代良驹,倘若爱马成痴的姐姐见了,指不定有多欢喜呢,穆烟芦忍不住想。

夜瑾菡笑着问:“喜欢吗?”

“嗯。”

“既如此,墨儿便跟了我,雪儿便跟了你吧。”

穆烟芦知道,那浑身赛雪,却四蹄如墨的马儿一定就是雪儿,遂走了过去。

雪儿仿佛通灵­性­似的,一见她过来,便伸长了脖颈,在她的身侧厮磨,惹得她“咯咯”直笑。

夜瑾菡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马,吃惊不已,他的黑白双驹历来只认得他这个主人,像今天这般对着一个陌生人大献殷勤还是第一次,怎能不让他莫名惊诧?

“骑过马吗?”夜瑾菡问。

“当然。”穆烟芦骄傲地抬起头。在舟山,很小很小的时候,爹就教她骑过马,还夸她极有天赋呢,而姐姐从那时候起便爱马成痴了。

两人骑上马,出了宫,直奔西北方向而去。半个时辰后,他们已身处羌国最大的草原——喀沁草原。

草原的天,高远澄净,万里无云;草原的地,青翠欲滴,绵延不绝。

黑­色­的马儿,四蹄如雪,风驰电掣;白­色­的马儿,四蹄如墨,电掣风驰。

马上的男子长发飘洒,优雅如神;马上的女子襟飘带舞,飘逸若仙。

马儿累了,停下脚步,时而嚼嚼青草,时而说说情话。

马上的人也累了,下了马盘膝而坐。

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顿觉五脏六腑都空灵了,穆烟芦情不自禁地赞道:“草原真美!”

“既然如此,那就把草原当成你的家,把丑陋的祈国从你的脑中、心中抹掉!”夜瑾菡说,深栗­色­的眸子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穆烟芦立刻愤怒了,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祈国也算得上她的半个祖国了,这羌国算个什么东西,遂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屑地回道:“我迟早要回到祈国,那儿才是我的祖国,你休想将我圈在这破地方一辈子。”

夜瑾菡一愣,突然展颜一笑,又恢复了他往日的玩世不恭,“我可是巴望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呢,你这样绝情,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呸呸呸!谁愿意和你这样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待在一起!”穆烟芦涨红了脸。

“是吗?”夜瑾菡的脸突然凑了过来,近到他的鼻尖已经贴上她的鼻尖,“试一试,便知我究竟是男还是女。”

穆烟芦霍地站起身,涨红着脸爬上了雪儿的马背,一边纵马驰骋,一边开始腹诽,妖­精­、魔鬼、王八蛋……这一回,脑子特别灵活,骂人的词语一个接一个在脑海里跳跃,让她好不得意。

身后,夜瑾菡已大笑着追了上来。

渐渐地,夕阳开始悄悄地、慢慢地滑落,百转千回、依依不舍,终于还是消失在山的那一边,天地一下子暗了下来,月儿挂上了山头。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穆烟芦想起幼时曾经念过的一首诗:“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狼烟四起1

自那晚从喀沁草原回宫后,夜瑾菡便没了踪影,一连数日,穆烟芦都是独自一人待在他的寝宫里。

闲来无事,她便来到夜瑾菡的房间,想着能找些书籍看看,也好打发这难熬的时光。

推开门,房间的布置极其简单,靠北窗摆着一张非常宽大的木床,上面雕满了她看不懂的花纹,离木床不远的地方有一张长长的书案,书案旁边的花架上,一盆不知名的鲜花正恣意盛开着。

穆烟芦走近书案,桌面非常整洁,除了文房四宝外,只有几本书随意地摞在一起,抽出来一看,尽是羌文,根本无法看懂。

颓丧地叹了一口气,正待离开,突然间看见书案的角落里躺着一把匕首,似曾相识,她的心不自禁地乱跳起来。拿起匕首,头脑立刻“嗡嗡”作响,这正是那把她用来刺杀楚天胤的匕首。

那天,她将匕首从楚天胤的胸膛拔出来后便一直握在手中,直到被莫言用迷香迷倒。

细细一端详,她终于发现刻在刀柄上的花纹原来不是什么古老的图案,而是人的形状,似乎是一对青年男女搂抱在一起。在两人的心口处,分别刻着一个字,看起来像是最最古老的甲骨文字体,她无法识别。

穆烟芦决定将这把匕首带走,毕竟它是楚天胤的东西,即使无法物归原主,也不能留在夜瑾菡这儿。

离开夜瑾菡的房间后,穆烟芦将匕首藏在了自己的房间。

忽然间,她听到轩辕殿方向传来震天的鼓声和战马的嘶吼,向寝宫内的宫女一打听,方才知道羌国向祈国开战了,而羌国的主帅正是夜瑾菡。

誓师过后,夜瑾菡亲率骑兵两万,步兵两万,弩兵两万,冲出裕关,只取白野镇。

白野镇是祈国的边疆第一重镇,虽是镇,实际堪比城。

说它重要,固然是因为它地势特殊,除北接羌国外,还淄临颜、琉两个小国,因此成了祈国西北方对外贸易交流的第一个窗口,也是裕关一带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除此以外,它还是祈国的军事重镇,历来都由祈国最­精­锐的部队蓝旗军驻守。只是,因着楚天胤被刺,刺客穆烟芦又被劫,所以,蓝旗军的­精­华部队悉数留在了盛京。如今,驻守在白野镇的蓝旗军虽然依旧强大,但作战能力毕竟削弱了不少。

上百年来,白野镇虽繁华富饶,却太平无事。

首先,颜、琉两国因其地域狭小,经济、军事薄弱,一直便是祈国的附庸,所以,从不敢对白野镇有任何窥觑;其次,羌国虽然日益强大,吞祈之心路人皆知,但对白野镇的蓝旗军却是心存忌惮,因此除了偶尔的小­骚­扰外,终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现在,羌国一改往日小打小敲的作战方式,只取白野镇,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楚天胤一直昏迷不醒。

虽然所有人都以为楚天胤的伤已经回天乏术,但是他一日不死,任谁也不敢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君主,因为蓝旗军的军牌尚在他的手中。自祈国建国以来,蓝旗军便只认军牌不认人。

从表面看,祈国的朝廷一片安宁,实质早已暗潮涌动,朝中大臣不自觉地分成了两大派系。一派以丞相车坤鹏为首,拥立小皇子楚轩逸,另一派则以皇后童若瑶为首,拥立睦亲王楚天彻。

夜瑾菡正是瞅准了这一机会,才会突然大举侵犯。

虽然猝不及防,然而向来训练有素的蓝旗军还是在得知羌国即将来犯的第一时间内作出了迅速反应。他们首先关闭城门,做好了一切应战准备,同时飞鸽传书告知盛京,并派兵去临近的城市求援。

第一日,太阳初升,羌国的军队便兵临城下,几乎遮盖了微露的晨曦。

蓝旗军自知实力悬殊,不敢打开城门出城迎战,只是驻守在城墙上,严防羌国军队通过云梯攀爬进城。

夜瑾菡果然准备了云梯,然而实际上他此举的目的并不在于攀墙,而在于通过攀墙诱使蓝旗军出现。蓝旗军一出现,城下排成排的弩兵便万箭齐发,顿时,剑如飞蝗,又如箭雨,

前赴后继、锲而不舍地呼啸着向城墙上飞去。

蓝旗军果然中招,死伤无数。但是很快他们便缓过神来,只派人斩杀佯装攀墙的羌国士兵,其余人一律按兵不动,绝不冒然出现。

见此举失效,夜瑾菡便撤了兵,只围不攻。

三日后,守城的蓝旗军已经疲惫不堪,却得不到任何援兵的消息,心知其中必然有原因。

果不其然,­精­明的夜瑾菡在攻城之前便派一班得力­干­将潜入祈国,封锁了一切可以向白野镇外传递消息的要隘,包括信鸽。事实上,只要有禽鸟飞出白野镇,必然会被羌国的弓弩手­射­杀。

围城五日后,夜瑾菡放出狠话,限蓝旗军在二十四小时内投降,否则他便火烧白野镇。

狼烟四起2

第六日晌午时分,在迟迟得不到蓝旗军的投降答复后,夜瑾菡命令弓弩手在箭头裹上酒­精­棉,同时派兵准备好了冲撞城门的木椽。

日头刚刚偏西,羌人的火箭便密密麻麻地飞向城墙内,在空中划过美丽却嗜血的弧线。

很快,白野镇内便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一时间,噼里啪啦的火焰声,轰然倒塌的房屋声,奔走呼号的人群声,响彻云霄。

曾经富裕却安宁的白野镇一下子成了人间地狱。

就在羌人抬起巨大木椽,打算强攻城门时,城门霍地打开了,狼狈的蓝旗军与逃难的人们如潮水纷涌而出,却怎么也逃不出羌人的防线。

在经历了一番痛苦的挣扎和无谓的牺牲后,白野镇的蓝旗军和百姓终于弃械投降。

夕阳西下,在天边渲染出一大片血红,红光照在战后的白野镇,将镇内的凄惨景象放大到了极点,扎人的眼,扎人的心。

尽管封了白野镇向外传递信息的要隘,但是夜瑾菡深知战事传至盛京只是迟早的事,遂决定在援兵尚未赶到之时,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拿下离白野镇最近的一座城市——梓柏。

在祈国众多的城市中,梓柏只能算是一颗黯淡的小星星,因为它地广人稀。

夜瑾菡却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人稀便于统治,地广便于发展。

然而从白野镇前往梓柏,必须经过一个窄小的峡谷——断魂谷。此谷终日云雾缭绕,兼之崖峭壁陡,路况极其险恶。如遇恶劣天气,更是飞沙走石,吞畜噬人,因此才有了这“断魂谷”的名称。

为了避开浓雾,夜瑾菡选择了能见度最高的中午时分带领部队过谷。

虽然日头高照,但是谷内却依旧昏暗无光。不绝于耳的虫啾鸟鸣,已让人感到背脊发凉,时不时传来的虎啸猿嘶,更是让人心惊­肉­跳,偶尔再跑出些不知名的动物,一闪而过,骇得众人皆惊出一身冷汗。

饶是久经沙场的夜瑾菡,此时也不由得全神贯注,小心翼翼。

就在领头的部队即将走出断魂谷,打算深呼一口气,去迎接谷外灿烂的阳光时,突然头顶巨石隆隆,呼啸而下,劈头盖脸地砸在羌人的身上。

夜瑾菡知道定是中了埋伏,于是火速命令部队撤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巨石滚落的隆隆声,羌人抱头鼠窜的哭号声混杂在一起,在狭小的断魂谷内激荡,回旋,越来越响,久久不散。

等到夜瑾菡全身而退,清点人数时,才发现此番过谷的部队竟有一半葬身在了这断魂谷中,顿时心痛不已。

心痛归心痛,不过作战却是来不得一点意气用事与心浮气躁的。

他看了看烟雾氤氲、尘土弥漫的断魂谷,想不出是谁的部队躲在谷内袭击他们。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他便果断命令所有将士火速撤离,重新回到白野镇。

待羌人全部撤离后,躲在谷内两侧崖壁上的众人才终于现身。

这些人皆身着黑­色­劲装,头戴黑­色­布罩,只露出一双双炯炯生光的眼睛,看起来至少有五百人。

在他们的脚下,是一条条人工凿成的小径。

断魂谷崖峭壁陡,想要攀援已极是不易,倘若要在上面凿出小径更是难上加难,没有十天半月是决计无法完成的。

可是,从夜瑾菡领兵攻打白野镇起,算至今日也不过十来天,显然,这些小径早在羌人发动侵略战争之前就已经开凿好了。

只是,是谁未卜先知,领着这些黑衣人开凿小径,又埋伏于此的呢?还有,这些黑衣人到底是谁的人马,他们又是正还是邪呢?

暮­色­将至,黑衣人悄无声息、迅速遁入密林之中,刹那间便没了影踪,显然训练有素。

又过了两日,盛京的援兵终于赶到了梓柏。

那个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戎装,英姿飒爽,鹤立于蓝旗军­精­锐部队之首的人赫然是祈国的睦亲王——楚天彻。

难道,楚天胤已经苏醒,所以派了楚天彻领着盛京的蓝旗军赶至梓柏?

这一个晚上,穆烟芦终于见到了夜瑾菡,不知何故,她看着那张曾经­阴­柔至极的脸,竟觉得多了一股子英气,想必是经历了战争的洗礼了吧。

“夜瑾菡,放我回到祈国,否则我不能保证我不会杀了你!”穆烟芦的小脸紧绷着。

当她将匕首狠狠地刺向楚天胤时,从未想过这一刺带来的会是狼烟四起,烽火连天,会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姐姐说的没错,她报的虽是家仇,导致的却是国恨。

所以,自战争开始的那一日起,她便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深深的愧疚感淹没了她。如果她没有刺杀楚天胤,如果楚天胤没有昏迷不醒,夜瑾菡绝对没有胆量领兵攻打祈国。

闻听此言,夜瑾菡深栗­色­的双眸倏地一冷,寒光四­射­,羌军虽然成功拿下了白野镇,但却在断魂谷损兵折将,他这个做主帅的,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如今,他刚一回宫,这个女人便嚷嚷着要回祈国,甚至不知天高地厚地要杀了他,他岂能不气恼,岂能不愤怒?

“好,我带你回祈国!”夜瑾菡突然笑了,笑得异常妖媚,异常怪异。

穆烟芦的心陡地一拎,直觉告诉她,事情绝不会像他所说的那样简单。

作者题外话:呵呵,今天我可是一刻也没闲,亲们应该满足了吧。

狼烟四起3

血,一滴滴飞舞、溅落,落在穆烟芦的发上、眉上、颊上、衣上、心上。一声胜似一声的惨叫,撕心裂肺、惨绝人寰。

就在昨晚,他对她说:“好,我带你回祈国!”而今天,他便做到了。

这里是梓柏城外的一个祈军营地,紧靠断魂谷。

楚天彻来到梓柏的第三天,便在此扎下了营地,其用意自然是将断魂谷当作了抵御羌军的第一道天然屏障,而将这个营地当作了第二道抵御屏障。这样一来,羌军想要拿下梓柏,首先必须冲出断魂谷,然后再遭遇此营的蓝旗军,才有可能达到目的。

时值初冬,虽劲风吹,百草折,可是晨曦微露,营地的士兵们便开始了正常的晨练。

一个小时后,士兵们结束了晨练,聚集在一起,享用热乎乎的早餐。

楚天彻也结束了骑­射­练习,向士兵们走来。

他的到来显然使士兵们受宠若惊,但气氛却一下子温馨起来,愉悦的谈笑声飘向营地四周,为这清冷的冬晨增添了一丝暖意。谁也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向他们一步一步逼近。

突然一声马嘶,惊得众人皆抬起头来。

只见一匹赛似浓墨的骏马驮着一男一女飞驰而来。男的一身戎装,银­色­的盔甲在朝阳的照耀下闪出慑人的光芒。女的却穿着男装,素衣单衫,零乱的青丝在风中恣意飞舞,时不时地缠上身后的男子。

眨眼间,骏马已来到聚餐的士兵面前。

在看清楚马上的人后,楚天彻猛地挺直了背脊,目光中闪着惊愕。

做梦也不曾想过她会刺杀楚天胤,更不曾想过她竟然会和夜瑾菡在一起,难道,她是羌国的­奸­细?

众人尚未搞清楚怎么回事,夜瑾菡已抽出身后的月牙刀,狠狠地砍向离他最近的一个祈国士兵。

这个可怜的年轻人,甚至连一声“啊”都没来得及发出,头颅便飞了出去,随着一起飞溅的是喷涌而出的鲜血,殷红刺眼。那双眼睛兀自死死地瞪着砍杀他的人,惊恐、质疑,而那无头的身躯则重重地砸向犹热气腾腾的巨大粥锅。

随着“砰”的一声,铁锅倒地,粥香四溢,雾气氤氲,迷糊了人们的眼睛。

紧接着便看到闪电般的刀影,四处飞溅的鲜血,听到刀刃刺进­肉­体的声音,以及不绝于耳的惨叫声。

穆烟芦死死地拽着手中的缰绳,脸上早已没有一点血­色­。

半夜,夜瑾菡忽然来到她的房间,将她拽起,只让她套了一件薄衫,便将她带走了。

他说:“我带你回祈国。”说这话时,他深栗­色­的眸子闪着嗜血的光芒。

接着便是奔驰,没命地奔驰。

冷风灌进她的衣领,呛进她的喉咙,让她瑟瑟发抖。

星光下,路边的树影幻化成了恶鬼,紧紧地追着他们。

天一点点地亮了,而穆烟芦也一点点地看清了路形,他们已经离开羌国,到达了祈国的白野镇。但是墨儿并没有停下他的脚步,而是向着东南方向继续飞驰。

当朝阳终于跳出地平面,露出红脸蛋时,他们冲出了无人把守的断魂谷,来到了祈国营地。

随之,夜瑾菡的屠杀便开始了。

她怎么可能想到,他所说的带她回祈国,竟是以这样让她痛彻心扉、目眦欲裂的方式。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日姐姐会说夜瑾菡是一个异常恐怖的男人。

不远处,楚天彻正冷眼看着她,那曾经如冬日的阳光般泛着暖意的眸子此刻结满了寒霜,他,在恨她吗,恨她和敌人混在一起?

“我,一定会许你凤冠霞帔、洞房花烛。”他的誓言犹在耳边,如今想起却仿佛只是一个笑话。

此刻,清醒过来的营地士兵们早已将夜瑾菡和穆烟芦团团围住,弓弩手也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着楚天彻一声令下,便开始围而攻之。

楚天彻高高举起的手却怎么也挥不下来,即使她真的是羌国的­奸­细,他也绝不会伤她毫发。可是,刀箭无眼,他怎么能让士兵们保证不伤到她?

“王爷,不要管我,放箭!”穆烟芦看出了楚天彻的犹豫,突然大声吼道,能与这个恶魔同归于尽,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仿佛醍醐灌顶一般,楚天彻的身子猛地一颤,他,怎么可以怀疑她,他的傻丫头,至纯至善的傻丫头。

夜瑾菡妩媚的丹凤眼倏地一眯,嘴角却挂上了怪异的笑容,他的­唇­毫无预警地含住了她的耳廓,一边轻咬着,一边邪肆地说:“原本,我打算杀够二十个祈国士兵,便放你会祈国,而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因为,你实在太有意思,太合我的胃口了。”说完,一勒缰绳,墨儿立刻掉转了头颈,向着断魂谷的方向急返而去。

飞扬的尘土弥漫了众人的眼睛,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逝在断魂谷谷口,楚天彻的手臂也没有挥下来。

作者题外话:今天事情多,直到现在才更新,不好意思。

香满天下1

“把饭吃掉!”夜瑾菡皱着眉头,紧绷着脸,看着穆烟芦。听宫女说,她已经整整两天未进粒米、未进滴水了,这个该死的女人,难道想要用绝食的方式来向他抗议吗?

穆烟芦不抬头,也不吭声。

“把饭吃掉,听到没有!”夜瑾菡开始怒吼,他的忍耐是极其有限的,尤其是面对女人,而她,已经是个特例了。

这一回,穆烟芦开口了,“除非你让我回到祈国?”

“休想!”夜瑾菡毫不犹豫地拒绝。

“夜瑾菡,你是个聪明人,可是,将我圈在你身边却是一个愚蠢至极的决定。我,于你而言,毫无利用价值,只会给你带来无尽的烦恼和危险!”

“是吗?可是,我乐意。”夜瑾菡突然间笑了起来,露出两个令人憎恶的小酒窝。

穆烟芦的脑中顿时警铃大作,与夜瑾菡相处的这些日子虽然短暂,但已经足以让她清楚,他的笑容下藏着的定是不怀好意。

果然,夜瑾菡妩媚的面孔又一次毫无预警地凑到了她的面前,斜斜上挑的丹凤眼顾盼含情,艳丽的红­唇­邪肆地刷过她的­唇­瓣,“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圈在自己身边,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你……你……”穆烟芦气得说不出话来,不争气的泪水“吧嗒吧嗒”落下来。他,总以调戏她为乐,难道她就这么好欺负吗?

“不许哭!”夜瑾菡瓮声瓮气地说,他也没怎的,她怎么就哭了呢。他向来讨厌哭泣的女人,如果换做他人,只要胆敢在他面前哭泣,他定然一脚将她踹出门去。可是,面对眼前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女人,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闻听此言,穆烟芦哭得更凶了。

夜瑾菡的心开始纠结,他狠狠地踹翻了身边的椅子,粗声吼道:“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许哭,把饭吃掉!否则……否则,我便杀了窦侍卫。”他开始口不择言。

可是,这句话却起到了立竿见影的作用,穆烟芦立刻停止了哭泣,却抽搐着身子,紧抿着嘴巴,将泪水往肚里吞。

夜瑾菡端起桌上的饭碗,递至穆烟芦的手上。

穆烟芦咬牙接过饭碗,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泪,却再一次滴落,落进饭碗,吞进肚里。

“咳咳!”因为拼命吞咽,穆烟芦呛住了。

夜瑾菡见状,莫名心疼,立刻倒了一杯水,端至她面前,柔声说道:“你,可以怨我,可以恨我,甚至,可以骂我,可以打我,但是,不可以作践自己,糟蹋自己。”

穆烟芦抬起头,第一次,在他的眼里,她没有看到戏谑,没有看到玩世不恭,而看到了真诚。夜瑾菡,他也会有待人真诚的时候吗?

当穆烟芦吃完最后一口饭,夜瑾菡紧绷着的脸终于柔和了下来。

“走,我带你出去玩!”夜瑾菡开心地牵起穆烟芦的手,这一刻,他简直像个未长大的小男孩。

门外,墨儿和雪儿早已扬起脖颈,一见主人出来,立刻欢快地嘶鸣起来。

不一会儿,两人已来到上都街头。

当墨儿驮着夜瑾菡在“香满天下”酒楼停下来时,穆烟芦不由得有些诧异,她刚刚吃过午饭,他怎么却将她带至酒楼?

与上次一样,夜瑾菡一进门,掌柜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夜瑾菡却并不答话,径直往酒楼北墙的那扇朱漆木门走了过去。

穆烟芦立刻紧随其后。

推开木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小小的院落,虽然袖珍,但是设计得极为巧妙,假山池沼间掩映着亭台楼阁,绿树鲜花间蜿蜒着游廊小径,让人几乎怀疑现在不是万木凋零的隆冬,而是姹紫嫣红的盛春。

此情此景,让穆烟芦想到了美丽的江南园林,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去游玩。

可是,夜瑾菡的目的地显然并不在这匠心独运的小院,他的脚步片刻也不迟疑地走向了墙角堆叠的假山。

绕过假山,背后竟出现了一个圆形拱门,倘若不熟知这里的布局,陌生人压根儿便找不到这个拱门。

跨进拱门,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大片草坪,草坪的尽头矗立着一座红­色­小楼,依稀能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丝竹之声,煞是动听。

穆烟芦的脑海里立刻蹦出一大串问号,这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隐蔽?

正寻思着,夜瑾菡却早已向红­色­小楼走去,穆烟芦一见连忙跟了上去。

“少主,您终于来了,芸香为了你,眼睛都盼瞎了。”他们刚进门,一个打扮得异常美艳的中年女子便迎了上来。

穆烟芦略一端详,虽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在,想必年轻时一定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

“这位小哥是……”中年女子的美目落在了穆烟芦的身上,狐疑地打量着。

“扑哧!”夜瑾菡笑出了声,“‘他’是我的跟班,名叫‘夜子衿’。月娘,子衿可是个雏儿,待会儿,你一定得找个经验丰富的姑娘好好调教调教她。”说这话时,他几乎笑咧了嘴。

天哪,这里竟然是……竟然是妓院,怪不得感觉怪怪的。可是,妓院不都开在闹市口吗,那样才会生意兴隆通四海啊,怎么会藏在这里?难道,羌国禁止卖?­淫­?不可能,要不,身为羌国世子的夜瑾菡怎么会来到此地呢?

“少主要是不放心,月娘亲自调教可好?”月娘媚笑道。

“哈哈哈!”夜瑾菡立刻狂笑不止。

作者题外话:凌晨零点半,送上二更。

香满天下2

这个该死的夜瑾菡,存心要让她出丑。穆烟芦气得俏脸通红,怒目圆睁,恨不得抠掉他脸颊上那两个令人憎恶的小酒窝。

夜瑾菡看着她,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便向红楼里面走去,仿佛恶作剧成功后的坏男生,扬长而去。

眼见夜瑾菡即将离去,而月娘又媚笑着靠了过来,穆烟芦吓坏了,连忙追了上去,“夜……少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死活不放开。

“怎么了?不会如此迷恋我吧,刚一离开便舍不得了?”夜瑾菡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呼出的热气拂过她的脖颈,暖暖的,痒痒的。

穆烟芦的脸更红了,看着他如花的笑颜,脑子里一下子闪现出一个词语——“泰国人妖”,遂一边后退,一边在心里啐骂,夜瑾菡,泰国人妖,夜瑾菡,泰国人妖……骂着骂着,便觉心里舒服了许多。

心里虽恼恨着,脚下却丝毫不敢停留,一步不落地紧紧跟着他。

这真是一家奇怪的妓院,一路上看不见嫖客,也看不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只偶尔有家丁打扮或是丫鬟模样的年轻男女从身边走过,见了夜瑾菡,无不垂首退步,口称“少主好”。

上了二楼,穿过长长的走廊,他们来到了一处颇为宽敞的露台,那里坐着几个异常年轻美丽的姑娘,正低声闲聊着什么,一见夜瑾菡和穆烟芦,立刻兴奋起来。

“芸香,你的心上人可算是来了!”一个女孩冲着坐在正北方向身穿淡蓝­色­衣衫的另一个女孩笑道。

“少主,您要是再不来,芸香的眼睛就该瞎了!”又一个女孩打趣道。

“是呀是呀,少主您有所不知,这几日,芸香屋里侍候着的丫鬟可轻松了,因为芸香不吃饭,不喝茶,连洗脸水都省下了?”

“为什么?”

“因为芸香整日以泪洗面啊!”

“哈哈哈!”几个女孩唱唱和和,直说得被称作“芸香”的女孩粉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们这几个爱嚼舌头的坏丫头,既知道芸香念着少主,眼下少主来了,你们还杵着­干­吗,赶紧闪人!”不知何时,月娘竟来到了露台。

女孩们立刻嬉闹着散开了。

“少主,您刚刚说这位小哥是个雏儿……”

月娘的话尚未说完,便被穆烟芦打断了,“谁说的,我的经验可丰富着呢?”

“是吗?那可得多派几个姑娘好好服侍服侍你。”夜瑾菡状似一本正经地说。

啊!穆烟芦的脸立刻惨白一片,嘴巴瞪得老大,几乎能吞进一个­鸡­蛋。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齐天大圣……让我去死吧!她在心中唤遍了所有她所知道的中国神灵。

因为拼命憋着笑,夜瑾菡的脸几乎涨成了猪肝­色­。转念一想,倘若再继续下去,穆烟芦非哭不可,他可不想再看她流泪,遂向月娘挥了挥手,“算了,你先去吧。”

月娘只好遗憾离去,穆烟芦心头的巨石才算落了下来。

“少主!”芸香见众人皆尽离去,这才羞羞答答地站了起来,吹弹可破的粉脸上飞出了两朵红云,仿佛枝头绽放的桃花花瓣,一双含水秋波娇怯地瞥向眼前的男子,顾盼生情。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弄着手中的绣帕,透露出她此刻极度的紧张与兴奋。

唉,又是一个大美人,穆烟芦在内心感叹,这个时代,优生优育工作做得可真好。

“芸香。”夜瑾菡轻声唤道,声音柔和得似乎能掐出水来。

呕!一听这声音,穆烟芦的浑身立即起了­鸡­皮疙瘩,差点没把中午强自吞进肚中的米饭给吐了出来,这个夜瑾菡,越来越像泰国人妖了。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向露台旁边的一间房间走去。

穆烟芦再笨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遂打算待在露台上,一边欣赏风景,一边等待夜瑾菡完事出来。

谁知,夜瑾菡突然转过身子,向着她粲然一笑,“子衿,跟着我,随时等候我的召唤。”

天哪!人妖!变态!……穆烟芦快疯了,哪有人做那档子事的时候还要人侍候着?可是一想起月娘刚刚所说的话和她的媚笑,她便害怕了,只得乖乖就范,跟在他后面。

这是一间装潢颇为考究的房间,临窗的地方摆满了绿­色­植物,植物旁边放着一只花梨木琴架,琴架上横躺着一把古琴,想来这应该是芸香最钟爱的乐器。屋子的正北方向,长长的条案上,不知名的香料正冒着袅袅轻烟,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

东西两侧的墙壁上皆挂着美丽的仕女图,东侧的仕女图旁边有一扇山水画屏风,屏风里面便是芸香的闺房。

夜瑾菡和芸香绕过屏风进了里间,穆烟芦总算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没有让她跟着一起进去,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的这张脸该往哪儿搁。

悄悄地掩上门,穆烟芦退至走廊,她可不想让那些奇异的声响玷污了自己的耳朵。

无意识地东张西望,蓦然间,她看到楼下走过来几个似曾相识的面孔,细细一回想,仿佛那日初到羌国时曾在轩辕殿有过一面之缘,他们显然都是羌国的达官贵人。稍几,便有年轻美丽的姑娘走过来,与他们相携而去。

穆烟芦终于有些明白,所谓的“香满天下”,原来是有着两层意思的,一是指饭菜香,二是指美人香。只不过,这里的饭菜,普通人享用不起,这里的美人,普通人更享用不起,能来的非富即贵,其他人只能望尘莫及。这儿,真是像极了现代社会的一些高级休闲娱乐会所,只有会员才能进得来。

正胡思乱想着,身后的门突然“哐”的一声打开了。

香满天下3

转过身一看,夜瑾菡正铁青着脸死命地瞪着她,仿佛她做错了什么事情。可是,天地良心,她一直站在廊道上,压根儿没打扰他们啊。

“走!”夜瑾菡冷冷地说道。

“少主!”芸香衣衫不整地追了出来,那含水的眸子此刻真的蓄满了水,不过却是泪水,“再给芸香一次机会吧!”

可是,夜瑾菡仿佛没听见似的,大踏步地离去了。

穆烟芦又看了看芸香,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要出言安慰一下这个哭得凄凄惨惨戚戚的美人儿,又恐夜瑾菡走远,只得无奈作罢,跟上了他的脚步。

红楼的整体构造成“回”字形,共四层,夜瑾菡离开芸香的房间后并未走出红楼,而是在那些纵横交错的回廊和楼梯上绕来绕去,直至来到一处异常幽静的地方,才停下了脚步。

推开身边的一间房门,夜瑾菡走了进去。

穆烟芦也跟着走了进去。

让她吃惊的是,莫言竟然坐在里面,一见他们进来,立刻站了起来,“少主,他们尚未来到。”

夜瑾菡却不耐烦地向他挥了挥手,仿佛在赶一只令人讨厌的苍蝇,“你先出去。”

“是。”莫言走了出去。

穆烟芦见情况不妙,遂打算跟着莫言一起离开,可是,尚未跨出半步,便听得夜瑾菡喊道:“夜子衿,你留下。”顿觉浑身一阵冰凉。

“哗啦!”夜瑾菡竟踢倒了身边的一张桌子,桌子上的物什随即滚落一地,尤其是那套青花瓷的茶具,摔得粉碎,让穆烟芦心疼不已。

“夜子衿,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夜瑾菡咬牙低吼。

“我……我没怎么啊?”穆烟芦委屈不已。

“是你,让我不举!”夜瑾菡的脸­色­异常难看。

不举?不举什么意思?好半天,穆烟芦才回过神来,刚刚在芸香的房间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脸立刻烧红了,这个变态,竟然跟她说如此私密而又污秽的话题。可是,他不举与她又有什么关系,简直莫名其妙。

“芸香一凑过来,我的眼前便闪现出你的脸蛋,让我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在外偷腥的丈夫,怎么也硬不起来。”夜瑾菡懊恼地抱怨道,这个该死的女人,真是他的克星。

穆烟芦瞠目结舌地杵在哪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任自己的小脸烧成天边绚丽的晚霞,什么颜­色­都有。

“子衿,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夜瑾菡突然间捧起她的小脸,深栗­色­的眸子柔情似水。

好熟悉的一句话!一个月前,在东灵苑里,楚天胤曾经对她说:“既然你不明白,朕便告诉你,朕——喜——欢——你!”想到这,心,一下子痛了。

见穆烟芦沉默不语,夜瑾菡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子衿,楚天胤杀了你所有的亲人,你和他之间,只能不共戴天。”他当然知道楚天胤对她的情意,否则,他怎会在朝堂之上宣布封她为“芦妃”,甚至赐住未央宫?否则,当他向他索要她为丫鬟时,他的反应怎会那么激烈?

顿了顿,夜瑾菡又说道:“至于楚天彻,祈国人谁不知道,那臭小子的心上人是楚天胤的皇后,他的皇嫂——童若瑶。”那日,在小皇子的满月酒席上,他可是看出了他们之间的眉目传情。

啊!夜瑾菡的这句话真正如五雷轰顶,炸懵了穆烟芦,天彻怎么可能喜欢上童若瑶——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他,答应过她,要许她凤冠霞帔、洞房花烛的啊,难道,一切只是他的谎言?虽然,如今的她早已不敢奢望和楚天彻在一起,却无法接受他欺骗她的事实。“你胡说,睦亲王,是这世上最最温柔,最最善良,最最纯净的人,他,断然不会欺骗我!”

“最最纯净的人?哈哈哈!”夜瑾菡狂笑起来,“子衿,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纯净的人,除了像你这样没有脑子的傻瓜!”

夜瑾菡的话,和楚天胤的话,竟然如出一辙。

穆烟芦的心早已被撕扯成零乱的碎片,却兀自安慰着自己,穆烟芦,你和睦亲王之间,早已不可能再有交集,所以,他是不是欺骗你,又有何关呢?

“子衿,做我的女人吧。我夜瑾菡对天发誓,只要你喜欢,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要为你摘了下来!”夜瑾菡握住她的柔荑,放在自己的心口,双眸灼灼生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少主……我……”她,怎么可以答应他?他的长相妖异如女子,是她最最讨厌的类型,更何况,他还是屠杀她同胞的刽子手,是她的敌人。

正不知如何回绝,莫言已经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她刚刚在芸香房间的走廊上看到的那些羌国的达官贵人,看来,他们已经办完了他们想要办的事情。

“少主!”众人齐呼。

“进来吧!”夜瑾菡的脸­色­恢复了那日在轩辕殿时的趾高气扬。

原来,这“香满天下”酒楼还有一个作用,是夜瑾菡腐蚀朝中大臣,让他们听命于他的杀手锏。

这一回,穆烟芦走出房间时夜瑾菡没有唤停她。

站在走廊上,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的人声,似乎在说,羌国皇帝夜承焕染上了不知名的重病,而他的几个皇子皆有谋逆之心。

穆烟芦不由得暗自感慨,古往今来,人们为什么总是热衷于权利的追逐呢?

作者题外话:这两天,留言、收藏、投票见长,非常感谢,希望得到亲们一如既往的支持。

容妃省亲1

寒冬终于来临了。

窗外,雪花纷飞,穆烟芦已经记不清这是入冬以来的第几场雪了,仿佛一直在下,不曾停歇。

夜承焕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夜瑾菡也越来越繁忙,常常夜不归宿。即使偶尔回到寝宫,亦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复往日的嬉皮笑脸。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清净了穆烟芦的耳根,连带的,心情也安宁了不少。

这一日中午,夜瑾菡匆匆回到寝宫,一进门便对穆烟芦说道:“子衿,容妃回来省亲,已在昔日的住处沁园住下,你去看看她吧。”

啊?穆烟芦惊诧不已,羌国刚刚拿下祈国的白野镇,两国之间的战火一触便会再燃,容妃却于此时省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后,夜瑾菡将穆烟芦送到了沁园门口,便转身离去了。

园内,容妃裹着粉红­色­的斗篷立于皑皑白雪中,痴痴地望着那傲雪的梅花,若有所思。

“姐姐!”穆烟芦走了过去。

“子衿!”容妃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穆烟芦,又惊又喜,“你果然在这儿。”当初,听说穆烟芦行刺皇上后被劫,她便猜到她有可能是被夜瑾菡劫走了,因为窦侍卫也随之失踪了。更何况,这世上除了夜瑾菡,还有谁胆敢劫走刺杀祈国皇上的人?

“我是被夜瑾菡掳来的。”穆烟芦说。

容妃又仔细地打量了穆烟芦一番,笑道:“你怎么这番打扮,像个假小子?”

“还不是因为那夜瑾菡,他说,扮成男子行事会方便些。其实,我整日待在他的寝宫,根本没机会出去,所以穿成这样也不过是多此一举。”穆烟芦有些尴尬地埋怨道。

“他的寝宫?你说,你一直住在少主的寝宫?”容妃有点不敢相信。

“嗯。”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容妃问道:“子衿,你可知道,少主的寝宫里原本住着的是谁?”

“谁?”穆烟芦见容妃神­色­有异,不免有些好奇。

“少主的寝宫里原本住着的是他的母妃。”

“啊?”穆烟芦记得,夜瑾菡曾告诉过她,他的母妃在他八岁那年便离宫了。

“少主的母妃并不是羌国人,而是琉国人,被封为‘静妃’。”容妃将她所知道的往事向穆烟芦一一到来,“见过静妃的人都说,她有着倾国倾城之容貌,赛似黄莺之歌喉,是个人见人爱的绝代佳人。只可惜,她出身卑微,父母皆为普通农民,因此进宫之后受尽了众妃嫔的奚落,以致变得郁郁寡欢,不苟言笑。少主八岁那年,静妃为了冲破皇宫的藩篱,竟随着宫廷侍卫长私奔了,留下了年幼的少主。静妃离宫后,少主受尽了他人的嘲笑和挖苦,甚至连向来宠惯他的夜承焕也一度对他置之不理,让他伤心欲绝。自此以后,少主的­性­格便开始变了,变得怪异而又暴戾,常常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却已经乌云密布,让人不敢亲近。但是,少主的­精­明能­干­、睿智聪颖却并未因此而减少半分,相反,他的锋芒开始日益凸显出来。那年,少主将我带至羌国,并说出了自己的长远设想,终于再度获得了夜承焕的青睐和信任。这些年来,由于少主的苦心经营,他手中的权利和势力网越来越大,在夜承焕心目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重要,登上羌国君主的宝座已是势在必得。只是,如此一来,少主也得罪了朝中不少大臣,尤其是那些支持其他皇子的臣子。少主,看似游戏人生,其实内心的苦痛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容妃说着,眼里已泪光闪烁,仿佛夜瑾菡的苦痛,她能感同身受。

这一刻,穆烟芦终于知道,姐姐是深爱着夜瑾菡的,“姐姐,你既然喜欢夜瑾菡,又为何嫁至祈国?难道要报家仇,非得委身于皇上吗?”一提到皇上,她的心便莫名地纠结起来。

“少主的心里装着的是天下,哪有我的一席之地?我于他而言,至多只是一枚棋子而已,他岂容我为了儿女私情而毁了他雄霸天下的伟业?”容妃的眼里盛满了落寞。

在羌国的五年,她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努力,起初仅仅是为了报仇,后来,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她之所以那么努力,究竟是为了报仇多一点,还是为了博得他的赞赏多一点。只可惜,无论她如何努力,他都不曾正眼看她一眼。

那天,他对她说:“楚子佩,你的机会来了,楚天胤即将迎来他的二十岁生日,到时将大宴邻国使臣,你随我一起去祈国吧。”彼时,她多想对他说:“少主,子佩不想去祈国,也不想报仇了,只想永远留在你身边。”可是,她不敢说,她怕他会鄙视她,厌恶她,甚至唾弃她。

那晚,当他亲自将她送至东灵苑,只留下一句话“你必须让楚天胤迷恋上你”时,她对夜瑾菡,已经彻底绝望了。

容妃省亲2

“姐姐……”一时之间,穆烟芦竟不知如何安慰她。

“可是,姐姐却看得出来,少主于你是有些好感的。”容妃突然间抓住了穆烟芦的手,“姐姐求你,待在少主身边,替我陪着他,此生再不要回祈国了。”

“姐姐?”穆烟芦惊愕地看着容妃,不明白她究竟意欲何为。

“子衿,姐姐已经永远失去了少主,不能再失去皇上。”容妃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在爱情的天平上,她的心早已慢慢偏向楚天胤。

“皇上?”穆烟芦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

“皇上,是我的夫君,轩逸的父皇,我们呣子俩的依靠,亦是祈国的君主,所有祈国百姓的依靠。我已经决定,不再为了多年前的家仇去报复他,也不会为了少主的雄心去刺杀他,只想,好好地爱他。我想,爹娘在九泉之下会原谅我们的,他们是那么善良,定然不希望我们的双手沾满鲜血,更不希望因为我们的复仇而导致国破家亡、生灵涂炭,那样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也是不会安宁的。”

“姐姐,我……”

穆烟芦刚一张口,便被容妃打断了,“我知道,七年前在舟山,你和皇上之间一定曾经发生了什么,但毕竟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更何况,那时的你才八岁,皇上也不过十五岁,我不相信,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会喜欢上一个八岁的女孩。一直以来,他之所以对你念念不忘,更多的应该是愧疚,而不是爱情。”

因着容妃的话,穆烟芦的心沉到了谷底。“姐姐,子衿答应你,此生再不踏入祈国半步!”

容妃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为了爱情的女人。

“皇上,现在可好?”穆烟芦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内心最想问的问题。

容妃摇了摇头,说道:“自打你刺杀了皇上后,他便一直昏迷不醒,朝中也一度因此而暗潮涌动。一个月前,小福子突然对外宣称,皇上已经清醒,只是需要静养,不上朝,不会客。随后,各地的奏折一律送往沐天殿,由小福子交与皇上,皇上批阅完了之后再由小福子拿出来,交与相应的人员去办理。”

“这么说来,姐姐至今也不曾见过皇上?”穆烟芦的内心有着隐隐的不安。

容妃点点头,“沐天殿的周围有大批御前侍卫守着,谁也无法踏进半步。我此番来羌国省亲的意愿也是通过小福子传达,再由小福子将皇上的口谕传给我的。”

不知怎的,穆烟芦的身子便开始不舒服起来,仿佛有沉重的东西堵住了她的胸口,让她喘不过起来。

告别了容妃,穆烟芦踏着残雪回到夜瑾菡的寝宫,却发现他已经回来了。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夜瑾菡冷着一张脸,­阴­测测地说。

穆烟芦没有理他,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夜子衿!”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无视他的存在,夜瑾菡怒不可遏。他冲至穆烟芦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恶狠狠地说:“不管楚子佩对你说了什么,此生,你休想再回到祈国。”

闻听此言,穆烟芦笑了,那笑容仿佛暮春季节凋零的花朵,美丽却凄凉。“你放心,此生,我再不会踏入祈国半步。”说完,便离开了。

愣愣地看着穆烟芦的背影,夜瑾菡懵住了,他不明白她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隔日清晨,羌国沁园。

“楚子佩!”夜瑾菡狠狠地瞪着容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以来都将他的话视为圣旨从不敢有所违逆的她竟然告诉他,她不打算再报家仇,也不打算再听命于他了。

“少主,倘若你对子佩怀着哪怕一点真心,子佩即使为你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可是,你的眼里、心里,从未有过子佩。”容妃哀戚地看着夜瑾菡,此生她第一个深爱的男人。

“既然如此,你,去死吧!”夜瑾菡倏地掐住了容妃的咽喉,手指青筋爆裂,不留一点余地。

“夜瑾菡!”

“少主!”

屋外响起了穆烟芦和莫言的声音,他们一个推门而入,一个破窗而入,一左一右抓住了夜瑾菡的臂膀。

“滚!”夜瑾菡怒不可遏,奋力一甩手臂,莫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方才稳住身子,而穆烟芦哪里经得起他这奋力一甩,跌跌撞撞地退向了身后的桌子。

“哗啦!”她撞翻了桌上的花瓶,脑后鲜血直流。

“子衿!”夜瑾菡慌乱地扶起穆烟芦,一边迅速撕下自己的衣襟按在了她的伤口上,一边冲着莫言吼道,“快去请太医。”

穆烟芦苍白着脸摇了摇头,“我不碍事,求你,饶过姐姐!”

这个愚蠢的女人,当初他带着她在祈国营地冲杀时,她宁愿让楚天彻放箭­射­杀她,也不向他求饶,如今却为了别人而低下了倔强的头。可是,在这样的时刻,他心疼她还来不及,哪有功夫去埋怨她。“好,只要是你的要求,我一切都依你。”

笑容洋溢在了穆烟芦的脸上,眼角却有一滴泪水滑落,夜瑾菡,是真的待她好。

当天下午,容妃便冒着大雪返程了,她于妹妹彻底放心了,她于夜瑾菡彻底死心了。

烽火再燃1

这一年的冬天走得特别慢,仿佛春天睡着了,忘了交接班。

当冰雪刚刚消融,穆烟芦便听到了一个让她异常震惊的消息,祈羌两国烽火再燃,双方在断魂谷外的荒原上展开了惨烈的厮杀,鏖战了三天三夜却仍然未见胜负。

整日呆坐在寝宫内胡思乱想,穆烟芦觉得自己的脑袋快短路了。用过早膳,她来到了寝宫外的紫竹林。放眼望去,已是新绿一片,春天终于来到了,可是,因为战争,她的内心却仍在寒冷的冬季。

就这样,在紫竹林里一直转悠着,从清晨转悠至中午,从中午转悠至傍晚。原以为,把自己转累了,转晕了,晚上睡觉就会踏实了,谁知,躺上床,依旧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穆烟芦叹了一口气,索­性­穿了衣衫,出了寝宫,到处瞎转悠。

“谁?”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穆烟芦一大跳,她慢慢地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显苍老的脸庞。她认得他,他是宫里的太医,姓王,据说经常随夜瑾菡出征。那日,她的头被花瓶的碎片磕破,莫言请来为她医治的正是他。

王太医显然也认出了眼前之人正是夜瑾菡身边的跟班,遂一把抓住她,兴奋地说:“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帮手。”说完,不容她分辩,便拽着她往宫外走去。

穆烟芦一头雾水,糊里糊涂地跟着王太医出了宫。

出了宫门,外面早已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候着。

上了车,王太医终于松了一口气,对穆烟芦解释道:“因为时间紧张,所以刚刚来不及细细解释便拉了你来,望小哥不要见外。”

“没关系的,王太医。不过,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此急需帮手?”穆烟芦非常好奇。

“是这样的。此番祈国出兵异常突然,而我军却准备不足,尤其是药材更是奇缺,少主命我火速备好药材,连夜赶往白野镇。药材倒是现成的,只是有些尚未来得及研磨,我必须找个帮手,在前往白野镇的途中把那些药材给研磨好,可不巧的是,我那徒儿因母亲病逝回家奔丧去了。这深更半夜的,我哪里再去寻帮手,幸亏遇到你,否则我还得在宫中瞎转悠。”说完,王太医便递给她一个青花瓷的研磨碗,又向她简单地说了一下研磨药材的技巧,便自己忙开了。

就这样,两人忙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时,一切才准备妥当。

王太医说:“刚刚只忙着研磨药粉,却忘了问小哥姓甚名谁了。”

“我……我叫夜子衿,因为是少主的跟班,所以随他姓了。”穆烟芦想起那日夜瑾菡在“香满天下”里所说的话,遂依着那意思告诉了王太医。

“哦,是子衿小哥,忙了一夜,你定然累了。现在离到白野镇还有一两个时辰,抓紧时间打个盹吧,否则一旦忙起来,连个合眼的机会也没有。”

穆烟芦闭上眼,却哪里睡得着,她做梦也不曾想到竟会这样糊里糊涂地被带到战场。

掀开车帘的一角,仰望天际,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天快亮了。

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车轱辘“吱呀吱呀”的声音,穆烟芦这才发现连夜赶往白野镇的原来不只他们一辆马车。

太阳露出半边脸时,穆烟芦听到了牲畜的嘶鸣声,人群的喧哗声,她知道,军营到了。

穆烟芦走下马车,看见同他们一道来到白野镇的马车也停了下来,从马车上走下来几个身材非常窈窕的女子,皆面掩轻纱。

匆匆瞥了一眼后,便被王太医叫去搬运药箱了,因而她并未看见在这些女子中有些是她曾经见过的。

羌国主帅居住的帐篷。

“少主!”

夜瑾菡从书案上的地图中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芸香,眼前却闪现出另一个女人的脸,清澈的眼睛仿佛山涧淙淙的溪流,叮叮咚咚地一直流到人心里。

“芸香,你先出去陪其他人吧。”夜瑾菡意兴阑珊地说。

“少主?”芸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以来, 她都专属于夜瑾菡一人,而今天,他竟然要她去陪其他人,难道,他还在为那天她没将他服侍好而生气?“少主,再给芸香一次机会吧,芸香一定会让您快乐的。”

“我让你出去,听到没有!”夜瑾菡不耐烦地吼道。

芸香的粉脸顿时惨白一片,眼泪簌簌而落。

“滚出去!”见芸香流泪,夜瑾菡不耐至极,一脚将她踹出了门外。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女人能在她眼前流泪,那便是他的跟班小厮——夜子衿。

“啊!”眼前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捧着一大摞药箱的穆烟芦待要闪避,却哪里来得及,不仅药箱悉数滚落在地,自己也摔了个四脚朝天,连带的头上的帽子也掉落下来,露出满头的青丝。

“是你!”

“是你!”

两个女孩几乎同时惊叫出声。

“你,是女的?!”芸香站了起来,指着依旧躺在地上一身狼狈的穆烟芦。

“我……嘿嘿……那个……”穆烟芦也迅速地爬了起来,理好头发,戴上帽子,却嘟囔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究竟是谁?”芸香皱眉看着穆烟芦,少主究竟知道不知道他的跟班竟然女扮男装。

“啊,药箱撒了一地,我得赶快收拾,否则王太医非责怪我不可。”穆烟芦答非所问,故作大惊小怪,蹲下身去开始整理撒落在地的药箱。亏得这些药箱都上了锁,否则箱盖打开,研磨好的药材洒落在地是怎么也捡不起来的。

作者题外话:凡是看过旧文的亲们,可能会觉得这章似曾相识,的确思路有点接近。

烽火再燃2

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夜瑾菡极其恼火地掀开门帘,谁知竟看到穆烟芦蹲在地上整理药箱,惊得他差点没把下巴掉下来。

“夜子衿!?”他试探着喊道。

天哪!夜瑾菡!不用抬头,穆烟芦已经知道唤她名字的人必是夜瑾菡无疑,她怎么如此倒霉,刚刚来到营地,便撞上了夜瑾菡和他的一号情­妇­。

三十六计,走为上。她佯装没听见他的叫唤,捧着那摞几乎高过她人头的药箱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哗啦!”药箱再度撒落在地。

惨了,她又撞上人了,穆烟芦叫苦不迭,慌忙抬起头,这才发现不是她撞上人了,而是有人刻意地拦在了她的身前,而这个人,正是夜瑾菡。

“夜子衿,果真是你!”夜瑾菡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往主帅帐篷里拖。这个该死的女人,不要命了,竟然偷偷来到战场。

穆烟芦哪肯依他,一边奋力挣扎,一边胡乱踢打,嘴里还叫嚷着:“夜瑾菡,放开我!现在的我可不是你的跟班,而是王太医的跟班,职责重要着呢。你这样待我,若是贻误了将士们的伤情,身为主帅的你,该当何罪?”

“王太医?”夜瑾菡咬牙念着这三个字,嘴角突然扯出了一抹微笑。

完了,他又笑了,穆烟芦在内心惨呼。

果然,“倘若我杀了王太医,你,还会是他的跟班吗?”夜瑾菡冷冷地说,脸上的笑容却并未消失,反而愈发灿烂了,露出两个令人憎恶的小酒窝。

“我……我刚刚撒谎了,我不……是王太医的跟班。”穆烟芦困难地改口,她可不能让王太医因为她而无辜遭殃。

“这样说来,你依旧是我的跟班了。”夜瑾菡得意地一笑,倏地抱起了她,直往主帅营帐里走去。

“夜瑾菡,我的药箱还没整理,王太医急等着用呢!”穆烟芦真急了。

夜瑾菡回头望了望一脸震惊的芸香,说道:“芸香,你速将药箱整理好,送给王太医。”说完,便抱着穆烟芦进了营帐。

芸香看了看夜瑾菡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撒落的药箱,委屈的泪水再度落下。原来,少主知道他的跟班女扮男装,而且,他们的关系看起来非常暧昧,他甚至允许她直呼他的名字,而不是称他为“少主”。

女人,时常会钻进一条没有出路的死胡同,然后拼命走下去,眼下的芸香便是如此。她终于明白了,一直宠惯她的少主为什么突然间对她不理不睬,甚至弃如敝屣,原因只有一个,便是那叫做“夜子衿”的女人。她相信,只要除了她,少主一定会重新喜欢她,迷恋她。

想到这儿,她顿时来了­精­神,仿佛迷途的孩子找到了回家的方向。

“夜子衿,看着我的眼睛。”夜瑾菡走进营帐,坐在了垫着虎皮的帅椅上,却没有松开穆烟芦的身子,而是将她按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托起她的脸颊,问道,“老实交代,怎么会来到战场的?”

穆烟芦却气恼地说:“你先放开我,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放开你。”夜瑾菡与她拗上了。

穆烟芦闻听此言,立刻不耐烦地挣扎起来,想要从他的大腿上跳下来。这样的姿势太暧昧了,倘若被人看见,定然会产生误会的,她可不想与这个人妖一般的男人扯上关系。

“别动!”夜瑾菡的脸­色­突然变得怪异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再动,我会吃了你的。”说着,竟张开嘴含住了穆烟芦小巧的耳垂。

“啊!”穆烟芦的脸顿时涨红了,她甚至已经感受到他的下身也起了异样的变化,遂什么也顾不得了,猛地掰开他的手臂,从他的大腿上跳了下来。

“对不起,我,有点失控了。”说着,夜瑾菡的脸竟然不自觉地泛起了一片潮红,一双丹凤眼水汪汪的,粉­唇­红润无比,让人忍不住想要蹂躏一番。那日,面对玉?体横陈的芸香,他丝毫不为所动,而今天,她只是在他的腿上稍作挣扎,他便有了反应,着实让一向流连于花丛中的他有点难为情。

这是夜瑾菡第一次脸红,也是夜瑾菡第一次道歉,穆烟芦不由得大跌眼镜。

“子衿,过来!”夜瑾菡柔声轻唤,带着蛊惑。

“不!”穆烟芦却吓得直往后退,生怕再被他捉到他的腿上。

“哎呦!”莫言一进营帐便撞上了往后直退的穆烟芦,头上立刻起了一个包。

穆烟芦当然也不比他舒服,揉着后脑勺直嚷嚷:“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怎么是你?”莫言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穆烟芦,有点匪夷所思,少主什么时候竟将她带到了军营?

“有事?”夜瑾菡恨恨地瞪着莫言,臭小子,早不来,迟不来,偏挑这个时间来。

“少主,祈军再度来犯,我们是否迎战?”莫言小心翼翼地问。

“混账,这还用问?”夜瑾菡立刻站起身,迅速披上战袍,一脸的凝重,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让人几乎怀疑刚刚那个眉目传情的妖异男子和现在一身铠甲的威风将帅不是同一个人。

两军又要开战了吗?穆烟芦的眉头蹙了起来。

临出营帐前,夜瑾菡对穆烟芦说:“子衿,从现在起,你便待在这营帐内,哪儿也不要去,直到我回来。这儿,是军中最安全的地方。”

穆烟芦点了点头,夜瑾菡才不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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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再燃3

辰时刚过,风云突变。

乌云像黑墨似的在天际翻滚着、奔腾着,天被压得很低很低,仿佛就在发际,触手可及。

狂风席卷着黄沙扑面而来,生生地疼。

夜瑾菡的营帐内,穆烟芦坐立不安,急如热锅蚂蚁。依他对楚天彻的了解,素来行事谨慎的他是断然不会贸然出兵的,可这一次对羌国的袭击却显得过于急功近利了些,让她心忧如焚,生怕他出事。

虽说一再告诫自己,她和他之间早已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又哪里舍得真正放下,睦亲王,已是她黑暗的内心唯一剩下的一丝光明与温暖。

营帐的门帘突然被人掀开了,芸香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封信札,看似非常焦急。“夜子衿,刚刚‘香满天下’的掌柜派人送来一封信札,说是十万火急,务必尽快交给少主。可是,你是知道的,我们这些女人来到此地只不过是为了慰藉作战的将士,万万上不得战场的,否则,定会被少主斩杀。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穆烟芦心念一动,倘若她去送信,岂不是有可能见到睦亲王?遂对芸香说道:“虽说子衿女扮男装,但是除了少主和你外,无人知晓,不如,我去送信吧。”

“这……哪能如此给你添麻烦?”芸香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子衿本来就是少主的跟班啊。”穆烟芦急道。

“那……就谢谢你了。”芸香将手中的信札递给了穆烟芦。

穆烟芦接过信札,立刻冲出营帐,牵了一匹战马,奔赴战场。她没有看到,她的身后,芸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此时,白野镇和断魂谷之间的荒原上,分别写着“羌”和“祈”的战旗正在狂风中飞舞,于天际画出最­干­净、利落的弧线,战争一触即发。

祈国,纯白­色­的追风战马上,楚天彻傲然而坐,银­色­的盔甲发出冷冽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羌国,一袭黑­色­戎装的夜瑾菡凤眼斜挑,傲视群雄,与身下黑­色­的墨儿浑然一体,渲染出一种肃杀的气氛。

战鼓止息,将士凝然,等待着冲杀的开始。

穆烟芦来到战场,微一观察,便策马向夜瑾菡所在的方向奔过去。眼看着夜瑾菡已经近在眼前,可是意外却发生了。战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间不听使唤,拔足狂奔,竟笔直地冲向了祈国的阵营。

穆烟芦震惊得忘了一切,任由马儿向前冲去,恍惚中,她瞥到身侧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正望着她,陌生而又­阴­冷。

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楚天彻的身旁,一身戎装、男儿打扮的紫衣本能地拉弓,­射­箭……她担心那冲出的人针对的是楚天彻。

羽箭直直地飞向穆烟芦,在空气中擦出让人心惊的“咝咝”声。

莫名地,夜瑾菡的心突然一揪;莫名地,楚天彻的胸口猛地一阵抽搐。

所有的人都看着那支箭,等待着一箭中的,血溅人亡。

然而谁也搞不清这疯狂的战马到底会沿着怎样的路线疯跑,而穆烟芦在这样的马背上又会颠簸成怎样的姿态,包括紫衣。

“哧!”羽箭­射­中了穆烟芦头上高高的帽子,帽子掉落在地,而她的长发却在狂风中恣意地飞舞,勾画出奇异的美,摄人心魄。

“烟芦!”楚天彻惊喜交加地呼唤。

“子衿!”夜瑾菡声嘶力竭地怒吼。

就在众人尚未搞清眼前的状况时,一银、一黑两个身影已箭一般飞向穆烟芦。

拉弓、­射­箭,紫衣的动作一气呵成,一点儿也不受刚才误­射­穆烟芦的影响。这一次,羽箭直直地飞向了夜瑾菡身下的坐骑墨儿。

神勇无比的墨儿四蹄腾空,堪堪躲过一击,夜瑾菡却因此而比楚天彻慢了一步。

仿佛只是眨眼之间,穆烟芦的身子已落在追风战马的背上,楚天彻的胸前。

“傻丫头!……”身后传来楚天彻柔情似水的呼唤和无限满足的喟叹,他等待这一刻仿佛已等了一个世纪。

“王爷!……”穆烟芦的泪随即滚落,迎风飞舞,落进尘土。

下一秒,追风战马已经迅速转身,向着祈国的方向奔去。

穆烟芦看向前方,祈国的大旗正随风飘扬,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她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到祈国。就在不久前,她还答应姐姐和夜瑾菡,此生,再不踏入祈国半步。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世事难料。

夜瑾菡回到自己的阵营,正待调兵遣将,攻打祈国,却突然听到一声急似一声的呼喊:“少主!少主!……”

回头看去,只见白野镇内冲出一人一骑,扬起一片尘烟。来人直直地奔向夜瑾菡,然后翻落在地,匍匐下跪,声音急切:“少主,皇上病薨,朝廷大乱。”

夜瑾菡脸­色­突变,再也顾不得未完的战事,猛地一夹马肚,向白野镇奔去。在冲进城门的那一刻,他回头望了望祈国的方向,却只看见漫天的黄沙,和如潮水般退去的军队,哪里还有穆烟芦的影子。

谁也不知道祈国为何会赶在羌国之前撤兵。

乌云依旧在翻滚,狂风依旧在咆哮,黄沙依旧在飞舞,战争却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

恍如隔世1

缠绵缱绻的吻仿佛春日连绵的细雨,密密的,柔柔的,将穆烟芦牢牢地织进了楚天彻所编织的情网中。

“烟芦!”他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温柔地对着她笑,那笑容如粼粼的微波,一圈又一圈的在他­精­致的脸上荡漾开来,让穆烟芦几乎溺毙。她,何时才能逃脱他醉人的笑容?

“从今往后,再不许你背着我独自一人去做傻事。记住,即使天塌下来,还有我替你顶着。”楚天彻心痛地说。

“嗯,从今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穆烟芦说。她没有想到,若­干­年后,同样还是这句话,却毁了她。

“告诉我,为何要刺杀皇上?怎么会来到羌国?”楚天彻将穆烟芦搂进怀里,听她细细诉说这半年多来的经历。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内心终于踏实了,说着说着,穆烟芦竟然睡着了。

看着穆烟芦如孩童般纯真的睡颜,楚天彻陷入了沉思,她,竟然是楚慕洲的女儿。只是,当年的屠杀,究竟孰是孰非,又有谁能说得清?

“王爷!”紫衣走了进来,看见楚天彻抱着沉睡的穆烟芦,脸­色­不由得变了变。

“有事?”楚天彻抬起了头。

紫衣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实话实说:“羌国内讧,我们理当抓住这个时机夺回白野镇,可是,您却下令撤军。如今,大家都说……都说……”她嗫嚅着,说不下去了。

“想说就不要吞吞吐吐,不想说就立刻离开。”楚天彻漠然地看着紫衣。

“大家都说……说王爷您掉进了温柔乡,枉费了皇上对您的信任!”紫衣终于说完了想说的话。

“你也这么认为?”楚天彻挑眉问道。

“紫衣不敢,只是,皇后……”

“少在我面前提起她!”楚天彻不耐烦地打断了紫衣的话,“不要忘了你的主子究竟是谁?”

紫衣骇得冷汗直冒,连忙退了出去。

因着搂得太紧,怀中的小人儿不舒服地开始挣扎,楚天彻连忙松了松牢牢圈住她的胳膊。

傍晚,当夕阳终于收敛了最后一抹余光时,穆烟芦才慢悠悠地醒过来。一睁眼,才发现她依旧躺在楚天彻的怀中,难道,他竟这样搂着她坐了整整半天?

“王爷。”

“嗯,我的睡美人终于醒来了。”楚天彻宠溺地捏了捏穆烟芦的小俏鼻,笑眯眯地说道。

“你怎么不将我送至床上睡呢,这样抱着我,非累坏了不可。”穆烟芦幸福地埋怨。

“才抱了半天,你就不乐意了?我可是打算这样抱着你一辈子呢?”楚天彻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穆烟芦的脸红了,嫣然如天边的朝霞。

“咕噜!”由于整整一天未进食,穆烟芦的肚子不识时宜地响了起来,羞得她直把头往楚天彻的怀里钻。

楚天彻愉悦地笑了,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走,咱们去吃晚饭。”

屋外,天已经完全黑了。夜空,繁星点点,眨着它们迷人的眼睛。

因着战争,加之地广人稀,梓柏城的夜生活有点单调,除了青楼外面的红灯笼依旧高高挂着,几个浓妆艳抹却姿­色­平庸的女子倚在门边意兴阑珊地招揽着客人外,便只有几家门面颇大的酒楼尚且在营业,其它的店铺大多已关门打烊。

楚天彻领着穆烟芦走进了一家名为“聚贤庄”的酒楼。

这是一家并不算很大的酒楼,与她曾经去过的羌国的“香满天下”相比,根本不在一个档次。抬眼望了望,一楼的大厅虽只摆了十来张桌子,却已经显得颇为拥挤。此刻,厅内只有两三桌客人在浅酌小酒,悠闲聊天。

楚天彻牵着穆烟芦的手绕过了大厅,径直向二楼走去。

行至楼梯的转角处时,一个年轻男子急匆匆地奔下楼来,与穆烟芦撞了个满怀。

男子忙不迭地道歉:“姑娘,对不起!”当他抬起头来,看到他撞上的人竟然是穆烟芦时,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但是下一秒,男子复又低下头,匆匆地下楼了。

穆烟芦的心也不由得漏跳了一拍,怎么会是他?

“怎么了?撞疼了吗?”楚天彻见穆烟芦脸­色­有异,奇怪地问。

“没什么,只是刚刚撞上的那个人有点像我曾经的一个邻居,但是仔细一看,却又不是。”穆烟芦撒了谎,有些事情,她觉得告诉楚天彻并不见得是正确的。

楚天彻看了看楼下那陌生男子离去的背影,没有吱声,搂着穆烟芦的胳膊继续向楼上走去。

明明肚子很饿,可是面对满桌的佳肴,穆烟芦却食不知味,那个人的出现确实太让她感到奇怪了。

“烟芦?”

“嗯?”

“你好像心不在焉哦?难道,跟我在一起吃饭是对你的折磨吗?”

“不是,我可能有点累了。”穆烟芦抱歉地摇了摇头,收敛了心神。

“真想每一天都能和你共进晚餐!”楚天彻握着穆烟芦的手,轻声地说,如墨的眸子里盛满了浓浓的情意。

“只怕有一天,你会厌倦了我。”穆烟芦说,耳边又想起了那日夜瑾菡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至于楚天彻,祈国人谁不知道,那臭小子的心上人是楚天胤的皇后,他的皇嫂——童若瑶。”

“傻丫头,净说傻话!”楚天彻嗔道。

然而,气氛却因为这句话而变得有些闷,两人皆沉默了。

作者题外话:明天的文稿提前赶了出来,因为明天可能很忙,更新要到晚上。

恍如隔世2

连着几天,楚天彻一忙完公务便会立即回到府邸陪伴穆烟芦。

有时,他会带她去梓柏的集市闲逛,或者去郊外的山林踏青;有时,则是她缠着他教她轻功,或者自己下厨,做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现代美食。

穆烟芦感觉自己仿佛初婚的幸福小新娘,整日翘首等待着丈夫的归来。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这一日上午,紫衣告诉她,睦亲王因公务缠身无法回府邸用午餐,让她不用等他了。

穆烟芦顿觉整个人都变得恹恹然起来,草草地扒了几口饭,便换了男装,来到梓柏街头,漫无目的地瞎逛。

不知不觉,她竟来到了“聚贤庄”。

此时正值中午,“聚贤庄”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穆烟芦刚一跨进去,店小二便奔了过来,忙不迭地打招呼:“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小店已经客满,您老还是另择他处用餐吧。”

穆烟芦下意识地望了望厅中坐着的顾客,没有她想要见到的人,不由得暗自责怪自己:那日,你撞上他纯属巧合,怎可能每次来都能撞上呢?

颓丧地转过身,刚准备离去,突然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袖,“二小姐。”

穆烟芦惊喜地蓦然回首,眼前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正是她那日在楼梯的转角处所撞上的人——邱之铠。

“二小姐,此处人多眼杂,请借一步说话。”邱之铠小声地说。

穆烟芦遂跟着他,来到了酒楼后面的庭院。

庭院不大,看起来非常普通,像极了老北京的四合院。院子的正中有一口水井,南面是“聚贤庄”酒楼的主体,东西北三面则各有几间青砖厢房。

邱之铠领着穆烟芦进了东面最正中的一间厢房,一推开门,一股檀香的味道便扑鼻而来。原来这厢房里面供奉着观音菩萨神像,神像前的条桌上轻烟缭缭,沁人心脾,看来此处应该是“聚贤庄”的私家佛堂。

穆烟芦有些好奇,邱之铠为何要将她带至这佛堂来叙旧呢?

邱之铠冲她一笑,转过身轻轻地转动了一下条桌上Сhā着檀香的铜鼎。

“吱嘎!”在观音菩萨神像旁边的墙壁上,竟然打开了一扇石门,惊得穆烟芦瞠目结舌,原来这不是普通佛堂,而是暗藏机关的。

邱之铠率先钻进了石门后面的地道,穆烟芦随后也跟着走了进去。

邱之铠又拉了拉石门背后嵌着的一个铜环,石门随即“吱嘎”一声关上了。

“二小姐,这地道内岔*织,你一定要紧紧跟在之铠后面,否则会迷路的。”

穆烟芦点了点头。

地道内很是昏暗,紧靠墙壁两边嵌着的一些夜明珠发出微弱的光,才能看清前路。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竟来到了一个幽谷。

幽谷内,草木葱茏,鸟语花香,一条溪流横穿而过,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清脆悦耳。

天哪,这里简直就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啊,穆烟芦不由得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觉浑身都轻灵了。

“子衿!”忽听得有人叫唤自己的名字,穆烟芦连忙睁开眼睛。

眼前站着一个虬髯大汉,年龄约莫四十岁左右,一身玄­色­劲装,不大的眼睛内­精­光四­射­,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你是……”穆烟芦感觉眼前的大汉异常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曾经在哪儿见过了。

“哈哈哈!”虬髯大汉爽朗一笑,“也难怪记不得我了,那时的你,可还是个整日流着鼻涕的黄毛小丫头呢。”

“你……你是骆叔叔?”穆烟芦又惊又喜地猜度。

“终于想起来了!”骆乘风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

原来,此刻站在穆烟芦眼前的虬髯大汉正是当年在舟山一带占山为王、打家劫舍,后来被楚慕洲降伏而走上正道的骆乘风。

多年前,当楚慕洲得知朝廷即将来到舟山剿匪后,便与妻子俞清妍火速赶往骆家寨商量对策。最终,楚慕洲说服骆乘风放弃了舟山十余年打拼出来的基业,携着家眷部下连夜赶往西北边疆的梓柏城,在那里安下了家。

来到梓柏城不久,骆乘风便听说了楚慕洲一家被杀的惨讯,­性­子暴烈的他有好几次要带了人杀回盛京,硬是被自己的妻子以死相逼才勉强作罢。

两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骆乘风在断魂谷附近发现了一处非常僻静的幽谷,遂打算为己所用。他首先在城内盘点下了一家酒楼,改名“聚贤庄”,又费尽心思,在“聚贤庄”的后院挖了一条长长的地道,直通幽谷。至此,幽谷便成了又一个骆家寨。

作者题外话:我会赶写下一个章节,但肯定很晚,亲们不要等了,明天再看吧。苦等留言、收藏、投票,谢谢!

恍如隔世3

“骆叔叔,骆婶婶呢?”穆烟芦激动地问。

“跟我来。”骆乘风拉着穆烟芦的手向谷内走去。

没走多远,便听到“嚯嚯”“哈哈”的口号声和兵器相戈的声音,走近一看,原来是骆家寨的人在一处极为平整宽阔的草坪上­操­练武功。草坪周围,原木搭建的房屋鳞次栉比,简直就是一个小山村。

穆烟芦不由得为之咋舌,这骆家寨的规模比之在舟山真是有过往而无不及啊。

“老婆,快出来,看看谁来了?”骆乘风大声地嚷嚷着。

一个中年­妇­女从木屋里走了出来,在看到穆烟芦后,泪水立刻盈满了眼眶,“子衿,真的是你吗?”

“骆婶婶!”穆烟芦扑进了骆氏的怀中,亦潸然泪下。

三人进得屋去,自是促膝长谈,各将往事叙述了一遍。

“邱公子呢?”穆烟芦发现邱之铠不见了,遂奇怪地问道。

“你是说之铠啊,他进谷后便去训练了。”骆乘风回答道。

“邱公子,不是应该在舟山或者盛京吗,怎么会来到梓柏,来到骆家寨?”穆烟芦好奇急了,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她好多天了。

“之铠是我的义子啊!”骆乘风又哈哈笑开了。

原来,骆乘风在舟山经商时与邱之铠的父亲——商人邱启明关系甚密,后因骆氏始终无法生育孩子,邱启明便­干­脆让自己的儿子邱之铠拜骆乘风为义父,做了他的义子。

后来,骆乘风去了梓柏,两家的关系才有所疏远。

再后来,邱之铠刺杀楚天胤未遂,邱启明又随之离世,骆乘风得知这一消息后,便索­性­派人接了邱之铠和她的母亲来到梓柏居住。

邱之铠是个聪慧而又勤奋的青年,来梓柏后不久便成了骆乘风的左膀右臂。

那日,邱之铠撞上穆烟芦时其实已经认出了她,但碍于楚天彻在旁,加之自己又有急事,所以只好匆匆离去。但是,自此他便多了个心眼,经常守在“聚贤庄”内,盼望着能再遇穆烟芦,没想到还真给他守着了。

眼看着太阳就快西斜,穆烟芦依依不舍地告别了骆乘风夫­妇­,依旧由邱之铠领着出了幽谷。

临走前,邱之铠说:“二小姐,义父早已发下毒誓,他一定会助你杀了那狗皇帝,替楚王爷一家报仇,你就安心地等着吧。”

穆烟芦一时间竟无语了,因为她和姐姐已经决定忘记那曾经噬骨的仇恨了。

走出“聚贤庄”,站在梓柏街头,看着熙来攘往的人群,穆烟芦几乎要怀疑刚才在幽谷中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太不真实了。

抬起头,太阳已经西斜,穆烟芦连忙加快了回府邸的脚步。

此刻,府邸的小院内,已站着一个年轻男子,夕阳的余晖撒落下来,将他身上深蓝­色­的衣衫和发际深蓝­色­的绸带映照得熠熠生辉,仿佛镀上了一层光圈,让人敬而远之。

猛地看到这个背影,穆烟芦的心,似乎刹那间停止了跳动,喉咙也仿佛被人狠狠地掐住了,呼吸不畅。

他,不是在沐天殿静养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男子倏地转身,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她,仿佛千年幽潭,深不见底。

穆烟芦想要转身逃离,可是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无法挪开半步。

一步一步地,他向她走来,直到站在她面前。

“子衿!”楚天胤轻声地呼唤。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她躺在沐天殿的龙床上,他走了过来,带着柠檬的清新,轻声地呼唤她:“子衿!”柔柔的,暖暖的,仿佛从他的­唇­边逸出的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而是满满的喜悦和幸福。

穆烟芦的心痛极了,曾经下定决心,此生,再不踏入祈国半步,可是,事与愿违,她不但回来了,而且又站在了他的面前。

只是,一切已恍如隔世。

楚天胤抬起手,想要触摸眼前这张他找了整整半年,想了整整半年的脸颊,可是……

“皇上!”楚天彻一脚跨进了府邸,“臣弟不知皇兄到来,有失远迎,望皇兄恕罪。”

楚天胤抬至半空的手慢慢地垂了下来,淡淡地说:“无妨。”

“紫衣,小姐累了,带她回房间休息吧。”楚天彻说,他的内心有着可怕的预感,仿佛穆烟芦会离他而去。

紫衣一听,立刻带了穆烟芦离开了府邸的小院。

“天彻,咱们兄弟俩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喝酒了,今日,一醉方休!”楚天胤说。

“好!”楚天彻随即答应。

立刻有丫鬟在院内的石桌上摆上杯盏,设下酒席。

兄弟俩亦不说话,你一杯,我一盏,直至喝得酩酊大醉,方才先后伏于石桌上,沉沉睡去。

这个夜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黑暗如人们的心情。

作者题外话:二更来了,嘿嘿,还有亲未睡吗?

断魂之谷1

睁着眼睛,直到天蒙蒙亮时,穆烟芦开始起身穿衣。

踱至小院,石桌上的残杯冷羹尚在,但是却不见了楚家兄弟的踪影。

内心莫名地紧张、慌乱,想要见到楚天彻的心情也更加急迫,皇上会不会对他怎样?于是,急切地往他的房间走过去。

行至小花园时,忽然听到有人在谈话,穆烟芦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睦亲王,朕此番来梓柏,是要带走烟芦的。”

谈话之人原来正是楚家兄弟。

“皇兄,是不是但凡我看中的东西,你都要抢了去?”楚天彻问出了那日在上林苑时曾经问过的问题。

“我已经说过,朕只要自己想要的东西。”楚天胤冷冷地回答。

“天下是你想要的,若瑶亦是你想要的吗?”楚天彻的语调突然间提高了。

楚天胤没有吱声。

楚天彻继续说道:“所有人都知道,我和若瑶青梅竹马,情深意切,父皇在世时甚至已经默许了我和她之间的婚姻。可是,你登基后,既不顾她的意愿,又无视我的感受,强行将她娶进宫去。倘若若瑶真是你所想要的,我即使再如何怨恨,也会希望她获得幸福。可是事实上,你将她封为皇后后,便弃之高阁,从此不闻不问,难道,这就是你对所想要的东西的态度吗?你,根本就是存心要刺激我,挫败我!”

穆烟芦的后背开始冷汗直冒,王爷,他疯了吗?竟胆敢对皇上说这些话?还是,他对童若瑶长期压抑的爱意已经使他绝望,以至于丧失了理智?

心,一下子揪紧了,痛,慢慢袭来。

面对楚天彻的质问,楚天胤竟再度沉默,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说道:“朕娶若瑶进宫,只因为她曾经有一双清澈的眼睛,仿佛山涧淙淙的溪流,没有一点杂质,像极了当年的子衿。可是,如今的她……”

“子衿?”楚天彻冷笑道,“若瑶不是子衿,烟芦也不是子衿,她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有情感有思想的人,不是谁的替代品。”

“不,烟芦就是子衿!”

“好,就算烟芦是子衿,那又能怎样,她会跟你走吗?皇兄,难道你忘了多年前的那场屠杀,忘了你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她的亲人的鲜血?她于你,只有满腔的仇恨,没有一丝的情感。”楚天彻的声音异常冷绝。

“睦亲王,你似乎已经忘了你正在同谁说话?”

穆烟芦看不到楚天胤此刻的表情,但却可以想象得出,他此刻的表情定然是冷酷­阴­狠的,因为,楚天彻已经触及到了他忍耐的底线。

“皇兄,臣弟请求你让我和烟芦在一起。”楚天彻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遂放缓了语调。

“不可能!”楚天胤一口回绝,“当日,在上林苑时,朕已经给了你机会,要将她许配给你做王妃,但是你放弃了。”

“皇兄……”

楚天彻急切地想要辩白,却被楚天胤打断了:“朕,立刻就要带子衿前往盛京!”

“不!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手!”楚天彻咬牙说道。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穆烟芦又听到了楚天胤的声音:“如果睦亲王执意如此,那么,你就等着和你的母亲待在一起吧!”

穆烟芦不明白楚天胤为何会有如此一说,为何会突然间提到楚天彻的母亲——当朝的太后,但是,却再也听不见楚天彻的声音?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王爷最终还是放弃了她,很快,她便要离开梓柏,跟着皇上去盛京。倘若真是那样,她要如何面对宫内的姐姐,又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娘和其他亲人?

当她瞥见楚天胤正向她站着的方向走过来时,立刻拔足狂奔。

“子衿!”楚天胤显然已经发现了穆烟芦,急切地呼喊。

可是,穆烟芦怎么可能停下她的脚步?此时,她的脑海只有一个念头,离楚天胤越远越好。

府邸门外,楚天彻的追风战马被下人牵出郊外溜达了一圈后已然返回,正悠闲地站立着。穆烟芦一见,立刻翻身上马。因着楚天彻曾带着穆烟芦共乘追风出去闲逛、踏青,所以追风对她并不陌生,一下子便撒开四蹄,欢快地奔向前方。

漫无目的地策马奔跑着,不知不觉竟来到了断魂谷。

穆烟芦抬起头,但见谷内峰岩重叠,涧壑湾环,浓荫遮日,雾气氤氲,突然间便有了隐身于此,再不出世的痴傻念头。遂弃了追风战马,沿着那羊肠小道向山谷里走了进去。

当楚天胤赶到断魂谷时,除了正在悠闲吃草的追风战马外,哪里还有穆烟芦的踪影。

“子衿!子衿!……”他冲着山谷狂喊。

山谷回音:“子衿!子衿!……”

一遍又一遍,在谷内回旋、震荡,悲切、凄厉,直听得藏于草莽之中的飞禽走兽纷纷惊起,四处飞窜,更有乌鸦配合着哀鸣:“咕哇!咕哇!……”让人止不住心戚戚然,泪垂垂矣。

夜晚,不知不觉地来临了。

此刻的穆烟芦,正坐在谷内的一块巨石上,抱着膝盖,蜷缩着身子,哀泣着,颤栗着,不是因为楚天胤的执着,而是因为楚天彻的又一次放弃。

为何,他总是轻而易举地便犹豫了,退缩了?是她过于鄙陋,还是,他的心从来就不曾真正放在她的身上?

眼前忽地浮现出那个夜晚,他们相依相偎在竹林里的一幕。

“你的眼睛长得很像她,纯净得没有一点杂质,仿佛夏日雨后的天空,蓝湛湛的,清凌凌的。”他说。

“谁?”她好奇地问。

“她,已经死了。现在,我只有你。”他回答。

突然间,穆烟芦便笑了,笑至眼泪一颗颗滑落,串成珠帘。原来,她,从来就没死,一直活在他心里!

作者题外话:最近好忙,只有到晚上才能写文,更新,所以又要向亲们说抱歉了。每天,我都会力争两更的,请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我,有空留个言吧,谢谢!

断魂之谷2

天空,一如昨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漆黑一片。

山风袭来,冰凉刺骨,冻得穆烟芦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挓挲开来,汗毛直竖。

不远处的草丛中,几簇绿莹莹的光芒正死死地盯着它,一动也不动。

或许,那里应该蹲着什么野兽吧,它们正等着享用一顿美味的夜宵呢,穆烟芦猜想。她开始佩服起自己的勇气来,在如此幽静的夜晚,在如此黑暗的山林,她,竟然一无所惧。原来,当一个人厌倦了活着的时候,这世间的所有,真的无一能让她感到害怕。

渐渐地,她感到自己累了,眼皮开始打架,于是,她便侧躺下来,沉沉睡去了。意识迷糊之前,她想,但愿明天,她再也不会醒来。

皇上,再见!王爷,再见!

清晨,百鸟啁啾,走兽欢鸣,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阳光透过浓密的树林照在穆烟芦的身上,在她洁净如婴儿般的睡脸上打出一个个光圈,仿佛舞台上炫目的光影,晶亮、跳跃。

夜瑾菡站在她的身边,嘴角噙着微笑,一直一直地看着她,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似的。

做梦也不曾想到,他竟会在断魂谷遇到她。

那日,因着夜承焕薨逝,他急切地从白野镇赶回百慕城,可是,走到“香满天下”时,却被掌柜的拦了下来。原来,百慕城早已被他的几个皇兄所控制,他们正等着他一进百慕城,便来个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无奈之下,他只得雪藏实力,暂时离开上都,躲到了南方边陲的度假小城——日卡。

原先,夜瑾菡的几个皇兄将他视为最大的敌人,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倒也拧成了一股绳。没想到,夜瑾菡并未回到百慕城奔丧,而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于是没过几日,失去了统一战斗目标的那些皇子们便沉不住气了,互相猜忌,互相诋毁,开始了窝里斗。试想,谁不想争得那看起来似乎唾手可得的皇位呢?

而在日卡,闲来无事的夜瑾菡突然间想起了在断魂谷下遭遇的那次伏击,遂独自一人来到断魂谷,欲探其究竟。

一连三日,他每天都会进谷,四处查探,虽然未见一人,却发现了那些人工凿成的小径。今日一早,他复又来到谷中,想要继续找到一些对他有用的线索,没想到却看到了斜卧在大石块上酣然入睡的穆烟芦。一时间,惊喜交加,屡次想要弄醒她,问问她怎么会独自睡在这危险的断魂谷内,但是看到她睡得那么香甜,又怎么忍心吵醒她,于是便站在她的身边,默默地看着。

睡梦中,穆烟芦又看到了母亲,温柔地抱着她,给她唱最最好听的童谣,哄她快快入睡。于是,她便甜甜地睡着,怎么也不愿醒来。

许是始终以一个姿势入睡实在太过累人,睡梦中的穆烟芦想换一个姿势,没想到稍一动弹,便被一双大手按住了:“小心摔下石块,折了腰板。”

穆烟芦猛地惊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的是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斜斜上挑的丹凤眼,勾人魂魄,深栗­色­的瞳孔,晦暗不明,高挺的鼻梁,如峰攒聚,艳丽的红­唇­,惹人遐思。

男子忽地一笑,露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

天哪!他,竟然是夜瑾菡!

她迅速地张望了一下四周,密可遮阳的树林,苍翠欲滴的灌木,突兀嶙峋的巨石,氤氲蒸腾的雾气,没错,这里正是断魂谷。

昨夜,她竟没被谷里的野兽吃掉吗?什么时候,她穆烟芦竟有了如此好的运气?如果还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她是不是该去买张彩票,指不定能中个头彩,从此改变穷困潦倒的人生。

“啊……”下一秒,她却尖叫起来,因为,那个妖异的男人恼她东张西望,无视他的存在,竟然毫无预警地覆上了她的红­唇­。

穆烟芦的尖叫被夜瑾菡悉数吞进口中,成了引人遐想的呜咽。

“啊!”这一次,痛呼的却是夜瑾菡,因为他的舌尖被穆烟芦咬破了,渗出一缕血丝。

“夜子衿,你是属狗的吗?”夜瑾菡抹去了­唇­边的血丝,凤目圆睁,貌似很生气。

“不要吻我,那会让我觉得我们是同志。”穆烟芦嫌恶地说道。

“同志?”什么意思,为何他从未听说过这个词语,夜瑾菡的丹凤眼里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呵呵!”穆烟芦不由得笑了,夜瑾菡啊夜瑾菡,你也有不明所以的时候啊。“我偏不告诉你。”说这话的时候,她不由得嘟起了红­唇­,娇憨至极。

夜瑾菡深栗­色­的眸子突然间更深了,只因为她的笑容,仿佛这断魂谷中开着的鲜花,灿烂却淡然,芬芳却静谧,“子衿,你笑起来真好看!”

穆烟芦的脸刹那间红了,笑容僵硬地凝固在脸上,尴尬地转过身去。

“我又想亲你了。”夜瑾菡说。

“啊!”穆烟芦立刻从身下的巨石上爬了起来,拔腿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夜子衿,看我追上你,怎么狠狠地亲你!”夜瑾菡嚷嚷着追了过去。

突然间,穆烟芦停止了奔跑的脚步,因为,不远处的草丛中,站着一个男子,深蓝­色­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深蓝­色­的发带在天际恣意飞舞,孤傲、落寞。

作者题外话:亲们,有了你们的收藏,留言,我才有写下去的动力哦!晚安。

断魂之谷3

他,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

她看到,他发丝零乱,衣衫不整,眼里布满血丝,似乎从昨天清早开始,便一直在寻找她,直到现在。

喉咙顿时像是呛进了什么东西,­干­涩、难受。

她的身后,夜瑾菡也追了上来,在看到楚天胤时停下了脚步。

两个男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刹那间冷光四­射­。

“楚天胤!”

“夜瑾菡!”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只不过,楚天胤没有称呼夜瑾菡为世子,而夜瑾菡也没有称呼楚天胤为皇上。

“夜瑾菡,朕一直以为,夜承焕死后,你会登上羌国皇帝的宝座,没想到却成了丧家之犬,只能隐匿于我大祈国的山野之中,苟延残喘。”楚天胤讽刺道。

“楚天胤,我也以为祈国的蓝旗军神勇盖世,战无不胜,孰料竟徒有虚名,不堪一击。仅仅几天,我羌国便拿下了白野镇,全俘驻守在白野镇的蓝旗军。看来,你已经没有能力继续坐在祈国皇帝的宝座上了。”夜瑾菡反­唇­相讥。

仿佛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个男人已战在一起。

穆烟芦立刻转过身,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她既不希望楚天胤赢得胜利,也不希望夜瑾菡处于下风。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却惊讶地发现周围的树丛中走出来一个又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皆头戴黑­色­布罩,只露出一双双炯炯生光的眼睛。

他们是谁?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断魂谷?

很快,这些黑衣男子便呈三面包围之势向正在殊死搏斗的楚天胤和夜瑾菡围了上来,而两人的身后是万丈深渊。

正在穆烟芦惊疑不定之时,一个黑衣男子走到了她的身边,唤道:“二小姐。”

“邱公子,是你吗?”穆烟芦听出了他的声音,却不太敢确认。

“正是之铠。”邱之铠回答道,“我们奉骆寨主之命前来向那狗皇帝索命,为楚王爷一家报仇。”

“奉骆寨主之命?骆叔叔怎么会知道皇上来到了梓柏城,而且攀上了断魂谷?”穆烟芦的内心有着隐隐的不安。

邱之铠却诡异一笑:“这个就不劳二小姐­操­心了,等会儿,你只需手刃仇人便可以了。”

此时,黑衣人的包围圈已越来越小,而楚天胤和夜瑾菡也停止了搏斗,皆戒备地看着逐渐围上来的黑衣人。

“夜瑾菡,朕的救兵已经来到,你还是赶紧束手就擒吧。”楚天胤突然不紧不慢地说道。

夜瑾菡顿时脸­色­一变,他此番前来断魂谷,便是要查出那日隐匿在断魂谷上伏击他们的黑衣人的来历,没想到,他们竟是楚天胤雪藏起来的部队。惊讶、懊恼之余,夜瑾菡迅速地观察了一下周遭的形势,发现除了穆烟芦所处的位置黑衣人略少外,其余各处都异常密集,遂发劲冲了过去。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黑衣人对他的突围根本无动于衷,更不用说稍加阻拦了。

正狐疑着,却听到站在穆烟芦身边的男子沉声说道:“夜瑾菡,你可以离开断魂谷,但是时间只有三秒,一……二……”

再回首望望,夜瑾菡发现包围圈里的楚天胤已浑身戒备,准备迎敌。原来,这些黑衣人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楚天胤。

他,上了楚天胤的当了。

“等等,我想带走子衿。”夜瑾菡看向穆烟芦。

“不!”穆烟芦和邱之铠异口同声。

“子衿!”夜瑾菡深栗­色­的眼眸里藏着无法言明的恳求。

“我不会跟你走。”穆烟芦毅然决然。

“你还有一秒钟的机会!”邱之铠的声音突然间提高了,眼里杀气腾腾。虽然今日的目标是楚天胤,但是夜瑾菡如果执意要留下,他会更加兴奋,因为他们一个代表着家仇,一个代表着国恨,杀了其中任何一个都会大快人心,倘若都能除之,则死也瞑目了。

夜瑾菡又看了看穆烟芦,她已经撇过头去,顿觉心头一阵失落与痛楚。

无奈之下,夜瑾菡纵身一跃,消失在了浓密的树丛之中。

“狗皇帝,明年此时,便是你的祭日!”邱之铠牵着穆烟芦的手走进包围圈,剑指楚天胤。

“朕认识你,你,便是那日进宫行刺朕的贼人!”楚天胤淡定地说道,仿佛此刻包围他的不是敌人,而是路人。他虽看不见邱之铠的庐山真面目,但却凭着他的声音判断出了他的身份。

“哈哈哈!”邱之铠闻言霍地扯下了头上罩着的布罩,“明人不做暗事,我,正是那日进宫刺杀你的邱之铠。”

作者题外话:今日原本可以早一点更新的,可是电脑出了故障,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二更,可能要到零点了。

断魂之谷4

“邱之铠,你仍然执意认为,怡妃是因我而死?”楚天胤问。

“是!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绝情,心怡怎么可能投井而亡?”邱之铠的眼里有着深深的痛楚。

“只可惜,怡妃宁愿为我而死,也不愿为你而活!”楚天胤的话极尽嘲讽之能事,残忍至极。

“你……”邱之铠的脸­色­果然煞白一片,他怒目圆睁,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嘶吼:“楚天胤,拿命来!”

“之铠!”邱之铠正欲向楚天胤冲杀过去,却被一个威严的声音喝止住了,回头一看,竟是骆乘风。

“义父,让我杀了这个狗皇帝,他的良心根本不是­肉­长的!”邱之铠的耐­性­已经濒临临界点,整个人看起来近乎癫狂。

“你呀,一扯上与心怡相关的事,便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而这,正是他的目的所在。记住,成大事者,越是激动之时越需心静如水。”骆乘风说着,冷冷地扫了一眼楚天胤,不大的眼睛里­精­光四­射­。

“你是骆乘风?”楚天胤看着眼前的虬髯大汉,挑眉问道。

骆乘风有些惊诧,“你见过我?”

楚天胤摇了摇头,“当年,朕带兵攻上舟山时,你骆家寨里的人已经全部撤离,朕如何见到你?只是,朕虽不曾见过你,见过你的人却比比皆是,他们向朕提供了无数张你的画像,是以,朕虽然不曾见过你,却能一眼认出你,只因你的样貌早已画在了朕的心中。”

“楚天胤,我骆乘风在江湖上混了那么多年,除了众弟兄的抬举外,靠的便是一双能识人的眼睛。你也算得上是一代明君,却为何白长了一双看似明亮的眼睛?我倒想问问你,你的哪一只眼睛看到了楚王爷与我沆瀣一气,意图谋反?”骆乘风­精­明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楚天胤。如果撇开所有的仇恨,他必须承认,眼前这个男人有着绝对的王者之气,即使面对如此险境,尚能谈笑自如。

楚天胤沉默了一会,面­色­凝重地说道:“对于当年的所作所为,朕不想做任何解释,也不需要做任何解释,因为,一切屠杀自有它存在的道理,一切皇权都需要用鲜血来捍卫。”

闻听此言,穆烟芦顿觉耳边一阵轰鸣,身子摇摇欲坠,这个嗜血的男人,对当年的暴行非但没有一丝悔意,相反还为自己找到了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杀!”楚天胤的话显然也激起了骆乘风的怒火,他怒不可遏地下了必杀令。

刹那间,黑衣人便围了上去,手上的刀剑毫不留情地、劈头盖脸地砍向楚天胤。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那么多人呢。楚天胤根本无法恋战,且战且退,很快便退到了悬崖之边。

前方,三面受敌,后方,万丈深渊,楚天胤,已经陷入绝境。

他往后看了看,再退一步,定然万劫不复!

“唰!唰!唰!”

邱之铠又连着向楚天胤刺了三剑,他堪堪避让了前两剑,却再也躲不过第三剑,只得又往后退了半步。

“咔嚓!”他脚下站立的这块崖石由于若­干­年的日晒雨淋,早已风蚀,根本无法承受他的重量,竟然断裂开来。

楚天胤的身子立刻随着那断裂的崖石向万丈深渊坠落下去。

本能地,穆烟芦拨开众人,冲到了悬崖边上。

俯身向下看,楚天胤却并没有坠下万丈深渊。原来,在崖壁上生长着一根长长的紫藤,而楚天胤在随着那断裂的崖石向下坠落时恰好抓住了这根紫藤,才得以保住了­性­命。

“子衿,救我!”楚天胤看着穆烟芦,眼里藏着的情意深如海洋。

“二小姐,为楚王爷报仇!”邱之铠冲着穆烟芦喊道。

“为楚王爷报仇!”众人齐声响应。

天胤哥哥,为何,对当年的屠杀,你竟没有一句解释,亦没有一丝悔意?一草一木皆有情,近水远山总关心,人非草木,又非山水,岂能无情,岂能无心,岂能残杀那么多那么多无辜而又鲜活的生命?

穆烟芦亦看着楚天胤,无声地责问。

“为楚王爷报仇!”众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惊天动地。

穆烟芦又看了一眼正紧紧盯着她的楚天胤,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那把她曾经刺进他心脏的匕首,对准了他紧紧攀附的那根紫藤……

闭上眼睛,举起匕首,奋力一挥……

紫藤断了……

泪水随着山风狂舞,握着匕首的手在风中颤栗……

恍惚中,她听到了他的呼唤:“子衿!”柔柔的,暖暖的,仿佛春风擦过耳边,转瞬即逝。

作者题外话:又赶了一章,偶真的很卖力的哟,给我点留言、收藏、票票哦。

断魂之谷5

阳光下的俊美少年,犹如神坛上走下来的神祗;熊熊燃烧的烈火,犹如张牙舞爪的魔兽;笔直坠落的身影,犹如风中凋零的黄叶……

“子衿!救我!子衿!救我!”……

一幅幅破碎的画面,一声声揪心的呼唤,仿佛一块块巨石,压在穆烟芦的心上,沉重、痛楚!

“烟芦,醒醒!烟芦,醒醒!”一双大手在轻轻摇晃着她的身子。

“啊!”穆烟芦终于从噩梦中惊醒过来,额头冷汗直流。

那日,当她睁开眼睛看向身下的悬崖时,已经没了楚天胤的踪影,只有那根随风晃悠的紫藤在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是她,亲手砍断了他生的希望,为爹娘报了仇。可是,为何她的心里竟没有一丝报仇后的*和愉悦?

“烟芦,你终于醒了!”

穆烟芦抬眼看向床边一脸惊喜之­色­的楚天彻,问道:“王爷,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是巳时。”楚天彻回答道。

“我又睡过头了!”穆烟芦苦笑道。

楚天胤坠崖后,骆乘风和邱之铠随即带着她和他的手下离开了断魂谷。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骆乘风并未将她带至“聚贤庄”后面藏着的幽谷,而是直接将她和追风战马送到了楚天彻的府邸。

从断魂谷回来后的这两天里,她整日神思恍惚,白天浑浑噩噩,夜晚却异常清醒,总在黎明时分方有睡意,可是一睡着便噩梦连连。

“烟芦,明天我们便启程返回盛京。”楚天彻说。

“返回盛京?为什么?王爷要做祈国的皇帝吗?”穆烟芦冷冷地问,内心一阵刺痛。她所钟爱的王爷,为何竟让她觉得有点陌生,是他变了,还是她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皇兄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设下了在沐天殿静养的迷障,虽然瞒得了一时,却不可能瞒得了一世。国不可一日无君,作为祈国的睦亲王,我必须在此时站出来,主持大局,稳定人心。”楚天彻回答得理所应当。

闻听此言,穆烟芦的心一阵阵失落,“朝中不是还有轩逸吗?他是皇上亲封的‘贤王’,理当继承皇位。”

“轩逸?他只不过是一个婴孩而已,连吃饭、走路尚且不能自理,如何能成为皇帝,治理天下?”楚天彻嗤笑道。

“轩逸虽小,终会长大,只要王爷和朝中大臣倾力扶持,祈国依旧会雄霸一方。”穆烟芦在做最后的挣扎,“王爷,你答应过我,要许我凤冠霞帔、洞房花烛的,难道,你忘了吗?”

楚天彻捧起穆烟芦的小脸,深情地说:“烟芦,我要许你的已经不仅仅是凤冠霞帔、洞房花烛,而是宠冠后宫、独步天下。”

“王爷!”穆烟芦扑进了楚天彻的怀抱,内心却已经死灰一片。宠冠后宫?独步天下?难道,他会为了她废了童若瑶吗?难道,他竟不知道,她要的只是简简单单,自然如水流过、如风拂过一般的生活。

“王爷!”紫衣走了进来,附着他的耳朵不知轻声嘀咕了些什么。

楚天彻听后,对穆烟芦说道:“烟芦,我有些事情,办完就回来。你若是觉得闷,便让紫衣陪着出去散散心吧。”说完就离开了。

“小姐,明日我们便要启程返回盛京了,这一走,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再来梓柏,不如,我们再去逛逛梓柏的集市吧。”紫衣温和地说道,眼里却隐隐露出了凶光,一闪而过。

一辈子都不会再来梓柏了吗?那么,他该多么的孤单啊!

“紫衣,我想去一趟断魂谷。”穆烟芦望着紫衣,目露哀求。她知道,楚天彻让紫衣陪着她,明里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暗里却是为了防止她离开。

“啊?”紫衣显然有些意外,但随即便诡异一笑,“也好。但我们必须动作快一点,否则被王爷知晓,便去不成了。”

“嗯。”

两人迅即出了府邸,向断魂谷赶去。

晌午时分,她们已经攀上断魂谷,来到了那日楚天胤坠崖的地方。

依旧还是那浓密的丛林,遮天蔽日;依旧还是那万丈的深渊,云雾氤氲;依旧还是那割断的紫藤,随风飞舞。

天胤哥哥,子衿来看你了,你还在这里吗?

穆烟芦的眼泪滚滚而落,山风吹起她的青丝,撩起她的裙摆,恣意狂舞。

沉浸在悲痛之中的穆烟芦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她身后的紫衣已伸出双手,推向她的后背。

“紫衣……”穆烟芦突然掉转头来。原本,她想说,她要在此静静地再待一会儿,麻烦她稍等片刻,没想到却看到她狰狞的笑脸,以及伸出的双臂。“紫衣,你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既然你已经发觉,我便无需再隐瞒。这祈国的天下只能是王爷的,而祈国的后宫只能是我家小姐的。你穆烟芦算个什么东西,竟也想着爬上后位?我看,还是由我送你一程,去西天陪那短命的楚天胤吧!呵呵!”紫衣狠狠地说着,眼里已杀机毕露。

“你家小姐?”穆烟芦不知道她家小姐究竟是谁?

“当朝皇后童若瑶便是我家小姐。”紫衣自豪地说道。

原来,紫衣竟是童若瑶的人。

“王爷!”穆烟芦突然看向紫衣的身后,惊喜地叫道。

“啊?!”紫衣仓皇回首,却根本没有看见楚天彻的影子,这才知道上了穆烟芦的当了。

“该死的贱人!”眼见穆烟芦已从她的身侧逃向密林,紫衣立刻咒骂着追了上去。

只向楚天彻学过一点轻功皮毛的穆烟芦哪是紫衣的对手,没跑几步,便被她追上了。

“我让你跑!”紫衣冲上前来,对着她的脸颊就是狠狠一巴掌,抽得她眼冒金星,头昏眼晕。

“跟我走!”紫衣一把揪住穆烟芦的头发,抓着她往悬崖边走去。

穆烟芦越是挣扎,头皮便被拽得越紧,只得乖乖地跟着她走到悬崖边。

“去死吧!”尚未站定,紫衣已狠狠地将穆烟芦推向深渊。

恍惚中,穆烟芦似乎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向她们急速走来。王爷,是你吗?我走了,你会为我掉一滴眼泪吗,真心的眼泪?

她感到,自己的身子正急速坠落,仿若折了翅膀的蝴蝶……

断魂之谷6

“子衿!子衿!……”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犹如不知疲倦的海浪锲而不舍地拍打着沉静的海岸。

是谁,在叫我?王爷,还是皇上?穆烟芦想要睁开眼睛,却感觉头有些晕,于是又沉沉睡去。

楚天胤抱着穆烟芦,看着她因为发烧而嫣红的脸颊,心急如焚,他真担心,倘若她再这样睡下去,会长眠不醒。

如果能找到冰块或者凉水就好了,至少能暂时给她降降温。可是,他栖身的这个山洞至多只有一丈来宽,除了不知是被风卷进来的,还是被会攀援的动物带进来的枯枝衰草外,一无所有。

小心翼翼地将穆烟芦挪到铺满了­干­草的地面,楚天胤又在洞里细细地找了一圈,依旧一无所获。

无奈地移至洞口,向上仰望,不见天穹,只见氤氲的雾气,向下俯视,亦不见底,依旧是氤氲的雾气。

原来,那日楚天胤坠崖后并未直接落到谷底,而是挂在了崖壁上生长出来的一棵古树上。更巧的是,就在古树上方大约一米左右的地方,竟然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洞口略略向外凸出了一点点。当下,他大喜过望,瞅准了方向,纵身一跃,跳进了洞内。

此后的几天,他便靠夜晚飞进山洞栖息的蝙蝠果腹,才得以存活下来。

就在昨天中午,他正站在洞口张望,希望能逮到一些飞禽改善伙食。

突然间,一道淡黄|­色­的身影从天而降,翩跹若蝶。

子衿!竟然是子衿!楚天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穆烟芦的身体即将从他的眼前滑落下去时,他猛地一跃而出接住了她,然后双双落在了那棵古树上。

当他抱着穆烟芦回到古树上方的山洞时,才发现怀里的人儿已经昏迷不醒,显然在坠崖的过程中受到了撞击。

天一点一点地变黑了,可是穆烟芦却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更让楚天胤忧心的是,当月亮爬上树梢时,穆烟芦竟然发起烧来,浑身滚烫,脸颊通红。

原指望,熬过了一个漫漫长夜之后,穆烟芦的病情会有所好转,没想到今天一早醒来后,却发现她依旧烧得非常厉害。

山风阵阵,吹过楚天胤的身子,不一会儿他感觉自己的胳膊已经冰凉一片,遂转身走回洞里。

许是因为楚天胤的身子被山风吹过之后冰凉异常,当他复又抱起穆烟芦时,她竟然直往他的怀里钻。

突然间,楚天胤笑了,他有办法替她降温了。

他褪去了外面的衣衫,只剩下一条亵裤,然后站在洞口,张开双臂迎接那刺骨的山风。当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凉之后,他便回到洞中抱起浑身滚烫的穆烟芦,替她降温。等到自己的体温恢复了正常之后,他便复又站到洞口,等待身体变凉。

这样反反复复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穆烟芦的烧终于开始慢慢地退去。

夕阳西下,百鸟归林,断魂谷的夜晚又要来临了。

楚天胤站在洞口,夕阳的余晖撒落在他的身上,为他镶上了一层金边,俊美如神祗。

天胤哥哥?穆烟芦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背影。

她,死了吗?否则,为何会看到他的背影。

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因为长时间的昏睡和发烧而感到浑身乏力,刚一动弹便觉得身子像散了架似的疼痛不已。

“哎呦!”她痛呼出声。

“子衿,你醒了?”楚天胤惊喜地掉过头来。

“我……我们这是在哪儿?地狱还是天堂?”穆烟芦傻傻地问。

“这里既不是地狱,也不是天堂,而是断魂谷的一个山洞。”楚天胤走了过来,笑着将她抱进怀中。

“断魂谷的一个山洞?难道……难道我们……”

“对,我们没死,都活了下来。”说着,楚天胤便抱着穆烟芦走至洞口,让她看山洞下方的那棵古树,“是它救了我们的命。”随后便将自己和她怎么得救的情况简要地叙说了一遍。

“子衿,告诉我,你怎么会坠下这山崖?”楚天胤问。

穆烟芦并不知道,时间离她被紫衣推下山崖已经又过了一天,“明天,我便要随王爷一起返回盛京了,临离开梓柏前,我想再来这断崖边看看,没想到一失足,便掉了下来。”不知为何,她竟不想让楚天胤知道事实的真相。

“看看?看我吗?子衿,你终是舍不得我的,是吗?”楚天胤欣喜地问。

穆烟芦却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西边即将落山的太阳。“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她幽幽地念道。

楚天胤却道:“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

渐落的夕阳,归林的百鸟,相拥的人儿……一切,融为一体,挥洒成画。

断魂之谷7

断魂谷的清晨,历来是异常静谧的,静谧到能听见藏在洞|­茓­中的虫儿在说悄悄话。

谷内的断崖边上,此刻正站着一个男子,白衣胜雪,衣袂翩飞,高贵儒雅。他的身后,一个紫衣女子双眼紧紧盯着他的背影,目含愁怨。

不远处,几个家丁打扮模样的人手执飞爪百练索静静地等候着主人的命令。

“王爷,这断崖深不可测,小姐是不可能生还的,您还是速速返回盛京吧。”紫衣说道。

楚天彻蓦然转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眸子里杀机乍现。那日,他赶到断崖边时,恰好看到穆烟芦坠落崖下,而紫衣就站在她的身后,双臂平推。是以,尽管她一再解释穆烟芦是失足掉下悬崖的,但是他仍然心存疑虑。

“王爷!”紫衣吓得后退了一步,她从未见过如此­阴­狠的楚天彻。

楚天彻却并未再搭理她,而是命侍卫将携带的飞爪百练索拿了过来,牢牢地系在了断崖旁边一棵足有两怀抱粗的大树上,然后又沿着崖壁将练索放了下去。

一切准备妥当后,楚天彻对身旁的众人说:“你们守在上面,我下去寻找。倘若看到信号弹升空,你们便将我拉上来。”说完,便抓着练索慢慢地向断崖下面滑落。

接连两日,他动用了蓝旗军的所有­精­锐部队,使尽了一切办法想要到达这断崖的谷底,却最终一无所获。于是,他决定利用练索下到谷底去寻找穆烟芦。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他唯一的念想。

一步一步,慢慢滑落,每向下滑落一步,他的心便狂跳一阵,如果他找到的不是鲜活的穆烟芦,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微微凸出的洞口边,一男一女紧紧依偎着,相拥而眠。晨曦照在他们的身上,恬淡、温馨。

当楚天彻突然间看到洞口边的这一幕时,内心惊喜交加。喜的是,穆烟芦没有死,惊的是,楚天胤竟然也没有死。

当楚天彻落在洞口时,楚天胤和穆烟芦已经闻声醒来。

“王爷!”穆烟芦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天彻。她以为,在他的心目中,皇位和童若瑶才是最最重要的,而她,已经无关紧要。可是,如今他却来了,冒着生命危险从崖顶攀援而下,找到了她。

“烟芦!”楚天彻伸出手臂,向着她微笑,那笑容如粼粼的波纹,在他­精­致的脸上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

穆烟芦再也忍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扑进了他的怀中,泪流满面。

楚天胤的手瞬间握紧了,直到指关节咯吱作响,心生生地痛。

楚天彻放开了穆烟芦,抹­干­了她眼角的泪水,然后对着楚天胤说:“皇兄,我先带烟芦上去,然后再放下练索救你上去。”

楚天胤点了点头。此刻,除了选择相信自己的弟弟外,他别无选择。

“烟芦,走吧。”楚天彻搂住了穆烟芦的腰。

穆烟芦望了望楚天胤,莫名地有些担心,有些犹豫。

楚天胤仿佛猜出了她的心思,微笑着说道:“子衿,随睦亲王先上去吧。”

穆烟芦点了点头,一咬牙随着楚天彻抓住了练索。

楚天彻掏出怀里的信号弹,向着崖顶奋力一抛,信号弹立即在空中炸开,发出耀眼的火花。

崖顶的紫衣接到信号后,立刻协同几个家丁向上拉动练索。

楚天彻遂一手搂着穆烟芦,一手抓住练索慢慢地向崖顶纵跃。

穆烟芦回过头来,看向洞口,楚天胤正看着她,深邃如幽潭的眸子里装着满满的笑意,仿佛在说:“子衿,我等你。”

眼泪不知不觉地滑落,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感觉,仿佛此番离开,便再也无法见到他了。

当紫衣看到楚天彻拉着穆烟芦登上崖顶时,眼睛里立刻闪现出凶恶的光芒,恨不能将她再次推下崖去。没想到这个贱女人的命竟然如此之硬,从这么高的悬崖上掉下去,居然还能存活。

“王爷,快救皇上!”穆烟芦一上崖顶,便急切地抓住楚天彻的衣袖。

楚天彻眼里的­阴­暗一闪即逝,“放心,我会救皇兄的。”

看着那练索一点一点地往下滑落,穆烟芦悬着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向下回落。王爷,是这世上最最温柔,最最善良,最最纯净的人,他断然不会见死不救的,更何况,崖底之人是他的亲哥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练索终于滑落到了洞口。

仿佛又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穆烟芦终于看到了楚天胤发际深蓝­色­的绸带,随风飞舞。

然而下一秒,楚天彻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那把她曾经刺进楚天胤的胸膛,又割断他紧紧攀附的紫藤的匕首,狠狠地割断了峭壁上挂着的百练索。

“不!”穆烟芦绝望地看着悬崖下那深蓝­色­的绸带急速坠落,瞬间消失无踪,顿觉一阵天昏地暗……

“烟芦!”楚天彻一把抓住摇摇欲坠的穆烟芦,将她抱了起来。

临下断魂谷之前,楚天彻将手中的匕首扔下了万丈深渊,又对着紫衣冷冷地说道:“我要这断魂谷­干­­干­净净,没有人烟。”

不一会儿,在他的身后便响起了惨绝人寰的哭叫。

作者题外话:终于三更了,好累,眼皮快睁不动了。

宠冠后宫1

一个月后,楚天彻回到盛京,手执蓝旗军的军牌带着部队拿下了守在沐天殿外的御前侍卫,冲进了殿内。

沐天殿里,除了小福子外,空无一人。

原来,皇上早已失踪,所有的奏折都是由小福子模仿着皇上的笔迹代为批阅的。

这一消息一经传出,立刻震惊了盛京城。

皇上究竟去了哪儿?是不是已被小福子所害?而小福子又是谁的人?一时间,京城内外众说纷纭,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祈国选择一个新皇已成了迫在眉睫的事。

随后,在皇后童若瑶的力挺之下,拥有蓝旗军军牌的楚天彻暂时主持了朝纲,并承诺楚天胤一回来,或者楚轩逸长大后,便自动退位。朝中以车坤鹏为首拥立小皇子楚轩逸的大臣们眼见形势不妙,也只得顺了众人的意思,改而拥立楚天彻。至此,一场没有硝烟的宫廷政变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完成了。

陶然阁,自从怡妃投井而亡后便一直空着,如今已经是穆烟芦的寝宫。

秋风起,黄叶落,院子里刹那间下起了落叶之雨,铺满了地面。

穆烟芦站在院子里,呆呆地看着这漫天飞舞的落叶,神思不由得有些恍惚起来。

这是哪儿?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承受这无尽的悲痛?

“穆烟芦!”

穆烟芦抬起头,门外走进来一个异常美丽的女子,头顶的凤冠镶满了珠翠,璀璨炫目,身上的凤袍绣满了龙凤,雍容华贵,竟是当朝皇后童若瑶。

不屑地看着这个气势凌人、母仪天下的女人,有那么一瞬间,穆烟芦几乎想仰天大笑,她曾是楚天胤的皇后,而如今却成了楚天彻的皇后,这不是乱?伦是什么?

“穆烟芦,见了皇后娘娘,还不赶快下跪?”老太监德贤何等的圆滑世故,一见穆烟芦眼神不对,立刻冲了过来,冲着她指手画脚。

穆烟芦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随即便转过身子向屋里走去,仿佛压根没有听见他刚刚说了些什么。

“穆烟芦,给本宫站住!”童若瑶气得脸­色­铁青。

穆烟芦站住了,却只稍稍驻足便又继续往屋里走去。她厌恶这个让人作呕的女人,即使让她在她身边多停留一秒,她也不愿意。

“贱人!”童若瑶被穆烟芦彻底激怒了,大步追上她后,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地一扯。

穆烟芦吃痛,迫不得已转过身来。

“啪!”童若瑶伸出另一只手,重重地抽了她一巴掌,“你以为有了皇上的宠爱,就可以无视本宫的存在了。”

穆烟芦抬起头,冷冷地说道:“皇上曾经向我承诺,要许我宠冠后宫,独步天下。”

“做梦!”童若瑶扯着穆烟芦的头发狠狠地将她的脑袋向一旁的花岗石装饰柱撞上去。

鲜血顿时从穆烟芦的额头汩汩而下,瞬间便染红了她的衣衫。她抬起头,向着童若瑶露齿一笑,充满了不屑与可怜,“皇后,你这样待我,就不怕皇上因为心疼我而责罚于你吗?”

于是,她成功地看到了童若瑶的脸刹那间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如此反复,像是一幅有趣的画面。

“德贤,将这个贱人往死里打!”童若瑶疯狂地叫嚣,自进宫以来,还从未有人敢这样挑战她的权威。

德贤得令,立刻冲上前去,一阵拳打脚踢,只打得穆烟芦眼冒金星,几欲昏厥。

“住手!”当楚天彻下朝后来到陶然阁时,穆烟芦已经瘫倒在花岗石装饰柱旁,奄奄一息。

“烟芦!”他小心翼翼地拨开散落在她脸上的发丝,心刹那间绞在一起,痛到极点。

她的额头,一个酒杯口大的伤口正在流血,染红了她的半边脸,左侧的眉梢也被撕裂了一个长长的口子,渗出丝丝血丝,红肿的鼻子下方,嘴­唇­因为强忍着疼痛,已被她自己咬破了,殷红一片……总之,他眼前的穆烟芦就是一个血人,面目全非。

他抱起她,狠狠地瞪向一旁的童若瑶和德贤,眼里­射­出嗜血的光芒,仿佛要将眼前的两人生吞活剥。

“天彻,这个小贱人仗着你的宠爱见了我不但不行礼,还拂袖离去,我若再不教训教训她,她眼里哪里还有‘规矩’二字?”童若瑶愤愤地说,她尽管看到了楚天彻眼里的伤痛和怒火,但是却并未放在心上,她以为,楚天彻还是当年那个将她放在手心、捧若至宝的少年。

“滚!”楚天彻冲着童若瑶怒吼。

童若瑶的脸瞬间惨白一片,他,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更不用说如此吼她了?难道,真如这个小贱人刚才所说,他已许她宠冠后宫,独步天下?

“娘娘,您还是赶紧回宫吧,长公主一定又在到处找母后了。”德贤一见形势不对,立刻扯了扯童若瑶的衣袖,给她找了个台阶下。

童若瑶亦知自己可能已经真正惹恼了楚天彻,遂顺着德贤的话说道:“皇上,臣妾告退。”说完,便带着德贤迅速离去。

这一夜,陶然阁片刻也未得安宁,太医和宫女们进进出出,直到曙光微露之时才终于消停下来。

作者题外话:今天好忙,所以更新较晚。抱歉!

宠冠后宫2

“烟芦,我可怜的孩子!”妈妈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

“妈妈!妈妈!”她扑进妈妈的怀中,“求求你,带我离开这个世界,我已经受不了了。”

“孩子,妈妈不能带你走,因为这是你必须经历的情劫。相信妈妈,风雨之后终归会看见彩虹的。”妈妈又一步一步地远离了。

“妈妈!不要走!妈妈!不要走!”她奋力张开双臂,想要追回妈妈,可刚一迈开步子,便醒了。

“烟芦,你终于醒了。”楚天彻将她的小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那里已经潮湿一片。

从梓柏返回盛京的路上,她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他因为心怀愧疚,所以只能默默地陪着她,不敢逼她同自己说话。

回宫后,他原本想让她和他一起住在沐天殿,但她却执意要住在陶然阁,而且独自一人。因着刚刚登基,国事繁忙,他实在分不出心来放在她的身上,遂顺了她的心愿。

后来,有好几次,略有空闲之时,他曾来到陶然阁门口,却最终没有勇气走进来,因为他怕她依旧对他视若无物。

昨天,下了朝后,他不知不觉地又来到了陶然阁,没想到却看到德贤在暴打她,那一刻,如若不是童若瑶在一旁,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夜里,看着太医们忙忙碌碌为她疗伤,他不由得想起了一年之前在上林苑时她被暗箭所伤的情景,心,顿时撕裂一般的痛。那一刻,他发誓,他再不会让她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穆烟芦微微地侧过头,看向楚天彻,他,竟然流泪了,是为她而流泪吗?

“对不起。”楚天彻喃喃低语。

轻轻地为他抹去眼角的泪水,她说:“王爷……不……皇上……不要向烟芦道歉,也不要责怪皇后,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因为我的身、我的心还不够痛,我要自己痛到极致、痛到麻木、痛到不知道什么叫做痛!”

“你这样说,是永远也不肯原谅我的错,是要我陪着你一起痛吗?”楚天彻的眼里,染上了至深至深的悲。

“错?当年,他杀了我所有的亲人,如今,你杀了他,究竟是他错了,还是你错了?或者,错的不是你们,而是我,我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更不应该卷入你和他的世界。”穆烟芦苦笑。

原本以为,脱离了那个让她伤心的二十一世纪,穿越到这个千年古国,她只需守着一颗心,便可安宁一生。万万没想到,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劫难!

“烟芦,忘了过去的一切吧。你,不是楚子衿,只是穆烟芦。”楚天彻看着穆烟芦的眼睛,近乎哀求。

“好,我答应你,我,只是穆烟芦,不是楚子衿。”既然他已经死去,这个世上,还有谁会在乎她是穆烟芦还是楚子衿呢。

“皇上,先前你不是说要安排宫女照顾我的起居吗?”

“是啊,可是你执意不肯。”

“眼下,烟芦行动不便,的确需要人照顾,如果皇上答应,我希望能由冷宫的霍思琪来陶然阁。”

“霍思琪吗,我这就让人去安排。”

“谢皇上。”

楚天彻却一把捂住了她的小嘴,“永远不需要感谢我,因为,你是上苍赐予我的宝贝,只有你才能带给我光明和快乐,我应该感谢你!”自从楚天胤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皇位和皇后后,他的内心便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洞,直到遇到她。

“皇上!”

“烟芦!”

两人彼此深情地注视着对方,这一刻,世界只为他们而存在。

中午时分,霍思琪提着个小包裹来到了陶然阁。

“烟芦!”

“思琪!”

两个女孩一见面,便热泪盈眶。

“怎么被打成了这样?”霍思琪一边心疼地为她涂抹珍珠盈肌膏,一边说道:“嬷嬷不是早就对你说过,在宫里做事最要紧的两个字便是‘规矩’,你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不,又闯祸了吧。”

看着霍思琪细心地为自己上药,听着她婆婆妈妈的唠叨,一种叫做“幸福的泪水”的东西便从她的眼角悄悄地滑落下来,一滴又一滴,晶莹透亮。

“怎么又哭了,是我弄痛你了吗?”霍思琪急道。

“没有,刚刚好像有沙子落进了我的眼里,有些胀痛。”穆烟芦解释。

“扑哧!”霍思琪笑了,“你呀,真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屋里哪来的沙子?”

“那就是房顶的灰尘。”穆烟芦依旧在狡辩。

“好好好,沙子也好,灰尘也好,都依你,只是不许再哭了,否则,我也哭,看看我们两个谁哭得更厉害。”

这一回,穆烟芦终于笑了,拥有一个真心的朋友,真好。

作者题外话:送上二更。这两天,点击率、留言率、收藏率,老低了,亲们如果对本文有什么意见,提出来吧,我一定努力改进的。

宠冠后宫3

初秋的午后,阳光依旧很是刺眼,穆烟芦却在阳光底下忙碌着,只因这陶然阁里太久没有人住了,杂草丛生,黄叶满院。

陶潜曾有诗云:“洋洋平泽,乃漱乃灌。邈邈遐景,载欣载瞩。人亦有言,称心易足。挥兹一觞,陶然自乐。”她一定要让这小院焕发出本应该有的生机与活力,成为名副其实的“陶然阁”。

“烟芦。”霍思琪一边急速地从院外走进来,一边擦着额头滴落的汗滴。

“怎么样,打听到确切的消息了吗?”穆烟芦停下了手中的活,急切地问。

“打听到了。听说小福子已经招供,先皇的确是他所杀,而幕后之人竟然是丞相车坤鹏。”霍思琪喘着粗气说道,“真看不出来,丞相平日里道貌岸然,原来亦是一个伪君子,竟妄想着篡权夺位,让祈国的天下改姓‘车’。”

“怎么可能?”穆烟芦惊讶不已。她,亲眼看见楚天彻割断了百练索,亲眼看见那深蓝­色­的发带消失在万丈悬崖之下,怎么可能是小福子谋害了楚天胤呢?这真正是一个弥天大谎。

“如今,小福子受车丞相指使杀害了先皇的消息早已在宫内传得沸沸扬扬,即使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不日,小福子就将被斩于午门之下,而车丞相极有可能要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霍思琪说着,眼里不自觉便露出了惧­色­。

“思琪,我去去就来,你帮我先把这些杂草清除­干­净。”穆烟芦说完,丢下劳动工具便走了。

穆烟芦前脚刚走,楚天彻后脚就进了陶然阁。听说香山的红叶红了,他极想带她一起去看看。

“烟芦!”他一进门便大声叫道。

“回皇上,烟芦刚刚有事出去了。”霍思琪正忙于锄草,一听到楚天彻的声音,立刻抬起头,恭敬地回答道。

“有事?”这当儿,她能有什么事,楚天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穆烟芦一路小跑着,她知道,穿过前面的凉亭,便是地牢了,因为在辛者库做事时,她曾经给地牢的牢头送过浆洗的衣服。

地牢的门口,此刻正守着几个狱卒,皆是蓝旗军的士兵。

下了凉亭,穆烟芦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地移到了地牢门口。

狱卒们一见穆烟芦,立刻向她打招呼:“小姐。”

穆烟芦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说道:“我……我想看看牢里关着的小福子公公,烦请各位给个方便。”说着,便拔下了头上的金钗,递了过去。

狱卒们一见,慌忙推却,其中一个年龄略长一些的说道:“小姐,你也知道小福子是重刑犯,皇上早就传下圣旨,任何人都不得探望,你就不要为难我们了。” 他们是跟随着楚天彻从梓柏回到盛京的,自然知道穆烟芦在楚天彻心目中的地位,所以才婉言解释,否则早就将她轰走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一听,随即附和。

“放她进去吧。”

穆烟芦一抬头,竟然是楚天彻,温和的眸子正望着她。“皇上,我……”

“不用解释,进去吧,我在凉亭内等你。”说完,楚天彻便走向了一旁的凉亭。

穆烟芦略一犹豫,随即走进了地牢。

“小福子!小福子!”她努力压抑住内心汹涌的情感,轻声呼唤。

小福子抬起头,瘦削的脸上伤痕密布,有一道竟然从眼角一直划到下颚,看起来怵目惊心,让穆烟芦几乎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那个陪伴在楚天胤身边的机灵少年。

他冷冷地看着穆烟芦,深深凹陷的眼里竟是愤怒和鄙夷:“你来做什么,此刻,你不是应该躺在新皇的怀里撒娇吗?”他怎么也想不通,皇上如此喜欢她,她为何竟将匕首刺向皇上的胸膛,难道,她当真是新皇的人?

穆烟芦的脸­色­立刻惨白一片。

沉默了一会儿,她问道:“小福子,皇上明明不是你所杀害的,你为何要承认呢?”

“明明不是我所杀害?难道,你已经知道皇上的下落了,他真的已经……已经……离开人世了吗?”小福子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起来。

穆烟芦没有吱声。

小福子突然间狂笑起来:“是你,是你,都是你,害死了皇上!”

面对小福子的指责,穆烟芦无言以对,他,真的是她害死的。如果,她没有割断那根青藤,或许他不会坠入悬崖;如果,她没有被紫衣推下悬崖,或许他仍好好地活在山洞内。

“对不起。”穆烟芦的泪水悄悄滑落。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皇上,因为你的刺杀,他差点永远无法苏醒。可是你知道吗,苏醒后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子衿呢,她在哪,你们没有把她怎么样吧?’”说到此处,小福子已经泣不成声,“随后,他让我对外宣称需要静养,所以暂不上朝,事实上,他早已离开皇宫,到处去找寻你了。我,真替皇上感到不值,他喜欢上的竟是你这样一个蛇蝎女人!”话音未落,小福子突然从铁栅栏里伸出一只手来,狠狠地抓破了穆烟芦的脸。

穆烟芦慌忙后退,脸上却依旧渗出了血丝。她不由得苦笑,她这张脸还真是让人讨厌,被童若瑶和德贤打伤的疤痕刚刚修复,如今又被小福子抓破了。

“小福子,只要你推翻先前的供词,实话实说,皇上一定会饶你不死的。”穆烟芦真的不希望再看到身边的人无辜死去。

小福子却道:“供词?哪里来的供词?一切都是他们杜撰出来,强行加诸于我头上的。而你,不要再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不领你的情。”

“皇上,您怎么能丢下小福子不管呢?小福子,这就赶过去服侍您!”小福子喃喃地说着,突然间一头撞向一旁的石壁,顿时血溅一地,当场殒命。

“小福子!”穆烟芦惊恐莫名,想要拦阻,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倚在墙壁上的身体慢慢滑落,直至瘫倒在地。

宠冠后宫4

此刻,正在凉亭内等待穆烟芦的楚天彻闻听狱卒禀报,立刻冲进地牢,抱起了瘫倒在地的她。

“皇上,小福子自杀了。”穆烟芦目光呆滞,喃喃地说。

“是,小福子畏罪自杀了。”楚天彻将穆烟芦的话增加了两个字,随后抱着她离开了地牢。

没走多远,便听到一阵嬉闹之声传进耳来,穆烟芦循声望去,原来是长公主楚海馨正和一群宫女、太监在玩蹴鞠。

“啪!”皮球突然间飞了过来,向她的脑袋砸来。

“混账!”楚天彻飞起一脚,踢飞了皮球。

听到皇上怒喝,那些宫女和太监们立刻脸­色­煞白,诚惶诚恐地伏地求饶。

“皇叔!”楚海馨一见到楚天彻,立刻跑了过来。从小到大,这个皇叔对她都异常宠惯,是以,她也非常粘他。按理,童若瑶既然已经是楚天彻的皇后,那么楚海馨便应该唤他“父皇”,可是孩子哪里明白其间的关系,她甚至不知道祈国现在的皇帝已不是她原来的父皇,而是她眼前的皇叔,所以依旧照着以前的习惯唤楚天彻为“皇叔”。

“小白鼠姐姐!”当孩子看到楚天彻怀抱里抱着的人竟然是穆烟芦时,惊喜地叫了起来。

“皇上,烟芦想要下来。”虽然,她异常讨厌童若瑶,但是对楚海馨却没有一点芥蒂。印象中,这个小女孩一直是不快乐的,难得见她如此开心,她很想与她一起快乐快乐。

“姐姐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皇叔抱着,好不害羞哦!”楚海馨天真地伸出食指,在自己的小脸上轻轻地刮了几下。

穆烟芦的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皇上,赶紧放我下来吧。”

楚天彻却笑道:“我偏要这样抱着你,一辈子也不放开。”

“皇上,”童若瑶不知何时竟然走了过来,“您这样抱着她走在宫里,即使不怕别人笑话您沉溺于女­色­不可自拔,至少也应该在海馨面前有所顾忌吧,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看到这样的情景会有污视听。”她的凤目狠狠地盯着眼前紧紧相搂的两人,脸上铁青一片,恨不能剁了穆烟芦搂着楚天彻的那只手。

“皇上,快放我下来啊。”穆烟芦急了。那天,童若瑶去陶然阁时,她故意挑战她的权威,固然是因为厌恶她,更多的则是为了折磨自己,仿佛只有更痛才能缓解心头已经存在的痛。可是,她并不想每次遇到她都是剑拔弩张,那样,很有可能会真的如霍思琪所说,哪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楚天彻的眉头皱了起来,却没有立刻放下穆烟芦。

童若瑶一见,更加生气,决定下一记猛药,“皇上,难道您真打算让这个女人宠冠后宫,独步天下吗?倘若果真如此,我这便自动退位,将皇后的位置让给她,也算成全了您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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