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深宫情劫芦花泪 > 第二卷 纷飞芦絮迷双眸,离散枝头莫回首。

第二卷 纷飞芦絮迷双眸,离散枝头莫回首。

“若瑶!”楚天彻没有想到童若瑶竟然说出如此重的话,心头不由得一痛,只得无奈地放下了穆烟芦。

童若瑶的嘴角终于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贱人,你是穆烟芦也好,是楚子衿也罢,总之,别妄想着麻雀变凤凰。因为,天彻永远只爱我一人,永远只属于我一人。

穆烟芦再也不愿看见童若瑶丑恶的嘴脸,便向楚天彻说道:“皇上,烟芦回陶然阁了。”

“小白鼠姐姐,你要去哪儿,我可以去找你玩吗?”楚海馨看不明白大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一见穆烟芦要走便急了,连忙追了上去。

“海馨,回来!”童若瑶怒斥。

“我不!”楚海馨撅起了小嘴。

“德贤!”童若瑶冲着一旁站着的老太监使了个眼­色­。

老太监立刻追上了楚海馨,一把抱起她,“长公主,老奴带你去菊园赏菊,可好?”

“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楚海馨一边在德贤的怀里挣扎着,一边对她拳打脚踢。

“哎呦!哎呦!”老太监一边小心对付着楚海馨的胡搅蛮缠,一边迅速地抱着她走到了童若瑶面前。

“母后,我要和小白鼠姐姐一起玩。”楚海馨依旧哭闹着。

“啪!”童若瑶的巴掌重重地落在了楚海馨的脸上。

孩子顿时被打懵了,哭声也一下子停止了,母后固然常常厌烦她的哭闹,但至多只是大声呵斥她,像今天这样重重地打她却还是第一回。

童若瑶也愣住了,她怎么可以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呢?都怪这个贱女人,如果不是她,海馨怎么可能哭闹,她又怎么可能失去理智怒打自己的女儿。

“若瑶!”楚天彻再也看不下去了,狠狠地瞪了童若瑶一眼,然后走上前来,从德贤的怀里夺走了楚海馨,“海馨不哭,皇叔陪你去钓鱼。”

楚海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临走前还不忘对穆烟芦说:“小白鼠姐姐,回头我再去找你玩。”

楚天彻抱着楚海馨走了,童若瑶和德贤则紧随其后。

那些宫女和太监见大人物都走了,也立刻起身走了。

刚刚还在上演一出大戏的这片空地瞬间安静了下来。

穆烟芦抱着双肩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了下来,失落犹如海水淹没了她。他,终究还是爱着她的。

宠冠后宫5

此刻,正在凉亭内等待穆烟芦的楚天彻闻听狱卒禀报,立刻冲进地牢,抱起了瘫倒在地的她。

“皇上,小福子自杀了。”穆烟芦目光呆滞,喃喃地说。

“是,小福子畏罪自杀了。”楚天彻将穆烟芦的话增加了两个字,随后抱着她离开了地牢。

没走多远,便听到一阵嬉闹之声传进耳来,穆烟芦循声望去,原来是长公主楚海馨正和一群宫女、太监在玩蹴鞠。

“啪!”皮球突然间飞了过来,向她的脑袋砸来。

“混账!”楚天彻飞起一脚,踢飞了皮球。

听到皇上怒喝,那些宫女和太监们立刻脸­色­煞白,诚惶诚恐地伏地求饶。

“皇叔!”楚海馨一见到楚天彻,立刻跑了过来。从小到大,这个皇叔对她都异常宠惯,是以,她也非常粘他。按理,童若瑶既然已经是楚天彻的皇后,那么楚海馨便应该唤他“父皇”,可是孩子哪里明白其间的关系,她甚至不知道祈国现在的皇帝已不是她原来的父皇,而是她眼前的皇叔,所以依旧照着以前的习惯唤楚天彻为“皇叔”。

“小白鼠姐姐!”当孩子看到楚天彻怀抱里抱着的人竟然是穆烟芦时,惊喜地叫了起来。

“皇上,烟芦想要下来。”虽然,她异常讨厌童若瑶,但是对楚海馨却没有一点芥蒂。印象中,这个小女孩一直是不快乐的,难得见她如此开心,她很想与她一起快乐快乐。

“姐姐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皇叔抱着,好不害羞哦!”楚海馨天真地伸出食指,在自己的小脸上轻轻地刮了几下。

穆烟芦的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皇上,赶紧放我下来吧。”

楚天彻却笑道:“我偏要这样抱着你,一辈子也不放开。”

“皇上,”童若瑶不知何时竟然走了过来,“您这样抱着她走在宫里,即使不怕别人笑话您沉溺于女­色­不可自拔,至少也应该在海馨面前有所顾忌吧,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看到这样的情景会有污视听。”她的凤目狠狠地盯着眼前紧紧相搂的两人,脸上铁青一片,恨不能剁了穆烟芦搂着楚天彻的那只手。

“皇上,快放我下来啊。”穆烟芦急了。那天,童若瑶去陶然阁时,她故意挑战她的权威,固然是因为厌恶她,更多的则是为了折磨自己,仿佛只有更痛才能缓解心头已经存在的痛。可是,她并不想每次遇到她都是剑拔弩张,那样,很有可能会真的如霍思琪所说,哪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楚天彻的眉头皱了起来,却没有立刻放下穆烟芦。

童若瑶一见,更加生气,决定下一记猛药,“皇上,难道您真打算让这个女人宠冠后宫,独步天下吗?倘若果真如此,我这便自动退位,将皇后的位置让给她,也算成全了您的心愿。”

“若瑶!”楚天彻没有想到童若瑶竟然说出如此重的话,心头不由得一痛,只得无奈地放下了穆烟芦。

童若瑶的嘴角终于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贱人,你是穆烟芦也好,是楚子衿也罢,总之,别妄想着麻雀变凤凰。因为,天彻永远只爱我一人,永远只属于我一人。

穆烟芦再也不愿看见童若瑶丑恶的嘴脸,便向楚天彻说道:“皇上,烟芦回陶然阁了。”

“小白鼠姐姐,你要去哪儿,我可以去找你玩吗?”楚海馨看不明白大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一见穆烟芦要走便急了,连忙追了上去。

“海馨,回来!”童若瑶怒斥。

“我不!”楚海馨撅起了小嘴。

“德贤!”童若瑶冲着一旁站着的老太监使了个眼­色­。

老太监立刻追上了楚海馨,一把抱起她,“长公主,老奴带你去菊园赏菊,可好?”

“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楚海馨一边在德贤的怀里挣扎着,一边对她拳打脚踢。

“哎呦!哎呦!”老太监一边小心对付着楚海馨的胡搅蛮缠,一边迅速地抱着她走到了童若瑶面前。

“母后,我要和小白鼠姐姐一起玩。”楚海馨依旧哭闹着。

“啪!”童若瑶的巴掌重重地落在了楚海馨的脸上。

孩子顿时被打懵了,哭声也一下子停止了,母后固然常常厌烦她的哭闹,但至多只是大声呵斥她,像今天这样重重地打她却还是第一回。

童若瑶也愣住了,她怎么可以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呢?都怪这个贱女人,如果不是她,海馨怎么可能哭闹,她又怎么可能失去理智怒打自己的女儿。

“若瑶!”楚天彻再也看不下去了,狠狠地瞪了童若瑶一眼,然后走上前来,从德贤的怀里夺走了楚海馨,“海馨不哭,皇叔陪你去钓鱼。”

楚海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临走前还不忘对穆烟芦说:“小白鼠姐姐,回头我再去找你玩。”

楚天彻抱着楚海馨走了,童若瑶和德贤则紧随其后。

那些宫女和太监见大人物都走了,也立刻起身走了。

刚刚还在上演一出大戏的这片空地瞬间安静了下来。

穆烟芦抱着双肩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了下来,失落犹如海水淹没了她。他,终究还是爱着她的。

作者题外话:今天在工作之余,赶了三更,亲们可要给我点奖励哟。

哀莫心死1

东灵苑的门紧闭着,门口守着两个御前侍卫。

这是穆烟芦从梓柏回来后第一次来到东灵苑,不是因为楚天彻不让她来,而是她不敢来,因为,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容妃——她的姐姐。

她曾答应姐姐,此生,再不踏入祈国半步,可是如今却成了祈国的皇贵妃;姐姐曾经说,她已经永远失去了少主,不能再失去皇上,可是如今却因为她又永远失去了皇上。

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推开了那扇久违的门。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容妃坐在花架下的石凳上,哼唱着穆烟芦曾经教给她的《摇篮曲》,哄着怀中的小轩逸。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恬静、温馨,让穆烟芦想起了曾在教堂看过的圣母像,不知为何,眼泪就吧嗒吧嗒流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东灵苑不欢迎你!”一个声音冷冷地说,是云妮。

“云妮,你这直率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另一个声音着急地说,是云娥。

容妃听到两个宫女争吵,方才察觉有人来了,一抬头便看见了不远处泪流满面的穆烟芦,内心那看不见的伤疤一下子便被揭开了,鲜血汩汩直流。

“姐姐!”穆烟芦哽咽着走了过来。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东灵苑还有一个叫楚子佩的姐姐。”容妃强忍住心头的悲痛,貌似淡淡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她实在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如果真有悔意,就应该告诉娘娘皇上在哪儿;如果真有悔意,就应该离开那个睦亲王;如果真有悔意,就应该扶持小皇子登上皇位……”云妮滔滔不绝地数落着,在她的心目中,楚天胤依旧是皇上,而楚天彻依旧是睦亲王。

“够了,云妮!”容妃厉声打断了云妮的话。

“哇!”刚刚睡着的小轩逸因为大人们的争吵而醒了。

容妃抱着孩子站起身,一边轻轻摇晃着,一边对云妮说:“云妮,将小皇子抱进屋里去。”

云妮接过小轩逸,还想对穆烟芦说些什么,云娥立刻扯了扯她的衣袖,说道:“云妮,赶紧进去吧,别吓着小皇子。”

云妮这才作罢,狠狠地瞪了穆烟芦一眼后,抱着小轩逸和云娥一起进屋去了。

“子衿,坐下吧,我们姐妹俩好久不曾坐在一起聊过天了。”容妃复又坐在了花架下的石凳上,轻声地对穆烟芦说。

“嗯。”穆烟芦依言坐在了容妃的对面。

“姐姐,子衿曾经答应过你,此生,再不踏入祈国半步,如今却食言了。”

“无妨。”容妃淡然地说道,“当初姐姐之所以提出那样的不情之请,纯粹是出于私心,是担心你回到祈国后会抢走皇上所有的爱。如今,皇上不知所踪,我又何必非逼着你待在羌国呢?”

不知所踪?姐姐尚不知道皇上已经坠崖而亡,她该不该告诉她呢?

“自古皇家最无情,我担心皇上的失踪应该是睦亲王所为,而不是丞相车坤鹏。”容妃似有所思。

“姐姐,车坤鹏是你的人吗?”一想起车坤鹏被满门抄斩,穆烟芦便不由得想起当年楚天胤血洗舟山的惨烈景象。

容妃沉默了片刻,说道:“车坤鹏其实是少主的人。”

“啊!?”

“一直以来,我便知道朝中必有大臣是少主的人,却从未想过那个人竟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车坤鹏。皇上被你刺伤昏迷不醒后,车坤鹏立即找到了我,要助轩逸登上皇位,由我垂帘听政,而他则为辅政大臣。可惜,计划刚刚草拟便胎死腹中,因为小福子突然对外宣称皇上已经苏醒了。此番新皇一登基便拿他开刀,或许并不知道他是少主的人,而是恼恨他当初曾经立拥轩逸登上皇位。”

“可是,睦亲王登基之时曾经做过承诺,倘若小皇子长大成|人,他会自动退位的。”

“自动退位?”容妃凄然一笑,“子衿,你太天真了,我和轩逸能活过今年冬天已经算是命大了。斩草务必要除根,这句话你没有听说过吗?眼下,睦亲王之所以只是囚禁我们,是因为他刚刚登基,需要稳定和和谐,他日,他一旦坐稳了皇位,首先要杀的便是我和轩逸。”

“怎么可能?他那样做会让天下人不耻的。”

“怎么不可能?宫中的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比如食物中毒,比如遭遇火灾……我在羌国的皇宫待了五年,又在祈国的皇宫待了这么些年,什么样奇奇怪怪的意外没见过。指不定哪天,我和轩逸便遭遇了‘意外’。”容妃苦涩地说道。

穆烟芦顿时沉默了,他,真的会杀了姐姐和轩逸吗?

“皇上驾到!”一声绵长的唱喏打断了穆烟芦的沉思。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楚天彻出现在了东灵苑。

“容儿参见皇上。”在楚天彻面前,容妃已经不能自称为妃。

“平身吧。”楚天彻说道:“小皇子呢?朕这个皇叔好久不曾见过他了,真想好好抱抱他。”

容妃一听,脸­色­立刻煞白一片,“皇上,轩逸正在午睡,您……”

“皇上,烟芦想要去菊园赏菊,你能陪我去吗?”穆烟芦一见容妃骇然的脸­色­,立刻转移了话题。

楚天彻意味不明地看了容妃一眼,便执起穆烟芦的手说:“烟芦想去哪儿,朕便去哪儿,至于轩逸,看来只有下一次再来抱他了。”

看着楚天彻和穆烟芦相携离去,容妃终于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差点没跌落在地。

哀莫心死2

火,熊熊地燃烧着,仿佛魔兽一般叫嚣着、肆虐着,烈焰前赴后继地冲向天宇,映红了夜空,月华失­色­,星光黯淡。

“子衿,救救轩逸!子衿,救救轩逸!”­阴­暗的角落里,凄惨的呼救一声声传入她的耳朵,痛彻她的心扉。

她拼命地向传来呼救之声的地方奔过去,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急得她放声大哭:“姐姐!姐姐!”

“烟芦!醒醒!烟芦!醒醒!”

穆烟芦猛地睁开眼,床边站着霍思琪。

“你呀,怎么这几天夜里尽做噩梦?”霍思琪有些奇怪。

穆烟芦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虽然已经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幕只不过是一场梦,但是不知为何,心里却仍然擂鼓一般地跳动着,仿佛真的会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思琪,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更夫刚刚打过四更,还早着呢。”霍思琪回答。

“东灵苑走水了!东灵苑走水了!”门外,突然人声鼎沸起来。

穆烟芦的脸­色­刹那间变了,她不顾一切地爬起来,奔向东灵苑。

“烟芦,你还没穿外衣呢,会着凉的。”霍思琪拿着穆烟芦的外衣追在她的后面出了东灵苑。

此刻,东灵苑里已经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苑外围着的众人指指戳戳,却没有一个人做出救火的动作。谁都知道,这苑里住着的容妃虽然曾经是先皇的宠妃,如今却已经是个被软禁的弃妃,更是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谁也不敢贸然出手,生怕救了她非但没有好处,反而会引祸上身。

众人正张望着,却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火海。

“啊,好像是皇贵妃!”

“真的是皇贵妃!”

“皇贵妃似乎曾经是容妃的宫女。”

“没想到皇贵妃如此重情重义。”

众人唧唧喳喳,却仍然没有一个人打算救火。

“姐姐!姐姐!”穆烟芦一边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随时有可能掉落的房梁,一边到处寻找着容妃等人的身影。

火势越来越猛,几乎要将穆烟芦身上的衣服烤焦,浓烟也越来越大,呛得她眼泪直流,喉咙冒烟。

“咔嚓!”一根房梁裹挟着烈焰从屋顶掉落下来,只差一步便砸在了穆烟芦的脑袋上。

很快,她的发丝、眉毛已经被喷涌而出的火舌所烧焦,衣服也多次着火,如若不是她曾经跟楚天彻学了一点轻功,才自救及时,否则恐怕早已葬身火海。

穆烟芦几乎搜遍了东灵苑的所有屋子,却依旧没有容妃的踪影,于是便往后花园的小池塘走去,她们会不会躲在那儿呢?

“妈妈!妈妈!”小轩逸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传至穆烟芦的耳朵,让她的心几乎蹦出了胸腔。

飞速地奔跑着,跌倒了,再爬起来,爬起来再飞速地奔跑,终于看到了容妃等人,她们已被一队铁甲士兵所包围,士兵们的胸前无一例外地绣着一面飞舞的旗帜,深蓝­色­的底子仿佛汹涌的大海,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正是祈国的蓝旗军。

“军爷,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们放了他吧。”容妃抱着一个看似是军官的男子的腿,苦苦哀求着。而军官的手上,正抱着哭个不停的楚轩逸,孩子显然已经吓坏了,除了不停地哭喊,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妈妈”外,根本忘了挣扎。

云娥和云妮也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不停地哀求,直到额头已经渗出血丝,仍然不敢稍有停歇。

军官的眉头皱了皱,但仍是抬起脚,踢开了容妃。他走向池塘,作势便要将孩子扔进水里……

“不!”云妮爬了起来,疯狂地扑向军官,想要夺回孩子。

可是,尚未追上军官,一个蓝旗军士兵已经举起手中的长剑,“扑”地一下刺进了云妮的身后,贯穿了她的胸膛,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瞬间将她染成了血人。她回过身,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士兵,突然扑过去抱住了他,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耳朵,任他怎么推搡也不松口。

“哎呦!”士兵的耳朵被云妮活生生地咬了下来。

而云妮在吐出了口中咬下的血耳朵后,也慢慢地倒下了。

“云妮!”容妃扑向了躺倒在地的云妮,泪水决堤而下。

“娘娘,云妮无能,再不能服侍您和小皇子了……”她伸出手,想要握住容妃的手,可是只伸到半空便耷拉着垂落下来,双眼仍然圆睁着,气息却已经终止了,她,死不瞑目。

“云妮!”云娥早已哭成了泪人,平日里,她和云妮争吵最多,但事实上她们的感情也最深。眼睁睁地看着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好姐妹就这样惨死在自己的面前,她怎么能不伤心欲绝?

飞速跑过来的穆烟芦在看到眼前这幅血与泪染成的画面时,两腿几乎颤栗得无法动弹,云妮,是她见过的最最刚烈的女子。

“姐姐!”她痛苦地呼唤。

“子衿!”容妃听到穆烟芦的呼唤后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奔至她面前,像是见了救星似的紧紧抱着她哭求道:“子衿,救救轩逸吧,直到今天他才刚满一周岁,难道你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惨死在这里吗,他甚至还从未有机会叫一声‘父皇’呢!”楚天胤未离宫之前,楚轩逸尚在襁褓,根本不会叫“父皇”,等到楚轩逸牙牙学语时,楚天胤却已经“静养”了,是以,这个可怜的孩子至今还没有机会当着他的面叫一声“父皇”。

穆烟芦的内心仿佛被刺进了一根又一根细针,疼痛不已。她望向蓝旗军军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威严,“放了小皇子!”

军官看着穆烟芦,犹豫了,他自是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哀莫心死3

“放了小皇子!”穆烟芦松开了容妃,一步步走向军官。

军官的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娘娘,您是知道的,蓝旗军历来只认军牌不认人,您不要为难我们。”

“除非我死在这里,否则是不会让你们杀害小皇子的。”穆烟芦冷冷地看着军官,心里却撕扯一般的痛。不久前,她来到东灵苑时,姐姐曾经说宫里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指不定哪天,她和小轩逸便遭遇了“意外”,没想到,这个“意外”竟来得如此之快。

犹记得,那天在菊园赏菊时,她为了不让姐姐担心轩逸的安危,曾经向楚天彻请求要将轩逸带至陶然阁由她来抚养,而当时的他满口答应,不曾想,他又一次欺骗了她。

“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纯净的人,除了像你这样没有脑子的傻瓜。”耳边又响起了楚天胤和夜瑾菡的话,原来,她真的是一个没有脑子的傻瓜。

“娘娘,这……”

就在军官内心纠结之时,容妃突然间冲了上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犹自哭个不停的楚轩逸,飞一般的向池塘旁边的围墙掠过去,眨眼间便到了围墙底下,眼看着就要越过墙头。

蓝旗军的士兵一下子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是会武功的。

然而下一秒,围墙上突然出现了一排弓弩手,就在容妃抱着孩子想要越过墙头之时,弓弩手手中的箭已经像蝗虫一般飞向了他们呣子二人。

容妃在惊觉到墙头有埋伏之时,瞬间转过了身子,将孩子死死地护在胸前。

“妈妈……”随着孩子凄厉的哭喊,容妃的后背成了箭靶,羽箭乱颤。

“噗!”一口鲜血从容妃的口中喷出,溅在了孩子泪水涟涟的小脸上。

“姐姐!”穆烟芦奋不顾身地冲到了容妃的身前。

容妃抬起头,将怀中的孩子递给了穆烟芦,“子衿……求你救……救轩逸……让他们父子能……见上一面……我便死……也瞑目了……”

穆烟芦接过孩子将他护在胸前,哽咽着说道:“姐姐放心,子衿一定会救轩逸的!”但是她却不能答应她让他们父子见上一面,因为他们已天人两隔。

容妃颤抖着从颈项里掏出一串项链,项链上的月牙形水晶吊坠熠熠生辉。

“娘曾说……月亮要保护星星……星星要紧跟……月亮……我们姐妹……俩……要永远相亲……相爱……如今……姐姐再不……能保护你了……就让这月亮永……远陪着你吧!”断断续续地说完了想说的话,容妃终于闭上了眼睛,带着无尽的期盼,无尽的哀怨。

这个可怜的女人,穷其一生也没有得到所爱之人的真爱。

“姐姐!”穆烟芦放声嘶吼,她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至亲倒在身前,却无能为力。此刻,她多么希望死的不是姐姐,而是她自己。

“娘娘,您醒醒!娘娘,您醒醒!……”云娥跑到了围墙下,抱起容妃的身子,一遍又一遍地哭喊着。

“放箭!”

随着围墙之上的一声命令,弓弩手手中的箭再一次如密集的雨点一般向围墙之下的人­射­来,而这一次,挡在穆烟芦和小轩逸面前成了箭靶的人却是云娥。

“云……娥!”穆烟芦已经痛得发不出声音来。

“烟芦……云娥从来……都不曾怀疑过……你对娘……娘的真心……否则在上林苑……你怎么可……能替她挡……那一箭……小皇子就托付……给你了……”

当云娥倒地的那一瞬间,穆烟芦已经说不出一个字,流不出一滴泪,而她怀中哭累了的小轩逸已经睡着了。

她直起身子,抬起头,目光如山涧淙淙而过的溪流,静静地看着围墙上的弓弩手,月光照在她雪白的内衣上,凄美、圣洁。

在这帮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面前,她,已经无法再完成姐姐临终前的嘱托,因为她很快就将追随她而去。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能再见上楚天彻最后一面,问他,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她,是不是,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一个傻丫头。可是,很显然,她已经不可能再见到他最后一面,也不可能得到他的答案了。

她不怕死,但必须挺起腰杆有尊严地去死!

来吧,她嘴­唇­微动,向那些弓弩手无声地呼喊。

围墙之上寂静一片,那些手执弓弩­射­杀了无数生命的男人们此刻皆颤栗了,只因眼前的这个女人太澄净了,澄净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突然间,穆烟芦的身边冒出一个人影,一身黑­色­劲装,犹如鬼魅。

哀莫心死4

“子衿,跟我走!”

穆烟芦看向他,虽然带着黑­色­的头罩,但那双斜斜上挑的丹凤眼以及眼中深栗­色­的眸子还是彻底暴露了他的身份,他,是夜瑾菡。

此刻,他们的身前是围墙,围墙上排列着弓弩手;他们的身后是蓝旗军,个个手执利器;他们的左侧是小池塘,无法穿越;只有他们的右侧是一块草坪,草坪尽头堆叠着一座假山,越过假山便到了东灵苑外,那里有一大片丛林,极易逃脱,夜瑾菡正是从这片丛林来到东灵苑的。

就在夜瑾菡拉着穆烟芦的手向草坪方向飞掠过去时,围墙上的弓弩手也做好了再一次放箭的准备。

倏地,从假山后面走出来一个身影,月白­色­的华服,金黄|­色­的发带,在月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温文儒雅,如同珠玉一般散发着高贵而柔和的气质。

穆烟芦冷笑,苍天当真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唤,竟让她见到了他最后一面。

“夜瑾菡,你终于来了!”楚天彻看向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夜瑾菡。

“睦亲王好眼力,一眼便认出了我。不,或许我应该称你 ‘皇上’才对。”夜瑾菡淡淡一笑,从容地说道:“一直以来,我始终将楚天胤当做是最强劲的对手,没想到至­阴­至狠的人原来是你,只抓住了一个子衿,便轻而易举地杀了楚天胤,如今又困住了我。”

楚天彻的目光略略扫过眼前的穆烟芦,她的脸­色­白得吓人,看着他的目光冷漠而又疏离,心顿时凉了。“务须多言,拿命来吧!”他手中的长剑直指夜瑾菡的脑门。

“想要杀了他,除非从我的身上踏过。”穆烟芦拦在了夜瑾菡的面前,声音嘶哑微弱。

“烟芦!”

“子衿!”

两个男人同时惊呼出声。

穆烟芦将手中熟睡的小轩逸递给了夜瑾菡,“夜瑾菡,这是姐姐的孩子,请你看在她曾经深爱你的份上,照顾好他,而不是利用他。”她的话,意有所指。虽然将小轩逸交给夜瑾菡不是最让她放心的选择,但眼下却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凭夜瑾菡的能力,只要他们能逃出东灵苑,一定能安全离开盛京。

夜瑾菡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孩子迅速掠上了假山,刹那间便消失在了假山的另一面。

楚天彻紧紧地握住手中的长剑,却终究没有追上去。要杀夜瑾菡,今天是最好的机会,但绝不是最后的机会,而要留住穆烟芦,除却今天,再不会有第二个机会了。

“烟芦,我来晚了。”楚天彻说,声音柔和得像是三月的春风。

穆烟芦张开口,想要狂笑,却发不出声音来,为何,这个男人的外表和他的内心竟有着天与地一般的差距。

“楚天彻,在你的眼里,是不是,我只是一个傻丫头?”

楚天彻一下子沉默了,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直呼他的名字。

他们的前方,烈火依旧在肆虐,染红了半边天,耳边甚至还能听到火苗向上飞窜的声音,房屋噼啪倒塌的声音,东灵苑一夜之间便化为了灰烬。

第二天,楚天彻便昭告天下,由于东灵苑走水,故容妃和小皇子意外身亡。

三天后,沐天殿。

“哗啦!哗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宫女和太监们谁也不敢踏进去半步,连紫衣也不知所踪,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哗啦!”又是一声巨响,楚天彻竟然踢翻了书案,书案上的奏折顿时散落一地,刚刚磨好的墨汁也飞溅在地上,污毁了很多奏折。

偌大的龙床上,穆烟芦静静地坐着,眼珠都不曾动一下,似乎根本没看见眼前这个怒火冲天的男人。

“烟芦,你究竟要我如何解释,才会相信那场大火真的不是我放的?”从东灵苑回来直到现在,她没有正眼看他一眼,也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他知道她定然恨极了他,恨他又一次欺骗了她,恨她残忍地杀害了容妃。可是,这一次,她真的冤枉了他。

穆烟芦依旧静静地坐着。

除了那个火烧东灵苑的夜晚,在苑后的草坪上,她曾问过他“楚天彻,在你的眼里,是不是,我只是一个傻丫头”,之后,她再不曾质问过他任何一个问题,因为,一切真相都已经大白于眼前,又何须她多此一问呢。蓝旗军历来只认军牌不认人,而祈国,握有蓝旗军军牌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楚天彻。

“烟芦,求求你,跟我说说话,哪怕是骂我,哪怕是一个字,好吗?”楚天彻跪在穆烟芦的身前,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她的膝盖中。

哀莫大于心死,她的心已死。

只是,眼角终究还是滑出了一滴眼泪,落在了楚天彻的发上。

作者题外话:今天四更,给点鼓励吧,有了你们的鼓励,我才有信心继续写下去哦。

惊鸿一瞥1

香山的枫叶红遍了整个山头,远远望过去,宛若天边燃烧的晚霞,灿烂、绚丽。

这天早上,楚天彻刚一下朝便硬拉着穆烟芦上了马车,出了宫。

一路上,穆烟芦依旧无语,而楚天彻亦无语,只是始终将她搂在怀里,不让她挣脱。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穆烟芦想要离开楚天彻的怀抱自己下车,可是楚天彻却坚持将她抱下了马车。

脚刚一着地,便看到漫山遍野的红铺天盖地,让人几乎产生这样一种错觉,世界原本便是红的。

凝视着无边无垠的红叶,呼吸着新鲜清凉的空气,与一个又一个陌生而快乐的游客擦肩而过,穆烟芦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虽然稍纵即逝,却被楚天彻捕捉了个正着,看来,这次来香山算是来对了。

很快,穆烟芦已经登上香山的台阶,融进了上山的人流之中,楚天彻立刻紧随其后。

好漂亮的枫叶!

上初中时,她曾经做过好多好多的枫叶书签,却因为害羞和自卑一个也没有送出去。

又走了一段山路,便听到了叮叮咚咚的泉水声,循着声音找寻过去,果然看到了一条小溪流,清可见底,飘落的红叶如一只只红­色­的小船随波而下。

穆烟芦不由得想起了唐宣宗时宫人曾经写过的一首小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 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蹲下身,从溪流里拾起一片红叶,突然间感慨万分,没想到,有一天她竟会成为“尽日闲”的深宫之人,只是,她的“红叶”能去到人间吗?

一双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抬头看,正是楚天彻,温和的眸子柔情似水,“烟芦,将这片红叶送给我吧,我对你的心和它的颜­色­是一样的。”

穆烟芦无语,他的话,她还能再相信吗?

紫衣突然间出现在了楚天彻的眼前,附着他的耳朵轻声说了些什么,楚天彻立刻变了脸­色­,“烟芦,我有急事必须回宫一趟,就由紫衣暂时陪着你吧。”

他的大手一松,那片凋零的红叶立刻落入溪水之中,顺流而下。

“……爱似秋枫叶,无力再灿烂再燃;爱似秋枫叶,凝聚了美丽却苦短……片片叶儿携着我此生所爱,一飘再飘梦更远;远远夕阳陪着你此刻归去,心中爱火怎复燃……”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蹦出这样的歌词,印象中,这应该是张智霖和许秋怡合唱的一首情歌吧,作词的人却不知道是谁了,不知,他在写这首词时,是不是有着和她此时一样的心境。

“小姐,这落叶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上山去吧。”紫衣不冷不热地说道。

穆烟芦站起身,对于这个曾经将她推下悬崖的女子,她并没有太多的恨意,毕竟人总是要各为其主的,但是却有着深深的惧意,因为,她总是突然间便出现在眼前,犹如鬼魅,而楚天彻总在听了她的耳语后便匆匆离去。

两个女子走在前面,后面则不紧不慢地跟着几个御前侍卫。自打那次坠崖事件发生后,楚天彻对紫衣便有了疑心,所以从不让她们两个单独在一起。

走到半山腰时,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非常大的平台,足有一百平米,平台上站满了歇息的游客。

平台的一侧,凸起了一块巨石,巨石上有一个凉亭,掩映在火红火红的枫叶之中。

此刻,凉亭内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男子,坐在椅子上,另一个则是女子,站在男子的身侧,两人皆白衣胜雪,飘飘若仙。

好一对羡煞人的璧人!

倘若能看到他们的容貌,一定会惊为天人吧,这样想着,穆烟芦不由自主地向凉亭走去。

“小姐,无限风光在险峰,我们还是抓紧时间登上山顶吧。”紫衣不耐烦地喊住了穆烟芦,如若不是楚天彻让她留下来,她才不要陪着这个见水驻足、见花落泪的病怏怏的女人呢。

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无奈地掉转头,慢慢地离开凉亭。

突然间,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子异常温和的声音,“无痕,山上风大,我扶你下山吧。”

穆烟芦不由得笑了,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的甜心女孩,声音如此甜美,长相一定也会很甜美吧,只可惜,今日无缘见得了。

摇摇头,继续往回走。

突然间意识到身后女子刚刚说话时用了一个“扶”字,不由得有些疑惑,难道,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竟然是个残疾人?

莫名地,停下了脚步,莫名地,想听听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的声音。

“也好。”男子淡淡地说。

“轰!”仿佛有烟花在穆烟芦的脑中炸开,五彩缤纷,绚丽夺目,虽然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可是那个声音……

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凉亭,男子恰好转动着身下的轮椅转过了身子……

作者题外话:老公说,“无限风光在险峰”是毛主席老人家说过的话,如今却由紫衣说了出来,穿帮了。嘿嘿,偶有些汗颜。

惊鸿一瞥2

穆烟芦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男子,斜飞入鬓的双眉桀骜不驯,黑宝石般的眼睛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英挺的鼻梁似乎刀削斧凿而成,紧抿的­唇­瓣­精­致凉薄……

“天胤哥哥!”她的心似乎刹那间停止了跳动。

听到她的呼唤,男子黑宝石般的眼睛看向了她的脸,但是只停留了一秒便转向了身侧的女子,“柔儿,我们下山。”那深邃的眸子里一片漠然,不带丝毫情感,似乎压根儿便不认识她。

被称作“柔儿”的女子冲着穆烟芦莞尔一笑,“姑娘,你认错人了吧,他不是你的‘天胤哥哥’,而是我的‘无痕’。” 柔儿在说“我的”两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强调了眼前的男子为她所有。

“无痕?无痕?”穆烟芦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不敢相信眼前的男子竟然不是楚天胤,因为,他们分明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庞。

“柔儿姑娘,你……和他认识多久了?”穆烟芦抓住柔儿的胳膊,内心尚存一线希望。

“多久?一辈子!”柔儿冲着她又是莞尔一笑。

一辈子?穆烟芦彻底绝望了。他,已经死了,是她亲眼看见那根百练索被割断,是她亲眼目睹那深蓝­色­的绸带消失在万丈深渊。

“姑娘,希望下次再见时,你不要认错人。”柔儿说完,伸出藕臂轻轻地拍了拍手掌,立刻有两个壮汉出现在眼前,仿佛从天而降。

他们毫不费力地抬起无痕坐着的轮椅,健步如飞,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拥挤的人流中,而柔儿也飘然离去。

他,走了,穆烟芦的魂,也随之走了。

一旁的紫衣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刚刚那个被称作“无痕”的男子真是和先皇楚天胤一模一样,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小姐,我们走吧。”

穆烟芦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走到了适才无痕的轮椅所在的位置,向下望去。

啊!远处,竟是一片芦花的海洋!

秋风之中,如雪的芦花恣意地开放着,飞舞着,洋洋洒洒,率­性­而为!

恍惚中,一个少年正向她缓步走来,阳光在他身上打出一圈光影,有如神祗。

“喂!”少年低下头,算是打了招呼,她的个头太小了,刚刚与他的胸口相齐。

子衿仰起头,望着少年:“我叫楚子衿,你呢?”

少年回答:“我叫楚天胤。”

“楚天胤?你是住在皇宫的楚天胤吗?”子衿的眼里满含期待。

少年点了点头:“嗯。”

“天胤哥哥!天胤哥哥!”子衿突然间激动地欢呼起来,满山都响起了她稚­嫩­的喊声,一遍又一遍。

泪,终于决堤,滚滚而下。

这一回,紫衣没有再催促她,而是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默默地看着她哭成泪人,直至蜷缩着身子缓缓地摊下……

“小姐!”紫衣一把扶住了她的身子。

当穆烟芦再次醒来时,已在颠簸的马车之中,她知道,她又将被关进那暗无天日的深宫,日复一日地耗掉她的余生。

天将黑时,穆烟芦回到了沐天殿。

“烟芦,回来啦。”守望了一天的霍思琪迎了上来,“爬了一天的山,一定累坏了吧,我给你准备好了热水,泡一泡会去除疲乏的。”

进入内殿,在龙床的旁边已支起了一顶异常美丽的浴帐,仿佛一朵倒着开放的硕大花朵,洁白晶莹。

掀开帐帘,走进去,雾气氤氲的木盆里,泛着光泽的玫瑰花瓣晃悠悠地漂浮着,香气四溢。

褪了衣服,跨进木盆,让自己的身体沿着盆沿慢慢滑落,直至修长的颈项。

如果,沉到底,会不会死去,如果,死去,会不会不痛,这样想着,她便渐渐向盆底沉下去。

“烟芦,我来给你按摩按摩。”霍思琪走了进来。

穆烟芦苦笑着浮起了身子,终日有人守着,死,于她而言竟也变得相当困难了。

身后的双手似乎变得有些粗糙,动作却越发地温柔了。

“思琪,天黑了吗?夜空有星星吗?我想找一找,那里面有没有一颗是他。”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身后的双手却停止了按摩的动作。

“今日在香山,你是不是看见了一个长相酷似他的人。”竟然是楚天彻,显然,紫衣已经将白天在平台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

“是。”穆烟芦回答,这是她从东灵苑回来后,和他说过的第一句话,只有一个字。

“很好,你终于说话了。”楚天彻咬牙说道,原来,只有涉及到他,她才会搭理他。

“只可惜,那个人是别的女人的‘无痕’,而不是你的‘天胤哥哥’。”楚天彻的话冰冷刺骨。他,竟抵不上一个死去的人吗?更何况,那个人曾经杀了她所有的亲人。

穆烟芦淡淡地说道:“一个死人,也值得你去计较吗?皇上,你的气量何时竟小成这样了?”

“你……”楚天彻气得说不出话来,恨不能掐住她美丽而又修长的颈项,这样,她便再也吐不出伤人的话语。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他已经是一个死人。”说完这句话,楚天彻便拂袖而去。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穆烟芦喃喃地念着陆游的《沈园》,再一次泪如雨下。

作者题外话:今天很忙,只能两更。

惊天秘密1(重发)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眼下虽已深秋,却正是菊?花开放的时候,菊园内的秋菊更是五颜六­色­,千姿百态。

穆烟芦来到菊园,原是为着赏花而来,如今身后却跟了五六个御前侍卫,仿佛跟屁虫,怎么甩也甩不掉,一下子赏花的兴趣便没了。

既无心赏花,又不愿回宫,于是愈发地百无聊赖。

胡乱地走着,胡乱地想着,倏地,眼前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背影,裹着暗红­色­的披风,体态婀娜,看起来雍容华贵。

然而,让她惊诧的是眼前的女子竟长了满头的银丝,仿佛银­色­的瀑布一泻而下。

许是意识到了身后有人,女子突然掉过了身子,冷冷地望向她。

啊!没想到,她竟是一个中年美­妇­人!但见她一双美目宛若秋水凝波,两条秀眉犹如杨柳细叶,白皙的皮肤吹可弹破,赛过那刚刚出生的婴儿,可以想见,年轻时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属下参见太后!”穆烟芦身后跟着的御前侍卫突然齐齐跪了下来,骇得她也连忙跪了下来。

原来,她竟是太后,怪不得能生出如楚天彻那般的祸国殃民之容貌。

说也奇怪,她在宫中待了那么些时日,今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后。

“你,可是穆烟芦?”太后试探着问。

慌乱地点了点头,心里暗想,太后怎么知道她就是穆烟芦呢,她们分明素未谋面。

“宫里也好,民间也罢,谁不知道皇上宠着一个叫穆烟芦的女子,无论她走到哪儿,身边总跟着一帮御前侍卫?”太后不冷不热地说道。

穆烟芦的脸顿时红了,尴尬异常。

“抬起头来。”太后倏地伸出一只手托起了她的脸,细长的指甲状似无意地划破了她的下颚,显出一道血痕。

“怪不得,彻儿会如此迷恋于你,你的眼睛的确像极了当年的若瑶。”太后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说道。

她的眼睛当真像极当年的童若瑶吗?否则,为何楚天胤这样说,楚天彻这样说,连太后也这样说?

“哀家警告你,彻儿的心,你伤不得,也伤不起。”太后倏地抓住了穆烟芦的衣领,她辛辛苦苦将儿子培育成|人,又费尽心机让他夺得皇位,岂能让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而为人所诟病。

穆烟芦一惊,本能地后退。

“刺啦”一声,她的衣领竟然被太后硬扯了下来,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脯,也露出了脖子上挂着的两根水晶项链,一根吊坠是星形的,另一根吊坠是月牙形的,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你……你怎么会有这两串项链?”太后死死地盯着穆烟芦脖子上挂着的水晶项链,一双凤目几乎放出光来,身子也止不住地微微颤栗。

穆烟芦被太后异常的表情骇住了,结结巴巴地回答:“这项链……是我娘生……前送给我的礼……物。”

“你娘?你娘是谁?”太后一把抓住了穆烟芦的手,急切地问。

穆烟芦却沉默了。这宫中,知道穆烟芦就是楚子衿,楚子衿就是穆烟芦的人除了楚天彻外,大概便只有童若瑶和紫衣了,她,该不该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太后呢?

“你娘可是俞清妍?”太后已经等不及她回答了。

“啊?!”穆烟芦吃惊地瞪着她,她怎么能猜到她是俞清妍的女儿呢?

“子衿……我的……女儿!”太后突然泪流满面,激动地抱住了她。

“太后,您……您一定认错人了吧!”穆烟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后抹了一把脸颊的泪水,哽咽着说:“你脖子上的项链是我亲手交给四王爷的,怎么可能认错呢?你,楚子衿,就是我和四王爷的女儿啊!”

仿佛有巨雷炸在了穆烟芦的耳畔,嗡嗡作响,她一步一步地后退,一句一句地重复:“不可能!不可能!……”

“子衿!”太后追了上来,伸出双手想要再次抱住她。

“不,不要过来!我是穆烟芦,不是楚子衿!”穆烟芦双手乱摇,然后便逃也似的奔出了菊园,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不可能!不可能!太后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要听!不要听!她不可以听她胡说八道。

“烟芦,怎么了?”正向菊园走来的楚天彻一把抓住了神­色­异常、拼了命往外冲的穆烟芦。

“让我走!”穆烟芦的情绪已经失控,对着抓住她的楚天彻又踢又打。

“究竟怎么了?”楚天彻被穆烟芦弄得一头雾水,不由得心生怨气,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大了。

“让我走!”穆烟芦嘶吼,曾经清澈如山涧的双眸此刻已通红一片,像一头发怒的小母兽。

“不说清楚,我便不让你走。”楚天彻跟她拗上了。

“子衿!”太后已经追了上来。

“母后?”楚天彻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怎么会在菊园呢?等等,刚刚她似乎在叫“子衿”,难道她已经知道了烟芦的真实身份。

乘着楚天彻一愣神的当儿,穆烟芦低下头,对准他抓住她的手背狠狠地咬了下去,直到已尝到血腥味仍然不松口。

楚天彻突然间有些心酸,很久之前,在辛者库,她也曾经这样咬过他,但随后便紧张了、心疼了。可是今天,她似乎恨不能咬下他的­肉­来,是母后同她说了些什么,还是,她已经恨他至此?

心痛地松开手,穆烟芦撒腿便跑,瞬间没了踪影。

“还不赶紧去追!”楚天彻冲着尚在发愣的几个御前侍卫吼道。

侍卫们这才拔腿追了上去。

仿佛一头发疯的野牛,穆烟芦在宫里横冲直撞,慌不择路。

渐渐地,眼前的建筑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少。

突然间,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当挡在了她的身前,冲着她诡异地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

惊天秘密2(重发)

傍晚,夕阳的余晖撒在菊园里,为菊园镀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光晕,温馨、柔和。

太后站在菊园里,看着天边那渐落的夕阳,和夕阳背后绚丽多姿的晚霞,目光开始越飘越远,思绪也开始越飘越远。

她,是琉国最落魄的公主,只因她的母亲本是个宫女,偶尔被皇上宠幸才生下了她。更悲哀的是,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她在生下她后便因大出血而离开了人世。在琉国的深宫,她实际上就是一个孤儿,境遇不比任何一个宫女好多少。

记忆中,那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春节刚过,便已处处可见“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的生动景象。

这天午后,她拿了风筝独自来到皇宫的后花园,看着那高高的深红­色­围墙,她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围墙外有个小山坡叫凤尾坡,凤尾坡前有一株高大的凤凰树。春夏之际,凤凰树开花了,那硕大、火红的花朵灿若朝霞,热烈如火,几乎染红了半边天。

她知道,父皇常常带着他的宠妃或皇子、公主们去凤凰坡放风筝,因为即使隔了一堵高高的围墙,她仍然能听见凤尾坡上传来的快乐笑声,只可惜,那些快乐从来都不是她的。

有时候,她会想,父皇大概已经忘了他还有她这样一个女儿吧。

午后的太阳懒洋洋的,风儿也懒洋洋的,树梢一动也不动,显然这不是放风筝的好日子。

仿佛赌气般的,她拽着那风筝没命地奔跑,可风筝总是在懒洋洋地追着她飘悠了一阵子后便毫不犹豫地一头栽下,最后竟栽进了园内的小池塘中。

望着池塘中半隐半现的风筝,她的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滴落下来,却依旧倔强地紧咬嘴­唇­,将那哭泣声藏于喉中,只任双肩无助地抖动。

“给,你的风筝。”

突如其来的陌生声音让她慌乱地抬起头,眼前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手里拿着湿漉漉的风筝。他的五官非常刚硬,仿佛刀削斧凿一般,眼如鹰隼,正灼灼地瞪着她。

她知道,他不是琉国人,因为口音,因为着装,更因为他肆无忌惮的目光。

男子见她不出声,眼底闪过一丝嘲弄,不屑地说:“琉国的女子都如你这般没出息吗,仅仅为了一个落水的风筝便伤心成这样。”

真正让她伤心的岂是坠落的风筝,分明是缺失的亲情,男子的话无意之中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最痛的伤,她霍地起身,使出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推眼前的男子,男子显然没料到这个女人会突然来此一招,猝不及防下竟狼狈地被推倒在地。

“咯咯咯!”她笑了,那笑声真如银铃般叮当脆响。印象中,从小到大,她从未如此开心地笑过。

男子站起身,只一步便跨到了她面前。

看着他扬起的手臂,她倔强地昂起头,毫不畏惧地迎视他的目光,等待着他的反击。

可是,出乎意料地,男子的手并未落在她的脸上,而是她的眼角,轻轻地抹去了眼角那滴尚未风­干­的残泪。“你真美!”他说,声音里藏着蛊惑。

饶是她再如何地泼辣,被这陌生男子如此一夸,也不禁羞红了脸,仓皇而逃。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异国男子竟是祈国的四王爷楚慕洲,一个在战场上作风硬朗、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常胜将军。

那一年的春天,在宫墙外的凤尾坡上,在凤尾坡上的凤凰树下,她和他之间发生了很多故事。

……

离开琉国之前,他对她说:“等着我,我会让你成为我的王妃!”

半个月后,她果然成为和亲公主嫁到了祈国,可是,她的夫君却不是四王爷楚慕洲,而是当朝皇上楚慕宇。

出发前,她最后一次来到凤尾坡。

满树的凤凰花火一样地盛开着,烧红了清晨的朝霞,也烧红了她的眼睛。无数个这样的清晨,他和她曾在凤凰树下追逐蓝天中飘飞的风筝,嬉笑着、快乐着……

又到凤凰花朵开放的时候

想起某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

记忆跟着感觉慢慢变鲜活

也许值得纪念的事情不多

至少还有这段回忆够深刻

时光的河入海流

终于我们分头走

没有哪个港口

是永远的停留

于是,最终,所有的故事都随着凤凰花而凋零,成为那个春天最美丽的笑话。

暖暖的风 轻轻地吹 我的梦 慢慢地飞

火红的花 纷纷地飘 谁的泪 悄悄地落

“母后!”楚天彻的呼唤惊醒了兀自沉浸在回忆之中的太后。

“怎么样?找到子衿了吗?”太后急切地问。

楚天彻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她是你的亲妹妹啊!”太后紧紧地握着楚天彻的手。

楚天彻的目光却落在了远方说不出方位的某一点上。

子衿?妹妹?这个秘密,除了他和母后,他不会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那天守护在穆烟芦身边的几个御前侍卫。

作者题外话:总觉得上回发的两个章节,写得不够好,所以重发了,速度有点慢,不好意思。

惊天秘密3

“哗!”一盆凉水兜头浇下,穆烟芦终于又一次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慢慢地睁开眼,触目所及,依旧是­阴­暗潮湿的墙壁,墙壁上挂满了奇形怪状的刑具,大多是她以前的生活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意识一旦清醒,噬骨的疼痛便接踵而来。她已记不清,童若瑶在她的身上使用了多少种刑具,只知道,全身几乎每一个部位都被用了刑,而且所使用的刑具各不相同。

“穆烟芦,我很高兴,你终于睁开了眼睛。如果你要是长眠不醒,我今后的生活一定会无聊至极、无趣至极,你说呢?”身旁传来了紫衣­阴­测测的声音。

不用看,穆烟芦也能猜到,此时的紫衣脸上一定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紫衣,让我痛痛快快地去死吧,算我求你了。”穆烟芦低声哀求。对于生命,她早已没有太多的眷念,加之那日太后对她说的一番话,让她更加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想死,没那么简单,我还没玩够呢。” 不知何时,童若瑶已来到地牢的门口,站在石阶上冷冷地看着她。

“折磨我,真的能给你带来*吗?或许,你的内心比我的身体所受的痛苦还要重千倍、万倍!”穆烟芦也看着她,眼里刻意地溢满了同情,仿佛她才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她,可以对紫衣低头,但绝不会对这个女人低头。

“穆烟芦,你这个贱女人!”童若瑶咆哮着从石阶上冲了下来,一把夺过紫衣手中沾了辣椒水的皮鞭,狠狠地抽向穆烟芦的嘴­唇­,“让你嘴硬!让你嘴硬!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穆烟芦原本毫无血­色­的­唇­瓣刹那间红肿起来,鲜血顺着她的下颚一滴滴滴落,落在了她破损不堪的衣服上,与先前已经凝固的鲜血混在了一起,深浅不一。

“你,真是个暴虐的女人。这宫中,因为你而死去的冤魂一定数不胜数,难道你就不怕她们来找你算账吗?”穆烟芦说。

“怕?我当然怕!我怕极了!舒妃的眼睛是我挖的,你撞上怡妃也是我设计的,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就怕她们来找我!哈哈哈!”童若瑶狂笑,“哦,差点忘了,在上林苑时,海馨手里的毒苹果,树林里的冷箭都是我安排的。”

穆烟芦瞪着眼前的女人,无话可说,她,已经疯了。

童若瑶突然凑向了穆烟芦的耳朵,“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东灵苑的大火,功劳全在我,跟天彻一点关系也没有。哈哈哈!”她再度狂笑。

“不可能!蓝旗军历来只认军牌不认人。”穆烟芦震惊地看着童若瑶。

耳畔又响起楚天彻哀怨的话语:“烟芦,你究竟要我如何解释,才会相信那场大火真的不是我放的?”

“军牌吗?嘿嘿,天彻和我的军牌都是假的,真的军牌怕是已随着楚天胤葬身断魂谷了。”童若瑶鄙夷地说道。军牌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她真不明白,­精­锐如蓝旗军这样的部队怎么会如此死脑筋,若­干­年来都只认军牌不认人。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她有机可乘。

心,一点一点地痛。她,错怪了他。

“咦?穆烟芦,你怎么不赶紧去叫舒妃、怡妃和容妃来找我算账呢?不对,你还不是冤魂,无法跟她们交流,看来,我得再加把劲!”话音未落,童若瑶的鞭子已再一次劈头盖脸地砸向穆烟芦。

没一会儿,穆烟芦便再度昏迷,她的身子实在太虚了,根本经不起童若瑶的暴打。

“贱女人,不是嘴硬吗,怎么闭上眼睛装哑巴了?给我把眼睛睁开!睁开!睁开!”眼见穆烟芦再度昏迷,童若瑶非但不解气,反而更恼了,手中的鞭子一刻也不停地抽在穆烟芦的头上、脸上、身上。

“娘娘,再这样打下去,穆烟芦恐怕会没命的。”紫衣小声地提醒。也许是在一起处久了,对于眼前这个遍体鳞伤的女人,她竟然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怎么,你害怕了?”童若瑶的凤目冷冷地扫向了紫衣。

紫衣顿时打了一个寒噤,再也不开口了。

中午时分,穆烟芦再度醒来,这一回,不仅身子蝼蚁钻心般地疼痛,头也炸裂般地疼痛起来,仿佛有人拿了斧子将她的头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水……水……”她痛苦地呻吟。

一瓢水递到了她的­唇­边,她吃力地抬起头,见是紫衣,想要扯出一抹笑容,说声“谢谢”,可是刚一张口,红肿的嘴­唇­便撕裂开来,鲜血再一次流了出来。

“唉!”紫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娘娘的手段,任你是铁打的身子也会受不了的,你又何必嘴硬,逞一时之快呢?最后,倒霉的还是你自己。”

异常艰难地喝了几口水,穆烟芦终于有了一点点力气,她再一次望向紫衣,“紫衣,杀了我吧。”

紫衣慌忙摇头,“我若现在要了你的命,等会儿,娘娘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随着时间的推移,穆烟芦的身子越来越弱,意识也开始一点点混沌,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动。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有人在说:“娘娘,您当真要挖掉她的眼睛?”

“哼,人人都说,她的眼睛像极了当年的我,既然如此,我便挖了她的眼睛,看看还有谁再说出这样的话来。”应该是童若瑶的声音。

她要挖掉她的眼睛吗,就像当年挖掉舒妃的眼睛一样。难道,也有人说过,舒妃的眼睛像她吗?

“娘娘,皇上正在找您,让您立刻就去沐天殿。”好像是老太监德贤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急切。

接着,又听到了童若瑶的声音:“紫衣,挖眼睛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给我­干­得漂亮点儿。”

“砰砰砰!”耳边突然响起了猛烈的敲门声,随后便听到了楚天彻的声音:“童若瑶,开门!”

“不好,皇上已经来了!”童若瑶的声音听起来慌乱不已,“紫衣,赶紧将这贱女人扔进暗沟。只可惜,便宜了她了,给她留了个全尸。”

再接着,仿佛有人搬动了她的身子。

“哗啦啦!”她听到了水声。暗想,这里应该就是童若瑶所说的暗沟吧,亦是她的终极归宿。

“砰!”她感到自己的身子落进了水里,随即,水便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直至吞没了她的身子,也吞没了她残存的最后一点意识。

作者题外话:大家可能对我更新慢很有意见,不过,我实在已经没办法了,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太多了,累得几乎直不起腰来。如果对这部小说有兴趣,请留言夸两句,如果对这部小说有意见,也请留言说两句,总之,我要留言、收藏、投票。谢谢。

绝处逢生1

海,一望无垠,一直伸向遥远的天际;

天,一望无垠,一直伸向遥远的海平线。

终于,在遥远的某一条线上,天和海融为了一体,海天一­色­,湛蓝一片。

偶尔有海鸥从海面掠过,真让人担心它洁白的翅尖会被海水蘸蓝了。

船头的栏杆边,他,独自一人,孑然而立,颀长的背影孤傲、落寞。

如果此时,你注意观察他的眼睛,一定能感觉到那深如幽潭的眸子里装着的尽是茫然。

他,究竟是谁?难道,真的如柔儿所说,他是她的未婚夫,和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为什么,他总有一种感觉,他的内心藏着的是另外一个女孩。

此刻,他身后的船舱里,人影憧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舱板上躺着的一个女子。

她的衣服破损不堪,已难以分辩原来的样式,因为她年轻的身体上只零乱地挂着些许破烂的布条,根本无法蔽体;也难以分辩原来的颜­色­,似乎那些布条曾在鲜血里浸透过,又似乎曾在淤泥里泡染过。

“天哪,她的身体……”一个丫鬟忍不住惊叫起来,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原来,女子几乎体无完肤,她的身上,奇形怪状的伤痕纵横交错,密密麻麻,有烫伤、有鞭伤、有刺伤……像是一只只丑陋的怪物趴伏在的她的身上,有的已然结疤,有的尚在渗出黑黄|­色­的脓血。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她的脸,眉毛光秃秃的,被人全部拔光了,鼻梁无力地歪在一边,显然是断了,微微张开的嘴­唇­红肿溃烂,口里的牙齿缺了好几颗,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打断的。她的脸颊更是目不忍睹,除了伤痕还是伤痕,根本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尚柔儿紧紧皱着一双秀眉,不知道该如何医治眼前这个昏迷的女子。

人群中突然有人叫道:“小姐,少爷回来了。”

随着他的喊叫,一个年轻的秀气男子拨开人群,走到了昏迷的女孩面前。

倒吸一口凉气,是他第一个本能的反应,老天,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残忍之人,竟然将人伤成这样。

“是谁发现这位姑娘的?”男子问。

“是老李头。”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了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

“少爷,您是知道的,我有一个习惯,每天早上一起来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老李头没有说下去,众人却都心知肚明,不由得暗自发笑,都说老年人尿多,老李头便是其中一个典型代表。

“我方便完毕,刚准备回到船舱,却突然看到不远处飘过来一个异物,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女子趴在一块浮木上,顺流而来。我随即叫醒了几个水手,七手八脚地将她捞了上来,又将她腹中的海水挤压了出来。可是,她的伤实在是太严重了,到现在也没有苏醒过来。”老李头说道

尚柔儿问:“哥哥,这位姑娘还有救吗?”

她的哥哥,全名尚青云,江湖人称“玉面神针”。“玉面”自然是说他长相秀美,*潇洒,而“神针”则是说他医术了得,赛过神仙。如果她的哥哥救不了这位姑娘,怕是世上再也无人能救得了她了。

尚青云略略思虑了一番,沉声说道:“试试吧。”

听得此言,立刻有两个青衣小厮将昏迷的女子抬到了舱房里,他们知道,少爷医人从不允许身边有人。与此同时,几个聪明的小丫鬟也迅速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纱布,端到了舱房里面。

一切准备妥当,尚柔儿关上了舱房的房门,对众人说道:“你们暂且各做各的事去吧,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这位姑娘会得救的。”

众人闻言,皆尽散去。

尚柔儿走至船头,一眼便看见了那个颀长孤傲的背影,海风撩起他的衣摆,更显得遗世而独立,仿佛没有谁能够真正走近他的心。

尚家是医学世家,他们居无定所,边行医边游历,唯一能算得上家的地方便是一艘大船。

两年之前,尚家的当家人尚继良携妻子外出行医时不幸遭遇泥石流,夫­妇­俩一个也未存活下来。所以,眼下尚家的新当家人便是尚青云。

那天,她陪尚青云去山中采药,不想在一个山涧旁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匕首,古老的花式纷繁奇异。

根据身上的伤痕,尚青云判断他应该是从悬崖跌落,滚至山涧的。

救死扶伤原是医生的天职,但是尚家行医有个习惯,从不救来历不明的男子。眼前这个男子,虽然昏迷不醒,面­色­惨白,但是从容貌和着装来看,定然不是泛泛之辈,所以尚青云原本是不打算救他的。

但是,她却死缠烂打,硬逼着自己的哥哥施针救活了他,只因,她那颗封闭了十八年的心,在见到他的一刹那竟陡然间打开了。

虽然,他被救活了,但是头部却遭受了重创,里面的瘀血一时间无法完全疏通,只能慢慢调养。

在调养的过程中,她发现,他的一部分记忆消失了,而每当他试图回忆那些消失的往事时便头痛欲裂,几欲疯狂,口中还喃喃地喊着一个名字——子衿。那时,她便知道,子衿一定是个女孩,而且是他的挚爱。

女人的爱总是自私的。

为了让他彻底忘记那个叫“子衿”的女孩,她又死缠烂打,硬逼着自己的哥哥封锁了他记忆的|­茓­道。从此,他再记不得往事,只能从她的嘴里知道,他叫“无痕”,是她的未婚夫,和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原指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终能凭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得到他的心,没想到他却离她越来越远。

作者题外话:我想和新浪读书签约,亲们说有希望吗?

绝处逢生2

“无痕!”她走到他的身侧,将头搁在他的肩上,静静地陪着他一起看向那湛蓝的大海。

好一会儿,他转过身,望向她的眼睛,“柔儿,我当真叫做‘无痕’吗?”

尚柔儿却躲开了他的目光,说道:“你当然叫做‘无痕’,这一点毋庸置疑,船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证明,包括我的哥哥。”

“可是,那天在香山,我分明听到那个女孩叫我‘天胤哥哥’。”他疑惑地说。

尚柔儿的俏脸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佯装发怒道:“你宁可相信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女孩,也不相信我这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他终究没有将内心想要说的话说完,既然她如此回避这个问题,那么他再追问下去亦是枉然。看来,要想揭开这个谜底,一切只能靠自己。

“无痕,你的腿已经完全恢复了吗?”尚柔儿转移了话题。

“比之先前,好多了。”他说。对于尚青云的医术,他佩服至极,可是让他气愤的是,对于他腿伤的由来,他却始终闪烁其词,至今都不肯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这也是让他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忽然听到舱门打开的声音,尚柔儿估摸着一定是哥哥出来了,于是拉着他的手说:“无痕,我们进去看看,今早老李头从海里捞上来的姑娘还有没有存活的希望。”

“哥哥,怎么样?”尚柔儿一进门便急切地问道。

他却选择站在了一边。对于那个姑娘的死活,他竟没有一点兴趣,是不是,过去的他一直便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此刻,尚青云淡蓝­色­的长衫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额头更有黄豆般大的汗珠在滴落。见此情景,立刻有丫鬟端来了清水,拧­干­了水中的毛巾替他细细擦拭。

稍稍喘了一口气,尚青云终于低声说道:“今夜至关重要,她如果能熬过来,便大有希望,否则……”他没有说下去,显然是无望了。

尚柔儿说:“哥哥,既然如此,今夜就由我守在她身边吧。”

尚青云摇了摇头说:“不,还是我亲自守着吧。”

夜晚悄悄地降临了。

无痕躺在床上,听着海浪撞击船板的声音,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深秋季节,芦花飞雪,漫天飘扬,一个小女孩向着那飞舞的芦花追逐着,嬉戏着,银铃般的笑声撒遍了山野。

忽有一片芦花落在了她的­唇­瓣,她立刻伸出舌头,调皮地将芦花卷进口中,慢慢地咀嚼,仿佛那是世上最甜最甜的白糖。

那一刻,她的目光宛如山涧淙淙的溪流,纯净得没有一点杂质,叮叮咚咚地一直流到人的心里。在她的右眼角下方,有一枚褐­色­浅痣,仿佛一颗泪珠,泫然欲滴。

“喂!”他叫她。

她仰起头,望着他:“我叫楚子衿,你呢?”

他回答:“我叫楚天胤。”

“楚天胤?你是住在皇宫的楚天胤吗?”她的眼里满含期待。

他点了点头:“嗯。”

“天胤哥哥!天胤哥哥!”她激动地欢呼起来,满山都响起了她稚­嫩­的喊声,一遍又一遍。

突然间,一场大火从天而降,肆虐的火舌刹那间便吞噬了她。

“子衿!子衿!子衿!……”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疯狂地想要冲进火中去寻找她的身影。

……

身子一动,梦却醒了。

他躺在床上,细细回忆着刚才的梦境,是那么真实,那么鲜活,仿佛他真的曾经经历过梦境里的一切。

对了,梦中的他叫“楚天胤”,梦中的女孩叫“楚子衿”,难道,在香山遇见的女孩就是“楚子衿”,而他就是她的“天胤哥哥”?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终究还是水中花、镜中月,等待着他进一步去寻找。或许,等他的腿完全恢复后,他该去皇宫一趟,因为梦中的“楚子衿”曾经问他:“你是住在皇宫的楚天胤吗?”

尚柔儿怎么能想到,尚青云纵使能锁住他的记忆,却无法锁住他的梦境。

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梦境,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在香山时偶遇的那个女孩,无痕再也无法入眠,等到天蒙蒙亮时,他便起床了。

刚一打开舱门,便遇到了尚青云,他的发丝有些零乱,眼睛通红,下巴上甚至冒出了细细的胡髭,看起来憔悴不堪。

无痕知道,他定是守了那个受伤的女孩整整一夜。

“无痕,你来得刚好。我守了她一夜,实在有些困顿,想要打个小盹儿。你暂且帮我守一会儿,如果有情况,立刻叫醒我。”说完,便走进了自己的舱房。

无痕轻轻推开身旁的舱门,走了进去。

莫名地,心开始狂跳,即使用手按住,亦是徒然,仍然狂跳不停。

为什么?昨天,他对她的死活尚且毫不在意,今早,他却突然间迫切地希望她能活下来。

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近,终于,他看到了她的脸。

绝处逢生3

这是他此生看过的最丑陋的一张脸。

光秃秃的眉梢,歪塌的鼻梁,红肿的嘴­唇­,血­肉­模糊的脸颊,整个五官都已扭曲得不成样,让人看了一眼后便不忍再看第二眼。

莫名地,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仿佛受到伤害的不是躺在床上的这个面目全非的女子,而是他自己。

突然间,他看到她的眼皮在不停地跳动,似乎昏迷中的她正努力地想要摆脱什么。隐隐约约中,还能听到她红肿的嘴­唇­边断断续续吐出的话语,虽然不很清晰,却可以肯定是在呼唤某一个人的名字。

“无痕,你怎么在这儿,害我找了半天?哥哥呢?”尚柔儿走了进来。

“他去休息了,让我帮他守一会儿。”无痕说。

尚柔儿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女子,虽然依旧惨不忍睹,但看起来气息已经趋于平稳,应该­性­命无忧了,不由得感叹道:“这位姑娘的命可真硬,受了那么重的伤,又在海水里泡了一夜,竟然还能活下来,真是奇迹。”

“与其夸她的命硬,不如夸我的医术高明。”不知何时,尚青云已经小憩结束,重又­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突然间,病床上的女子“啊”地叫了一声,随即便睁开了眼睛。

站在床边的三人立刻将目光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姑娘,你终于醒了!”尚柔儿第一个欢叫起来。

女子微微侧头,慢慢地打量着眼前的三个人,泪,突然间便不可遏制地滚落下来,仿佛决堤的洪水,泛滥成灾。她,终于又一次看到了她的天胤哥哥,是不是,她已经来到地狱,是不是,她很快就可以看到爹娘。

“我,终于死了!”女子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却透着喜悦。

闻听此言,三人顿时面面相觑,这样的场景与他们的设想真是出入太大了。

尚青云英俊的脸庞已然满是黑线,他不悦地说道:“早知道你这么想死,我又何必耗费那么多的心血,将你救活呢?”

“你……救活了我?我……没死?”女子不确定地问道。

“你当然没死,‘玉面神针’一出手,阎王也要抖三抖。你呀,可以怀疑太阳是从西方升起,而从东方落下,却不能怀疑我哥哥的医术。”尚柔儿也有点不开心了,她执起无痕的手,说:“无痕,咱们走!”

无痕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视了一下床上的女子,便随着尚柔儿一起离开了。

女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方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几不可闻。

尚青云却听见了她的轻叹,狐疑道:“你认识无痕?”对于无痕的真实身份,他也好奇得很呢。

女子艰难地摇了摇头。

无痕?无痕?无痕?

眼前又浮现出在香山赏红叶时偶遇的那一幕,耳边又响起尚柔儿刻意加重的语调:“姑娘,你认错人了吧,他不是你的‘天胤哥哥’,而是我的‘无痕’。”

她不认识他,因为,他不是她的天胤哥哥,而是别人的无痕。

“姑娘,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尚青云问。

女子轻轻说道:“穆烟芦!”

“穆烟芦?”尚青云的眉头皱了起来,坊间盛传,当朝皇上迷恋上了一个叫穆烟芦的女子,难道就是她吗?为何,她竟被人伤成这样,又扔进大海?

“穆烟芦,《孝经》上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所以,无论你面对多少的挫折,多少的磨难,都应该善待生命,珍惜生命,不可任意亵渎,更不可轻言放弃。”尚青云暂且压下了心头的疑惑,对穆烟芦如是说。作为一名医生,他拯救过无数生命,也看见过无数个濒临死亡的人如何为了活着而不懈地努力,所以,他敬重生命。

虽然,因为伤痕密布,他看不清穆烟芦的脸是否因为他的话而红了,但却可以肯定,她应该不是一个懦弱得只想寻死的女子,遂又说道:“因为嘴巴受伤严重,你暂时不能进食,我会吩咐丫鬟给你准备些流食,你用管子吸食便可。”说完,他便离开了舱房。

门刚被关上,又被人打开了,这一回进来的却不是尚青云,而是无痕。

穆烟芦痴痴地望着眼前正一步一步向她走近的男子,心也一点一点地加速了跳动。这个无痕,与她的天胤哥哥,长得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道,他们是双胞胎,亦或者,在古老的祈国,竟已经有了克隆技术。

无痕在床边停了下来,他没有看向她的脸,那会让他心痛。“你叫什么名字?”不知为什么,整个上午,这个问题始终在他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拂之不能,仿佛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穆——烟——芦!”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穆烟芦?无痕失望极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而失望,似乎,她的名字不应该是穆烟芦,而是另外一个名字。

看着他颓丧离去的背影,穆烟芦控制不住地轻唤道:“无痕!”

无痕的脚步停下了,但只停留了一秒便离开了,就像那天在香山一样。

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下。

作者题外话:来不及更新,还是因为那个烂掉牙的理由——忙。

视如陌路1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穆烟芦的伤也一点一点地好转了,但是,由于身体受到的伤害实在是太严重,她一直没有机会走出这间舱房,甚至连下床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必须有人帮助才能完成。

每日里静静地躺在床上,听海鸥的声音,听海浪的声音,听海风的声音……听一切能听到的声音,甚至是人们走路时的脚步声,几乎成了她生命的全部。

这天清晨,服侍她用餐的丫鬟走后,她终于忍耐不住,挣扎着起了床。虽然非常吃力,但是毕竟能倚靠着舱壁走几步了。

她的终极目标是不远处的窗户,依照她的想象,只要打开它,就能闻到海的味道,看到海的风景。

想要到达窗户,必须经过一个梳妆台,她打算在那儿稍歇一会儿,喘一口气再继续前行。

梳妆台上有一面铜镜,当她停在梳妆台前时,便看到了那面铜镜。

此刻,镜子里有一个长相非常奇怪的人正瞪大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她。说她长相奇怪,是因为她的五官已经变形,光秃秃的眉毛,歪塌的鼻梁,红肿的嘴­唇­,结痂的脸颊,让人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第二眼。

她是谁?怎么会出现在镜子里?

她转过头,身后没有人。

她愣住了,复又转回头,吃惊地瞪着镜子里的人,镜子里的人也吃惊地瞪着她。

好半天,她才醒悟过来,镜子里这个长相奇怪的人原来是她自己。

“呵呵呵!”她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笑个不停,直到笑出眼泪。怪不得,尚柔儿不认得她了,原来,她竟变成了这样,变得连她自己也不认得她自己了。

“你,怎么起来了?”身后传来了尚青云的声音。

穆烟芦抹­干­眼角的泪水,慢慢地转过身来。

“你哭了,是因为脸上的伤吗?”尚青云问。

穆烟芦却摇了摇头。

“撒谎了吧,这世上,哪一个女子不爱美呢。”尚青云说道,内心有隐隐的痛,为这个女子所表现出来的坚强。

“这样也好,没有人再认识我,我便又是一个全新的我。”穆烟芦说。

或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于她而言,美丽又有何用,倒不如安安静静过一生,这才是真正的幸福。如果,这世上所有曾经认识她的人都不再认识她,她的世界是不是从此就安静了,她的人生是不是从此就幸福了?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她宁愿选择丑陋。

轻轻地触碰她的脸颊,尚青云柔声说道:“放心,我会让你的五官回到原来的位置,也会努力修复你脸上的疤痕,只是想要完好如初,怕是有点困难。”

“谢谢你,尚先生。长相只不过皮囊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我真的不在乎。”穆烟芦说,但是,控制不住地,眼角仍然溢出了一滴泪水。或许,她不是为丑陋的容貌而哭泣,而是为了那段生命的历程而哭泣,就让她用泪水埋葬它们吧。

“傻丫头!”尚青云轻轻地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傻丫头?曾经,有一个男子总喜欢这样称呼她,而她也喜欢听他这样称呼自己,只是,一切已如过眼云烟,再不复返了。

“吱呀”一声,舱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当无痕看到尚青云的手竟落在穆烟芦的脸上,而两人的距离又靠得如此之近时,莫名地,手便握紧了,竟然有打人的冲动。

尴尬地缩回手,尚青云问无痕:“找我吗?还是烟芦?”

无痕却什么也没有说,掉头就走。

尚青云不由得摇了摇头,他阅人无数,却不得不承认,无痕是一个奇怪的人,一个奇怪得让他看不懂的人。就像现在,他应该是来找烟芦的吧,可是为什么又一声不吭地掉头离去呢?

无痕迅速离开船舱,直到踏上甲板,深深吸了一口夹裹着海腥味的新鲜气息时,才觉得心里不若刚才那般堵得慌了。

穆烟芦?你究竟是谁?为何,我会觉得我们似曾相识?

“无痕。”尚柔儿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并且一如既往地将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无痕努力克制住想要推开她的念头,目光牢牢地锁定了远方的海面。她说,她和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说,她是他的未婚妻,和他两情相悦,可是,为什么,他竟害怕见到她,甚至厌恶她的触碰。

“无痕,哥哥说了,等船行驶到下一个港口时,便替我们把婚事办了。”尚柔儿娇羞地说着。一想到即将披上红盖头,成为他的新娘,她便忍不住雀跃起来。

无痕的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婚事?他以为那将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却原来已经离他如此之近了。

作者题外话:希望能得到更多读者的支持。

视如陌路2

冬天一天一天地临近,而穆烟芦终于离开了病床,可以自由活动了。

这天清晨,她起得很早,当她站在船头时,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

海风吹在身上,很冷,她瑟缩起身子,依旧很冷,可是,她却不愿回到船舱里,因为那里太小,太闷。

再过两天,船就要靠岸了,到那个时候,她该去哪儿,又能去哪儿呢?难道,要跟着尚家的船一辈子?

“世上竟有如你一般的蠢女人,这么冷的天气,不好好躺在温暖的被子里,却偏要出来吹风,挨冻。”

穆烟芦不用回头便知道,说话之人定是无痕。

这个男人似乎和她有仇,见了她不是横眉冷竖,就是恶言相向,印象中,他从未对她温柔地说过一句话,亦从未对她微笑过一次。

“该死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无痕显然愤怒了。

穆烟芦苦涩一笑,她还以为“该死的”这三个字只是楚天胤的专利,却没想到亦是无痕的口头禅。

只可惜,他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该死的女人!”无痕彻底愤怒了,他一把掰过穆烟芦的肩头,直直地对上她的眼睛。心突地漏跳了一拍,这双眼睛,他似乎曾经非常熟悉,仿佛山涧淙淙的溪流,纯净得没有一点杂质。

“你,该管的人应是尚小姐,而不是我。”明明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听他的话,乖乖地回舱,却在看到他那张和楚天胤一模一样的脸时,不自觉的,心里便泛起了一股酸楚。

“你的意思是,能管你的人不是我,而是尚青云。”无痕握住她双肩的手下意识地紧了又紧。面对他时,她总是爱理不理,面对尚青云时,她却总是巧笑嫣然,难道,她对尚青云已经心有所属?这个想法让他一下子浑身不自在起来,有鄙夷,有愤怒,更多的似乎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醋意。

“这与尚先生又有何­干­,他可是温文儒雅之士,哪像你,简直就是原始森林里没有进化完整的野蛮人。”穆烟芦不屑地说,鼻子里还伴奏似的发出一声冷哼。

“你说我是野蛮人?你竟说我是野蛮人?好,我就让你尝尝野蛮人的滋味。”无痕话音未落,­唇­已经覆上了她的­唇­。

原本环在她肩上的双手已经松开,一只来到了她的腰间,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身体,另一只则来到了她的后脑,牢牢地托住了她的头,双腿更是将她的双腿死死地圈在里面,容不得她有一丝反抗。

她该挣扎的,她该愤怒的,可是为什么,她的身,她的心,竟不由自主地便接纳了他,任他这样紧紧地抱着她,任他这样粗鲁地吻着她。

“天哪!你们……你们在­干­嘛?”一个声音惊叫起来。

无痕立刻放开了穆烟芦,他们的身后,站着的是尚柔儿,俏脸惨白,泪水泫然欲滴。

“你们……你们竟然背着大家­干­出这样的丑事来?”尚柔儿气极了,也痛极了。她待他的心,天地可鉴,却为何,他宁愿和这样一个丑陋到几乎让人生厌、让人害怕的女人亲热,也从不主动碰她一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尚青云闻声赶了过来。

“哥哥,他们……他们……”尚柔儿一跺脚,掩面跑进了船舱。

“对不起,我们……不……是我不好……我……”穆烟芦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却根本无法解释。

“是我,亲吻了烟芦,被柔儿看见了。”无痕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他们刚刚的亲热再自然不过,就像冬天到了、天气就会凉了一样自然。

“你……”尚青云狠狠地瞪着无痕,心口闷闷地痛,不知是为了自己的妹妹,亦不知是为了他自己。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待情绪稳定下来之后,他对无痕说道:“再过两日,船就要靠岸了,到时,我将为你和柔儿­操­办婚礼。我不希望,你让我们尚家失望,更不希望,你让柔儿伤心。她对你的心,难道你竟一点也不明白,一点也不珍惜?”当初,倘若不是妹妹苦苦哀求,他又怎么可能出手救下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如今,他想要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

无痕沉默了,尚柔儿对他的好,他岂能不知?

尚青云又对穆烟芦说道:“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既救得了你,自然也杀得了你!你,不要逼我!”说这话时,他的眼里藏着深深的痛楚。

“尚先生,烟芦有自知之明,你只要看好你未来的妹夫,我自然视他如陌路。”穆烟芦强忍着内心的痛,冷冷地说。

“视我如陌路吗?很好!像你这样的丑女人,连癞蛤蟆见了也会自惭形秽,而我,为了夜晚不做噩梦,还是离你远一点好。”无痕愤愤地说完,便拂袖离去了。

走了没几步,他又掉转头来,说道:“忘了告诉你,我刚刚之所以吻你,只是因为我从未吻过丑女人,想尝个新鲜,而事实上,你的­唇­和你的脸一样丑陋。”这一回,他没有再回头。

痛,好痛,心好痛!

原来,在你的眼里,我连癞蛤蟆也不如,原来,刚刚你只是在玩弄我。

穆烟芦啊,穆烟芦,千万别忘了,他只是尚柔儿的无痕,不是你的天胤哥哥。

“烟芦,你和他,根本不可能,也根本不配!”尚青云说,明知她会心痛,却依旧说出了让她更加心痛的话。

“尚先生,烟芦真的有自知之明,你放心,我和他,原本就是陌路,将来还是陌路,刚刚只不过是……只不过是电路故障。”愣了一会儿,她突然间想起了物理课上曾经学过的一个术语。

电路故障?尚青云听不懂,穆烟芦却已经走了。

海上风暴1

海,微波荡漾,一望无垠。

夜,朦朦胧胧,悄无声息。

人,枕着涛声,酣然入睡。

穆烟芦静静地躺在床上,听一切能听到的声音,终于,老李头的脚步声越行越远了,她可以确定,船上的人都睡了。

她披了件白­色­的外套,走到了船头。

她想,海,真像是个脾气怪异的人,有时惊涛骇浪,仿佛异躁的狂汉,有时却风平浪静,仿佛恬静的少女。

印象中,她从未见过如此温柔、宁静的海,微微泛起的海浪像是调皮的孩童,一个推挤着一个,那声音如同葡萄藤下情人的呢喃细语,缠绵悱恻。

月光落在海面上,仿佛撒了一大把碎金,浮动、跳跃。

静静地看着这美丽的海面,穆烟芦几乎停止了一切思维,只是凭着本能下意识地感受着海上之夜的无限魅力。

……

突然,海面变得摇晃起来,耳边亦传来了呼呼的风声。

穆烟芦意识到海上可能要起风暴了。

无痕一走上甲板,便看到了船头站立的穆烟芦,白­色­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缥缈而又不真实。这个该死的女人,这个丑陋的女人,这个愚蠢的女人,又把他的话当作耳边风了。大病初愈,不好好歇着,偏要出来吹海风,真正是气死他了。

咬牙切齿地,怒不可遏地,三步并作两步地,猛地冲向船头。

突然,船身开始摇晃起来。

无痕的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儿,时常随着尚家的船出海,凭着经验他能判断出,这是海上风暴即将来临的先兆。

微微愣怔之间,船身已经开始剧烈摇晃。

眼见着小山似的涌浪仿佛恶龙一般向自己冲过来,穆烟芦迅速后退,可是已然迟了。

“穆烟芦,抓住栏杆!”无痕大吼。眼睁睁地看着海浪将穆烟芦掀翻在地,自己却无能为力,他的内心焦急万分。

趁着第一波海浪退去,第二波海浪尚未来到的当儿,他继续向船头冲过去。

而穆烟芦,也艰难地爬了起来,死死地抓住了身边的栏杆。

还有一步,他便可以来到她的身边。

就在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手臂的时候,第二波涌浪又前赴后继地冲了过来。

无痕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只退,当他终于站稳脚步打算继续向船头冲过去时,猛抬头,甲板上已经没有了穆烟芦的身影。

“穆烟芦!”无痕疯了似的冲到船头,却发现穆烟芦的身子正挂在船舷上,两只纤瘦的手臂死死地抓住了船帮。

“握住我的手……”无痕伸出手臂,可是又一波的海浪冲了过来,吞没了他的声音,也吞没了挂在船舷上的穆烟芦。

他死命地抓住栏杆,不让自己的身体向后移动,那样他会离她越来越远。

等到这一波海浪退去,他看到海面上有个白­色­的身影在挣扎,隐隐约约中,他似乎听到她在呼唤:“天胤哥哥……”

“无痕,回来!”尚柔儿在船舱里尖叫,眼里含着泪水。

可是,无痕的脚已经攀上了栏杆……

“嘭!”“嘭!”“嘭!”……

一波又一波的海浪锲而不舍地冲过来,撞击在船板上,也扑打在无痕的身上,最终将他掀翻在地,一直冲到船舱旁边。

舱里人立刻冲了出来,七手八脚地把无痕抬进了船舱。

“放开我!放开我!”无痕刚一缓过神来,便拼命挣扎,“你们这帮混蛋,赶紧放开我,让我去救她!”他们,怎么忍心看着她就这样被海浪吞没,而无动于衷?

“无痕,你不要这样!”尚柔儿哭泣着走过来,想要安慰他,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臭小子!”尚青云冲上前来狠狠地给了无痕一拳,他已经忍无可忍了。“现在,你可以立刻下海,我们不再阻拦。但是我要警告你,倘若这样,你非但救不了烟芦,还会自身难保!”

“孩子,少爷说的没错,你如果真心想要救穆姑娘,一定要等风暴过去,那是才是最适当的机会。”老李头语重心长地说。

无痕终于不再挣扎,而是喘着粗气跌坐在舱板上。他,不能死,他,要留着这条命去救她。

当天际泛白,曙光未露,风暴终于渐渐地小了。

慢慢地,天边越来越红,越来越亮。

刹那间,一轮红日跃出了海平线,仿佛一只会弹跳的硕大的红气球,漂浮在了天与海的交界之处。

顿时,红光万丈,染红了海面。

大海,出奇地宁静,宁静得诡异。

无痕站在穆烟芦曾经站立的位置,呆呆地看着海面,此时的海面已经水平如镜,仿佛刚刚发生的那场风暴只是一次幻影。可是,他知道,一切都是真的,而她,此刻就藏在这平静的海面之下。

穆烟芦,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这个丑陋的女人,你这个愚蠢的女人!为什么,你要站在这里?为什么,你总是不听我的话?

为什么,看着你沉没,我的心仿佛被你带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可是,没有人能听见他无声的呐喊,包括那个此刻藏在海里的丑女人。

“无痕,等会儿,哥哥一定会安排人打捞穆姑娘的,你放心。”尚柔儿柔声安慰无痕。无论他怎样待她,她对他的情意都不会有一丝改变。

突然间,无痕翻越了船上的栏杆,“扑通”一下跳进了大海,溅起了一朵巨大的浪花。

“无痕……无痕……”尚柔儿撕心裂肺地惊叫着,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再等一会儿,等哥哥他们准备好一切下海的装备,再去救她?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他会对穆烟芦那个丑女人如此痴迷,他们只相处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甚至没说上几句话?

作者题外话:为我加油吧!

海上风暴2

这里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海岛。

当无痕感到自己已经筋疲力尽,就要被海水所吞没时,终于暂时放弃了对穆烟芦的搜寻,游到了这个小海岛上。

太阳渐渐西沉,绚丽的晚霞将天边织成了一幅壮丽的锦绣图画。

他忧伤地看着远方,深邃的眸子犹如他眼前这深不见底的大海。

穆烟芦,你,究竟在哪儿?

一群海鸥贴着海面飞了过来,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块礁石上。

无痕的目光随着那低飞的海鸥无意识地移动。

礁石上,似乎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横躺着。

白­色­的身影?

无痕的心突然间狂跳起来,他慢慢地起身,慢慢地向那块礁石走过去,甚至连呼吸也变得缓慢了,呆滞了,因为,他生怕就在他一举步、一呼吸的刹那,那个白­色­的身影就消失了。

近了!近了!更近了!更近了!

终于,他看到了她,静静地躺在礁石上,眼睛紧紧地闭着,还是那么的丑陋,光秃秃的眉毛,歪塌的鼻梁,变形的嘴­唇­,满脸的伤疤。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放在了她歪塌的鼻子下方,心,在这一刻几乎因为负荷太重而停止跳动。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终于探到了她的呼吸,很弱很弱,很轻很轻,很慢很慢,就像一朵雪花从你手边悄然擦过。

无痕笑了。

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溢出,瞬间滑落,“滴答”一声掉在了礁石上,溅起一朵小水花,仿佛跳跃的珍珠。

穆烟芦,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这个丑陋的女人,你这个愚蠢的女人,你的命,可真硬!

他抱起她,感觉到她略显僵硬的身体轻如鸿毛,仿佛风一吹就能飘走。他想,等她醒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喂饱她,无论她怎么反抗。

“冷……冷……”睡梦中的她喃喃低语。

他立刻抱紧了她,只可惜,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完全湿透了,无法脱下来为她御寒。

天越来越黑了,也越来越冷了。

无痕知道,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过夜的地方。

这个海岛虽然很小,但是想要走上一圈,没有两三个小时亦是不可能的。

在天彻底黑之前,无痕终于找到了一个由两块巨石垒成的天然石洞。

走进石洞,倒也宽敞,­干­燥。最让他感到惊喜的是,洞里竟然有一张石床,床上铺了一些­干­草。石床的旁边,是一张石桌,上面摆着一些简单的日用品,诸如锅碗瓢盆等,一应俱全。

很显然,这里曾经有人住过,也许是同他们一样遭遇了海难的人留下的,也许是来到这座孤岛玩耍的人留下的,谁知道呢?

如果有火就好了?

这样想着,他便将穆烟芦放在了石床上,然后在石桌上的一堆器皿里寻找,果然在一个小石臼里找到了火石和火镰。

无痕喜出望外,借着月­色­从岛上搬来一大堆­干­枯的柴禾,在洞口点燃,既能取暖,又能驱赶岛上不知名的动物,一举两得。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忙完了这一切,无痕的睡意便来了。他爬上石床,将那个丑女人搂在怀里,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石缝照进洞里时,穆烟芦醒来了。

睁开眼睛,一张放大了的俊脸突然间出现在眼前,她惊骇得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无痕!她,穆烟芦!他们,怎么会睡在一起?

意识逐渐地开始清醒。

她想起,她乘着大家都睡着的时候来到了船头,海上却突然起了风暴,她想退回船舱,却已经来不及了。海浪向她扑来,她被掀翻在地的同时,听到他在她身后大喊:“穆烟芦,抓住栏杆!”她爬起来,拼命地抓住栏杆,可是,又一波涌浪过来了,她被冲向了大海。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船帮,她看到了他向她伸出的手,可是,无情的海浪最终吞没了她。在彻底沉入海底之前,她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天胤哥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为什么,他们会在一起?这里,又是哪里?

她打量四周,终于发现这里竟是一个石洞,洞口处,一缕轻烟正随着风儿扶摇直上。侧耳细听,有海浪拍击礁石发出的哗哗声,显然,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座海岛。

难道,他跳入大海救了她?

这个想法,让她浑身每一个细胞都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栗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舍命救她?

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他的脸,这个男人,真是冷峻得一塌糊涂,帅得没边没谱。斜飞入鬓的双眉桀骜不驯,英挺的鼻梁似乎刀削斧凿而成,紧抿的­唇­瓣­精­致凉薄,怕是任何一个女人见了都要忍不住咬他一口,就像小时候的她迷恋红富士苹果一样。

她的脸瞬间红了,因为自己有点颜­色­的想法。

他的睫毛为什么那么长呢,会不会是假的?心动不如行动,趁着他没有睡醒,摸一摸吧。

可是,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他长长的睫毛的一刹那,他的眼睛倏地睁开了,深邃如幽潭的眸子牢牢地锁住了她。“你,想­骚­扰我?”

“啊!?”穆烟芦原本就已经羞红的脸此刻更红了。她尴尬地缩回手,仓皇地从石床上坐起来,却在想爬过他身体下床的时候,被他坏坏地一拉,直接趴在了他的身上,而­唇­无巧不巧地竟正好覆在了他的­唇­上。

“天哪!”她忙不迭地抬起头,这里有地洞吗,如果没有,她还是藏进大海里吧。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身下的男人轻笑。

“你……”她想要怒斥的话尚未出口,便已经吞没在了无痕疯狂的索取中。

洞外,寒风凛冽;洞内,却温暖如春。

作者题外话:感谢大家的支持,送上二更。

海上风暴3

海浪不紧不慢地拍打着礁石,冲上来又退下去,退下去又冲上来,仿佛在与礁石嬉戏。

“无痕,你说,他们会找到我们吗?”穆烟芦望着茫茫的大海,内心仍然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而隐隐害怕着。

“当然,尚家的人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海上漂泊,有丰富的航海经验,他们一定会找到我们的。更何况,这儿是离你出事地方最近的一座岛屿。”无痕肯定地说。

“可是,如果他们来得很晚,我可能……可能会饿死的。”仿佛为了印证她没有说谎,话音刚落,她的肚子便“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羞得她脸又红了。

“要不,你把我吃了吧。”无痕嘿嘿一笑,打趣道。其实,他的内心亦是焦急万分,石洞内虽然有锅碗瓢盆,可是岛上却找不到任何可以下锅的东西,真是难煞他了。昨天抱着她的时候,他还在想,等她醒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喂饱她,现在却只能无奈地陪着她忍饥挨饿。

穆烟芦扭转头,不理他,这个男人怎么越来越像夜瑾菡那个妖孽了,嘴里没一句正经话?

无痕知她生气了,轻声地哄她:“他们不来也罢,我们就在这岛上终老一生,相看两不厌,可好?”

“撒谎!”穆烟芦说,明知他骗她,心却暖洋洋的。

“我可以对天起誓,倘若我撒谎,便让这大海将我彻底吞没,葬身鱼腹。”无痕掰过她的双肩,一本正经地说,深邃的眸子仿佛巨大的漩涡,要将眼前的女子完全吸附进去。

穆烟芦愣愣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他怎么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无痕,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玩。”

“穆烟芦,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这个丑陋的女人,你这个愚蠢的女人!”无痕怒不可遏,她竟以为他在开玩笑。

“我原本就是一个该死的女人,就是一个丑陋的女人,就是一个愚蠢的女人,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穆烟芦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膝盖中,自卑得像只鸵鸟。

“你……”无痕一愣,他,又说错话了。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说道:“你既知道我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又为何还要怀疑我的真心呢?”

“我,于你而言,只是一个相处了仅仅一个月时间的陌生女人,而且是一个丑陋的陌生女人,你,让我如何相信你的真心?”穆烟芦说。

轻轻地捧起她的脸,温柔地擦去她眼角那滴晶莹的泪水,无痕说:“你真的叫‘穆烟芦’吗,为何我会觉得你应该叫‘楚子衿’?”

“啊?!”穆烟芦的身子猛地一颤,惊愕地看着他。

他执起她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说道:“我有一种感觉,我们仿佛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久到那时你还只是一个小女孩,在山野之中向着那飞舞的芦花追逐着,嬉戏着。所以,在我的心里,你不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也不是一个丑陋的女人,而是一个一直便藏在我的心里,永远也抹不去的女人。”

“可是……可是……我不是楚子衿,我只是穆烟芦!”她颤栗着说,“无痕,你……认错人了。”

天胤哥哥!天胤哥哥!天胤哥哥!……他,果真是她的天胤哥哥!

一遍又一遍地,穆烟芦在心里疯狂地呼喊,可是却硬逼着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她,一个如此丑陋的女人,丑陋到一心要置他于死地,丑陋到五官完全变形,哪里还有脸面再去享受他的宠爱。

无痕的目光飘向了大海,飘得很远很远……

她,真的只是穆烟芦吗?难道,他的心认错了人?

“无痕!”“无痕!”“无痕!”……

不远处的海面上渐渐出现了一个黑点,随着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无痕听到了尚柔儿惊喜地呼喊。

他们终于得救了!

穆烟芦知道,她应该感到高兴的,为自己又一次地死里逃生,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从此,她将与他形同陌路,就像以前的日子。

“无痕,今后,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吗?”穆烟芦的眼里藏着深深的悲痛。

“像从前一样?”无痕没有听明白。

“你我,形——同——陌——路!”穆烟芦咬着牙说完了这四个字,浑身仿佛被抽了筋一般的疲软。

“形——同——陌——路?”无痕同样咬着牙说完了这四个字。他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女人,心如锥刺,在他那样向她掏心掏肺之后,她竟然还能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从今往后,他怎么还能再将她当做是梦中的那个女孩,那个叫“楚子衿”的女孩?

他猛地推开她,大踏步地走向海边。

尚家的船终于到了,他跳上船,搂住了向他扑过来的尚柔儿,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身后那个面­色­惨白的女人。

“烟芦!”尚青云看着穆烟芦,她的脸­色­非常难看,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无痕和尚柔儿相携走进船舱的背影,泪,滚滚而下。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所有想说的只汇成了一句话:“上船吧!”

洞房花烛1

船一靠岸,尚青云便开始着手为无痕和尚柔儿­操­办婚礼。

而穆烟芦和无痕,真的成了陌路人,再未说过一句话。

“穆姑娘!”尚柔儿走进了穆烟芦的舱房,手里拿着一件大红­色­的嫁衣。

“柔儿小姐找烟芦有事吗?”因着无痕的原因,尚柔儿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冷淡,穆烟芦自是心知肚明。如今,她主动来找她,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是这样的,我想在嫁衣上绣出凤穿牡丹的图样,可是又担心自己心笨手拙,非但绣不出凤穿牡丹,反倒把嫁衣给毁了,所以想劳烦穆姑娘帮我一个忙,你,不会不答应吧?”尚柔儿貌似一脸诚恳地望着穆烟芦。

虽然在沧州时曾经跟在养母后面学过女红,但是却从未单独绣过任何一个完整的图样,所以面对尚柔儿的请求,穆烟芦有些犹豫了。

“怎么了,穆姑娘不愿意?”尚柔儿的脸一下子僵了,冷冷地看着她,“难道,你因为嫉妒我和无痕,所以才不肯答应?”

穆烟芦这才知道她是故意而为之的,目的只有一个,向她炫耀,因为她即将要和无痕结婚了。看来,她必须答应她,否则便会落下个善妒之女的恶名。

“柔儿姑娘,烟芦答应你!”

尚柔儿立刻笑了,“那么,我替无痕一起谢谢你了!”说完,便将嫁衣塞到了她的手上,得意地走了。

小心地将嫁衣铺在床上,轻轻地摩挲着,光洁、柔滑的触感经由手掌一直到达了她心里。什么时候,她才能披上嫁衣,又为谁披上嫁衣呢?

“穆烟芦!”身后竟响起了无痕的声音。

这是离开孤岛后,他第一次和她说话。她,多想掉过头去好好地看看他,哪怕只是一眼,可是,她不能也不敢,她怕,只要她一掉头便再也移不开眼了。

“穆烟芦!”见她不理他,无痕的声调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八度。早已说好,今后形同陌路,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来找她了,只因,他想要告诉她,他的心想她,不可遏制。

穆烟芦依旧背对着他,一声不吭。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丑陋的女人,愚蠢的女人,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无痕被她的沉默彻底激怒了。

“对不起,我很忙,没空搭理你。”穆烟芦依旧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他指了指床上的嫁衣,“这是柔儿姑娘即将为你披上的嫁衣,我必须赶在你们的婚礼之前在上面绣出凤穿牡丹的图样。你,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而导致你们的婚礼延误吧。”

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也猜不出他此刻的想法,却听到他的鼻孔发出了一声冷哼,随即是脚步离开的声音。

天胤哥哥,对不起,子衿是真心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可是,能给你带来幸福的不是我——楚子衿,而是柔儿姑娘。

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大红嫁衣上,瞬间隐没在了一片刺眼的猩红之中。

这天一早,穆烟芦刚打开舱门,便遇到了守候在门外的尚青云。

“起来了。”

“嗯。”

“明儿就是柔儿的大喜之日,我想送给她一个结婚礼物,却又不知道买什么好。你是女孩,定然知道女孩的喜好,能陪我一起去街上逛逛吗?”

穆烟芦不好推却,只得点头答应。

当他们走上码头时,一个落寞的身影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站在了甲板上,直直地望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深邃的眸子里暗潮涌动。

穆烟芦,你不是很忙吧,忙到没空搭理我,如今,却有空陪着男人去逛街了?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直到指关节泛白亦毫无知觉。

“除了自己的亲妹妹,我还从未见过哥哥和任何一个女子逛过街呢。”不知何时,尚柔儿已站在了无痕的身边,“无痕,你说,他们俩会不会成为一对呢?”

无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声不吭地转头离去,留下了一脸黯然的尚柔儿。

此番,尚家停泊的港口叫凉水湾,原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渔村,后来,因为停靠在此的船只多了,便逐渐地成了一个热闹的集市。

集市虽然不大,但是该有的东西却一样也不少,茶楼酒肆、金铺银楼,应有尽有。

尚青云对凉水湾显然很熟悉,径直带着穆烟芦来到了集市上一家名唤“万宝”的银楼。

一路上,不管是谁,只要看到穆烟芦的脸,便皆侧目而视,指指戳戳,嘀嘀咕咕。

刚走进银楼,立刻有伙计过来殷勤地打招呼,“二位,想必是挑结婚……”话未说完,突然间闭了嘴,只因穆烟芦的那张脸着着实实地吓到了他,长这么大,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的女子。

穆烟芦苦涩地一笑。虽然知道自己变得异常丑陋,但破相以来,她一直待在尚家的船上,不曾与外人接触过,倒也不觉得不自在,如今,刚一上岸,便让人当做了异类,难免内心酸涩。

尚青云何等的聪明,立刻体悟到了她此刻的心情,随即亲热地搂住了她的纤腰,对伙计说:“将你们店里最昂贵的婚饰拿出来,供我和我的娘子挑选。”

娘子?穆烟芦感激地看了尚青云一眼,内心却更酸涩了。

伙计自然亦是八面玲珑之人,听得尚青云如此一说,立刻谄媚道:“二位稍等,小的这就去请掌柜。”

未几,掌柜便从后院来到柜台前,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木箱子,看起来异常普通。

“二位,这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掌柜神秘地说着,随即便打开了箱子。

作者题外话:猜一猜,箱子里会是什么?

洞房花烛2

箱子里静静地躺着两根水晶项链,一根吊坠是星形的,另一根吊坠是月牙形的,星形吊坠恰好位于月牙形吊坠的弧圈内,两者仿若一体。

穆烟芦的呼吸仿佛刹那间被人夺走了,几欲窒息。在尚家的船上,意识彻底清醒后,她才发现脖子里的两根项链不见了,却想不起来是在被囚禁的密室内遗失的,还是在被扔进暗沟漂往大海的途中掉落的。只是,她做梦也不曾想到,它们竟会出现在凉水湾的银楼里,待价而沽。

尚青云拿起项链,细细端详了一番,说道:“这两根项链,水晶质地纯正,造型别具一格,做工­精­雕细琢,的确是饰品中的上乘之作,我就要它了。掌柜的,你开个价吧。”

事实上,尚青云对这两根项链并非特别中意,但是看着穆烟芦似乎很喜欢,于是便决定将它们买下。

掌柜的一听,故弄玄虚地伸出了两根手指。

“二百两白银?”尚青云问道。

掌柜的笑着摇了摇头。

“二百两黄金?”尚青云又问道。

掌柜的依旧笑着摇了摇头。

“二千两黄金?”尚青云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八度。

“这么贵?”连穆烟芦亦忍不住惊叫起来。

“扑哧!”伙计笑了起来,故意慢吞吞地说道,“这两根项链,价值二——两——白——银。”

“啊!?”这一回,尚青云和穆烟芦同时惊叫起来,不知道这家“万宝银楼”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掌柜的,你家伙计可真会开玩笑!”尚青云的语气有些生硬,他以为伙计在耍弄他们。

没想到掌柜的却哈哈一笑,说道:“客官莫气,这两根项链的价格当真是二两白银。”

“可是,你刚才分明说木箱里装着的东西是你们的镇店之宝。”穆烟芦亦被搞糊涂了。

掌故的又是一笑,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说道:“良士择善主,宝赠慧眼人。二位既识得这两根项链,便和此宝是有缘之人,老朽权当是赠与二位了。”

尚青云虽然满腹狐疑,仍是小心地从木箱里取出项链,挂在了穆烟芦的脖子上,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然后由衷地赞道:“它们,与你非常相配,仿佛原本就是属于你的。”

穆烟芦颤栗着说:“尚先生,你可以将这两根项链送给我吗?”太后曾说,这项链是她亲手交给爹爹的,可是,于她而言,这项链却是今世的娘亲和后世的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傻丫头,我买这项链,原本就是要送给你的。”尚青云笑着说。

“可是,柔儿姑娘的结婚礼物怎么办呢?”

“明天就是柔儿的大喜之日,你以为,做哥哥的我当真会拖至今日才来给她买结婚礼物?”

穆烟芦这才知道,尚青云此番带她出来完全是为了她,不由得内心感动不已。

“谢谢!”她诚恳地说。

尚青云意味深长地说:“我最不需要的便是你的‘谢谢’。”

穆烟芦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他。

尚青云不由得苦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走吧。”

两人前脚刚走,掌柜的便向伙计使了个颜­色­:“快去观海楼。”

观海楼是凉水湾最豪华的酒楼,而观海阁则是观海楼内档次最高的一间包厢,它一面沿街,三面临海,端的是名副其实的观海阁。

此时,观海阁内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发如墨玉,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若秋波,鼻梁俏挺,­唇­­色­绯然,白衣胜雪,襟带飞扬,整个人如同珠玉一般散发着高贵而温柔的气质。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望无垠的大海上,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好久,男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到了北面临窗的街道。

人群中,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正背对着他向前方走去。男子的手里捧着一个木箱,女子的背影纤瘦、孱弱,仿佛风一吹便能被刮跑。

白衣男子的心突然间狂跳起来。

他推开窗户,“呼”地从观海阁上一跃而下,直奔那个背影纤瘦、孱弱的女子。

“烟芦!”他的手落在了女子的肩头。

女子仓皇回首,一张长得奇形怪状的脸满是惊骇。

白衣男子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的女子,稀疏发黄的眉毛,歪塌一边的鼻梁,扭曲变形的嘴­唇­,再叫上满脸纵横交错的伤疤,简直让人目不忍睹。

他搭在她肩头的手,忍不住松开了,一脸的失望和厌恶。

女子遂拉了身边男子的手,埋首迅即离去。

直到临近码头,女子才喘着粗气停下了脚步。

他,竟认不出她来了,她应该感到高兴的,可是,心却闷闷地痛。

“烟芦,刚刚那个男子……”尚青云欲言又止。

穆烟芦沉默了一会,说道:“尚先生,他是我过去的一个朋友,而关于过去的一切,我已经打算把它们彻底忘记,不想再提及,包括他。所以,请原谅我的无可奉告。”

尚青云轻轻地说:“无妨。烟芦,就让时间慢慢地治愈你心灵上的伤口吧。”

穆烟芦点了点头,和尚青云一起默默地向码头走去。

“咦,这不是很忙很忙的穆姑娘吗,今日怎的悠闲起来了,竟有空陪着尚家少爷去逛街了?”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传进了穆烟芦的耳朵。

她抬眼望去,无痕正斜倚在船身的戗板上,一双幽深的眸子冷冷地看着她。

她没有搭理他,而是冲着尚青云甜甜一笑,“尚先生,你送给我的项链,我真是太喜欢了。”说着,还拿出了脖子里的水晶吊坠,貌似爱不释手地轻轻摩挲。

无痕的脸立刻绿了,牙齿咬得嘎嘣直响。明明知道,她的眼里从未真正有过他,为何,他偏要腆着脸出现在她面前,自取其辱呢?他一边在内心咒骂着自己,一边愤愤地进了船舱。

无痕一走,穆烟芦的笑脸立刻垮了下来,心,又痛了。

尚青云捂着自己的胸口,佯装很痛苦地说道:“原来,你的笑脸是做给无痕看的,你的话也是故意说给无痕听的,我的心好受伤。”

穆烟芦的脸立刻红了,“对不起!”

尚青云淡淡地笑了笑,“舱外风大,进去歇会吧。”

“嗯。”

看着穆烟芦的背影消失在了甲板之上后,尚青云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海面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确实因为她而受伤了。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因为今晚有饭局,直到10点才到家,现在一更姗姗来迟,抱歉。

洞房花烛3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此刻,虽然不是春天,但是“海上生明月”的美景却并未因为是冬天而削弱半分。

“柔儿,你该知道,无痕的心里真正装着的——不是你。所以,你如果现在后悔,一切还来得及。”尚青云望着自己的妹妹,语重心长地说。

尚柔儿紧咬嘴­唇­,一声不吭。她岂能不知无痕其实并不爱她,可是,她却是爱他的,而且死心塌地,无怨无悔。

尚青云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哥哥虽能暂时锁住无痕的记忆,却不可能永远锁得住。他日,倘若他的记忆复活,受到伤害最深的人必定是你。你,一定要自己想清楚。”

好一会儿,尚柔儿才缓缓说道:“哥哥,我意已决,此生,非他不嫁。”

尚青云沉默了,目光穿过尚柔儿,落在了远处的海面上,谁也不清楚他对于自己妹妹的婚事,究竟持着一种怎样的态度。

第二天一早,尚家的船上便忙开了,众人的脸上皆挂着喜悦的笑容。

穆烟芦走出舱房,触目所及,皆是喜庆的大红之­色­,尤其是随处可见的大红喜字,更凸显出了这个特殊日子的幸福与快乐。可是,当这一切落入穆烟芦的眼里,却是那么的刺眼与心痛,她仓皇地躲进舱房,再不敢出来,生怕被那红­色­的世界所吞没。

夜晚,终于慢慢地、慢慢地来临了。

船舱的大厅内,此刻高朋满座,人声喧哗。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老李头高亢嘹亮的声音穿过舱门钻进了穆烟芦的耳朵,仿佛魔音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回荡,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用手帕塞住耳朵,又用被子蒙起身子,蜷缩在全然的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几乎要被剥夺之时,才从被子里稍稍地露出了头。外面异常宁静,婚礼似乎已经结束了,新郎和新娘大概也被送入洞房了。

她可以想象,此刻身穿凤穿牡丹图样的尚柔儿该是多么的娇羞欲滴,明媚动人。

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她起身来到了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张丑陋不堪的脸,眼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夜越来越深,世界也越来越静了,静到她仿佛能听见月光落在海面上的声音。

突然,门外想起了细碎的脚步声,虽然异常轻微,但是她却听得非常清楚,那脚步声正离她越来越近,并最终停在了她的舱房门前。

谁?

门被轻轻推开了,走进来的竟然是今天的新郎官——无痕,只不过,他身上穿着的不是大红喜服,而是一身黑­色­的劲装,手里甚至拎着一个布包裹。

“你,这是要做什么?”穆烟芦惊愕地瞪着他,不明白他为何会在这样的时间以这样的打扮出现在她眼前。

无痕径直走到她的身边,拉起她的手,说道:“我们,私奔。”

啊!?私奔?穆烟芦的脑子顿时停止了思维,泛起了迷糊,她听不懂他的话。

“我无法将你视如陌路,因为,你一直装在这里。” 无痕将穆烟芦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我相信我的心,所以,我要带你离开这儿,远走高飞。”

穆烟芦的身子止不住微微颤栗,内心纠结成了一团乱麻。她,多么想不顾一切地随他走,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如此自私。倘若她真的由着自己的­性­子随他走了,那么,他在众人面前将永远抬不起头来,因为,她是那么的丑陋,而他,却是祈国真正的皇帝啊。

“我,不会跟你走的。”她断然拒绝。

无痕深邃的双眸刹那间燃烧成了一片赤红,恨不得要将眼前的这个女子吞没。

此刻,尚家的船所停靠的码头上,突然间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穆烟芦的心莫名地开始狂跳,她拉开了船舱的窗户,冷风随即灌进了她单薄的衣衫,让她忍不住直打冷颤。

远远望去,灯光之下,一个年轻男子正迎风而立,白衣胜雪,衣袂翩飞,俊颜冷然,一片肃杀。

穆烟芦的身子一软,几欲瘫倒,他,不是已经不认识她了吗,为何又深夜来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倏地拉起无痕的手,说道:“快走,乘小船!”

无痕不明白穆烟芦的态度为什么突然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亦不明白为何他们不从码头离开,而要乘小船离开,但是,他的内心却欣喜异常,因为,只要她愿意跟他走,他一切都听她的。

洞房花烛4

两人迅速走出船舱,解开船尾系着的小船,乘着夜­色­迅速逃离了大船。

当尚青云被异样的吵闹声所惊醒而走出他的舱房时,尚家的船上已经站满了铁甲士兵,他们的胸前无一例外地绣着一面飞舞的旗帜,深蓝­色­的底子仿佛汹涌的大海,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

一个白衣男子肃然地站在铁甲士兵之间,外表看似非常冷静,眼里却藏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尚青云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个白衣男子正是昨日在凉水湾街头偶遇的男子,原来,烟芦口中所说的过去的朋友,果然是他。

很快,船上所有的人都被铁甲士兵赶到了大厅,只是独独缺少了无痕、尚柔儿和穆烟芦三人,尚青云的心立刻不安起来。

下一秒,一个蓝旗军士兵拖着一身红­色­嫁衣却被五花大绑的尚柔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只见她头发凌乱,面­色­惨白,嘴里塞着手帕,眼里噙着泪水,显然屈辱至极。

“柔儿!”尚青云忍不住冲上前去,取出了妹妹嘴里的手帕。

“哇”的一声,尚柔儿扑倒在哥哥的怀里,泣不成声,“哥哥……无痕……他……他竟然绑了……我……离开了!”

尚青云的手顿时握紧了,直到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也毫无知觉。

他,后悔了,彻底后悔了,后悔当初违背祖训救活无痕,后悔听了妹妹的话封锁了他的记忆,更后悔因着一己私心而毁了妹妹的终身幸福。他明明知道,无痕喜欢的是烟芦,却仍然默许妹妹嫁给他,因为,他私心里以为,只要他们结婚了,烟芦便会属于他了。

不是没有担心过,不是没有害怕过,一切不可能如他所愿,只是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来得如此之快,伤害竟然来得如此之深。无痕他,甚至没能熬过洞房花烛之夜,便携着烟芦私奔了。

“船上,再没有其他人了吗?”白衣男子沉声问道,语调止不住地轻微颤栗,透露了此刻他内心的紧张。

蓝旗军士兵皆沉默着摇了摇头。

“混账!”白衣男子怒不可遏地踢翻了身边的桌椅,然后疯了一般地在船上所有的舱房里四处搜寻。

他不相信,他会再一次错过她。

当他无功而返,气喘吁吁地回到大厅时,尚青云说:“皇上,不要找了,他们已经离开了。”

尚家众人一听他竟称呼这个白衣男子为“皇上”,皆惊诧地张大了嘴巴。

而白衣男子——楚天彻的脸上亦闪过一丝错愕,他狠狠地瞪着尚青云,问道:“你,认识我?”

“原本不认识,可是,你身边的这些士兵却暴露了你的身份。”尚青云淡淡地回答。蓝旗军是祈国最­精­锐的部队,他们的装束,他岂能不知?其实,早在烟芦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时,他便知道,她应该就是坊间所盛传的当今皇上最迷恋的女子,只不过内心一直不愿承认,自欺欺人罢了。

“既然如此,赶紧告诉朕,烟芦去了哪儿?”楚天彻一把抓住尚青云的衣领,内心焦急万分。

“他们定然乘小船逃离了。”尚青云肯定地说道。

“他们?除了烟芦,还有谁?”楚天彻的心里有着隐隐的不安。

“一个叫做‘无痕’的男人。”尚青云回瞪着楚天彻,镇定从容,“不过,或许,他的真名应该叫……”他停顿了一秒,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叫什么?”楚天彻急不可耐。

“这个答案,只能为皇上一人所知晓。”尚青云轻声地说道。

“你们,都给我退下。”楚天彻皱了皱眉头,沉声命令。

瞬间,船舱的大厅里便只剩下了楚天彻和尚青云两个人。

“或许,他的真名应该叫‘天——胤’。”尚青云慢慢地说道,双眼却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楚天彻。

在祈国,能以“天胤”为名的人,除了他,还有谁呢?当柔儿告诉他,在香山,一个女孩曾经称无痕为“天胤哥哥”时,他就应该猜到他的真实身份的。只是,当全天下的人都说他死了时,假作真时真亦假了,他又岂能妄加猜测?

楚天彻的脸在听到这两个字时,果然刹那间变了神­色­。

倏地,他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架在了尚青云的脖子上,目露杀机,“你说得对,这个答案,只能为朕一人所知晓。”

尚青云却面不改­色­地说道:“皇上,穆姑娘脸上的伤,除了我‘玉面神针’,这世上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能治得了了。”其实,他的内心异常的忐忑,他在赌,赌楚天彻究竟有多迷恋烟芦。这是一个疯狂的赌博,因为,如果赌输了,尚家几十口人将谁也不可能再看到明天的日出。

楚天彻握着宝剑的手颤了颤,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是聪明人,而朕,喜欢聪明人。自明日起,你便待在我身边吧。”

尚青云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紧握着的手心里已是冷汗一片。

可是,自此,他们尚家再也不可能如过往那般过着闲云野鹤一样的生活了。

深宫,将是一个无底洞;未来,亦是一个未知数。

作者题外话:唉,怎么没了留言呢,多希望看到你们的意见啊。

亡命天涯1

一路向着西北,没日没夜地逃亡。

颠簸的马车上,穆烟芦的目光始终看着车帘上的某一点,沉思着。

无痕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没有得到她的任何反应,遂摇了摇她的身子。

“怎么了?”穆烟芦一惊,困惑地望着他。

“没怎么。我看你像个木头人似的呆坐了好半天,有点担心你是不是老僧入定,羽化成仙了。”无痕笑道。

穆烟芦的心突然间被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填得满满的。

朝堂之上的楚天胤深不可测,让人望而生畏,而山野之间的无痕却诙谐随和,像个邻家大哥哥。她,多么希望就这样和他相依一生,哪怕依旧亡命天涯。只是,他日,他若恢复了记忆,会变回以前的楚天胤,还是,仍然是今日的无痕呢。

“为什么,我们要向西北逃亡呢?”这个问题,他已经不知道问了多少遍,却从来也没有得到过她正面的答复。

“没有原因,随心而已。”依旧是这八个字,只字未改。

事实上,之所以选择这条线路逃亡,只因为她想带着他去羌国,只因为小皇子楚轩逸在夜瑾菡的手上。

“我发现,你的心里藏着很多秘密,却从不愿意与我分享。”无痕忍不住抱怨道。

穆烟芦苦笑,她哪里有秘密,即使有,也全部是关于他的。

突然间,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飞驰而来,刹那间便来到了他们身边。

“吁!”骑马之人竟唤停了急速奔跑的马儿,停了下来。

“大叔,请问,你可曾看见一支打着‘尚’字的商队从此经过,与你们同一个方向?”来人问赶车的车夫。

穆烟芦的心立刻漏跳了半拍,这个声音好熟悉。

车夫摇了摇头,说:“不曾看见。”

来人略略失望地道了一声“谢谢”,便又策马扬鞭,继续前行。

穆烟芦连忙掀起窗帘,却只看见马蹄之下扬起的一片尘烟,以及马上迅速消失的绛紫­色­背影。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他口中所说的打着“尚”字的商队又是怎样的一支商队呢?

“你认识他?”无痕问。

“这是我的秘密,不愿与你分享。”穆烟芦用他刚刚抱怨她的话回答了他,嘴角还挂着一抹俏皮的笑容,虽然依然丑陋,却显得活泼生动。

无痕深邃的双眸顿时更加深邃,他倏地吻住了她的­唇­,辗转反侧,痴缠不已。

……

大约半个月后,穆烟芦和无痕终于重又回到了梓柏,这个于他们而言有着特殊意义的城市。

因着担心被人认出,他们不敢住在梓柏城里,而是临时寄宿在了郊外一个农户的家里。

只是,让穆烟芦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楚天彻竟早她一步赶到了梓柏。

“大叔,如今祈国人可以前往羌国做生意吗?”穆烟芦问正在抽旱烟的男主人张伯。

张伯从嘴里取下旱烟袋,在方桌腿上轻轻地磕了磕,说道:“姑娘想去羌国吗,怕是没那么容易哦。”明明回答的是穆烟芦的问题,张伯的目光却落在了无痕的脸上。这个姑娘的脸实在是长得太恐怖了,他心脏不好,不敢多看,以免夜晚做噩梦。

“为什么?”无痕抢在穆烟芦之前问出了她内心想要问的问题。

张伯又看了看无痕,着实想不通,这么英俊的小伙子怎么会看上这么丑陋的姑娘,随后又“吧嗒吧嗒”吸了几口旱烟,才慢条斯理地回答道:“因为,祈国即将和羌国开战了。”

“啊!?怎么可能?两国不是刚刚停战吗?”穆烟芦惊诧不已。

“姑娘有所不知,现在,羌国正在闹内乱,皇上亦是想乘此机会夺回白野镇,来个以其人之道还于其人之身,雪洗当日白野镇被占之耻。”张伯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

穆烟芦一听,连忙接着问道:“羌国怎么闹内乱了?”

张伯却突然站了起来,说道:“烟丝没了,我得去重新装一袋。”说完,径自去了房间。

穆烟芦急得眼睛直翻,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个张伯,­性­子可真慢,要是听他说书,非憋出个神经病来不可。

无痕却乐翻了天,不停地向她挤眉弄眼,而故意取笑道:“我好像看见了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穆烟芦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同样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不由得暗自慨叹,失去记忆其实也蛮不错的,无忧无虑,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好一会儿,张伯才从房间里慢慢地踱出来,慢慢地说:“这羌国啊,自打夜承焕死了之后,就乱了套了。原先,最有希望登上羌国皇位的是世子夜瑾菡,孰料他带兵在外与我国作战之时,夜承焕突然死了。等他回到上都,百慕城已被其他几个皇子联合拿下,只等着他回去奔丧之时来个瓮中捉鳖,一举拿下。但是,夜瑾菡岂是等闲之辈,早看穿了几个皇子的诡计,根本没有进百慕城便人间蒸发了。夜瑾菡消失后,几个皇子为了争夺皇位互相残杀,闹得不可开交。等到几个皇子都筋疲力尽、损兵折将之后,几日之前,夜瑾菡却突然间又出现了,而且极其强势地带兵包围了百慕城,估计,此番羌国的皇位对他而言,已是唾手可得。”

这一回,张伯终于一口气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穆烟芦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放了下来,只要夜瑾菡是安全的,自然楚轩逸亦是无恙的。

作者题外话:好累,三更了,一定要给点表扬哦。

亡命天涯2

次日清晨,为了想办法混进白野镇,穆烟芦和无痕来到了梓柏城。

倘若只是她一人,她大可以去“聚贤庄”找骆乘风,他一定会帮她到达羌国的。可是,如今身边跟了个无痕,她便没辙了。那日在断魂谷,“聚贤庄”的人虽然亲眼看见她用匕首砍断了那根紫藤,亦亲眼看见他坠落万丈深渊,但是毕竟未见尸体,他们若是见了无痕,断然不会相信无痕只是无痕,而非楚天胤。所以,眼下,她只能带着无痕进梓柏城内碰运气了。

一进城门,便看见城墙边上围满了人,唧唧喳喳,指指戳戳,好像在看什么通告。

穆烟芦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挑了起来。这样的场面,她只在电视剧里看过,穿越到古代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上,不看一眼,怪遗憾的。于是,她拉着无痕的手挤进了人堆。

通告上,画着两个头像,一个是男的,斜飞入鬓的双眉桀骜不驯,黑宝石般的眼睛幽深难测,英挺的鼻梁似刀削斧凿而成,紧抿的­唇­瓣­精­致凉薄,好一个俊美无铸的男人;另一个则是女的,稀疏发黄的眉毛,歪塌一边的鼻梁,扭曲变形的嘴­唇­,纵横交错的伤疤,人见人惊,人见人惧。

“这个男的好漂亮哦!”人群中,一个女孩止不住惊叫道。

“可是,这个女的却长得太怕人了!”另一个女孩紧跟着说道。

一个大叔模样的男子瞪了身边的两个女孩一眼,说道:“管他们漂亮不漂亮,关键是赏金,一万两白银哪,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啊!”说着,几乎要流出口水来。

穆烟芦在看到公告上的两个头像时,脑子突然间“嗡嗡嗡”地响了起来,仿佛有千万只蜜蜂钻进了她的脑壳,啃噬了她所有的思维,以致她只知道杵在原地,看着那两个头像发呆,完全忘记了要逃跑。

“快走!”无痕拉着兀自发愣的穆烟芦,一口气奔离了城墙,直到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巷,才停下了脚步。

“你傻了?”无痕一边伸出袖口擦了擦穆烟芦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抱怨道,“明明知道朝廷悬赏捉拿我们,­干­什么还杵在通告旁边?亏得今早出门时你我都戴了斗篷,否则早被眼尖之人五花大绑,押进府衙了。”

此时的穆烟芦终于慢慢缓过神来了。他,为何如此紧紧相逼,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身边的无痕?

“唉!”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咱们去街上逛逛吧。”

出得僻静的小巷,上了热闹的街道,没走几步,便听到身后一阵喧哗之声,人群纷纷向路边靠拢,瞬间便将主­干­道让了出来。

穆烟芦和无痕亦随着人群避让到了街道一侧,伸着脖子向街道中间看。

不一会儿,便听见了“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个身穿绛紫­色­衣衫的男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一支商队,打着“尚”字的旗号,而护送这支商队的队伍竟然是祈国最­精­锐的部队——蓝旗军。

天哪,穆烟芦惊骇得张大了嘴巴。

那个身穿绛紫­色­衣衫的男子显然便是那天问路的男子——曾经为了怡妃刺杀过楚天胤,如今却是骆乘风的义子的邱之铠。

如果她猜得不错,邱之铠身后这支打着“尚”字旗号的商队无疑应该是尚家的人。

朝廷,聚贤庄,尚家,他们怎么会合而为一?里面,究竟藏着什么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等到这支军不军、商不商、匪不匪的队伍离开之后,穆烟芦和无痕在梓柏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整整大半天,也没有寻找到能进入白野镇的机会。

日薄西山之时,两人无奈地折返。

张伯家所在的小村庄离梓柏城不远,庄子很小,至多只有二十来户人家,分成前后两排,张伯家在第一排的正中间。通常情况下,站在村东头便能看到村西头,任谁大声叫喊,全庄的人都能听得清楚。

一进村头,眼尖的无痕便发现张伯家门前站满了列队的蓝旗军士兵,遂立刻拉了穆烟芦钻进庄前的丛林,然后借着树木的掩护迂回绕至张伯家门前,躲在了一片灌木丛中。

穆烟芦微微地探出头,一眼便看到了楚天彻的背影,白衣胜雪,衣袂翩飞。

她的心,几乎要蹦出胸腔,三魂六魄也吓得丢掉了一半,他,怎么也来到了梓柏,难道,又要御驾亲征?

门里,老张伯哆哆嗦嗦地跪立着,旱烟袋孤零零地躺在他的脚边,长这么大,他还从未见过皇上,哪能不惶恐?

张伯的旁边还站立着一个老伯,是他的邻居,因是耕田好手,人称“铁犁头”。

楚天彻问“铁犁头”:“你说,你曾看见通告上画着的两个人宿在他家?”

“铁犁头”头只点,卑怯地回答:“皇上,千真万确,昨晚,我来他家借盐时亲眼所见,通告上画着的两个人就坐在他家桌边吃晚饭。男的俊美如仙,女的却奇丑无比……啊……”“铁犁头”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楚天彻突然间抽出来的剑一剑封喉。可怜的老人,原以为能拿到那一万两白银,从此过上吃香喝辣的逍遥日子,却没想到莫名其妙地便丢了­性­命。

楚天彻冷冷地瞥了一眼死不瞑目、轰然倒下的“铁犁头”,心里厌恶至极,这个该死的糟老头,竟然敢用“奇丑无比”这四个字来形容他至纯至美至善的烟芦。

亡命天涯3

“你,告诉我,他们去了哪儿?”楚天彻的剑“唰”地一下移到了张伯的肩上。

此时的张伯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邻居惨死在面前,怎能不叫他心惊­肉­跳?“他……他们一早……便去……了梓柏城……尚……未回来!”原本­性­子便慢的张伯因为极度恐惧,说话更不利索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凑出一句话来。

“皇上,我们此番进庄动作太大,只怕已经打草惊蛇了。”一个蓝旗军军官对楚天彻说。

楚天彻剑眉一挑,手腕倏地一个翻转,但见银光一闪,张伯项上的人头已经滚落在地,恰好落在了旱烟袋前,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兀自死死地瞪着,瞪得大大的。

“我要这个村庄,从此不复存在。”楚天彻冷冷地说,漂亮的眸子里竟是­阴­戾之­色­。

刹那间,这个小小的村庄便被蓝旗军彻底包围,随后,熊熊的烈火开始肆虐。

躲在灌木丛中的穆烟芦眼见张伯人头落地,已是肝胆俱裂,如今又见浓烟冒起,再也忍耐不住,起身便要冲进火海,却被无痕一把抱住。

“无痕,让我进去救出张伯,他是无辜的,村庄里所有的人都是无辜的。”穆烟芦哭求。八岁那年,她眼睁睁地看着一场大火吞噬了她美丽的家园,也吞噬了她所有的亲人,却只能躲在一棵大树上恐惧地哭泣,而毫无办法;如今,时隔多年,她又将眼睁睁地看着一场新的大火进行一次新的毁灭,却依旧只能躲在这灌木丛中,无声地自谴,而无可奈何,她的内心,该承受着怎样的痛苦与煎熬。

“烟芦,张伯已经死了,村庄里所有的人很快也都会变成死人,你冲进去,只不过在死人的数目中再增加一个数字,如此而已。”无痕平静地分析。

这一刻,穆烟芦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独坐高堂、运筹帷幄的楚天胤,原来,即使他丧失了记忆,骨子里流着的依旧是帝王冰冷无情的血。

她,竟然忘了,他也曾带着蓝旗军毁灭了一个村庄,而那个村庄甚至是她的家园;她,竟然忘了,他曾经这样解释他当年的罪行:“一切屠杀自有它存在的道理,一切皇权都需要用鲜血来捍卫。”

突然间,仇恨又开始复活了,她猛地甩掉他的胳膊,向火海中冲去。

“烟芦!”无痕惊呼,随即窜出了灌木丛,紧紧地追了上去。

浓烟依旧在翻滚,烈火依旧在肆虐,楚天彻依旧站立着,仿佛铁铸一般。突如其来的呼唤如雷贯耳,他迅速转过身,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正向他奔来。

“皇上,烟芦在此!请你,放过这村庄里无辜的百姓!”穆烟芦一把扯掉头上的斗篷,丑陋的脸庞在火光中显得愈发地狰狞,目光却依旧如那山涧的流水,淙淙而过,清澈纯净,一尘不染。

“烟芦……”楚天彻的手颤抖着落在了穆烟芦扭曲变形的小脸上,心,仿佛被人用刀一片一片地割剐下来,血流不止。童若瑶,你,对烟芦究竟怀着怎样的恨,竟将她伤成了这样?

“还疼吗?”他轻声问道,目含秋波,柔情似水,仿佛还是那个如珠玉般温润的王爷。

穆烟芦摇摇头,此刻,疼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她的心。“请你,放过这村庄里无辜的百姓。”她再一次哀求。

楚天彻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缓缓地说道:“不可能!”

“为什么?”她激动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因为,我要你永远记住,这里的屠杀是因你而起!”楚天彻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尤其加重了“你”的音调。

“我?”穆烟芦惊愕地望着他。

“对,你,我至纯至美至善的女孩!”楚天彻的手又情不自禁地落在了她伤痕累累的脸上,“烟芦,你是我心灵的救赎,只有你在我的身边,我的心才会宁静,才会平和。相反,你若不在我的身边,我的心便会滋生恶念,化为魔孽。所以,不要离开我,否则,我会杀了所有你曾经遇到过的人,哪怕他们是无辜的。”

穆烟芦只感觉他的话仿佛隆冬最最寒冷的风,一直灌进她的心里,冷得她直打颤。

“烟芦,他是谁?”不知何时,无痕已冲到了穆烟芦的身边,一把推开了楚天彻落在她脸上的手,将她扯到自己的身后,其占有欲一览无余。

当兄弟俩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激­射­出人们看不见的火光时,楚天彻印证了尚青云先前对他所说的话,他曾经的皇兄当真失忆了。可是,即便如此,难道,他可以放过他吗?

作者题外话:今天星期六,希望亲们玩得快乐,别忘了,有空给我捧捧场。谢谢!

亡命天涯4

虽然被无痕牢牢地藏在身后,穆烟芦还是透过他的胳膊肘看到了楚天彻的目光,­阴­戾狠绝,心,立刻狂跳起来。她拼命掰开无痕的手,护在了他的身前,“皇上,他已经失去了记忆,请你放过他。”

楚天彻的心倏地一紧,眼里闪过挣扎。

“你刚刚说,我是你心灵的救赎,只要我在你的身边,你的心就会宁静,就会平和,难道,只是谎言?”穆烟芦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不容他回避。

“你确定,你会留在我身边?”楚天彻不答反问。

“我确定。但是,你必须将无痕送到羌国,送到夜瑾菡的手上,而且毫发无伤。”虽是在楚天彻的面前,但她仍然习惯­性­地称呼楚天胤为“无痕”。

“你,这是为了让他们父子团聚,还是为了让他们将来找我复仇?”楚天彻挑眉问道。

穆烟芦却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若答应,我便一辈子留在你身边;你若不答应,我便血溅当场。”

“你以为,你真的可以要挟到我?”楚天彻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内心却恐惧万分,她,已经将真心从他身上收回,给了她的天胤哥哥了吗?

穆烟芦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可笑地高估了自己。一个如此丑陋的女人,竟妄想着要挟当今圣上,传出去,恐怕连刚出生的婴孩都会笑掉牙的。

“烟芦,他究竟是谁?不,我究竟是谁,你又究竟是谁?”无痕已经被他们的对话彻底搞糊涂了。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他的心没有认错方向,他和烟芦确实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他有一种感觉,无痕就是梦中的“楚天胤”,烟芦就是梦中的“楚子衿”。

“你,根本没有任何资格问任何问题!”楚天彻斜睨着楚天胤,目光里尽是不屑。

“你……”无痕的脸因为生气涨得通红,握紧的拳头刚打算冲向他的脸颊,却被穆烟芦一把握住了。

她向着他摇了摇头,“无痕,求你,离开我,去羌国。”

“不!”无痕嘶吼,额头上青筋直暴,“我不会和你分开!”

楚天彻手一挥,蓝旗军已经围了上来,瞬间便在楚天胤的身边形成了一个圈。

“皇上!”穆烟芦的心一阵慌乱,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楚天彻的手。

楚天彻静静地看着她,一声不吭。

穆烟芦的心一点一点地下沉,就在她几近绝望之时,突然听到楚天彻说:“我答应你,将他送到羌国,送到夜瑾菡的手上,而且毫发无伤。”

“皇上!”穆烟芦惊喜至极,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天彻伸出另一只手,将穆烟芦的手包在了掌心,“这一次,千万别忘了,在梓柏的府衙,你曾经答应过我的话。”

穆烟芦这才想起,她曾经答应过他——从今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忘了?”楚天彻的眼里,受伤的落寞一闪而过。

穆烟芦摇了摇头,“皇上,从今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否则,天打五雷轰!”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这个丑陋的女人!你这个愚蠢的女人!”被蓝旗军紧紧包围的无痕闻听此言,破口大骂,内心气极,痛极。

泪,顺着穆烟芦的腮帮一滴一滴地往下流,她倏地背过身子,拉着楚天彻的手说:“皇上,我们走!”

“不!不要走!”无痕疯了一般地想要冲出包围圈,却次次无功而返,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穆烟芦的脚步滞了滞,终于还是大踏步地离开了。

“无痕,记住,你不是楚天胤,只是无痕;我不是楚子衿,只是穆烟芦!”穆烟芦一边走一边喊,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泛滥成灾,淹没了她对他最后的一点念想。

“回来!回来!回来!”……

“求……你……回……来……”

她的身后,无痕撕心裂肺的呼喊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什么也听不见了。

蓦然回首,身后只有浓烟,只有火光!

两天后,楚天彻御驾亲征,挥师杀向白野镇。

而羌国的将士因为上都正闹着内讧,根本无心恋战,勉强支撑了两天,便卷了细软,弃城而去,退到了裕关以内,他们自己的国土上。

祈羌边界,似乎,再一次尘埃落定。

作者题外话:这一大章,总算结束了,继续感谢亲们的支持。下一大章,也许会更让人痛心,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小虐”?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