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题外话:下一章节,我们的男一号又将杀回来喽。呵呵。
近在咫尺1
模模糊糊地,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到达了一座山寨。
黑暗之中,穆烟芦只依稀感到这座山寨屋影憧憧,似乎颇有规模,但是想要看清却是毫无可能。
“大哥,你回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跳跃着传至众人的耳朵,给这沉闷的雨夜增添了些许轻盈的灵动。
穆烟芦抬起头,想要看清楚说话女子的样貌,奈何山林的夜实在是黑得深沉,女子又披着蓑衣,所以只能模糊辨出她的身材异常高挑,除此以外便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妹子,这么晚了,你还在守着大哥啊?”为首的汉子声音出奇地温柔,与他的形象格格不入。
“大哥不回来,冰岚怎能入睡?”女子娇嗔道。
“哈哈哈!”为首的汉子愉悦地大笑,“兄弟们,辛苦了一个晚上,早点歇着吧,明日再犒劳大家。”又转身说道:“‘穿山鼠’,这个姓穆的姑娘就交给你处理了。”说完,便随着冰岚离开了众人。
山匪们闻言一哄而散,“穿山鼠”则背着穆烟芦来到了一间用来关押临时人员的房间,又命人给她送来几个馒头、一杯水,这才嘟嘟囔囔地离开了。言下之意,无非是恼恨今晚的晦气,辛辛苦苦打了一仗,非但没有捞到什么油水,反而被紫衣抽了几个嘴巴,又哼哧哼哧地将穆烟芦背上山来。纵使穆烟芦身子纤瘦,体重很轻,但是在这雨夜背上山来,也确实够呛。
“嘭”的一声,房门被死死地关上并上了锁,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和静谧之中。
肚子适时地“咕咕”叫了起来,穆烟芦遂摸黑啃了一个馒头,又喝了半杯水,便倚在墙上打盹儿。
只是,在经历了这样的变故之后,又处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她如何能安然入睡呢?脑子里一会儿是刚才被劫的画面,一会儿是明日可能被棱辱的画面,乱成了一锅粥。
突如其来的笛声低婉哀沉,震惊了斜倚在墙壁上的穆烟芦。
笛声如水,诉不尽那世事沧桑;旋律如风,吟不完那千古情思。
这样的笛声,她分明曾经在哪儿听过。仔细一想,是了,在祈国皇宫的芦花荡边,她曾经听楚天胤吹奏过与此一般的曲子,一样的低婉,一样的哀沉。
难道……她的心立刻狂跳起来。转念一想,又暗笑自己痴傻,即便再落魄潦倒,他也断然不可能落草为寇啊。
或许是太累了,伴着这缠绵悱恻的笛声,她竟来了睡意,连右脚的疼痛都似乎感觉不到了。
第二天,当她睁开眼睛时才发现,她所处的这间房间竟然没有窗户,阳光透过门缝硬挤进来,告诉她今天终于是个晴天。
又想起昨夜的笛声,一时间内心五味杂成。
甩甩头,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她打算走至门前,呼吸一口充盈着阳光味道的空气。可是身子一动右脚便钻心般地疼痛,她这才忆起自己的右脚骨折了。
叹了一口气,却心有不甘,于是将身子斜伏在地面上,靠着腰侧和双臂的力量,一步一步地向门口挪动。
终于,阳光照在了她的脸上,让她想起妈妈温柔的抚触,内心顿觉暖洋洋的、甜滋滋的。
忽有脚步声传过来,接着便是悉悉索索的开门声。
当穆烟芦意识到应该赶紧离开门口,否则会被撞翻在地时,门已经“嘭”的一声被推开了,而她的身子因着门板的撞击一直被推到墙角才被迫停了下来。
“好痛!”穆烟芦不由得龇牙咧嘴起来。
进门的正是昨夜将她背上山的“穿山鼠”,见到此番景象,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你属猫吗,喜欢躲在门后睡觉?”
穆烟芦揉了揉撞痛的脑袋,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不着边际的问题。
“穆姑娘,大哥在前厅等你,我背你去吧。”“穿山鼠”言归正传。
穆烟芦顿时一阵慌乱,脸色也变得不自然起来。从昨晚到现在,尽管山匪们并未对她怎样,但内心终归是忐忑的。
“穆姑娘不用担心,昨晚大哥已经说了,只不过是想请姑娘在山寨小住,并无恶意。”“穿山鼠”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一双机灵的小眼睛滴溜直转。
穆烟芦苦笑,非亲非故的,他们为何非要她来这山寨小住呢?
无奈之下,只好任由“穿山鼠”背着她走出这间黑洞洞的房间。
山野的清晨静谧幽深,山野的空气清新恬淡,倘若不是被掳至此,她倒真希望能在此小住些时日呢?
“二哥!”忽听“穿山鼠”如此叫道。
穆烟芦遂好奇地抬起头来,一个颀长飘逸的身影正向他们走来,看上去孤傲、落寞。
近在咫尺2
心,似乎突然间被人狠狠地揪成了一团,闷闷的痛。
“二哥!”
未及她看清楚来人的庐山真面目,便听得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接着便看到一个草绿色的玲珑身影从她眼前飘过,奔向了那个孤傲落寞的身影。
“二哥,好不容易盼了个晴天,冰岚想去山林中打猎,你陪我,可好?”
原来,这个草绿色的身影便是昨晚在山寨门口守候匪首的女孩。
“不好。”被称为“二哥”的男子冷冷地说,没有丝毫犹豫。
啊?!穆烟芦有些错愕,他的声音竟然如此难听,仿佛被敲崩了的破锣,嘶哑晦涩。
“二哥!”冰岚气得直跺脚,伸出双臂拦住了他的去路。
“二哥”见此情景,遂掉转头向相反方向走去,明摆着不爱搭理她。
“臭无痕,死无痕,烂无痕……”冰岚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追着他的背影怒骂。
无痕?他竟然叫无痕?穆烟芦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喉咙仿佛呛进了什么东西,呼吸不畅。
一路上浑浑噩噩,竟不知何时已来到山寨的前厅,直到“穿山鼠”将她放在一张阔大的椅子上,她才猛然醒悟过来。
“大哥,穆姑娘已经带到。”“穿山鼠”大声说。
穆烟芦抬起头,正北方向的虎皮椅子上,一个大汉正盯着她看,目光如炬,充满探询,分明便是昨晚带领众山匪抢劫他们的匪首,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怵。
“穆姑娘,我屠某人说话历来不喜欢兜圈子,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可是宫中之人?”大汉打量了她一番后,突然问道。
“啊?!”穆烟芦吃惊地瞪大了嘴巴,脱口问道,“你是怎么猜出来的?”从白野镇出发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路上所有人都称呼楚天彻为“公子”,即使是昨晚遇到那样的险情,紫衣和侍卫们也没有喊漏嘴,他又是怎么得知他们是宫中之人呢?
大汉得意一笑,端着一个小木箱走到了她身边,“姑娘可认识这个小木箱?”
这是一个看上去异常普通的小木箱,普通得街头的地摊上俯拾皆是,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疑惑地看着大汉,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那么,姑娘可认识这木箱中的项链?”说着,大汉便打开小木箱,取出了里面的两条项链。在阳光的照耀下,项链上的星形和月牙形吊坠熠熠生辉,晶莹璀璨。
穆烟芦的眼睛立刻直了,这两条项链分明就是她的项链,它们不是应该在楚天彻身边吗,怎么会落入他手中。
“这是昨晚我的手下在你们的马车中发现的。”大汉的话揭开了穆烟芦的疑惑。
“实不相瞒,这两条项链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还望大王能物归原主。”穆烟芦看着大汉,目光里充满了哀求。这两条项链,于她而言,真的是太重要了。只是,她不明白,楚天彻为什么会随身携带着项链,却又不肯还给她。
“姑娘想要拿走项链并非什么难事,只是……”大汉卖起了关子,话只说了一半便不说了。
“只是什么?”穆烟芦急切地问。
大汉这才说道:“只是姑娘必须答应屠某一件事。”
“什么事?”
“倘若宫中派人攻打我们‘黑虎寨’,姑娘必须保我们山寨中的一人一畜、一草一木皆不能受到任何损害。”
穆烟芦苦笑,“大王太看得起烟芦了。”
大汉微微一笑,“我相信我的眼睛,你一定是一个重要人物。”
“是吗?不过,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穆烟芦不由得又是一阵苦笑。楚天彻会为了她,攻打“黑虎寨”吗?即使真的来了,他会听她的话吗?
“有了姑娘这句话,屠某就放心了。不过,这项链还是暂时由我替你保管吧,免得遗失。”说着,大汉便将项链收进了盒子,然后又命“穿山鼠”去请山寨中的古先生来给穆烟芦医治脚伤。
“看你往哪里跑?”随着冰岚的一声娇叱,前厅内一先一后出现了两个身影,正是无痕和冰岚。
原来,冰岚一直追着无痕,锲而不舍,直到将他逼进了前厅,无路可逃。
穆烟芦的心立刻狂跳起来,虽然非常想看到无痕的脸,可是莫名地,她却低下了头,生怕满满的期望之后是空空的失望。毕竟,那声音,绝不是她所熟悉的声音。
“二弟,你来得正好。昨晚,你没有随我们下山,所以不知道我们怎生倒霉,真是‘猫没抓着鱼,倒惹了一身腥’。你猜,我们劫了谁的马车?”大汉向无痕抱怨道。
“还有谁的车,宫中的车呗!”冰岚抢先说道。
“大哥,古先生来了。”只见“穿山鼠”领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来到了前厅,打断了厅中三人的对话,也暂时终止了冰岚和无痕之间的追逐。
“有劳古先生了。”大汉迎了上来,将老者引至穆烟芦的身前,“这位姑娘的右脚骨折了,你给看看吧。”
无痕和冰岚这才注意到,厅中的椅子上还蜷缩着一个瘦弱的女孩。
近在咫尺3
虽然一直低着头,但是仍然感觉到有两道灼热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于是穆烟芦的头埋得越发低了。
“怎么样,古先生?”大汉有些担忧地问,既然有求于穆烟芦,他自然希望她的脚伤能尽快恢复。
古先生仔细地查看了穆烟芦的右脚,又简单地问了她几个问题,这才起身捋了捋下巴下的山羊胡子,慢悠悠地说道:“这位姑娘的脚的确骨折了,我会先帮她固定伤处,大约一个月后才能尝试下地走路。”
没有人注意到,无痕在听到穆烟芦刻意压低的回答后,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
“怎么样才能恢复得迅速一点呢?”大汉显然有些着急。
古先生略略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除了好好休息外,平日里多吃些虾皮海带,应该会有所帮助的。”
大汉皱了皱眉头,对冰岚说道:“妹子,这位穆姑娘是个贵客,如今又扭伤了脚,我琢磨着还是交给你最放心。”
“交给我吧。”突然响起的嘶哑声音震惊了厅内的所有人,大家皆错愕地看着无痕。尤其是冰岚,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印象中,这个男人从未主动关心过任何人、任何事,仿佛他是孤立于芸芸众生之外的一个独立体,连看客甚至都懒得做,如今为何突然变了心性,竟会揽下这个照顾病人的差事。
“二弟,你当真愿意照顾穆姑娘?”大汉显然也觉得匪夷所思,对于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二弟,他还真是摸不着底。
无痕却并不说话,只是径直走向兀自埋首做乌龟的穆烟芦,王者之气俨然天成。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穆烟芦在内心呐喊,可是那双皂色的靴子还是落在了她的眼前,未等她反应过来,身子已被他的长臂揽在了怀里。
偷偷地抬起眼,便看到了他光洁而又富有棱角的下颚,再偷偷地往上看,却什么也看不到了,因为他的脸上竟然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
“能‘照顾’穆姑娘,是我的荣幸!”除了穆烟芦,没有人知道,无痕在说“照顾”这两个字时,刻意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啊!”惊呼的不是穆烟芦,而是冰岚,她一扭身挡在了无痕的身前,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二哥,你身为堂堂男子汉,怎能照顾一个姑娘家,不用说饮食起居多有不便,传出去也会被人笑话我们寨中无人的,所以,还是由我来照顾这位穆姑娘吧。”
“她这一辈子,只能由我来‘照顾’!”无痕“语不惊人死不休”。
“为什么?难道,你们认识?”冰岚试探着问。
“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会有答案。”说完这句话,无痕便抱着穆烟芦离开了大厅,酷酷的表情骇倒了厅内的众人。
一路上,无痕一言不发,穆烟芦自然也沉默是金。只是,当她的头靠近他的胸膛,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时,她突然间有了一种归属感,仿佛这个怀抱就应该是属于她的。
有那么一刻,她既希望时间能快点走,好立刻结束这折磨人的尴尬境况,同时她又希望时间能慢点走,好让她在他的怀里再多赖一会儿。
终于,无痕抱着穆烟芦来到了自己居住的屋子。
绕过外面的客厅,直接进入里面的卧室,刚将她放在床上,古先生便紧跟着过来了。
“二当家的,老朽要替这位姑娘固定一下伤处,你打个下手吧。”
“嗯。”
古先生取出器械,开始了他的工作。
好痛!穆烟芦的俏脸皱成了一张枯树叶,可是当着无痕和古先生的面,却不好意思叫出声来,只得拼命咬住双唇,直到渗出血丝来,也不吭一声。
突然,一只手臂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擦去了她额头的冷汗,然后又来到了她的唇边,耳边响起了无痕嘶哑依旧却温柔异常的声音,“痛,就咬住我的胳膊。”
穆烟芦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银色的面具,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冷峻的光芒,可是他的眼睛却泛起了涟漪,宛若多情的春波。
“我不痛!”不知为何,她非常不想让他为她担心,于是艰难地摇了摇头,脸上也配合着扯出了一抹笑容。
“该死的女人,你非要表现得这么坚强吗,要知道,‘坚强’可是男人的专利!”无痕咬牙切齿地低声抱怨道。
突然间,穆烟芦的泪便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不是因为脚伤的疼痛,不是因为他的斥责,而是因为那句“该死的女人”。她,已经好久好久不曾听到有人这样骂她了,即使他的声音完全不同于那个经常如此骂她的声音。
“刚刚还说你‘坚强’,这会儿却又哭得稀里哗啦,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无法捉摸。”无痕继续抱怨道,可是眼底的那份焦灼却泄露了他此时的心痛。
“好了!”终于,古先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长吁了一口气说道。
“谢谢你,古先生!”穆烟芦由衷地表示感谢。
古先生微微一笑,说道:“姑娘不必客气,这一个月内,切记要好好休息,不能再受伤了,否则会落下终生残疾的。”
古先生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无痕和穆烟芦两人,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而又暧昧起来。
作者题外话:单位事多,我的岗位又比较特殊,这几天一直加班,所以直到今天才更新。脸红不已。
近在咫尺4
“你……”
“你……”
“我……”
“我……”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口,再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口,世界又陷入了一片让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咕噜咕噜!”穆烟芦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俏脸顿时涨红了,烧成天边美丽的晚霞。
“哈哈哈!”无痕大笑起来,夸张的笑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小鸟。这个小女人,无论外貌怎样改变,肚子却依旧不耐饿,真搞不懂,为什么她的身子还是瘦弱至此,难道都是等饿极了才想起要吃饭吗?
“笑什么笑?从昨晚到现在,我只啃了一个干馒头哎,到现在还未饿昏已经很了不起了。”穆烟芦涨红着脸一本正经地为自己找理由。
“哈哈哈!”无痕笑得更欢了,甚至夸张地弯下了腰。
“再笑,我走了!”穆烟芦急了,作势要离开。
“别!”无痕立刻停止了狂笑,快速地摁住了她的身子,“古先生刚走,你便忘了他的嘱咐了?”
“谁让你笑我?”穆烟芦撅起了小嘴。明明,他就是个陌生人,可是为什么她竟觉得和他如此熟悉,竟不自觉地在他面前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态。她,真想揭开他脸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银色面具,看看那张面具下藏着的脸是不是她熟悉的那张脸。
“是我不好,我保证不会再犯。”无痕急急地说道。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穆烟芦眨巴着眼睛问他。
“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会有答案。”尚未等他回答,她便抢先自答了。
无痕一愣,随即淡淡一笑,“知道就好。我去给你找吃的,你乖乖坐着,千万别乱动,我一会儿就回来。”
无痕前脚刚走,冰岚后脚就进来了。
这是穆烟芦第一次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子。
她,与她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一样。或许,她的五官不够精致,或许,她的举止不够斯文,或许,她的言辞不够优雅,但是,她浑身所散发出来的那种野性美,却是任何一个女子也无法模仿与超越的。
与此同时,冰岚也在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病怏怏的女孩。很快,她对她的评估便出来了。美是美得精致,只是,太过纤弱,仿佛风一吹便能倒,真不知二哥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竟然莫名其妙地提出要照顾她。
“我叫冰岚,是‘黑虎寨’寨主屠天一的义妹。无痕是寨里的二把手,我们称他‘二哥’。”冰岚开始自报家门。
穆烟芦沉默地听着,心知她来找她,绝非自我介绍这么简单。
果然,冰岚接着说道:“无痕,是我的,谁也无法抢走,不管你是何方神圣。别怪我没告诉你,在‘黑虎寨’,没有人敢忤逆我的意思,即使是大哥也不例外,更何况你一个外人。”说完,冰岚便挑眉看向穆烟芦,眼里有鄙视,有挑衅,更有警告。
穆烟芦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只得继续沉默着。
“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黑虎寨’,因为,山里凶猛的‘野兽’随处可见,指不定哪天便将你吞进了肚中,尸骨无存。记住,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撂下这句狠话,冰岚便趾高气扬地离开了,仿佛一只得胜的公鸡。
穆烟芦却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她岂能听不出冰岚话语中的潜台词,她分明是在警告她,倘若她不尽早离开“黑虎寨”,诸如被‘野兽’吃掉这样的意外便随时有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
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无痕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稀粥出现在了穆烟芦的眼前。
“刚刚,冰岚是不是来过了?”无痕问。
“没有。”穆烟芦企图隐瞒冰岚来过的事实,毕竟她们之间的谈话实在不便于对任何人说。
“撒谎,我分明看到她从我的房间里走出去的。”无痕不悦地皱起了眉。
“哦,你这不是明知故问,摆明了要找我的碴儿吗?”穆烟芦的脸色也故意沉了下来。事实上,因为刚刚冰岚的话,她觉得自己还是与无痕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毕竟他们素昧平生。
“我只是要提醒你,冰岚是个敢说敢做的女孩,你得提防着她一点儿。”面对她的指责,无痕无奈地解释道。
“我可以搬到其它地方养伤吗?”穆烟芦突然转移了话题。
“不行。你,休想再从我眼前莫名消失。”无痕恨恨地说。
“再?难道,我曾经从你的眼前消失过?”穆烟芦疑惑地问。
“喝粥!”无痕压根儿不回答她的问题,直接将手中的粥碗递给了她。
穆烟芦无奈,只得端过粥碗。
肚子实在是太饿了,一闻到粥香,她便再也无暇顾及其它,狼吞虎咽地喝起粥来。
无痕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一闪而过。
作者题外话:二更送到。
刚刚在码字的时候,差点没睡着,太累了。
近在咫尺5
夜晚,悄悄地拉开了帷幕。月光,透过浓密的枝叶照进屋子,投下一地的斑驳。
穆烟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床,现在,无痕将床让给了她,他自己又能睡在哪儿呢?
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穆烟芦立刻闭上眼睛,佯装熟睡。
“吱呀”一声门响,有人走了进来,站在床边,静静地望着她。突然间忆起,好几年前,在东灵苑的厢房内,似乎也曾有人在她熟睡时来过她的床边,静静地坐在她的床头看着她。
“唉!”一声暗哑悠长的叹息传进她的耳朵,仿佛一块巨石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尽管并未睁开眼睛,但是她敢笃定,站在她床边的人一定是无痕无疑。
她故意翻了个身,将脸面向了床的里侧,以掩饰此时内心的悸动。
无痕,究竟是谁?难道,他就是那个曾经被封锁了记忆|茓道的无痕,难道,他就是曾经伤了她后来又被她所伤的天胤哥哥?如果是,为什么他会孤身一人来到黑虎寨,而且戴上面具成了寨里的二当家?如果不是,他们素昧平生,为什么他对她如此好,为什么她又对他如此熟悉?
迷迷糊糊地,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只是,身后那道深邃炙热的目光似乎一直未曾离开过她的背影。
清晨,林中啁啾的鸟鸣声唤醒了沉睡中的穆烟芦。她睁开眼,望向床边,那里早已没有了人影。
突然感到有些内急,于是挣扎着坐起身,打算下床。
“别动!”随着一声呵斥,无痕迅速来到了她身边,“该死的女人,总把他人的话当做耳边风。”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严厉。
“我……我只是因为内急,所以想……想下床方便一下。”穆烟芦涨红着脸解释道,不明白无痕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火。
“咳咳咳!”无痕立刻干咳起来,尴尬地扶她下了床,然后说道,“我先出去,待会儿再进来。”说着,逃也似的离开了卧室。
穆烟芦不由得乐了,原来,酷酷的无痕也有尴尬的时候,真想看看此刻那张冰冷的面具下藏着的脸红成了什么模样。
不一会儿,门外又传来了无痕的干咳声,显然是在试探情况,她便轻声说道:“好了。”
无痕推门而入,随着他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位老大妈,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刘妈,你先忙去吧,过会儿我会将食盒送去厨房。”
“是,二当家的。”
吃完早饭,无痕抱着穆烟芦来到了屋子外面。
无意识地抬起眼,突然在两棵大树之间发现了一个秋千,做工极其粗糙,一块木板,两根长绳,仅此而已。然而,长绳上却绕满了野花野草,弥漫着田园的诗情画意,随着晨风忽高忽低地晃悠着。
奇怪,印象中,昨儿这两棵大树之间根本没有秋千,今儿怎么会突然冒出个秋千来了?
“想荡秋千吗?”无痕问。
穆烟芦怀疑地看向无痕戴着面具的脸,难道,昨晚他一夜未睡,做成了这个秋千?“这个秋千,是你做的?”她满怀期待地问。
无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抱着她大步迈向了不远处的秋千。
慢慢地,秋千荡起来了,渐渐地,越荡越高,直到高过眼前的屋顶。心中,扑棱棱腾起一只小鸟,那是她的快乐在飞翔。
春风拂过她湖蓝色的裙摆,仿佛仙子在翩跹飘飞,他痴痴地看着她,眼醉了,心也醉了。
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大树下,冰岚怒目圆睁,正恨恨地看着他们。
“二哥!”冰岚从树后走了出来,巧笑倩兮。
穆烟芦的心蓦地一惊,连忙放慢了动作,希望秋千能赶快停下来。
“有事?”无痕冷冷地问道。
冰岚的内心一阵酸涩,他,可以为了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孩化作绕指柔,为何偏偏对她冷若冰霜?“大哥说有要事找你商议,让你速速去前厅一趟。”
“当真?”不知为何,无痕觉得今天的冰岚有些奇怪,似乎过于沉闷了一点。
“我几时骗过你?”冰岚显然很受伤,美丽的水眸里黯然一片。
“我抱你回屋吧。”无痕对穆烟芦说。
穆烟芦却摇了摇头,“屋里太闷了,我在秋千上再坐一会儿吧。”
“可是,待一会儿如果你要下来,没人帮忙怎么办?”无痕显然不放心。
“不碍事的,冰岚小姐会扶我下来的。”她望向冰岚,后者也正望着她,眼里闪烁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无痕依旧不放心,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冰岚说道:“二哥,你是担心我会伤害穆姑娘?”她的一双美眸直直地瞪着他,诉不尽的哀怨一览无余。
无痕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转身离去。
“冰岚小姐……”
“穆姑娘……”
两个女孩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穆烟芦说。其实,她之所以要留在屋外,正是想告诉冰岚,她不会抢走她的二哥。不是因为昨日她的威胁,只是因为,她担心她的滞留,会给无痕带来连她自己也无法预知的伤害。
秋千又慢慢地飘荡起来,那是冰岚在她的身后轻轻地推动了秋千。
“他,一定认识你,否则,绝不会如此待你。”身后传来了冰岚的声音。
庐山真貌1
穆烟芦沉默着,等待着她的下文。
“黑虎寨的寨主原是我的父亲冰虎啸,后来因为旧伤复发,他将寨主的位子让给了他的义子屠天一。前年,父亲病重,临终前交给我一个信物,并且告诉我,其实我还有一个亲哥哥流落在外,让我尝试着去找一找。父亲病逝后,我便离开了黑虎寨,带着他留给我的信物去寻找失散多年的哥哥。两年来,我的足迹几乎踏遍了祈国的每一寸土地,可是却没有打听到有关哥哥的任何消息。不久之前,我只身一人前往羌国,希望能在那儿发现一点哥哥的踪迹。途中,我遇到一对父子被一帮蒙面人追杀,实在看不下去便拔刀相助。因为众寡悬殊,年轻的父亲让我带着孩子先行离开,我便照着他的说法做了,不想却被对方识破了意图,他们遂集中力量来对付我。我疲于应付,眼看着孩子被抢,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却没有发现身后有一把大刀正对准我的后脑勺。年轻的父亲发现了我身后的险情,情急之下扔出了手中的兵器,砸中了砍向我的大刀。大刀应声而落,我得救了,可是,孩子却被对方抢走了。无奈之下,我随着那个年轻的父亲返回了祈国。他告诉我,他叫无痕,我告诉他,我叫冰岚。当晚,我们在白野镇寻了一家客栈,临时住了一宿。夜里,客栈被白天追杀我们的那帮人放了火,我因为睡得太沉,等到发现火情时,火势已经蔓延至屋内。原本,无痕已经逃出客栈,为了救我又重新返回,不想被埋伏在此的敌手候个正着。等到我们杀出一条血路,冲出火海时,无痕的脸颊已被刀剑划伤,喉咙也被浓烟彻底熏哑了。我劝无痕戴上面具,扮作我的亲哥哥随我前往黑虎寨,他逼不得已之下,只得默认了我的安排,当上了黑虎寨的二当家……”
穆烟芦完全沉浸在了冰岚的叙述之中,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下的秋千正飞得越来越高,更不知道身后的冰岚突然拿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割向了秋千上的缆绳。
当秋千荡到最高点时,缆绳断了,穆烟芦的身子顿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直地飞落,飘向了树林对面的悬崖。
“啊!”她大声惊叫,只感到自己的身子在急速后坠,而眼前的树木则在急速前移。
“子衿!”恍惚中,她似乎听到了无痕撕心裂肺的嘶哑吼声,可是很快便什么也听不到了,因为她已经在滚落山崖的过程中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夜风冻醒了昏厥的穆烟芦,她悠悠地睁开眼睛,柔和的月光,朦胧的星光,融为一体,淡淡地洒在烟雾缭绕的山林里,世界迷蒙缥缈。
四处张望了一番,她发现此时的自己正身处杂乱的灌木丛中,周遭一片寂静,只偶尔传来一两声虫鸣兽吼,让人毛骨悚然。
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离开这里,脚刚一沾地,便重重地摔倒在地,这才想起自己的右脚骨折了。颓丧地坐在地上,蜷缩起身子,借以抵御越来越深的夜寒。
不由自主地,眼前便浮现出了刚刚坠落山崖的一幕,耳边又响起了无痕撕心裂肺的嘶吼,他,竟然真是她的天胤哥哥。只是,他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她呢,是因为担心被黑虎寨的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还是因为恼恨她不想让她认出他来?
许是因为滚落山崖时受到了撞击,许是因为脑子里想的事情太多,她感到头有些疼痛。
夜色越来越重,夜风越来越凉,她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脑子却依旧乱糟糟的,头也越发地疼痛了。
忽然感到有束奇异的光芒正对着她,遂抬起头来,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正闪烁着两小簇微弱的光芒,绿幽幽的,阴森森的。
狼?这是她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逃!这是她脑海里闪过的第二个念头。
心念一动,拔腿便想跑,却忘了自己右脚已经骨折,毫不意外地,她再一次重重地摔倒在地。刚刚还在庆幸自己命大,转眼便又危在旦夕,难道,猫的九条命这么快就用完了,看来,天要在今天亡她,她不由得绝望地想。
“嗥!”狼嚎叫着向她冲了过来。
借着淡淡的月色,她发现这是一只受了重伤的狼,因为它奔跑的速度很慢,一瘸一拐。
它是个瘸子,尚能奔跑,她也是个瘸子,为何不能奔跑?更何况,她不能死,因为她曾立下誓言,要帮天胤哥哥夺回原本便属于他的天下。这样想着,穆烟芦的浑身便充满了动力,像是一部重新换了发动机的车子,没命地狂奔起来,再也顾不得右脚的脚伤。
人的潜能当真是无穷无尽的,穆烟芦怎么也没有想到,拖着个残脚,她竟然真的甩掉了后面同样拖着残脚的狼。在这场人与兽的角逐中,人,最终获得了胜利。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喘着粗气,四处张望,她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小山洞,遂咬咬牙拖着残脚走了进去。
一ρi股瘫倒在地,斜倚在冰冷的石壁上,她累极了,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
作者题外话:点击率怎么这么低呢,没人看了吗,为什么,是因为更新慢,更新少,还是因为文不吸引人呢,盼留言。
庐山真貌2
“子衿!子衿!……”
是谁,如此焦灼地呼唤着她,仿佛她的苏醒对他而言非常重要?好想睁开眼睛看看他究竟是谁,可是怎么努力也睁不开,她,实在是太累了。
耳边的呼唤越来越模糊,无边的昏暗逐渐吞没了她,她又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痕将穆烟芦紧紧地搂在了怀中。
她的头发凌乱不堪,小脸脏兮兮的,布满了伤痕,让他的心疼极了。
“天胤……哥哥……天胤……哥哥……你……在哪儿……你……不理子衿了吗……火……热……爹……娘……”穆烟芦突然喃喃呓语起来,显然梦中又回到了与楚天胤初识的时光。
“子衿,天胤哥哥在这儿,他,永远也不会再伤害你,永远也不会再离开你了!”无痕亲吻着她的脸颊,鼻头酸酸的,眼泪几乎溢出眼眶。
当穆烟芦再度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干草上,身上裹着一件褐色的长衫。
“无痕!”她激动地坐了起来,想要走出山洞去找他,可是,与前几次一样,她刚一站起便又重重地摔倒在地。
“哎呦!”她痛呼出声,低头看看那只伤脚,因为昨夜没命地奔跑已经红肿不堪,伤显然更重了。
“该死的!”无痕握着一把药草咒骂着冲进山洞,“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乱动,不要乱动,为什么就是不听话?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吗?”他面具下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心却疼得揪成了一团,因为她的脚伤。
“我……我只是……只是着急想见到你!”穆烟芦嗫嚅着,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无痕一愣,心里一暖,随即走到她身边,将她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疼吗?”
“不疼!”穆烟芦夸张地摇了摇头,一改刚才的怯懦,眉飞色舞地说道,“你可不知道,昨夜,我能逃离狼的追踪,还多亏了这只伤脚帮忙呢,否则早葬身狼腹了。”
“狼?昨夜你遇见狼了?”无痕忍不住直起了身子。
“瞧你紧张的样儿!”穆烟芦呵呵一笑,“它跑不过我的,因为……”她故意卖起了关子。
“因为什么?”无痕早已急不可耐,仿佛昨夜的危险依然存在。
“因为……那只狼也是个瘸子。哈哈哈!”说完,穆烟芦便快乐地大笑起来。
这个该死的女人,遭遇了那样的险境,竟然还笑得出来,真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儿。“不许笑!”他粗声吼道。
“啊?”穆烟芦的笑声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无痕,不明白自己哪儿做得不好,又惹恼了他。
无痕取出几根药草,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然后吐出来,轻轻地、柔柔地、慢慢地涂抹在她的脚伤处,一边涂一边说:“这种药草,对于消肿是极有用处的,只是涂在伤处有些刺痛,你忍着点。”
“嗯。”穆烟芦看着低头忙碌的无痕,内心暖洋洋的、甜滋滋的。
“好了。”无痕终于为她的伤脚涂好了草药,站了起来。
“咕噜咕噜!”穆烟芦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提醒她该是吃饭的时间了。她的脸再一次涨红了,心里不禁埋怨道:这倒霉的肚子,真是丢尽了她的脸,总在他的面前不自觉地响起。悄悄地抬起眼,偷看他的脸,见到的是一张银色的毫无表情的面具,不由得暗自庆幸起来,幸亏他带着面具,否则他的嘲笑定然会毫不掩饰地堆在他的脸上。
“乖乖地躺在这儿,别乱动,我去找吃的。”无痕强忍着笑意,走出了山洞。
不一会儿,他捧着一堆野果回到了山洞,说:“先将就着吃吧,吃饱了,有了力气,我们便离开这儿。”
“嗯。”穆烟芦接过野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她实在是饿极了。
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轻轻地擦净她唇边残留的果汁,无痕柔声说道:“等回到盛京,我一定请你去京城最好的酒楼饱餐一顿。”
回到盛京?穆烟芦眨巴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终于要承认他就是她的天胤哥哥了吗?
“难道,你打算待在黑虎寨一辈子?”无痕看着发愣的穆烟芦,好笑地问。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是啊,可是什么呢?啊,对了!“可是,你是黑虎寨的二寨主啊,怎么能说走就走,太不负责任了吧。更何况,冰岚小姐对你……对你……”穆烟芦结巴着说不下去了。
“你曾经为尚柔儿缝制过一件嫁衣,难道还打算为冰岚再缝制一件?”无痕话里有话,藏着不满,藏着酸涩。
“不是!”穆烟芦连忙否认。
“子衿!”
“嗯!”
突然间,无痕摘掉了冰冷的面具,露出了那张俊美无铸的脸。
穆烟芦痴痴地看着他,那对眉毛依旧桀骜不驯,那双眼睛依旧深如幽潭,再加上英挺的鼻梁、精致的唇瓣,不是她的天胤哥哥,又会是谁?
“天胤哥哥!”穆烟芦轻声呼唤着,泪,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坠落。
“子衿!”楚天胤轻轻地(摘了面具,无痕又变回楚天胤喽)捧起她的脸,柔柔地吻干她的泪珠,一颗又一颗。
“子衿,不要再为我流泪,我想看见你笑!”他的声音暗哑低沉,深邃的眼眸因为泛滥的柔情而越发地深邃起来。
“嗯。”穆烟芦点头,眼角尚且挂着泪珠,脸颊却绽放成了一朵鲜花。
庐山真貌3
“那夜,在驿馆外的梨树下,我没有等到你,以为你定然还恨着我,不愿再看见我。”楚天胤的眼里闪过一丝酸涩,“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屠天一竟然劫了你们的马车,还将你掳上了山。只是,那天在黑虎寨的前厅内,明知你就是子衿,我却不敢揭开面具让你看到真实的我,因为怕你一见我便立刻逃离。”
“天胤哥哥。”穆烟芦再一次哽咽了,那夜在梨树下等待她的人果然是他。“如果你不是楚天胤,我不是楚子衿,那该多好啊!”
楚天胤沉默了。如果她只是穆烟芦,他只是无痕,一切便简单了。
稍事休息后,楚天胤背着穆烟芦离开了山洞,循着来时的路向黑虎寨方向前进。
黑虎寨的正门在前山,偏门在后山,穆烟芦那日跌落的地方正是后山。原本,她离黑虎寨很近,但是后来因着逃避狼的追踪,她离黑虎寨便越来越远了。
“天胤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黑虎寨?”说实在的,她压根儿不想回到黑虎寨。可是,这处密林周围不是沟壑就是绝壁,除了黑虎寨,根本无路可走;更何况,她的项链还在屠天一那儿呢。
“如果不出意外,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应该能回到黑虎寨。”楚天胤放慢了脚步,回答道。
虽然眼下只是春天,又地处阴凉的深山密林,但是因着后背背了一个人,加之林中杂草丛生,寸步难行,所以饶是楚天胤体力再好,额头也难免渗出了汗珠。
“天胤哥哥,累吗?”轻轻擦去他额头的汗珠,穆烟芦心疼地问,“要不,咱们歇会儿再走吧?”
“不行,你的脚伤越来越严重,必须赶紧医治,不能再拖了。今晚,我们必须赶回黑虎寨。”楚天胤断然说道。
“可是……”
“子衿,不用担心我。这样背着你,即使走一辈子,我也甘之如饴。”
穆烟芦沉默了,内心说不出的感动,却又说不出的酸涩。
临近傍晚,他们终于来到了后山的半山腰。这里离黑虎寨最近,但是上山的路却极其难走。
楚天胤将穆烟芦放了下来,说道:“子衿,待会儿要攀援一处异常陡峭的崖壁,我去找根青藤以备不时之需。”
楚天胤没走多久,穆烟芦便隐隐约约听到山顶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厮杀声,不由得竖起了耳朵。没错,是厮杀声,难道,黑虎寨出事了?
正胡乱猜测着,楚天胤握着一根手臂粗的青藤回来了。“有人攻上了黑虎寨!”他显然也听到了山顶的厮杀声,面色严峻,沉声说道。
会是谁呢?难道是楚天彻?想到这儿,穆烟芦的身子不由得一颤。
“我想,攻上黑虎寨的人,要么是冲着我来的,要么是冲着你来的。”楚天胤冷静地分析。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先想办法上山再说。”
说完,楚天胤便背起穆烟芦,迈开步子继续向山上走去。
没走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楚天胤刚刚所说的峭壁下。
穆烟芦抬头一看,这段峭壁不算太高,大概两三米高,但是却异常陡峭,角度至少达到七十,几乎是笔直向上。她不由得担心地问道:“天胤哥哥,我们能上去吗?”如果只是空身一人,她相信他一定会毫不费力地爬上去,可是如今背上背了她,就要打个问号了。
楚天胤说:“我先上去,待会儿再拉你上去。”说完,他便将穆烟芦放了下来,让她斜倚在峭壁旁边的一块青石上。
借助峭壁上攀附的青藤和峭壁旁边生长的高大树木,楚天胤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向山顶爬上去,虽然动作很慢,却非常顺利,不一会儿便成功攀至峭壁的顶端。
“接着。”楚天胤将青藤扔了下来,大声喊道,“将青藤系在腰上。”
穆烟芦接过青藤,将它牢牢地拴在了腰上,又用手使劲拽了拽,确定不可能再松动,这才放心冲着崖顶喊道:“好了,天胤哥哥!”
崖顶的楚天胤没有出声,青藤却动了起来,她的身子也开始一点一点脱离地面,最终飘在了半空中。
“天胤哥哥!”她再一次冲着崖顶大声喊道。可是,耳边除了呼呼的山风和归鸟的鸣叫,再没有其他声音。山林出奇的寂静,似乎,楚天胤已不在崖顶,似乎,山顶的厮杀也已停止。然而,青藤却依旧慢慢地一点点地上移着。
此时,天色已然全黑,她抬起头,努力看向崖顶,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黑影正站在崖顶费力地拽着青藤,心里的疑虑一下子打消了。
终于,她安全到达了崖顶,只是,身子尚未稳住,便被拽她上来的人一把搂进了怀里。
“烟芦!”耳边传来了男子惊喜的呼唤。
穆烟芦的脑袋瞬间炸裂开来,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的蜜蜂在脑袋里横冲直撞,想要冲出来。
黑暗中,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里面压抑着悲愤和绝望。
庐山真貌4
借着淡淡的星光,她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楚天胤,身子被几个御前侍卫死死地摁着,嘴里塞着一块破布。
“天胤哥哥!”她的喉咙仿佛被人用手掐住了,痛苦地发不出一句话来。
紧紧搂住他的手臂明显一僵,“这样的称呼,太刺耳,我不喜欢听!”楚天彻的唇毫无预警地咬住了她的耳垂,恨声说道。
耳垂传来的刺痛让穆烟芦意识到他的怒火在肆虐,却仍然孤注一掷,苦苦哀求道:“皇上,求你,放过我吧!”
“放了你?”楚天彻突然笑了,只是,曾经温暖如春的眸子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放了你,便不能放过他;放过他,便不能放了你。你,要如何选择?”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她才能听见,却阴冷森然,透着嗜骨的寒意。
“我……”穆烟芦语塞了。
倏地,楚天彻松开她的身子,改而拽住她的手臂,拖着她狠命地往前走。
“啊!”穆烟芦痛呼出声,受伤的右脚因为昨夜的奔跑已经不堪重负,再也不能支撑她移动一步,她的身子无力地瘫倒在地。
“子衿!”楚天胤大喊,可是因着嘴里塞着的破布,声音被悉数堵在了口腔内,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听到穆烟芦的痛呼,楚天彻转过身来,发现她的五官痛苦地挤在了一起,额头冷汗直冒,这才意识到她可能受伤了。“怎么了,哪儿受伤了?”他松开她的手臂,蹲下身子,眼里的怜惜一闪而过。
穆烟芦摇摇头,她不愿承受也无力承受他对她的关心,因为,或许下一秒,他的关心便变成了伤害她的利箭。
楚天彻的双眸顿时黯淡了下去,因着她对他的不信任,和刻意的疏离。
那边,楚天胤正拼命挣扎着,试图脱离侍卫们的钳制,来到穆烟芦身边。
楚天彻突然抬起头,冲着紫衣吩咐道:“取出他嘴里的布。”
紫衣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却仍然遵从楚天彻的吩咐,取出了楚天胤嘴里塞着的破布。
“楚天彻,放了子衿!”楚天胤的嘴巴一得到自由,立刻冲着自己的弟弟怒吼。
“放了她?只怕,即使我放了她,她也不会跟你走。烟芦,是不是?”楚天彻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温柔,可是眸子里的光芒却闪烁着无言的警告。
穆烟芦苦笑,她当然明白他话语中藏着的意思——放了她,便不能放过他;放过他,便不能放了她。她,纵使有一万个理由要逃离楚天彻,却只需一个理由便得留在他身边,那便是,她的天胤哥哥的自由。
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唇边渗出血丝,腥腥的,涩涩的,她才艰难地说道:“楚天胤,我不会跟你走!”
“楚子衿!”楚天胤嘶吼,“你当真要选择他,而放弃我?”他的心仿佛被沉重的碾子一遍遍碾过,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为什么,她选择的永远不是他,为什么,她放弃的永远是他?难道,无论他如何爱她,都无法消弭她心头对他的恨?
天胤哥哥,对不起!穆烟芦在心头呐喊,可是话到嘴边却成了:“楚天胤,只要太阳每天仍从东方升起,只要我仍是楚子衿,那么,我对你的恨便永远存在,生生世世,不可磨灭!”
“啊!”楚天胤突然狂叫,挣脱了御前侍卫的钳制,猛地冲向穆烟芦。
就在楚天彻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楚天胤已经将穆烟芦拽起夹在腋下,向刚刚攀援上来的崖壁狂奔过去,然后纵身一跃,瞬间便消失无踪。
“混账,赶紧追!”楚天彻怒不可遏。
御前侍卫们冲到峭壁边缘,看着黑洞洞的崖底,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勇气往下跳。
“一帮废物!”楚天彻怒火攻心,对着最靠近自己的那个御前侍卫的胸口狠狠地踹了一脚。
“皇上!”紫衣走上前来,冷静地分析道,“我们对崖底一无所知,加之天色已黑,倘若贸然追击,只怕会得不偿失。”
“哼!楚天胤,今日,我权且放过你,他日,除非你老死这山谷,否则,我定让你生不如死,后悔今日的做法。”楚天彻的眼里杀机四溢。山风吹起他白色的长衫,猎猎作响,看起来惨淡凄厉。
夜深了,寂静的山林似乎也沉睡了。
楚天胤带着穆烟芦又来到了昨夜他们栖身的小山洞。
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楚天胤终于开口了,“我知道,对于当你的屠杀,我一直欠你一个解释。”他的声音暗哑低沉,缓慢幽远。
作者题外话:弱弱地低吼一句,我来了,准备挨打。各位看官,千万不要放弃我喔。
原来如此1
“一切必须从那年的秋天说起。那年的秋天来得很迟,却走得很早,仿佛眨眼之间,冬天便来临了。我素来喜爱秋天,因为我的生日在秋天,更因为只有生日那天,母妃才会来到我居住的毓乾殿,与我共进晚餐。我的母妃名叫访琴,是个美丽优雅却恬静忧郁的女子。记忆中,母妃从不曾笑过,让我几乎怀疑她压根儿不会笑。一年四季,从早到晚,她总是独自坐在窗前,呆呆地仰望着苍茫的天空,仿佛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眼神迷离而又忧伤,谁也不知道那时的她在想些什么。盼啊盼,我的十岁生日终于来到了。那天,毓乾殿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厅中堆满了各国使节和本国臣子送来的礼物。我兴奋地在殿内跑来跑去,只等着太阳落山母妃到来时,能将我的快乐传递给她。可是,让我失望的是,直到天色擦黑,宾客散尽之时,母妃也不曾到来。于是,我气冲冲地向母妃居住的未央宫赶过去,想要向她兴师问罪。未央宫的大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能看到微弱的烛光在摇曳。我一脚踹开大门,冲进内殿,只一抬眼便看到了殿中正梁上悬挂着的白色身影,仿佛风中凋零的梨花。……”
楚天胤突然沉默了,穆烟芦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儿,那道白色的身影究竟是谁呢?难道是他的母妃?
“那道白色的身影,正是我的母妃。”楚天胤接下来的话证明了穆烟芦的猜测是正确的。
他继续说道:“或许你不会相信,那个夜晚,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因为,我恨我的母妃。我恨她生下了我,却从未给过我关爱,我恨她独自离去,却抛下孤零零的我,我恨她,真的恨她!”楚天胤在说最后几个字时几乎一字一顿,仿佛要向穆烟芦证明他是多么恨自己的母妃。
穆烟芦静静地听着,内心酸涩不已,她从来不知道他竟有着如此孤单的童年。
“后来,我从服侍母妃的老宫女口中得知,母妃,原来竟是四皇叔府中的女伶。”
“啊!”穆烟芦惊讶极了,四皇叔府中,那不是她的家吗?
“不要感到奇怪,我的母妃,的确来自于你的家。”楚天胤苦笑,又说道,“她幼时因贪玩被拐卖至戏班子,成了孤儿,后又因琴艺精湛被四皇叔买进王府,成了女伶。至此,她的一颗心便全系在了四皇叔身上,巴望着能得到他的垂青,好歹博得个侧妃的位置,然后幸福一生,安宁一生。不想,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四皇叔的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竟将她送给了自己的皇兄——我的父皇。起初,父皇对母妃宠爱有加,几乎想让她坐上后位,只可惜她的心早已给了四皇叔,并且痴心不改,矢志不移。于是,父皇对于母妃的爱便渐渐地淡了,浅了。”
穆烟芦的脑海中立刻勾勒出了一个纤弱的女子形象,她托着腮帮,坐在窗前,目光空洞,神情憔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如此凄婉动人的词句,用来形容那个叫访琴的女子真是太贴切不过了。
“至今,我都不明白,母妃在宫中苦熬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偏偏选择在我的十岁生日那天离我而去。只是,从此,我的内心对四皇叔便有了敌意。是他,让我的母妃最终成了一缕香魂,是他,让我从未得到过母爱便永远失去了她。”
夜,很静,狭小的山洞内回响着楚天胤哀怨忿恨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撞击在穆烟芦的心上,沉重,伤痛。
“天胤哥哥!”穆烟芦低低地轻唤,想要安慰他几句,却又不知说什么是好,毕竟,伤害他的人是她的至亲之人,而他,又杀害了她所有的至亲之人。
楚天胤看向了洞顶暗淡朦胧的天际,目光深邃幽暗,寂寞哀恸。
“我,纵使对四皇叔充满了敌意,却只是藏在内心,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去对付他。”隔了好长时间,楚天胤才又继续说道,“或许是母妃的离去让父皇感到了愧疚,他对我竟前所未有地疼爱起来,甚至不惜惹恼他的皇后,罢黜了太子,扶持我坐上了太子的位置。”
穆烟芦的心一颤,她知道他口中的皇后定然是当今太后,而他口中的太子定然是楚天彻。原来,祈国的太子最初竟是楚天彻。
耳边,突然间响起了在上林苑时楚天彻曾经对楚天胤说过的话:“皇兄,是不是但凡我看中的东西,你都要抢了去?”
曾经,皇位是他看中的,却被楚天胤抢了去;曾经,童若瑶是他看中的,亦被楚天胤抢了去;曾今,她亦是他看中的,同样被楚天胤抢了去。怪不得,他会如此恨楚天胤,几次三番要置他于死地。
只是如今,皇位,他已经夺了回去,童若瑶,他也已经夺了回去,而她,他夺回去又有何用呢?
原来如此2
“我从来不知道,父皇扶我坐上太子的位置除了来自后宫的压力,竟还有来自朝臣的压力,直到那一天,我偶然中听到了父皇和四皇叔的对话。”
耳边又响起了楚天胤缓慢而又幽远的声音,穆烟芦的神经不由得又紧绷了起来。
“那天,我兴冲冲地来到沐天殿,想要求父皇陪我练剑,不料,刚走到殿门口,便听到了他和四皇叔之间的争吵,而争吵的缘由竟然是因为我。”
楚天胤的声音越发地低沉,往事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
“皇兄,随意更换太子人选,乃治国之大忌,不可贸然为之。”楚慕洲看着自己的皇兄,表达了他对更换太子的不满。
楚慕宇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我更换太子是率性而为,随意之举?”
“至少,是不够慎重的。”楚慕洲毫不畏惧自己的皇兄,目光坦然,实话实说。“其一,天彻在身为太子期间,并未犯下任何过错,皇兄却罢黜了他的太子之位,于理不合;其二,天胤虽然优秀,但是他的母妃出身卑微,又刚刚自缢而亡,皇兄若册封他为新太子,定然有损国容,沦为他国笑柄。”
“你似乎忘了,访琴曾是你府中的女伶,她为了你才答应进宫,为了你才选择死亡。如今,她尸骨未寒,你竟嫌她出身卑微了,甚至以此为理由阻止我册封她的儿子为太子。”一提到访琴,楚慕宇明显地激动起来。为何,他几乎为她掏心掏肺,她却仍然死心塌地爱着眼前这个不爱她的男人,直至为他而死?
“当初,我将访琴送进宫来,的确是因为皇兄喜欢她。但是,作为一国之君,喜欢一个女子可以,迷恋一个女子却不可以,否则,她将会成为您的致命之伤。”楚慕洲说。访琴对他的爱,他比谁都清楚,访琴为他而死,他比谁都痛苦,但是,于他而言,理智永远摆在第一,情感永远摆在第二。
闻听此言,楚慕宇气得脸色发白。尽管,他从未怀疑他对自己的忠心,但是却异常讨厌他说话时那种笃定的语气和泰然的神情,仿佛他才是祈国的皇帝,而不是他。“楚慕洲,你大概忘了,朕才是祈国的皇帝!”他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八度。
楚慕洲一怔,心知自己的皇兄生气了,却仍然申辩道:“皇兄,臣弟的话虽然不中听,却句句实言,字字真心,完全是为了祈国的江山社稷着想。”
“江山社稷?你敢保证,你之所以反对我册封天胤为太子,没有一点想要讨好皇后的意思?”楚慕宇冷冷地说。
这一回,楚慕洲的脸色彻底变了,他一声不吭地拂袖而去,撞倒了躲在门外偷听的楚天胤。
楚天胤从地上爬起来,再也无心练剑,刚打算悄然离开,却被楚慕宇喊住了。“天胤,过来。”
他慢吞吞地走过去,脑子里却仍在琢磨着刚才偷听到的话。原来,在四皇叔的眼里,母妃自始至终只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女伶。
“刚刚父皇和四皇叔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嗯。”
“很好,你不仅要将这些话听在耳朵里,更要将这些话记在心里。记住,祈国未来的皇帝,只能是你。”
“嗯。”
“去吧。”
“嗯。”
从头至尾,楚天胤除了点头“嗯”了三声外,再没有说一个字,但是却牢牢地记住了楚慕宇的那句话,“记住,祈国未来的皇帝,只能是你。”
离开沐天殿,他向御乾殿走去,行至后花园时,远远地便看见了楚慕洲和楚天彻呣子俩。不知为何,他竟觉得他们三人看起来很像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他为自己的这个认知感到害怕,于是绕开了他们,沿着另一条路继续向御乾殿走去。走着走着,他的耳边便响起了楚慕宇刚刚说过的一句话:“江山社稷?你敢保证,你之所以反对我册封天胤为太子,没有一点想要讨好皇后的意思?”四皇叔,跟皇后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
听到这儿,穆烟芦的手心已经不自觉地冒出了冷汗。她不会忘了,在菊园,曾经的皇后,当今的太后,泪流满面地对她说:“你脖子上的项链是我亲手交给四王爷的,怎么可能认错呢?你,楚子衿,就是我和四王爷的女儿啊!”
难道,爹和太后真的有私情,她真是太后的女儿?可是,为何楚天彻却说,他不是她的哥哥?
不由自主地,她抬起手,拍了拍混乱疼痛的脑袋。
听到响声,楚天胤转过身子,一声不吭地将她搂进怀中,以食指和拇指轻按她的太阳|茓,慢慢地揉捏着。好一会儿,他问道:“好些了吗?”
“嗯。”穆烟芦点了点头,面对他的温柔体贴,她的内心说不出是甜蜜还是苦涩。
“尽管,母妃因四皇叔而死;尽管,四皇叔阻止父皇册封我为太子。但是,真正让我痛恨他的原因却是因为那一个夜晚发生的事情。”
原来如此3
“那一日,是母妃的忌日。我守在母妃的牌位前,久久不愿离开,直至深夜。忽然,身后的门被人推开了。我转身一看,竟是两个黑衣人,面蒙黑巾,手提利剑。我的心一紧,厉声喝问道:‘来者何人,竟敢私闯太子的御乾殿?’其中一个黑衣人冷笑道:‘小子,别嚣张,过得了今夜,你才是太子,过不了今夜,你便只是个死人。’我大惊,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另一个黑衣人说道:‘今夜,你横竖是个死,爷便让你死得明白些。我们,是四王爷的人。’四皇叔?我顿时大骇,他竟想要了我的命?那时的我,尚是个孩子,如何敌得过那两个黑衣人,不过几个回合,便被他们拿住了。正当我打算大声呼救之时,一个黑衣人挥起拳头,对着我的后脑勺重重一击,我顿时感到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当我再度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御乾殿的寝宫内,父皇就坐在我床边,一脸憔悴。见我醒来,他欣喜万分,激动得热泪盈眶,拉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低喃道:‘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在我心目中,父皇的形象一直是高大伟岸的,犹如神祗。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他,其实只是个情感丰富的普通男人。‘父皇,前来刺杀我的人是四皇叔派来的。’我说。父皇一愣,不相信地摇了摇头。我连忙补充道:‘是那刺客亲口对我说的。’‘也许吧。’父皇未置可否,叹了一口气,说道,‘四皇叔,终究是你登上皇位的最大绊脚石。’”
“原本,我对四皇叔的恨意只是埋在土里的种子,经过那一夜,却迅速萌发了。”
有好几次,穆烟芦想要打断楚天胤的话头,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爹会派人去暗杀他,但终于还是忍住了,无凭无据,她百口莫辩。
“那年秋天,父皇告诉我,四皇叔勾结了舟山的盗匪,意欲谋反。我因着对四皇叔的恨意,主动请缨,要求前往舟山,铲除异己。为了摸清舟山的地形,我于蓝旗军之前来到了舟山,并且只身一人上了山。……”
说到此处,楚天胤突然没了声音,因为,那一段往事是他心口永远的痛。他,深深地伤害了她——当时年仅八岁的楚子衿。
“原来,你是为了摸清舟山的地形,才故意接近我的。”穆烟芦苦涩地说。她怎么会忘记,那个芦花飘雪的深秋,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
“不!”楚天胤连忙解释道,“我是循着你的笑声而发现你的,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你就是四皇叔的二女儿,直到……”
“直到我傻乎乎地自报家门。呵呵!”穆烟芦笑了,泪水却沿着她的脸颊一颗颗滴落。如果不是她傻乎乎地自报家门,他怎么可能知道她就是楚子衿;如果不是她傻乎乎地带着他四处闲逛,他又怎么可能那么快便熟悉了舟山的地形,甚至摸清了舟山的军事部署。原来,她竟是他的帮凶。“爹,娘,子衿才是杀害你们的罪魁祸首!”她痛哭出声,哀恸欲绝。
“子衿!”楚天胤将穆烟芦搂进怀中,心痛不已,“一切,都是我的错!”
“那晚,当我在火海中焦灼地四处寻找你的身影时,与四皇叔再次相遇了。他握着一把匕首,从背后偷袭我,我竟毫不知情,亏得若瑶的父亲拼死挡在我的身前,才侥幸保住了我的性命。只是,若瑶的父亲却因为被匕首正中心脏而失血过多,回天乏术。我欠若瑶的父亲一条命,所以才会由着她在宫中胡作非为、作威作福那么多年。”
“四皇叔见偷袭不成,喟然长叹,看了看手中尚滴着血的匕首,突然将匕首刺向了自己的心脏。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变故,一时间竟忘了阻止。突然,四皇婶冲了过来,她扑向已然倒地的四皇叔,抱起他的脑袋,拼命地摇晃着,嘴里喃喃低语:‘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声音嘶哑凄厉,让人动容。四皇叔挣扎着睁开眼睛,艰难地说:‘清妍,对不起。既然她不愿我活着,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说完,他的脑袋便从四皇婶的怀中颓然滑落了。四皇婶呆呆地看着四皇叔,好一会儿,她突然间仰天大笑,‘俞清妍,你终其一生,也没有得到王爷的真爱!’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拾起地上的一柄长剑,抹向了自己的喉咙,然后倒在了四皇叔的身边。眼睁睁地看着四皇叔和四皇婶相继自杀,我彻底懵了,为何,他们要自杀,为何,我听不懂他们临终前的话。”
原来如此4
穆烟芦呆呆地看着楚天胤的嘴唇一张一翕,脑子里一片混沌。爹和娘,怎么可能自杀而亡?
“子衿,或许你不相信我的话,但是我可以对天起誓,今日所言,句句属实,否则便让我永生永世都得不到你的原谅。”于他而言,生命固然重要,但是最最重要的还是她的原谅。
此时的穆烟芦哪里听得进去楚天胤的誓言,她的头疼得几乎炸裂开来,眼前闪过一幅又一幅纷乱而又鲜血淋漓的画面。
爹拿着滴血的匕首猛地刺向自己的心脏,于是,更多的血沿着匕首滴落,染红了他的衣襟……
娘拾起地上的长剑狠狠地抹向自己的喉咙,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仿佛一道红色的丝线勒住了她的颈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穆烟芦突然间仰天嘶吼,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内心那深重的痛楚。
“子衿!”楚天胤望着近乎癫狂的穆烟芦,心如刀割,却无计可施。
“我不是楚子衿,我不要做楚子衿,求你,不要再叫我子衿!”嘶吼过后,穆烟芦仿佛一片风干了的落叶,无力地跌落在楚天胤的怀中,苦苦地哀求着,低低地啜泣着。
“好,从今往后,你不是楚子衿,只是穆烟芦,我也不是楚天胤,只是无痕。”楚天胤一边在她的耳边轻声地低哄着,一边伸手点向了她的睡|茓,她的身子太疲弱了,再不好好休息一定会撑不住的。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中午时分才悠悠醒来。
睁开眼睛,山洞内除了她之外再没有人影,恐慌立刻攥住了她的心。“天胤哥哥!天胤哥哥!……”她一边哭喊着,一边拖着受伤的右脚向洞外爬去。
此时的穆烟芦已经脆弱得仿佛浪尖颤栗的小舟,随时都有可能被海浪吞没。她,实在无法接受爹娘自杀而亡的事实,更无法接受看起来如神仙眷侣一般让人倾羡的爹娘其实一直以来都过着貌合神离的生活。
“子衿!”洞外的楚天胤听到穆烟芦的呼唤立刻冲进山洞,一把抱起了在地上爬行的她,心疼地将她搂进怀中。
“我……我以为天胤哥哥你……你不要我了!”穆烟芦啜泣着,语不成调。
“怎么会呢?相信天胤哥哥,他永远不会再伤害你,永远不会再离开你!”他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着她。
“可是……可是,之前我曾经那样恨着你,甚至想杀……杀了你,我……我不能原谅我自己。”穆烟芦继续啜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倘若我没有带兵攻打舟山,四皇叔和四皇婶怎么可能走上绝路?所以,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许你再责备自己。”楚天胤伸出手,掩住了穆烟芦的嘴唇,唯恐她再说出伤害自己的话来。
“我答应过你,从今往后,你不是楚子衿,只是穆烟芦,我也不是楚天胤,只是无痕。所以,从现在开始,这世上再没有楚子衿和楚天胤,只有穆烟芦和无痕。”楚天胤将自己的下颚搁在穆烟芦的头顶,轻轻地说。
穆烟芦拿开楚天胤掩住她嘴唇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无痕!无痕!无痕!……”
楚天胤(接下来,楚天胤又要变回无痕了)则一遍又一遍地答应着“嗯!嗯!嗯!……”
阳光透过绿叶的缝隙照进山洞,落在两人的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酿成醉人的甜蜜。
“烟芦,这个山洞离黑虎寨太近,我担心楚天彻迟早会找到这儿的。更何况,这里林深叶茂,也不知藏着些什么恶禽猛兽,实不宜久留。”无痕说。
“可是,这片密林周围除了绝壁便是沟壑,若非沿着昨日的路回到黑虎寨,我们根本无路可走。”穆烟芦忧心冲冲地说。
无痕低头看了她一眼,向她投去自信的笑容,“今早,你熟睡之时,我在周围逛了一圈,发现了一处瀑布。根据我的推测,瀑布的落点处多半是溪流,而溪流又多半连着山村。所以,只要我们能下到瀑布的底端,应该便能离开这儿了。”
穆烟芦点了点头,“只可惜,我的右脚不能走路,又要拖累你了。”
狠狠地捏了捏她的小俏鼻,无痕不悦地说道:“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啊!?”穆烟芦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间要惩罚她。
“惩罚你说的话不中听,仿佛我们是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无痕故意沉着脸,恶狠狠地瞪着她。
“一个人?一个人!”穆烟芦喃喃重复着,突然间扑进了他的怀中,鼻涕眼泪落满了他一身。
你侬我侬1
老远地,便听到了“哗哗”的水声,走近一看,一条瀑布垂然而落,银花四溅,蔚为壮观。
“无痕,这条瀑布看起来非常长,而且崖壁陡峭,我们怎么才能下到它的底端呢?”趴在无痕的肩头,探头看向那深不可测的崖底,穆烟芦皱起了眉头。
无痕却淡淡地笑了笑,仿佛胸有成竹似地说道:“有我在,别担心。”
他弯下腰,拾起脚边一条已经编成麻绳状的青藤,反手递给了穆烟芦。“这条青藤是我清早编成的,非常结实,你将它绕在你的腰上,再将青藤的两端递给我。”
穆烟芦依言将青藤绕在了自己的腰上,又将青藤的两端递给了无痕。
无痕接过青藤的端头,绕在了自己的腰上,然后又紧紧地打了个死结。
这样一来,两人便牢牢地拴在了一起,再也难以分开。
穆烟芦这才明白,无痕是要背着她一起下崖,心头不由得激起一阵涟漪。“无痕,背着我下崖太不方便,也太危险。我想,你应该独自下崖,等到安全到达崖底后再想办法来接我也不迟。”她,实在不希望看到无痕因为她的拖累而遇到危险。
闻听此言,无痕的脸色立刻僵了下来,“倘若你不愿意我背着你下崖,那么,我们便由此跳下去,万劫不复吧!”尽管,他知道她之所以如此说,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可是,他依然感到心痛。在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坎坷坷之后,她怎么还能以为,他会撇下她一人独自先离开?
穆烟芦的心颤栗了,眼泪几乎再次夺眶而出。他总是说她愚蠢,其实,他才是这个世上最最愚蠢的男人,否则,怎么会为了她这样一个平凡的女人不顾自身的安危,又怎么会为了她这样一个平凡的女人舍弃那万里江山?
“无痕,此生,我们永远一起走!”她说。声音很轻,却字字如石,落地有声。
无痕终于笑了,阳光照进他深邃的眼眸,熠熠生辉。
背着穆烟芦,借着崖壁上凸起的山石和枝藤,无痕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向着崖底慢慢滑落。有好几次,他的身子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却总在危急关头抓住了身边的杂草或者灌木,稳住了身形。
穆烟芦的心一直高悬着,生怕一个闪失无痕便会坠落山崖。她的命,她不在乎,他的命,她却视若珍宝。
记不清经历了多少次险境,也记不清耗费了多长时间,当夕阳懒洋洋地将余晖涂抹在它身下的这个世界时,他们终于安全到达了崖底。
无痕解开缠绕在他们腰上的青藤,将穆烟芦轻轻地放在草地上,这才一ρi股坐了下来。“好累!”话音未落,他已顺势躺倒在了草地上。
穆烟芦望着无痕,他的脸上伤痕累累,有好几处被锋利的山石蹭破了皮,眼角处更是渗出了丝丝血水,沿着脸颊一直滴落至衣领。“无痕!”她柔柔地呼唤,喉咙里仿佛被呛进了什么东西,涩涩的,干干的。
“嗯。”无痕答应着,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柔情似水。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宁静、踏实,仿佛天边流浪的浮云终于找到了曾经停留的山头。
他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她也微笑着向他伸出手,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夜幕降临,月华如练,星光闪烁,世界美丽祥和。
当天边露出第一丝曙光时,穆烟芦醒来了。睁开眼睛,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看到无痕。
此时的无痕由于太过疲累,仍然双眸紧闭,酣睡如泥。朝霞映在他的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红的光晕,看起来俊美如神。一滴露珠调皮地粘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随着他有节奏的呼吸欢快地跳跃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滚落,却又总是有惊无险。
穆烟芦痴痴地看着这张俊脸,一动也不动,仿佛木雕。可是,她的内心却如那涨潮的海浪,汹涌起伏。“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有彩虹。”她和他,在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之后,真的能见到阳光,真的能见到彩虹吗?
“怎么?见我太帅,迷了心智?”无痕突然睁开眼睛,坏坏地开口,坏坏地笑。那滴粘在他睫毛上的露珠颤栗了两下,终于无奈地滚落,掉进了他脚下的草地,瞬间没了踪影。
穆烟芦的脸顿时红了,灿若天边的朝霞。
看着眼前这张含羞带怯、粉若桃面的娇颜,无痕不由得心旌荡漾,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地“欺负”她。可是,又怕唐突了佳人,只得深深地吸一口气,强忍住内心深处的心猿意马,笑着打哈哈:“奇怪,某一位小馋猫的肚子怎么到现在还不唱‘空城计’?”
穆烟芦的脸更红了,心里忍不住腹诽道:“死无痕,臭无痕,烂无痕……”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骂我哎?”无痕故意伸出食指,掏了掏耳朵,仿佛真的听到了她内心的嘀咕。
穆烟芦一愣,不会吧,难道,他会读心术?
正狐疑着,无痕已经笑着跑向了一边的丛林。虽然肚子很饿,极想饱餐一顿,却只能暂时以野果充饥了。
看着无痕逐渐消失的背影,穆烟芦的嘴角不自觉地弯成了天边的新月。
你侬我侬2
沿着瀑布形成的溪流一路向下,大约傍晚时分,终于找到了一处人家。袅袅飘散的炊烟迎风而来,让疲累不堪的无痕和穆烟芦激动不已。
走近了,便看到矮矮的竹篱,密密的瓜蔓,青石铺成的小路,茅草修葺的小屋,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古朴而又清新,仿佛与周遭的自然融为了一体。
“屋里有人吗?”无痕站在竹篱外面,大声呼喊。
虚掩的柴扉被推开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走了出来。
一打听才知,老人姓钟,是这里的守林人。
钟大爷是个热情好客之人,见有人借宿,立刻将他们迎了进去。
当晚,钟大爷将屋中唯一的一张木床让给了穆烟芦,自己则寻了些干草,和无痕睡在了地上。
走了一天的山路,原本应该倒头便能睡着,可是一想到穆烟芦的伤脚,无痕便无法合眼了。
隔日一早,刚用完早餐,他便急切地向钟大爷询问:“大爷,不知离这儿最近的集镇有多远。内人右脚骨折了,如果再不医治,恐怕会很难复原。”
因着无痕口中的“内人”二字,穆烟芦不由得羞红了脸。
钟大爷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说道:“离这儿最近的集镇叫卧龙镇,步行过去至少得一天时辰。”
“一天时辰?”穆烟芦惊叫起来。倘若他们现在立即出发,赶到卧龙镇时也已经天黑了,也就是说,今晚,他们必须在镇上过宿,明天,才有可能找到医馆。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人越多的地方危险也越多。
“难道,就没有近路可抄吗?”无痕也皱起了眉头。
“我守着这片林子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发现过第二条路可去卧龙镇。”钟大爷无奈地说。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立即动身。”无痕说,“今晚能赶到卧龙镇找到医馆最好,实在赶不及,只好在卧龙镇投宿,明天再找医馆。”
“可是……”穆烟芦犹豫了。
“可是什么?”无痕问。
“没……没什么?”穆烟芦摇了摇头,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内心那不好的预感吧。
告别了钟大爷,带了些干粮,无痕又背着穆烟芦上路了。
山林雨多,中午时分,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无痕无奈,只得背着穆烟芦躲进了附近的一个小山洞中。
雨越下越大,很快山中便雾气腾腾,缥缈若仙境。
可是,无痕却无心观景,而是盯着那铺天盖地的雨帘,皱起了眉头。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地停不了。即使停了,原本崎岖的山路经过暴雨冲刷,定然会泥泞不堪,影响行走的速度。这样一来,他们要想在天黑之前赶到卧龙镇已经不可能了。
“无痕,我们来团泥巴玩吧。”穆烟芦眨巴着眼睛望着无痕,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可一点也不急着赶往卧龙镇。
“嗯?”无痕一愣。团泥巴玩?这可是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经历中,从未尝试过的新鲜事。
“怎么了?你该不会从未玩过团泥巴吧?”穆烟芦促狭地笑道。
“谁说我没玩过?不就是团泥巴吗,我可精着呢!”无痕涨红了脸为自己辩白,不愿在这小妮子面前丢了颜面。
穆烟芦偷笑,心知他自幼生活在深宫,根本不可能接触玩泥巴这样的土游戏,却又不好意思揭穿他的谎言,便顺着他的话说道:“既然如此,咱们来比一比,如何?”
“比就比,谁怕谁!”无痕牙一咬,浑然一个未长大的小男孩。
穆烟芦的内心雀跃不已,无痕,已经越来越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冷情帝王了。
随意地抓了一把山间的泥土,就着洞壁上渗出的雨水,穆烟芦快乐地团起泥巴来。小时候,她常常一个人团泥巴玩,甚至将团好的泥巴烘干摆在床头做装饰品。只是,当泥巴在手上团成了一块均匀的大泥饼之后,她却犯了愁,该团个什么形状好呢?
倏地,耳边响起了那夜无痕对她说过的话:“子衿,不要再为我流泪,我想看见你笑。”
有了,就团它!
那边,无痕的脚下已经不知堆了多少块泥巴,却没有一个成形的。懊恼地再一次扔掉手里的泥巴,他再也没有心思继续团下去。抬起头,穆烟芦正专心致志地忙碌着,仿佛她手里团弄的不是泥巴,而是奇珍异宝,不由得好奇地走了过去。
他端详着穆烟芦手中已经半成形的泥巴,暗自揣度,这应该是一个器皿,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杯子。只是,形状太过古怪了,不方不圆,很像是一滴泪珠。
“这是什么?杯子吗?为什么看起来像是一滴泪珠?”无痕好奇地问。
穆烟芦却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拾起身边的一根树枝,在杯体上勾画出了一朵芦花的形状,如烟似雪。
“这的确是一个杯子,也的确是一滴泪珠,我把我曾经流过的泪都装在了这个杯子里。今后,我不会流泪,只会微笑,因为,有你陪在我身边,永远。”从来不知道,自己说起情话来,也会如此肉麻,穆烟芦不由得脸红了。
“烟芦!”无痕动情地捧起穆烟芦的脸,火热的唇不可遏制地覆上了她的唇。
世界,如果只有她和他,那该多好啊!可是……
劳燕再分1
“无痕。”
“嗯。”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再登上祈国的皇位?”
无痕显然没有想到穆烟芦会有此一问,本能地愣了一愣,方才答道:“为何如此问我?”
见无痕不正面回答,穆烟芦便不再追问,只是心里已如明镜一般亮堂了。他,原本便是那傲视苍穹的雄鹰,又怎么甘心成为檐下低飞的燕雀?
耳边,又响起了夜瑾菡临死之前对她说过的一句话。看来,是时候告诉他了。只是,倘若他真的听到了那句话,还会甘心和她一起流落江湖吗?
“烟芦。”
“嗯。”
“别胡思乱想。你只需记住,只要是你不愿意我做的事,我绝不去做。”无痕郑重地立下誓言。
穆烟芦点了点头,逼着自己挤出一抹笑容,心却刺刺地痛。他怎么会知道,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他为了她而收起腾飞的双翼,无奈地在低空徘徊。
夜半时分,无痕和穆烟芦终于赶到了卧龙镇。
此时的卧龙镇,街道漆黑一片,偶尔能听见几声犬吠,更增添了夜的寂静。
直到行至街道尽头,才发现了一家小旅馆,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
幸好,旅馆内尚有一间客房空着,否则,他们只能露宿街头了。
店小二打着哈欠将他们领进客房,又送来两瓶热水,便离开了。
“累吗?”无痕问。
“不累。”穆烟芦摇了摇头,内心一阵酸涩。傻无痕,他背着她走了一天的山路,累的应该是他啊!
无痕蹲下身子,捧起她的右脚,小心翼翼地帮她脱掉鞋子。“泡个脚,疼痛应该会减轻一点。”
“不要!”穆烟芦颤栗着缩起了右脚。即便落魄至此,他也是九五之尊,万乘之躯啊!她,怎么能让他为她洗脚呢?
“为什么?”
“我……我不疼……不需……需要泡脚。”
聪明如无痕,岂能猜不出她的心中所想,遂不再言语,只是牢牢地握住她的纤足,除去袜子,轻轻地按进了温热的水中。
穆烟芦挣扎不得,只得任由着他将她的右脚按进水中,又轻柔地替她按摩。拼命忍住眼眶内翻滚的泪珠,不让它们滴落,只因为,她曾说过,和他在一起,她将不会再流泪。
这一夜,尽管无痕就躺在身侧,穆烟芦却依旧无法入眠,仿佛即将到来的一天将会是不平静的一天。
第二天,用完早餐,无痕背着穆烟芦来到了镇上最大的医馆——仁德堂。
在仁德堂内坐诊的是一个老医生,头发花白,慈眉善目,据说此人名叫陈朝吾,曾经做过太医署令,医术相当了得。
来德仁堂求诊的病人很多,直到日上三竿,才轮到穆烟芦。
“老医生,内人的右脚骨折了,恳请老医生帮忙。”无痕诚恳地说道。
闻听此言,陈朝吾的目光立刻落在了无痕的脸上,只一打量,他的脸色便起了变化。“公子,恕老朽无能,你还是带着这位姑娘另请高明吧。”
“啊!?”无痕一愣,不明白这个老医生对所有病人都笑容可掬,为何独独对他们拒之千里。
穆烟芦也是一头雾水,而右眼皮却突然狂跳起来,不受控制。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难道,这卧龙镇上当真藏着她所看不见的灾害?
“徒儿,为师累了,赶紧闭馆休息吧。”陈朝吾见无痕兀自发着愣,竟然间接地下了逐客令。
让无痕和穆烟芦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这卧龙镇上虽然有几家医馆,却没有哪家肯为穆烟芦医治脚伤,皆是一见他们便如见了瘟疫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一路沉默着回到小旅馆,虽然谁也没有说话,但是两人心知肚明,这些医馆定然是收到了禁令才会拒诊。而能让镇上所有的医馆都闭门拒诊的禁令,除了朝廷还有谁能有资格来颁布?
“无痕,我们还是离开卧龙镇吧。”穆烟芦轻声地说。
无痕沉默了。他和楚天彻之间,迟早该有个了断,躲着,总不是个事儿。
“无痕,求你,离开卧龙镇。”穆烟芦哀求道,她,实在不愿意再面对楚天彻。
“好,我答应你。”无痕说。只要是她不愿意做的事,他自然不会去做。
只是,于他们而言,如今,想要离开卧龙镇已经成了奢望。
离开客房,刚下楼梯,便见到了背对他们负手而立的楚天彻,依旧白衣胜雪,依旧飘逸若仙。
穆烟芦的喉咙顿时像被人用手狠狠地掐住了,呼吸不畅。
无痕将穆烟芦轻轻地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挺直了脊梁,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楚天彻。这一刻,他又变成了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俊颜冷面,目光犀利,蓄势待发。
“皇兄,我们又见面了。”楚天彻优雅地转过身,嘴角噙着的微笑依旧迷人,却散发出刺骨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他的目光扫过椅子上坐着的穆烟芦,眼里有爱恋,更有忿恨。
“你,究竟要如何?”无痕问,语调不急也不缓,不紧也不慢,大有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之势。
“我,究竟要如何?呵呵!”楚天彻的笑容越发洋溢了。突然间,他面色一凛,狠狠地说:“我要你,也要她。”他的食指猛地指向穆烟芦,森冷的目光如冰箭穿心,骇得穆烟芦整个人都忍不住瑟缩起来。
劳燕再分2
“要我?我的命吗?要她?她的心吗?”无痕剑眉一挑,嘴角扯出一抹讥笑,“只怕,这两样,你一样也得不到。”
“是吗?你凭什么如此自信?凭你曾经是祈国被赶下台的皇帝?还是,凭你曾经是黑虎寨的二匪首?”楚天彻的话,字字如针,直戳无痕的要害。
穆烟芦的心一紧,从何时起,他竟变得如此刻薄。那个温润如玉的王爷,再也看不见了吗?
空气中,陡生一股杀气,原是楚天彻身边的侍卫亮出了兵器,齐刷刷地向无痕攻过来。
无痕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往空中一扔,顿时,烟雾四起,弥漫了整个屋子。
“咳咳!”楚天彻一边掩鼻轻咳,一边甩袖驱赶身边的烟雾,同时急切地喊道,“封住门窗,不要让他们跑了。”
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等到侍卫们追出门外时,早已没有了无痕和穆烟芦的踪影。
“混账!”楚天彻气得踢翻了身边的方桌。该死的,又让他们给跑了。
自打那日无痕抱着穆烟芦逃离后,他立刻派人潜入了黑虎寨附近的所有城镇,并命令城镇内的所有医馆,不得医治有脚伤的年轻女子,目的便是将无痕和穆烟芦逼上绝路。
只是,他虽然找到了他们,却仍是低估了他们的能力,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面前逃离。
“追!”他不甘心地怒吼了一声,随即翻身上马,第一个向着卧龙镇外追了出去。
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风声。如果不是在逃命,穆烟芦定会闭上眼睛,享受这飞一般的感觉。
突然,无痕的身形一顿,停下了狂奔的脚步。
她抬起头,不远处的小道上,冰岚骑着一匹白色骏马拦在路中央,显然是来接应他们的。看到他们,她立刻策马扬鞭,来到了他们身边。
“二哥!”冰岚看着无痕,激动不已。她以为,在她将穆烟芦推下悬崖后,他再也不会理她了,不料,就在不久之前她却收到了他求救的信号。
原来,当求医被拒后,无痕已经敏感地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遂发出了黑虎寨所特有的求救信号。
“二哥,我终于找到你了。大哥……大哥已被朝廷的人杀害了。”冰岚的眼里已经溢满了泪水。
穆烟芦被冰岚推下悬崖的第二日,也就是无痕背着她想要从后山爬上黑虎寨的当日,楚天彻带着兵马血洗了黑虎寨。
屠天一原本指望穆烟芦能成为他们的护身符,不料冰岚却将她推下了悬崖。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捧出那个盛着项链的小木箱以讨好楚天彻时,却不想恰恰触动了楚天彻的杀机,并且当场毙命。
那日,黑虎寨中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冰岚,是侥幸逃脱的为数不多的山匪之一。
听了冰岚的叙述,穆烟芦的心再一次鲜血淋漓。
楚天彻曾经说过:“……不要离开我,否则,我会杀了所有你曾经遇到过的人,哪怕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之人,他尚且不放过,更何况是曾经劫了他的马车,又掳了她的屠天一呢。
无痕的面色也变得沉痛起来,他与屠天一虽然没有过多的交情,但他一直诚心将他当做是黑虎寨的二寨主来看待,从未有过怠慢。
“嗒嗒嗒!”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转眼便要来到眼前。
穆烟芦一看,竟是紫衣和一帮侍卫,不由得大惊失色。
紫衣和一帮侍卫原本奉命守在另一个小镇内,几个时辰前刚刚收到楚天彻的命令,便火速赶往卧龙镇。
于是,两拨人马不期而遇。
见此情景,无痕立刻将穆烟芦抱上马背,并吩咐冰岚道:“你带着烟芦先离开,不要管我。”
“不!”冰岚拒绝,她不想刚刚见到他就离开他,更不想让他孤身奋战,羊入狼口。
“冰岚,带烟芦走。记住,这一回,倘若烟芦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定然不会轻饶你!”无痕不容她分辩,猛地拍了一下白马的臀部,白马立刻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穆烟芦立刻大喊:“冰岚小姐,停下。”
冰岚却装作没听见,赌气般地屡屡扬鞭,催促马儿更快地奔跑。
“如果你不想让无痕身陷囹囵,便赶紧让马儿停下来。”穆烟芦抱着她的后腰,贴着她的耳朵大喊。
冰岚终于勒住马缰,让马儿停了下来。
“丢下我,你去救无痕。”穆烟芦说。
冰岚回过头,不相信地看着她,“你当真要我丢下你去救二哥?”
“当然是真的。”穆烟芦苦涩一笑,“无痕,是个好男人,你一定要好好待他。”说完,便挣扎着跳下马来。
“嘭”的一声,因为右脚的伤,穆烟芦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身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冰岚看着跌倒在地的穆烟芦,不由得心生愧疚,她虽然讨厌她抢走了无痕,但也知道,一切并不是她的错。
“没事!”穆烟芦摇摇头,“你赶紧去救无痕吧。”
冰岚犹豫了片刻,终于一咬牙,说道:“你在路边等着,我救完了无痕便来带你走。”
“驾!”随着冰岚清脆的吆喝声,白色的骏马风驰电掣般地离开了,刹那间便没了踪影,只留下漫天的尘土。
劳燕再分3
穆烟芦依稀记得,这条路是通往卧龙镇的必经之路,她相信,很快,楚天彻便会追过来的。
她,已经成了无痕的累赘,所以,她必须离开他。
艰难地爬至路边,刚坐稳身子,便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
楚天彻,果然追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楚天彻看着路边坐着的穆烟芦,惊讶不已。内心,有着雀跃,却又担心这只是一个阴谋。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戒备地四处张望起来,唯恐这小路两旁的稻田里藏着埋伏。
“皇上,别看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穆烟芦岂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遂把话挑明了说。
“我不信,他会撇下你独自离开。”他的皇兄为了她,连江山都不要了,又怎么会在这样的关头撇下她独自离开。
“是我撇下了他。”
“哦?”
“以我这样的不洁之躯,如何还有颜面赖在他身边?”穆烟芦冷冷地说,目光里含冤带忿。
楚天彻眸光一闪,握着马鞭的手陡然收紧,青筋爆裂,咯嘣作响。她,在怨他吗?她,只知他的恶,又如何得知他的痛?
“你不洁,我不善,咱们还真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他自嘲地说,心却隐隐作痛。
不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原来是紫衣和她身边的那帮侍卫。
“禀皇上,紫衣无能,楚天胤又被那黑虎寨的女山匪给救走了。”紫衣跃下马来,向楚天彻叩首谢罪。
“没用的东西。”楚天彻咬牙怒斥。
一旁的穆烟芦闻听此言,立刻松了一口气。
忽觉身子一轻,她已经被楚天彻提起落在了他身前的马背上。
“回卧龙镇!”随着楚天彻的一声号令,一行人立刻拨转马头,向着来时的路疾驰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来到了卧龙镇上的仁德堂。
“皇上,这位姑娘的右脚怕是很难复原了。”陈朝吾老医生观察了半天,终于谨慎地给出了诊断结果。
“你确定?”楚天彻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森冷异常,听在耳朵里让人毛骨悚然。
“皇……皇上如果不放心也可……可以请镇上的其他医生看……看。”陈朝吾结结巴巴地说道,背脊上冷汗直流。
“朕怎能对你不放心,你可是做过太医署的太医令啊!”说完这句话,楚天彻突然间不再理睬陈朝吾,而是望着陈朝吾身旁的徒弟,问道:“你师傅家一共多少人口?”
“啊?”陈朝吾的徒弟显然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间有此一问,遂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师傅家共有二十六口人。”
“哦,这二十六口人的右脚可都是健康完好的?”楚天彻的声音不高不低,不温不凉,却骇得屋内所有的陈家人面色刷白,两股直颤。
这一会儿,陈朝吾的徒弟终于明白皇上问这话的意思了,他敢情是要告诉他师傅,倘若他医不好这位姑娘的右脚,他们陈家二十六口人的右脚便都得同这位姑娘一样——折了。可怜的年轻人,在悟出了皇上问他话的真正意图后,身子如筛糠一般地颤栗着,嘴巴嚅动了半天,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皇上饶命!”陈朝吾“啪”地跪了下来,上身几乎完全伏在了地上。他已垂垂老矣,即使跛了一只脚也无伤大雅,可是倘若他陈家二十六口人皆成了跛子,哪里还有脸面在这卧龙镇上再待下去。
“皇上饶命!”瞬间,屋子里跪倒了一大片,陈家人皆以头触地,“咚咚”直响,生怕皇上一个手势,他们的右脚便都没了。
“皇上,烟芦终于明白你的意思了。”穆烟芦冷不丁地开了口。
“我的意思?”楚天彻望着穆烟芦,不明所以。
“当日,你曾许我凤冠霞帔、洞房花烛。如今,我成了跛子,你便后悔了。”穆烟芦直视着楚天彻的眼睛,不容他有丝毫的回避。
“何出此言?”楚天彻的眼睛亦直直地对着她的眼睛,毫不回避。
穆烟芦咧开嘴角,涩涩一笑,“既然皇上不嫌弃我是个跛子,又何必为难陈老医生一家人?”
楚天彻终于听明白了穆烟芦的意思,他走上前,托起她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无论你变成怎样,我许你的诺言,决不会改变。不过,你许我的诺言,也不准改变。”
她许他的诺言?她何曾许过他诺言?不,她曾许过的。她曾说过:“从今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只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他对她的伤害之后,她,还会遵守曾经的诺言吗?
皇上终于离开了仁德堂,陈家人也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一定要看这一章节哦
本月20日,偶要参加心理咨询方面的一门考试,如果过关,能拿到三级证书。所以,近期更新不定,万分抱歉。《深宫情劫:芦花泪》是我的第一部作品,自以为很用心地在写,但是可能与亲们的要求相比还有一定距离,所以点击率、收藏率一直不高。起初,我还舔着脸打打广告,后来由于工作太忙,连更新都顾不上,哪里还有时间再去做广告,所以,便顺其自然了。我写小说,不为名不为利(名利,想要也要不来,呵呵),纯属个人喜好,或者说是为了实现学生时代的作者梦(作家梦,看来是实现不了了)。为此,这部小说不会弃坑,也不会收费,只是更新太慢,不好意思。如果亲们当真喜欢这部小说,请继续支持,不要怨我更新太慢;如果亲们觉得这部小说不好看,又难等,我只能遗憾地说,请支持我的第二部小说吧(框架已有,书名未定)。到时,我一定先写好好多好多,多留些存稿,不让亲们的等待落空。
好了,拉拉杂杂写了这么些文字,也不知道亲们有没有兴趣看。总之,先感谢,再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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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这句话,没有什么能真正代表我想说的话了,所以,请看下文。
凤冠霞帔1
月凉如水,雾霭弥漫,秋天又来到了。
这个夜晚将是穆烟芦待在“隐庐”的最后一个夜晚,因为明天,她将成为楚天彻的新娘,祈国母仪天下的皇后。
楚天彻,终于兑现了他当初许她的诺言——凤冠霞帔,洞房花烛。
那日,她刚刚回到“隐庐”,霍思琪便悄悄告诉她,皇后娘娘疯了。她想起,当初她在“隐庐”等待着尚青云为她脸上的伤动手术时,一日午后百无聊赖,为了打发时光便让霍思琪讲讲宫中发生的事情。临了之时,霍思琪原本很神秘地想要告诉她一个秘密,却被突然到来的楚天彻给打断了。想必,她口中所谓的秘密一定便是关于童若瑶的吧。只不过,当初的童若瑶至多只是精神有些异常罢了,如今却是彻底疯了,在楚天彻将她打入冷宫之后。
难道,他对童若瑶已经恩断情绝?否则,怎会将她打入冷宫?难道,他对她尚存爱意?否则,怎会立她为后?
只是,所有的答案于她而言并不重要,她要的只是如今这样一个结果。
“烟芦。”不知何时,霍思琪已经来到她身边。
穆烟芦转过身,轻轻地问:“思琪,怎么到现在还不睡?”
“你即将成为祈国的皇后,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是不知何故,心里却莫名忐忑,仿佛此去宫中,我们便再也见不了面了。”霍思琪面色忧郁,担心地望着穆烟芦。“不如,你奏禀皇上,让我依旧服侍在你身边吧。”
“不行!”穆烟芦想也未想,断然拒绝。
“为什么,难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霍思琪急道。从尚青云的口里,她隐隐知道了一些穆烟芦的事,但是毕竟只是些皮毛,因而愈发地让她困惑,如坠云雾。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穆烟芦方才说道:“往事太过纷扰,每每回忆,皆徒惹伤悲,不提也罢。”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思琪,在祈国,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所以,相信我,无论我做什么,都不可能伤害到你。你在宫里待了那么久,早已深谙其中的黑暗与肮脏,如今好不容易走了出来,守着这世外桃源似的‘隐庐’安然度日,岂可为了我再深陷其中。”
“可是……”霍思琪急切地想要说话,却被穆烟芦打断了。
“尚大哥,是这世上提着灯笼也难觅的好男人,你跟着他一定会幸福的。只是,盛京终不是个能待一辈子的好地方,将来,寻个适宜的机会,你们远走高飞了,我心里便也踏实了。”穆烟芦的目光望向了窗外迷蒙的夜色,她真的害怕,她身边亲近的人会一个一个远离她,如同姐姐、夜瑾菡一般。
“烟芦……”
“思琪,明天要起大早,赶紧让烟芦休息吧。”尚青云从门外走了进来。
“尚大哥,你来得正好,我想请你帮个忙。”说着,穆烟芦便走到床边,从绣枕下取出一个小锦囊,递给了尚青云,“麻烦你尽快找到无痕,并将这个锦囊交给他。”
尚青云收起锦囊,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个锦囊交给无痕的。”他的嘴巴动了动,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尚大哥,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否则,明日我进了宫,你便是想说,我也听不见了。”穆烟芦微笑着望向尚青云。
尚青云的心一恸,为她的冰雪聪明。“你的脚伤,当真不想再医治了。”那日,楚天彻问他,她的脚伤还有治没治。他正待回答因为时日拖久了,早已伤到了筋脉,只能一试,不能保证医好之时,却发现她正向他摇头,于是只好回答没治了。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她为什么竟不想医好自己的脚伤,宁愿成为一个跛子。
穆烟芦涩然一笑,“尚大哥,我可以在内心藏着这个秘密吗?”
尚青云一愣,终是叹了一口气,拉着霍思琪的手离开了。
宁愿成为一个跛子,只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她的天胤哥哥曾经怎样背着她艰难地翻山越岭,所以,她必须帮他夺回曾经属于他的一切。而这个秘密,她不愿与任何人分享。
一想到楚天胤,她的整颗心都温暖起来,仿佛心里装着一个太阳。
枕着对楚天胤的思念,她慢慢地进入了梦乡。梦中,有芦花,有他。
凤冠霞帔2
次日一早,穆烟芦便被楚天彻派来的花轿接进了宫。
原以为,这一天将会很累,因为无论是哪朝哪代,立后仪式总是异常繁琐的,却没想到花轿直接抬进了沐天殿——皇帝的寝宫,而不是圣和殿——皇宫的正殿。
楚天彻身边随侍的小太监告诉她,皇上昨儿便吩咐过了,因为新皇后脚上带伤,不宜久站,故立后仪式一切从简,实在不能减去的便由他一人代表即可。
闻听此言,穆烟芦竟有想笑的冲动。他,当真是心疼她的脚伤才免去了那些繁文缛节吗?还是,他根本是因为担心她的跛脚让他在天下人面前丢了颜面,才将她独自一人留在这儿。
随着迎亲队伍的逐渐离去,沐天殿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穆烟芦悄悄地掀起红盖头的一角,发现殿内竟空无一人,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
放下红盖头,又干坐了大约半个时辰,殿内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很轻很轻,她不由得好奇起来,会是谁呢?
“呼!”猝不及防地,她头上的红盖头被来人揭开,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一张粉雕玉琢般的小脸蛋骤然出现在她眼前,竟然是长公主楚海馨。
“小白鼠姐姐!”楚海馨惊叫起来,作势便要扑进她的怀中,然而下一秒,她却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脚步,目光落在了她大红色的凤袍上。“原来,跟母后抢了皇叔的女人就是你。”楚海馨的小手笔直地指向她,如同利刃割破了她的衣衫,刺中了她的心脏。
“长公主……”穆烟芦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依旧称楚天彻为皇叔,可是在她潜意识里,这个皇叔早已经是她母后的男人了。
“我——恨——你!”楚海馨憋红了小脸,在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后,转身跑走了,眼眶里泪如泉涌。
“长公主……”穆烟芦站起身,想要追出去,却又无力地坐了下来。追上了她又有何用,难道她的母后会清醒过来吗,难道她的皇叔会回到她的母后身边吗?一切,已是定局。
可怜的孩子,自幼便很少获得快乐,如今却更加痛苦了。这深宫之中,又有谁真的能获得快乐呢?
“参见太后!”殿外,突然响起了宫女参拜太后的声音。
穆烟芦一惊,立刻拾起地上的红盖头重新盖在了头上,然后端正地坐在了床头。
“子衿!子衿!子衿!……”太后急切的声音由远而近传了进来。
穆烟芦的心也随着她急切的声音一点一点地悬高了。
“子衿!”太后冲到了她身边,一把揭开了她头上的红盖头。
“太后!”仓皇之间再次见到太后,她的内心五味杂陈。几年不见,太后明显老了许多。
“不要叫我太后,我是你的母亲啊!”太后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目光焦灼而又哀伤。
穆烟芦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自己母亲的女人,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直觉告诉她,她不是她的母亲。
“不要摇头!不要摇头!”太后猛地按住她的头,哭喊道,“相信我,子衿,你真是我和慕洲的女儿啊!你怎么能嫁给自己的亲哥哥呢,这会贻笑天下的!”
“不,她不是您的女儿,母后!”楚天彻走进了沐天殿,明黄|色的龙袍穿在他的身上,为他平添了一份霸气。
“彻儿,为什么你总是怀疑母后的话?子衿,她是你的亲妹妹,你执意娶她为后,这是乱?伦,要遭天谴的。”太后见楚天彻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母后,她真的不是您的女儿,我可以对天发誓。”楚天彻看着自己的母亲,目光笃定。
“怎么可能?当年……”
“您忘了,当年是我将您和四皇叔的女儿送出宫的!”
“彻儿,告诉母后真相,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母后,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您又何必再问呢?”楚天彻的眼里闪过挣扎。“您只需知道,子衿不是您的女儿,她做我的皇后,天经地义,便足够了。”
“不,我要知道真相,我要知道我的女儿究竟是谁,她现在究竟在哪儿?”太后固执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真相会很残忍,儿臣担心您无法接受。”楚天彻的目光越过了自己的母亲,落在了她身后的穆烟芦身上,痛苦而又纠结。真相,除了他,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知晓。原以为,他可以将这个秘密永远地埋藏在心里,没想到,最终还是要由他自己揭开。
作者题外话:亲们以为,太后和楚慕洲的女儿究竟是谁,而穆烟芦又究竟是谁呢?呵呵,我敢打赌,你们谁也猜不出来。不信,试试看。
身世之谜1
“母后,您还记得那个名叫小桃红的宫女吗?”楚天彻问太后。
太后的脸色变了变,明显地不自然起来,却还是回答道:“怎么不记得?她曾经是我最宠爱的随侍宫女,却私通宫中的侍卫,还生下了孩子。先皇知道此事后,一怒之下将她和她的私生女儿处以了极刑,我亦因为管教不严被罚禁足一个月,面壁思过。”
“小桃红,的确曾经是您最宠爱的宫女,也的确曾经私通宫中的侍卫,并生下了孩子,只不过,她和她女儿的死因恐怕不是如您所说的那样。”楚天彻淡淡说道,心却一阵阵刺痛。事到如今,他的母后依然不肯承认当年犯下的罪。
“彻儿,你究竟想说什么?”太后似乎很是不安。
楚天彻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慢慢说道:“当年,小桃红私通宫中侍卫,您一直便是知道的。只不过,当时的您一心想着与四皇叔私会,哪里还有心事顾及宫女的私事。”
因为儿子的话,太后的脸涨红了。
“那时的我虽然只有六岁,却也隐隐知道小桃红和侍卫之间的事,也知道您和四皇叔之间的事,而这两件事都是不能见光的。后来,小桃红怀孕了,而您也怀孕了。无巧不成书,那年父皇身体不好,一直在菩提寺养病,从不回宫,于是,小桃红和您便趁此机会偷偷地生下了孩子。”
“在我的心目中,您一直是个不苟言笑的母亲,因为您很少和我亲热,也很少和我玩乐。直到您生下了您和四皇叔的女儿,我才知道,原来您也会有母爱泛滥的时候。当您怀抱着您的女儿,无限怜爱地给她喂奶时,一定不曾注意到您的儿子正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嫉妒而又哀伤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因为,他是喝奶娘的|乳水长大的,而您身为他的母亲,竟从未喂他喝过一口奶。”
听到这儿,太后的脸色已经一片惨白,仿佛刹那间又老了许多。
“那天,父皇突然从菩提寺回来了。您得到消息后吓坏了,慌乱之中将妹妹藏进了食盒,并且让我将她送出宫去,而四皇叔则在宫外接应我。”
“当我提着藏有妹妹的食盒路过小桃红的屋子时,里面传来了婴孩的哭声,便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小桃红不在,她的女儿或许饿了,正躺在摇篮里咂吧着小嘴哭闹着。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小桃红平日里时常念叨的话:‘我苦命的女儿,倘若你爹再不肯认你,娘该如何是好呢?’于是,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将自己的妹妹与小桃红的女儿掉包。”
“不!彻儿,你只是闪过那个念头而已,一定没有付诸于行动,对不对?”太后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楚天彻的胳膊,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母后,您猜错了,我不仅是闪过那个念头而已,更将它付诸于了行动。因为,我恨你,恨你从未给过我母爱;因为,我恨妹妹,恨她夺走了您所有的母爱!我,一定要亲眼看着她在宫中受累,受苦!只可惜,您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却让我折磨她的愿望彻底落空了。”楚天彻目光狰狞,声音却很轻很轻。
此刻,他嘴里蹦出的每一个字都仿如巨锤一般狠狠地捶打在了太后的心上,一下又一下。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你撒谎!你——撒——谎!”太后拼命地摇晃着楚天彻的胳膊,在喊出最后一遍“你撒谎”时,已经声嘶力竭,涕泪如注。
“母后,这就是您想要知道的真相,千真万确!”楚天彻彻底掐灭了太后的最后一点希望。
“不!不!子衿!子衿!你是我的女儿!你是我的女儿!”太后放开了楚天彻,突然间转过身,一把抱住了穆烟芦。“快叫娘,快叫娘啊!”
太后长长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穆烟芦的皮肉,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因为,她的整个身心都被锁在了楚天彻刚刚所揭开的真相之中。难道,她竟然是那个名叫小桃红的宫女的私生女儿?
“母后,放开子衿吧,她只是小桃红的女儿!”楚天彻走到太后身边,企图拉开自己的母亲,他担心她的癫狂会伤到穆烟芦。
“我杀了我的女儿!我竟杀了我的女儿!”太后嚎啕大哭起来,突然间又拔足狂奔,刹那便没了踪影。
“皇上,太后这样奔出去会很危险的。”穆烟芦急切地拽着楚天彻的手,目光里充满了担忧。
楚天彻叹了一口气,说道:“等我回来。”说完,便追了出去。
楚天彻一走,穆烟芦便觉身子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作者题外话:(*^__^*) 嘻嘻……猜中了没有?
身世之谜2
天黑之时,楚天彻带着一脸疲惫回到了沐天殿。
“烟芦,陪我坐一会儿,好吗?”他望着穆烟芦,目光复杂难辨。一直以来,他从未叫过她“子衿”,因为他知道,她不是“子衿”。
“皇上,太后她……”
“不要说话,我太累了。”他打断了她的话,揽着她的纤腰坐在软榻上闭起了眼睛。
好一会儿,穆烟芦从楚天彻的怀里抬起头,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他的眉头紧皱着,嘴唇紧闭,仿佛睡得极不踏实。
或许,他梦见了自己的亲妹妹,那个尚在襁褓便被处以极刑的婴孩,她这样想着。
只是,在她看来,死去并不代表着痛苦,活着也并不意味着幸福。
悄无声息地,时间又匆匆过去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楚天彻似乎很忙,总是天不亮便去早朝,夜色很深时才回到沐天殿。于穆烟芦而言,这无疑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因为可以免去她和他朝夕相对却有可能无话可说的尴尬场面。
一天中午,她无意中闲逛至菊园,不想又与太后不期而遇。
半月不见,太后愈发显得老了。满头银丝虽依旧齐至腰间,却了无光泽,干枯零乱。五官依稀能见昔时的精致,只是目光浑浊,黄眉稀疏,曾经赛若婴儿、吹弹可破的皮肤亦不复往日的水嫩,仿佛被风干了的花瓣,美丽不再,徒留下凄惨的焦黄。
“太后!”穆烟芦走至太后身边,轻声地唤着她。在她的眼里,此刻的太后已不是后宫那个位高权重的皇上的母亲,而只是一个亲手杀了自己女儿的可恨而又可悲的女人。
“子衿!”在看到穆烟芦的一刹那,太后的目光陡然晶亮起来,但只一瞬间,便又黯淡了下去。“你,不是子衿!”她喃喃低语,缓步向菊园外走去。
“太后,只要您不嫌弃,烟芦愿意成为您的女儿。”想也未想,穆烟芦脱口说道。
“你……”太后慢慢地转过身,定定地望着她。
好半天,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天做孽,犹可活;自做孽,不可活。”
说完,她便顺势坐在了身旁的石椅上,然后向着穆烟芦招了招手,“过来,陪我说会儿话。”
穆烟芦依言走了过去,站在了她的身边。
“那年,我作为和亲公主如愿从琉国嫁到了祈国,只是,夫君不是曾许下诺言要迎娶我的四王爷楚慕洲,而是素未谋面的当朝天子楚慕宇。无数次,我和楚慕洲在宫内擦肩而过,他总是目不斜视,仿佛压根儿不认识我。那一刻,我对他恨到了骨子里,却依旧爱到了心坎里。终于有一天,当我们再次在宫内偶遇时,我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他,疯狂地捶打他。而他,一声不吭,任由我捶打,握紧的双手青筋爆裂。”
“等到我发泄完了,他方才说道:‘对不起。’‘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只要你的爱。’我冲着他嘶吼。他说:‘此生,我欠你。来生,我定然不负你。’那一夜,我将他留在了自己的寝宫,一夜缱绻。此后,我便仿若吸食了毒品一般,再也戒不掉对楚慕洲的依恋和痴爱,常常背着皇上偷偷地和他在一起。或许,皇上早已有所察觉我们之间的私情,但是他既然忌惮着楚慕洲手中的兵权而不敢去捅破这层窗户纸,我自然也懒得理他。”
“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再软弱的老虎也有露出尖牙利爪的时候。皇上从菩提寺回宫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彻查小桃红和侍卫之间的私情。我知道,他是杀鸡给猴看,明着是要查处小桃红,实则是要警告我不要做得太过分,否则会如小桃红一样的下场。我胆寒了,为了讨好他,主动请罪,要求严办自己的随侍宫女。那天,我去探监,小桃红磕头如捣蒜,哀求我救救她的女儿。我本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力去救她的女儿。岂料,小桃红狗急跳墙,竟以向皇上揭发我和楚慕洲的私情来要挟我。小桃红作为我的随侍宫女,对我和楚慕洲之间的私情一清二楚,甚至很多时候,当我们偷偷在一起时,都是她帮我们在放风。那时,皇上正愁没有证据惩处我和楚慕洲,倘若小桃红在这节骨眼上供出我们的私情,我们定然难逃一死。我害怕了,于是假意答应小桃红要救她的女儿,从她的手中骗来了孩子。暗地里,我却给孩子喂了砒霜,并派人将她弃尸野外。”
说到这儿,太后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整个身子都不自觉地颤栗起来,双手更是不停地剧烈哆嗦着。她怎么会想到,喝下砒霜的竟是她的亲身女儿。
身世之谜3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我迅速处死了小桃红。犹记得,临刑前,她苦苦哀求,求我让她再看她女儿一眼。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安慰她道:‘小桃红,你的女儿,我定当视如己出,你放心去吧。’她听得此言,这才面带微笑地将房梁上的三尺白绫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穆烟芦的眼前立刻闪现出了一个年轻宫女的模样——蓬乱的头发,苍白的脸颊,目光有些浑浊,却含着恬静安然的笑容。她,就是她的母亲,一个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豁出一切的普通而又伟大的女人。
如果她还活着,如果她不是宫中的宫女,而只是乡野的村妇,如果她不是Сhā足他人婚姻的第三者,而是堂堂正正地嫁作人妇,那么,能成为她的女儿,一定会非常非常地幸福。
“呵呵,没想到我竟当真兑现了当初对她许下的诺言,待她的女儿视如己出。”太后看着穆烟芦,扯开嘴角自嘲地笑了,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眼前的女人就是杀害她亲生母亲的凶手,她应该恨她的,可是此刻,她对她除了怜悯再没有其他的感情了。
“小桃红死后,为了不激怒楚慕宇,我在宫中深居简出了好长一段时间。只是,对楚慕洲和女儿的思念却折磨得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人也愈发地没有精神。我知道,只有楚慕洲登上皇位,我们一家三口才有可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说到这儿,太后的眼里不由得溢出了阴戾之色。
“当时的楚慕洲手握重兵,更把持着祈国的命脉——蓝旗军的军牌,想要谋反易如反掌。只可惜,他对他的哥哥死心塌地地效忠着,坚决不肯为了我而篡夺皇位。我一方面气急攻心、怒不可遏,另一方面却束手无策、无可奈何,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野兽,独自承受着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得出的煎熬。”
这一刻,穆烟芦终于明白了,为何爹直到三十岁才娶了娘,原来不是窦侍卫所说的整日忙于边关战事以至无心过问自己的私事,而是心里藏着太后;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她出生后不久,爹便无缘无故地被调回了京城,只担任了一些闲职,定然是皇上忍不下去了。试想,有哪个皇帝能容忍自己的皇后勾搭自己的弟弟,甚至还生下了孩子。
“眨眼之间,五年过去了,楚慕洲早已带着她的娇妻躲到了舟山,再也不过问我这个故人,而你也已经五岁了。”
“为了庆祝你的五岁生日,楚慕洲大宴宾朋,而我,作为你的亲生母亲,竟然不在邀约之内,我内心的苦痛,又有谁能体会得到?我多么想去舟山看看你啊,哪怕只是一眼。看看你像他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是胖胖的,还是瘦瘦的,是温柔乖巧的,还是调皮活泼的……我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你的模样,那种蚀骨的思念几乎要将我逼疯了。”
“我终于决定,破釜沉舟,向楚慕洲发出最后通牒。”
“于是,我请工匠打制了一对水晶项链,坠饰一个是月牙形的,一个则是星形的,月亮和星星相亲相爱,永不分离,暗示着我和楚慕洲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身世之谜4
“我又请工匠打制了一把匕首,上面雕刻着一对紧紧搂抱着的青年男女,他们的心口用世上最最古老的文字——古琉文分别刻着一个字,男子的心口刻着的字是‘凰’(‘凰’是太后的名,写到今天,我才发现,还不曾替太后起个名字呢。),女子的心口刻着的字则是‘洲’。我要楚慕洲明白,我们不是用武力征服别人,就是被别人用武力征服。”
“随后,我准备了一个精致的礼盒,盒子的外层放着那对水晶坠饰项链,盒子的里层则放着那把寓意深刻的匕首。在你的五岁生日到来之际,我派自己的心腹将那个礼盒送到了舟山,送到了楚慕洲的手上。”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那段时间,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等待着舟山的消息,希望有一天睡觉醒来,突然间便听到了楚慕洲带兵攻破京城的消息。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我终于知道一切都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楚慕洲根本就是一个负心汉,一个不愿承担责任的懦夫。”太后咬牙切齿地说道,面孔因为愤怒和悲恨而显得有些扭曲。
穆烟芦静静地听着。尽管已经知道自己只是宫女小桃红的私生女儿,但在她的心目中,楚慕洲永远是她这一生唯一的父亲,不是那个胆怯懦弱不顾妻儿死活的侍卫,也不是那个嗜赌如命卖女求荣的酸秀才。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相信,自己所敬重的爹是一个负心汉,是一个懦夫。
“当爱变成了恨,那恨会肆虐成最疯狂的火焰,焚烧一切。我决定,报复楚慕洲,不惜一切代价。”
“那天,是楚天胤的母妃访琴的祭日,我派出自己的心腹装扮成蒙面汉子,刺杀在灵堂祭拜的楚天胤。我的目的自然不是当真要刺杀楚天胤,而是要将刺杀当朝太子的罪名栽赃给楚慕洲,挑起他和楚慕宇之间的斗争,也在楚天胤的心中播下对自己皇叔的仇恨的种子。之所以会选择楚天胤,是因为我同样恨他,恨他夺走了原本属于彻儿的太子之位,恨他让我一夜之间失去了在宫中生存的最后一点资本。”
“事情终于沿着我的预想一步一步地开始发展。那年秋天,楚慕宇再也按捺不住了,给楚慕洲扣上了勾结盗匪、意欲谋反的罪名,派楚天胤前往舟山剿杀异己。”
“我知道,楚慕洲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已经蜗居舟山多年,雄风也会不减当年。而楚天胤正值年少轻狂之时,又因着内心对楚慕洲的仇恨,定会卯足了劲,誓要拿下舟山。一场好戏即将上演,我虽身在深宫,心却早已飞到了舟山,恨不得能Сhā上翅膀,亲眼看见自己所痛恨的人厮杀在一起,直至两败俱伤。”
“然而,让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楚慕洲竟然不堪一击,很快便兵败而亡。或许,你不会相信,当听说他的尸体被运至京城时,我的内心竟没有一丝悲痛,有的只是浓得根本无法融化一点点的恨意和失望。当日,我便前往沐天殿,近乎癫狂地请求楚慕宇将楚慕洲的首级割下,悬挂于城门口曝晒示众七日。楚慕宇愣愣地看了我好久,不明白我此番请求到底是为了什么,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是恨楚慕洲入骨的,也是恨不得要将他的首级割下悬挂曝晒的。那天午后,我独自一人出了宫,前往城门口。当我远远地看见城门上面悬挂着的那颗血肉模糊的头颅时,泪终于决堤而下。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原来,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而恨有多深,爱却更深。我对楚慕洲,已经爱到了骨血里。”
“从城门回宫后,我便如同被人剥去了魂灵似的,整日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脑子里一片混沌。直到那一天,楚天胤迎娶童若瑶为后,彻儿在我的寝宫喝得酩酊大醉时,我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对于亲生的儿子,竟然从未尽到半分为人母的责任。自责和愧疚让我重新活了过来,而我人生的终极目标也由此彻底改变,变成了帮助彻儿夺回原本便属于他的皇位。”
听到这儿,穆烟芦终于明白了,原来,挑起舟山那场战事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太后,一个因爱生恨的女人。
此时的太后或许是累了,疲乏地闭上了眼睛。好久,她方才睁开眼睛,慢慢地自言自语道:“我这一生,究竟得到了什么呢?”
穆烟芦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道:“太后,其实当年,爹并不是兵败而亡。”
“哦?”太后浑浊的目光透出了一点光亮。
“爹,是自杀而亡,而用来自杀的兵器正是太后您当年赠与他的那把匕首。”顿了顿,她又说道:“爹临终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既然她不愿我活着,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太后愣愣地看着穆烟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临终前当真说了这番话?”
穆烟芦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那日,在黑虎寨的山洞中,楚天胤虽然揭开了舟山屠杀的真相,却说不清楚楚慕洲夫妇为何都选择自杀而亡。现下,穆烟芦终于明白了,爹是为了太后而殉情,而娘则是为了爹而殉情。他们,都是为爱痴狂之人。
“慕洲!慕洲!”太后突然间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喃喃低语,仿佛那里有她最最渴望见到的人。
傍晚,当楚天彻来到菊园时,她的母后已经斜倚在了那张石椅上,双眸微闭,嘴角噙着恬淡的微笑。
这个可怜的女人,在临死之前终于得到了解脱,因为她知道了,那个男人至死都是深爱着她的。
“皇上,太后走了。”穆烟芦说。
楚天彻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母亲,眼里有晶亮的东西在跳跃。她活着,他恨他;她死了,他才明白他有多爱她。
公告
真的很喜欢新浪的版面,清新淡雅,舒心沁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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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犹豫再三,偶还是决定将《芦花泪》改投凤鸣轩。目前,刚刚上传三万多字。
新浪这边,暂时不能更新了,因为再有几万字便会结文了。倘若结文,可能会影响《芦花泪》在凤鸣轩的发展。
请原谅偶的自私吧。
偶接受一切批评与指责。
如果凤鸣轩也看不上偶的文,偶发誓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在新浪结文。
哎,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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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消玉殒1
秋风起,芦花飞,一片又一片,一朵又一朵,飞在萧索的荒野,飞在苍茫的天穹。
眼前不由得闪现出一幅又一幅过往的画面,追着芦花嬉戏的小女孩,阳光下走来的美少年,寂寥的雪夜独自吹笛的孤傲身影……
天胤哥哥!天胤哥哥!天胤哥哥!
你可听到我无声的呼唤?你可感到我无尽的思念?
一片芦花,飘飘悠悠、飘飘悠悠地飞过来,落在了穆烟芦的唇瓣,她伸出舌头,将芦花卷进口中,慢慢地咀嚼,尝到的却再也不是儿时的甘甜,而是说不出的苦涩。
离开了飞絮如雪的芦花荡,穆烟芦竟不自觉地来到了那片竹林,那片专属于楚天彻的竹林。
翠竹依旧挺拔,全然不畏深秋的清冷。
就是在这儿,他夺去了她的初吻;就是在这儿,他对她说:“烟芦,也许有一天我会伤害到你,但是请记住,你于我而言,真的是非常重要的。”
那时,沉浸于甜蜜幸福之中的她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他真的会伤害到她,而且伤得那么深,以至一点一点抹去了她对他的爱。
突然间忆起,她第一次冒然闯进这片竹林时曾经听到过男女欢爱的声音,现在想起来应该是发自他和童若瑶吧。他曾经那么那么地深爱着她,即使她那时的身份已经是他的皇嫂。
童若瑶,这个可恨又可怜的女人,此刻应该在冷宫吧。
突然间,她很想看到她,于是便又离开竹林,向冷宫走去。
冷宫的门敞开着,偌大的庭院整洁却泛着死灰一般的苍白,没有一点生机。
“咯咯咯!”蓦然,从一扇打开的窗户里传出了一个女人痴傻的笑声。
那屋子,赫然是舒妃曾经住过的屋子;那声音,不是发自童若瑶,又能是谁呢?
“母后,等等馨儿!母后,等等馨儿!”
伴随着焦急的呼唤,一个小女孩追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们正是楚海馨和童若瑶。
楚海馨在看到穆烟芦的一刹那,立刻停下了追逐的脚步,那双水晶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里闪过困惑与怨恨。
童若瑶则绕着穆烟芦一边转圈圈,一边得意地冲着楚海馨喊道:“来呀,快来追我呀!”
她似乎已经完全认不出眼前的这个女子曾经是她最恨的女子了。
“你这个疯女人,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楚海馨咒骂着奔出了冷宫,再没有看身后的童若瑶和穆烟芦一眼。只是,刚出宫门,她的眼泪便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孩子是要强的。无人的时候,她可以陪着疯癫的母亲玩耍;然而,有人的时候,她却觉得母亲的疯癫丢了她的颜面。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导致她母亲疯癫的罪魁祸首。
“哎!哎!回来!回来!”童若瑶见楚海馨离去,急忙追了出去,却碰上了正从外面跨进来的掌事嬷嬷。
多年不见,她似乎一点也没有变,头发依旧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依旧非常古板与严厉。
“娘娘,您不能离开这儿。难道您忘了,上次您冒然离开这儿,皇上是怎么责罚您的?”掌事嬷嬷拦住了童若瑶,好言相劝。尽管童若瑶已经是个不受宠的弃妃,更是个丧失了记忆的疯婆子,但是她却依旧称呼她为娘娘,言行举止上亦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恭与嫌恶。
闻听此言,童若瑶的身子不自禁地瑟缩起来,显然关于责罚的记忆是鲜活的,更是痛苦的。
她失望地转过身,看见了院中站立的穆烟芦,突然间像一头疯狂的母兽吼叫着向她冲了过去。“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馨儿才不会离开我呢!”
她的双手在穆烟芦的脸上胡乱地抠抓着,尖利的指甲深深地戳进她的皮肉中,留下道道血痕,渗出滴滴血丝。
穆烟芦仓皇地后退,无奈因为猝不及防,又因为腿脚不灵便,刚退了没几步,便重重地一跤摔在了地上。
“娘娘!”掌事嬷嬷见状,惊恐地冲过来,想要抱住发狂的童若瑶,却被童若瑶一把推撞在院中的一根石柱上,脑后顿时鲜血直流,人也顺着石柱瘫倒在地。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童若瑶叫嚣着扑向跌倒在地的穆烟芦,双手毫不留情地掐住了她的脖子,眼底的恨意一览无遗。
有那么一刻,穆烟芦几乎要怀疑,眼前的童若瑶并没有疯癫,她是认识她的,否则怎会以那样的仇恨眼神狠狠地盯着她。可是,她压根儿来不及细细思考,因为源自于喉咙口的窒息感已经让她呼吸不畅,大脑也因为缺氧而逐渐变得一片空白。
“咳咳咳!”她拼命地握住童若瑶的双手,想要将她的双手掰离她的脖子,可是童若瑶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她渗着血丝的白皙脸庞开始一点点发紫,又由紫开始一点点发白。
穆烟芦的嘴角不由得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难道今天她要命丧她手?
作者题外话:我又回来了,接受大家的愤怒。
更新啦!更新啦!
新年伊始,祝大家健康每一秒,快乐每一分,幸福这一生!
又要说抱歉了!
原本拟定年前结文,因为家中亲人生病需住院动手术,所以整个寒假都过得异常压抑,也没啥心思继续写文。
今天下午在手术室外等待最终的化验结果时,心跳异常,真的好紧张,好害怕,还好最终诊断是个良性肿瘤!
一个寒假的压抑换来最后的皆大欢喜,值了!
从明天起,《芦花泪》将有新的更新了,不过因为签约问题,只能在凤鸣轩(网址没法显示)更新,喜欢的一定要去捧个场啊!
呵呵!
从没写过这样的长篇小说,“累”就一个字,没人赏光还是一个字,“泪”啊!
香消玉殒2
“住手!”随着一声怒斥,楚天彻旋风一般地冲了进来,一把抓住童若瑶的后衣领猛地一扯,童若瑶的身子顿时跌跌撞撞地飞了出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
“烟芦!”他心疼地扶起摔倒在地犹自惊魂未定的穆烟芦,柔声说道,“有我在,别怕!”
一旁的童若瑶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紧紧相拥的两个人,目光刹那间燃烧起来,怒火喷薄而出,任谁见了也不会相信眼前的她是一个疯癫了的女人。
“娘娘!”紫衣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倒在地的童若瑶,心一下子拎了起来,难道娘娘装疯卖傻的事情已经穿帮了?
原来,童若瑶并未真的精神失常,只不过是为了躲避楚天彻的责罚和获得他的同情,才故意装疯卖傻。
“紫衣,你来得正好,把这个疯女人扔进地牢!”楚天彻冷声吩咐道。
“皇上,我……”紫衣苍白着脸杵在原地不动。
“皇上,娘娘神志不清,并非有意要伤害我,你还是饶恕她吧。”穆烟芦忍不住为童若瑶求情。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童若瑶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双膝跪地爬了过来,身子瑟瑟发抖,看起来恐惧异常。只是,没有人看到她低垂着的脸上是怎样的一副狰狞表情。穆烟芦,你这个贱女人,谁要你假心假意扮好人。
楚天彻眉头一皱,嫌恶地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童若瑶,然后转过头,拽着穆烟芦的手臂说:“烟芦,看在你替她求情的份上,权且饶了她一命,我们走!”
两人没走几步,他们身后的童若瑶突然站了起来,像是一台上足了马力的机器猛地冲向穆烟芦。“去死吧,你这个杀千刀的臭女人!”她疯狂地叫嚣着,眼里一片杀机。
闻声而动的楚天彻拽着穆烟芦本能地往旁边一闪,童若瑶扑了个空,身子控制不住地撞上了路边种着荷花的大水缸,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娘娘!”紫衣冲到水缸边,扶起瘫倒在地的童若瑶,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娘娘,您这是何苦呢?”
“童若瑶,你是不是根本没有疯?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楚天彻走过去,一把揪起了童若瑶的头发,让她的脸正对他的目光,无所遁形。
“疯?我为什么要疯?因为你不再爱我?”童若瑶嗤笑,“告诉你楚天彻,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在我的眼里,你至多只是一个可供利用的工具而已。哈哈哈!”
“你……”楚天彻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在了童若瑶的脸上,鲜血再次从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母后!”刚刚离开的楚海馨终是不放心疯癫的母亲,又折返了回来。
“母后,您这是怎么了?”在看到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童若瑶之后,楚海馨失声痛哭起来。
“皇上,赶紧传太医吧!”见到如此场景,纵使一再受到童若瑶的伤害,穆烟芦也忍不住心软了。
楚天彻却冷哼了一声,“自做孽,不可活!”对于童若瑶,这个他曾经挚爱的女人,他终于失望透顶了。
“楚天彻,你好狠的心啊!”童若瑶擦去眼角的血水,狠狠地瞪着楚天彻,心因为他刚刚所说的话而冻成了寒冰。她怎么可能从未爱过他?她怎么可能只是将他当作工具使用?一切只不过是气话而已,不想却套出了他的真心话。他,怕是巴不得她早日死去吧?
“你以为,我死了你便能得到幸福吗?”她冷笑着,“穆烟芦,她爱的人从来都不是你,你将她强留在身边,只会给你带来背叛和痛楚……”
“闭嘴!”楚天彻怒吼着打断了童若瑶的话,“不要挑战我的忍耐性!”
“你怕了,因为我说中了你的心事?”童若瑶大笑。
楚天彻的脸顿时青了,紧握的双拳咯吱作响。
“母后,求您不要再说了!”楚海馨伸出自己的小手,掩住了母亲的嘴唇。
童若瑶看着自己的女儿,目光变得温柔起来,她拨开了女儿掩住她嘴唇的小手,说道:“海馨,对不起,母后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不!母后,您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母亲!”楚海馨泪流满面。
童若瑶的嘴角扯出了一抹苦笑,带着浓浓的酸涩和愧疚。
她转过头,望向紫衣,“紫衣,海馨就拜托给你了!”话音未落,她已经站起身,一头撞向身边的大水缸。
血,流了一地,弯弯曲曲,触目惊心。
这个曾经跋扈不可一世的强悍女人就这样香消玉殒,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母后!”
“娘娘!”
冷宫内哀号一片。
穆烟芦的双肩止不住地颤栗起来,平日里只是恨着童若瑶的歹毒,却不曾料到她是如此的刚烈。
楚天彻慢慢地背过身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曾经爱过,曾经恨过,怎料到头来他和她之间竟是这样的结局?
双目失明1
这里,是长公主楚海馨的住处,空荡荡的院子里看不到一个人影,也听不到一点声音,世界静得出奇,静得诡异。
“咯咯咯!”突然,从粗大的红色廊柱后面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随之走出来一个娇小的身影。
“长公主!”望着一步步向她走近的楚海馨,穆烟芦的心莫名地紧张起来。
“娘娘,您当真来了!”楚海馨微笑着,嘴角弯成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可是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穆烟芦一怔,因为她话语中的“当真”一词,难道不是她约她前来的吗?今早,刚起床不久,紫衣便来到沐天殿,告诉她长公主想见她一面。一想到这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她的心便止不住地疼痛起来,于是毫不犹豫地来到了这儿。
“长公主有何吩咐,烟芦定当努力办到。”她真的想要为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做些什么。
“海馨哪里敢烦扰娘娘,娘娘您可是皇叔的掌中宝啊!”楚海馨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我只是闷得慌,想找娘娘聊会儿天,说会儿闲话,仅此而已。”
“哦!”
“母后曾说,您有一双摄人魂魄的眼睛,靠着它,您先是虏获了父皇的心,如今又征服了我的皇叔。娘娘,这话是真的吗?可是,为什么我看着这双眼睛,非但不觉得迷人,反而觉得异常的恐怖呢?”
楚海馨的声音软软的、细细的,尚带着童音的稚嫩、悦耳,然而听在穆烟芦的耳朵里却比轰隆的雷鸣更加打击人,她的脸忍不住青一阵白一阵起来。
“娘娘,海馨能请您闭上眼睛吗,我真的怕它?”楚海馨的声音竟颤抖起来。
穆烟芦连忙尴尬地闭上眼睛,内心因为楚海馨看似无心的话语而苦涩不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眼睛有何过错,竟要替她承担所有的罪责。
不知从哪儿飘过来一阵淡淡的花香,使得周遭的空气也泛起了丝丝的甜意,她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花香顿时扑面而来,冰冰的、凉凉的,很舒服。
“海馨知道,母后不是一个好皇后,她心狠手辣,经常残害无辜;母后也不是一个好母亲,她很少关心我、呵护我,甚至还经常埋怨我、责骂我。可是,她依然是我的母后,生我养我的母后……”
明明楚海馨就在身边,可是穆烟芦却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飘渺,神志也似乎有些模糊。
“穆烟芦,你不该听我的话来这儿的!”
是紫衣的声音,如同那萦绕在身侧的花香,冰冰的、凉凉的。意识依旧有点模糊,穆烟芦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凝神细听紫衣接着说下去。
“紫衣原本是一个可怜的童养媳,因为染上了瘟疫被狠心的夫家人扔弃在了荒郊野外。那一刻,我以为,等待我的只有死亡一条路。不料上天开眼,竟让我遇上了小姐,她不避瘟疫将我救起,又请来城里最好的大夫为我治好了病。不仅如此,她还命府里的武师教我武艺,让我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小姐,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曾发誓无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我都会誓死追随她,永不离弃。如今,小姐去了,我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不,紫衣,你还有长公主啊,她是你家小姐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你怎么忍心看着她独自一人孤零零地活着。”穆烟芦生怕紫衣想不开,急切地睁开了眼睛。
“啊!”当眼睛睁开接触到光亮的一刹那,仿佛有千万道利箭一齐射向了她的瞳孔,让她不由得痛苦地惊叫,恐慌地再度闭上了眼睛。可是,眼里的刺痛并未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似乎有烈火在里面燃烧着、叫嚣着、奔窜着。
“眼睛!我的眼睛!……”穆烟芦止不住哭泣起来,殷红的血泪沿着她的眼角一滴滴往下滴落,很快便在她的脸上淌成了两条血河,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紫衣,海馨害怕!”看着穆烟芦眼角不停流淌的血泪,楚海馨骇得缩进了紫衣的怀抱。
紫衣将楚海馨紧紧地搂在怀里,内心并未因为预谋得逞而有丝毫的*。“穆烟芦,你是否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花香?”
“嗯!”
“这花香其实是花毒,刚刚吸入时只感觉到轻微的神志不清,吸多了便会双目失明。”
原来她们是有预谋的,原来刚刚闻到的花香竟然是花毒。
“紫衣,你竟如此恨我吗?”穆烟芦悲怆地责问。
“不,你是一个好人,真正的好人!”紫衣的声音变得哀婉低沉,“其实,一切的错都不在你,而在皇上,他不该爱上你,更不该为了你而抛弃了小姐。”
“穆烟芦,剜去你的双眼是小姐此生未了的心愿,即使被千刀万剐,我也要帮她实现。只是,我不忍见你像舒妃一样眼眶里只剩下两个黑洞,才改变主意给你下了能致双目失明的花毒。”
“谢——谢!”穆烟芦苦涩地一笑,双肩止不住地颤栗起来。她不害怕失明,却害怕再也见不到她的天胤哥哥。
双目失明2
穆烟芦转过身,摸索着往外走,没走几步便绊上了路边的树木,一跤摔倒在地。
“小白鼠姐姐!”楚海馨挣脱了紫衣的怀抱,奔跑过来,吃力地想要扶起摔倒在地的穆烟芦。
“小白鼠姐姐,对不起!”泪水爬满了楚海馨精致却苍白的小脸,又沿着她的脸颊滴落在穆烟芦的脸上,热热的、涩涩的。
她是打从心眼里喜欢这个被她称为“小白鼠姐姐”的女人的,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她抢走了皇叔,又逼死了母后呢?
穆烟芦的嘴巴张了张,然而她又能说些什么呢?错,究竟在谁呢?恨,又该恨谁呢?
“烟芦!”突然出现的楚天彻骇到了院子里的三个人。
刚刚下朝回到沐天殿时,侍女们告诉他穆烟芦跟着紫衣去了长公主的住处,他感到有些蹊跷,随即便赶了过来,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烟芦!”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摔倒在地的穆烟芦,看着她眼角悬挂着的两行血泪,心狂躁得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
突然,他一把拎起身边正瑟瑟发抖的楚海馨,怒吼着问道:“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海馨被吓坏了,她的脸上已没有一点血色,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小白鼠姐姐……她……她中了花毒……双目……双目失明了!”
“谁干的?”楚天彻的双眸已经烧成了赤红,似乎要将伤害穆烟芦的人生吞活剥。
“我!”紫衣毫不畏惧地对上了楚天彻杀人的目光,“紫衣必须替娘娘报仇!”
“噌”的一下,楚天彻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直指紫衣的喉咙,“把解药拿出来!”
紫衣没有避让,任凭剑尖刺入自己的肉体,渗出丝丝血红。“皇上,这世上,能让紫衣肝脑涂地、誓死效忠的除了小姐便只有您了。我伤了穆姑娘,自是难逃一死,又何劳您亲自动手。只是……”她望了望楚海馨,继续说道,“只是,请您务必善待长公主,她虽身为公主,命运却并不比宫中任何一个宫女要好!”
顿了顿,她又对着穆烟芦说道:“对不起,穆烟芦,此毒无解!”话音刚落,她已经一掌拍向了自己的天灵盖……
“紫衣!”楚海馨惊叫了一声,随即昏厥在地。
楚天彻怔怔地望着躺倒在地的紫衣,她和她的主子,竟是一样的刚烈性格。
虽然看不见,但是穆烟芦也能凭声音猜到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一个她所熟悉的人永远地离去了。
爱她的人一个个离去了。
恨她的人也一个个离去了。
命运为何要如此折磨她,将她从一个痛苦的世界送至又一个痛苦的世界?
摸索着抱起身边的楚海馨,穆烟芦的泪再次滴落,血红如斯。“皇上,求您让我抚养长公主吧?”没了紫衣的庇护,这个所谓的长公主已经彻底成为了一个孤儿。
“海馨虽为皇兄之女,但我待她一直视如己出,今后亦会如此,你无须担心。”
楚天彻如此一说,穆烟芦便再也无法开口。
记不清究竟来了多少个太医,只记得没有一个敢开口说话,沐天殿里除了楚天彻的怒吼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所有人都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低着头,生怕一个不留神便惹恼了皇上,丢了颈项上的脑袋。
“皇上,让他们都散了吧,烟芦好累好累!”这样的气氛让穆烟芦感到压抑极了。
“滚!你们这帮废物!”
随着楚天彻的又一阵怒吼,太医们抱头鼠窜,唯恐慢一步便会遭来血光之灾。
“皇上,尚先生来了!”
小太监的奏禀如同黑暗里的一缕阳光让楚天彻重又看到了希望,“赶快宣他进殿!”
“皇上万岁……”
尚青云刚要行跪拜之礼,却被楚天彻一把扶了起来,“尚先生不必再顾及这些繁文缛节,还是赶紧替烟芦看看眼睛吧。”
尚青云走至床边,眼前的女子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勉强睁着的双眸呆滞茫然,空洞无物。
“尚大哥,你来了,又要麻烦你了!”穆烟芦轻轻地说。
“娘娘……”尚青云话一出口便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第三个字来。
强忍住心头的悲痛,唯恐引起楚天彻猜忌,尚青云再不敢开口,开始替她诊断病情。
未几,尚青云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越皱越深。“皇上,恕青云无能,此毒无解!”他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仿佛费了好大劲才从喉咙里发出来。
“怎么可能?世上怎么可能存在没有解药的毒药?你是不是在骗我?”楚天彻咆哮着一把抓住了尚青云的衣领,眼里是难以置信的悲愤。
此时,尚青云的内心并不比楚天彻好受,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解释道:“娘娘所中的花毒乃百花岛独门配制,十年前,百花岛在一场江湖浩劫中被灭门,由百花岛配制出来的所有毒药从此无解。”
沐天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良久,穆烟芦才颤抖着说道:“皇上,命运天注定,这就是烟芦的命运,无法挣脱,你不要再为难尚大哥了!”
这一夜,楚天彻搂着穆烟芦,反反复复只念叨着一句话:“一切都是我的错,为何上天不惩罚我,却要惩罚你?”
覆水难收1
静谧的竹林,风儿轻轻,叶儿沙沙。
白色的身影,负手而立,颀长凄清。
为何他要将她带至这片竹林呢,是要哀悼他和童若瑶已然远逝的爱情吗?
“那年夏天,父皇为了庆祝自己的寿辰,大宴朝臣,并且允许他们带上自己的妻儿。”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楚天彻慢慢地开了口。
“宴席过半,我正百无聊赖之际,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小女孩突然来到我的身边,轻轻地对我说:‘这里闷极了,咱们出去玩吧。’她的话正合我意,于是我们乘着大人们觥筹交错之时偷偷地溜出了大殿,来到了皇宫的后花园。那里,晚风习习,萤火虫儿漫天飞舞,一闪一闪的,美丽极了。整个晚上,我们都腻在一起,一会儿捉萤火虫,一会儿玩躲猫猫,直到她的母亲寻了过来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当回忆起那段往事,他的声音出奇的温柔。
那个小女孩一定是童若瑶,穆烟芦心里想着,却没有问出口。
果然,楚天彻接着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护国大将军童佑祖的女儿童若瑶。”
“我和若瑶可以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我心中,她必是我未来的太子妃,甚至是未来的皇后。孰料,世事难测,父皇竟无端废了我的太子之位,改而立皇兄为太子。我虽忿忿不平,但是一想到将来能与若瑶长相厮守,离开这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皇宫,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便也释然了。”
“只是……”说到此处,楚天彻的声音明显地低沉了下去,“我万万没有想到,即便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愿望也无法实现,若瑶最终成为了皇兄的女人。”
“那一刻我才知道,男人如果没有权利,根本没有资格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倘若皇兄能善待若瑶、珍惜若瑶,让若瑶获得幸福,我即使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也心满意足了。可事实上,他之所以迎娶若瑶,只是因为她的父亲当年拼死救了他一命,更因为她曾经也有过一双像你一样清凌凌的眼睛。”
“当我因为失去若瑶而整日郁郁寡欢之时,我的母亲——当朝太后突然之间似乎良心发现了,开始将所有的关注都放在了我的身上。”
“而若瑶,因着皇兄的冷漠与疏离,隔三岔五地偷偷找我诉苦,正值血气方刚的我面对哀哀戚戚的心上人如何能把持得住自己,于是一切不该发生的事便都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至此,我的生命便被两个女人掌控了。她们因着对我的愧疚,也因着对权利的欲望,千方百计地想要扶持我登上皇位。虽然并不情愿,但是我却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她们的‘好意’。”
“我以为,我的一生都将如此这般,行尸走肉一样地沿着别人设计好的路走下去,直到,我遇上了你——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女人。”
苦笑,如咖啡,在唇边一点点地漫开,她当真是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女人吗?
慢慢地转过身来,他继续说道:“烟芦,在梓柏,我曾说过,你是我心灵的救赎,只有你在我身边,我的心才会宁静,才会平和。或许你根本不相信,甚至嗤之以鼻,可是这些话却句句出自我真心。”
“你可知道,当你因为刺杀皇兄失手而突然失踪后,我是如何疯狂地寻找你?你可知道,当皇兄突然来到梓柏要强行带走失而复得的你时,我的心中滋生了怎样的恶念?那一刻,我再一次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要想得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唯一的办法便是让自己成为这世上最强大的男人。于是,在断魂谷上,我毫不犹豫地割断了皇兄攀附的百练索,因为那是我登上祈国皇位从而得到你的最好机会。”
自古红颜多祸水,不想她竟然也能有幸挤入这一行列,穆烟芦自嘲地想。只是,既然他是为了她才要这天下,又为何会拿了她去与夜瑾菡交换楚天胤父子俩和蓝旗军军牌呢?
“烟芦,我知道你恨我,其实,我比你更恨我,恨我对你的彷徨、犹豫甚至是抛弃、背叛,可是,每一次对你的伤害都如利剑戳在我心,让我更加明白我对你的爱到底有多深。”
“如今,母后去了,若瑶也去了,我终于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
“烟芦,忘了过去的一切,让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楚天彻捧起穆烟芦的脸,静静地等着她的答复。
虽然看不见他的目光,却仍然能感受到他目光里流淌出来的那份柔情,那份曾经让她痴迷如今却让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柔情。
她多么想答应他,忘了过去的一切,和他从头来过。可是,爱到尽头,覆水难收,她的整颗心早已给了她的天胤哥哥,哪里还有一丁点儿楚天彻的位置。
她沉默着慢慢地闭上了那双空洞无物的眼睛,一滴清泪沿着眼角悄然滑落。
良久,她听到了沙沙的竹叶声,那是落叶被人踩在脚下时发出的声音。
蓦然回首,眼前的世界依旧一片黑暗,那里映不出楚天彻落寞而苍凉的背影。
别了,我的睦亲王!别了,我的彻王爷!
如今,烟芦只能成为你的敌人!
覆水难收2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又是一年春来到,高高的宫墙外,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孩童们放风筝的快乐欢呼声。
穆烟芦抬起头,望向那湛蓝的天空,她的眼睛依旧晶亮、清澈,仿佛那山涧淙淙流淌的溪流,只是,那眼睛里的世界却是一片黑暗。
既跛又盲,她的活动范围小得可怜,除了沐天殿,便是大殿旁边的这个后花园。
楚天彻依旧很忙很忙,有时十天半月也来不了沐天殿一趟,于是她依旧有好多好多时间可以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
她会在脑海中勾勒她的亲身母亲——那个叫小桃红的宫女长着什么模样,会想象那些已然去了另一个时空的灵魂如今在做些什么,会猜测她的天胤哥哥是否已经拿到了他想要拿到的东西……
梦中,更是屡次出现姐姐容妃的身影,她正在四处寻找她的儿子楚轩逸……
一想起小轩逸,耳边便仿佛传来了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小姨,不要走!小姨,不要走!……”
轩逸!可怜的孩子!如今,你到底在哪儿呢?
有好几次,想要找宫女陪她去被大火烧毁的东灵苑转转,更想问问楚天彻他是否知道楚轩逸的下落,可是往往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过往的恩恩怨怨盘根错节,叫她如何开得了口问这问那?
楚天彻轻轻地走过来,望着她纤瘦的侧影,愣了神。
明明她就在眼前,为何他却感觉她离他很远,是因为她的心已不在他的身边了吗?
伸出手臂将她拥在怀内,明显的,她的身子颤了颤,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厌恶?
“烟芦,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不再恨我?”将下颚搁在她的头顶,他闷闷地开了口。
她想说,没有爱,哪来的恨,但是她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沉默,依旧只是沉默,你给我的永远只会是沉默了吗?”楚天彻怒了,生气地扳转她的身子,对上她淡定自若的双眸,那里依旧清凌凌的,却没有他的影子。
“皇上……”她终于开了口,“你我都无法再回到过去,又何必再苦苦强求呢?”
“既然如此,你能忘了皇兄吗?”楚天彻牢牢地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她竟不知如何回答他。
“你怎么可能忘得了他呢?”他苦涩地笑了笑,“你甚至还想着助他重新登上祈国皇帝的宝座,不是吗?”
“皇上……”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难道,蓝旗军的军牌,不是你交予他的吗?”突然,他捏住了她的下巴,指尖传来的凉意让她的双肩止不住地轻颤起来。
“你,什么都知道了?”她竟松了一口气,瞒骗和背叛一个人的滋味并不好受。
时间似又回到了夜瑾菡被紫衣射中毒箭的那一刻,他微笑着,突然咬住了她的耳垂,轻轻地说:“……你的泪是甜的!”只有她知道,除了“你的泪是甜的”这句话,他还告诉她——“蓝旗军的军牌在莫言手中,你倘若需要,随时可以向他索要。”
原来,那日断魂谷偶遇,楚天胤和夜瑾菡激战之时,蓝旗军军牌从他怀中滑落在了谷中。随后,楚天胤被骆家寨的人包围,而夜瑾菡却得以离开,在下山途中,他捡拾到了蓝旗军军牌,这才有了登基后的他拿军牌和楚天胤父子俩向楚天彻交换穆烟芦一事。
得知蓝旗军军牌在莫言手中后,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知楚天胤,直到即将离开“隐庐”重返深宫嫁与楚天彻为后之时,她才最终决定将这一消息藏在锦囊内,并让尚青云尽快将锦囊交给楚天胤。
“果然是你,穆烟芦,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女人。哈哈哈!”楚天彻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他之所以忙得焦头烂额,便是因为楚天胤竟然拿到了真正的蓝旗军军牌,并且靠着军牌纠集了一大批曾经对他忠心耿耿的旧部下,甚至还笼络了夜瑾菡的旧势力和黑虎寨的残余势力,向他展开了凶猛地反扑。
良久,他才止住笑声,捧起她的脸,温柔的声音仿佛春风拂过她的脸颊,“烟芦,我们之间真的再没有可能了吗,即使我愿意放弃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她的心仿佛被什么异物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得她似乎能听到心在流血的声音,可是她的头却坚定而有力地摇动着。
爱到尽头,覆水难收!一切已经太迟了!
她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却看不到他眼眶里闪动的泪珠,看不到他俊美的面孔上绝望至极的哀恸。
他走了。
自此,他再未去过沐天殿——他的寝宫,他们的婚房。
万念俱灰1
又一次站在隐庐的门口,穆烟芦顿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她没有想到,楚天彻竟会如此轻易地便答应了她想来隐庐小住的请求。
“烟芦!”霍思琪从院子里迎了出来,一把抱住了穆烟芦,眼泪也随之滚落。
尚青云见状连忙轻声提醒道:“思琪,娘娘舟车劳顿定然累了,还是先请她进屋歇会儿吧。”
霍思琪这才想起如今的穆烟芦身份特殊,不可再像以前那般随便了,于是连忙擦干眼泪,小心翼翼地将她搀扶进屋子里。
打发走了宫里的一众太监、宫女,霍思琪这才敢拉着穆烟芦的手,“烟芦,你的眼睛……”话未说完,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穆烟芦却微笑着安慰她道:“我还好好地活着,还能再来到隐庐,还能继续听你‘唠叨’,这可是比什么都珍贵,不是吗!”
整个下午,穆烟芦都静静地坐着,幸福地享受霍思琪的“唠叨”。
直到天色擦黑,尚青云实在忍不住了,说道:“思琪,你看看天色,太阳都落山了,再说下去,月亮都该出来了,你还让不让人歇会儿?”
霍思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么,等用完晚膳我们再接着聊。”
尚青云不由得翻了翻白眼,穆烟芦却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
这一夜,霍思琪果然和穆烟芦睡在了一起,两人秉烛夜谈,直至深夜。
当霍思琪已经进入沉沉的梦乡时,穆烟芦却仍然睁大着一双空洞的眼睛,茫然地对着头上的帐顶。
天胤哥哥,你究竟在哪儿呢?
次日清晨一起床,穆烟芦便再也忍不住了,迫不及待地问道:“尚大哥,那个锦囊是否已经送至无痕手中?”
尚青云点了点头,“锦囊是我亲手交给他的,你放心吧。”
“不知他现在在哪儿?过得如何?”她喃喃低语。
尚青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或许我可以想办法让他来隐庐一趟。”
“有这个可能吗?”穆烟芦一把抓住了尚青云的手,激动得身子都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栗起来。
“试试吧。”尚青云握着穆烟芦的手,心头一阵苦涩,只要她快乐,他即使赴汤蹈火也愿意。
在隐庐的日子是闲适的,只要有霍思琪陪着,穆烟芦便不会感到寂寞,可是一旦霍思琪短暂离开,她便会立刻想起离开隐庐去寻找无痕的尚青云,不知他何时才能返回,不知他是否能带来无痕的消息。
夜悄悄地拉开了它华丽的幕布,月色迷蒙,惹人遐思。
“思琪,尚大哥有没有骗我,他真的会在今晚来到隐庐吗?”穆烟芦手足无措地坐在床边,鼻尖甚至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几天前,尚青云终于返回了隐庐,并给她带来了好消息,他会在今晚来到隐庐。
沉浸在甜蜜期待中的她根本无法注意到此刻霍思琪脸色的不自然,更何况她还是个瞎子。
“烟芦,喝杯茶吧,也好定定神。”霍思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一样,可是她的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差点端不稳手中的茶杯。
“嗯。”穆烟芦答应着,接过茶杯,呷了一口。
“好香的茶,是铁观音吧。”她最爱铁观音淡淡的清香,一口气便把茶喝光了。
因着双目失明,耳朵便越发地灵敏起来,倏地,她听到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心立刻狂跳起来。
“思琪,他来了。”穆烟芦猛地站起,差点打翻了案头的茶杯。
“烟芦,我不方便再陪你了。”说完,她作势便要离开。
“别,别走,思琪,我好紧张。”穆烟芦一把拽住了欲转身离去的霍思琪。
霍思琪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别怕,他不会伤害到你的,我真的得走了。”说完,便逃也似的仓皇离去,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
穆烟芦摇了摇头,暗自想到,傻思琪,他怎么会伤害我呢?
近了,近了,更近了。
终于,脚步声在她的身前停住了。
她拼命按住胸膛,仿佛只要双手一松开,那颗跳跃的心便会蹦出来。
没有人说话,只有一种叫“暧昧”的感觉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和他急促的呼吸声。
他捧起了她的脸,用带着老茧的粗糙手指柔柔地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一遍又一遍。
“天——胤——哥——哥!”她终于忍耐不住了,带着颤音轻声地呼唤。
“嗯!”一声模糊的答应后,来人忽然含住了她的嘴唇。
“轰!”仿佛有烟花在她的脑海中炸开,绚丽多姿。
万念俱灰2
一股莫名的燥热突然间袭击了她的神经,让她口干舌燥,意识模糊。
“天胤哥哥!”她嗲嗲地娇声呼唤着,手臂竟不由自主地攀上了他的双肩,仿佛只有靠近他才能减少身体内部那欲喷薄而出的燥热。
他没有吭声,只是更加疯狂地亲吻起她来,从嘴唇到额头,到眉毛,到眼睑,到鼻梁,再到嘴唇,最后竟沿着她天鹅般美丽的光洁颈项一路向下……
“热!好热!”她无意识地呢喃着,双颊一片绯红,仿佛西天绚烂的火烧云。
一把扯开她的衣衫,他的双眸落在了她精致浑圆的突起上,目光顿时燃烧起来,呼吸也更加急促起来。
俯下头,含住那美丽的突起,竭尽全力地戏弄着、*着,直到她软绵绵的身子化成一汪春水瘫倒在她怀里,他终于忍不住地低吼了一声,一把抱起她,双双栽倒在那张梨花大木床上。
……
窗外,不知何时竟然立了一个人影,在看到窗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时,深邃的眸子死灰一片,双拳更是握得指关节发白。
真想冲进去,一把掀开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可是他却硬生生地忍住了。如果这是她的选择,除了转身离去,他还能做些什么?
……
无休无止地索取,无休无止地欢承,夜也因此变得更加漫长。
……
突如其来的笛声哀婉低沉,撕破了夜的宁静,也惊醒了酣睡在男人怀抱中的穆烟芦。
笛声如水,诉不尽那世事沧桑;旋律如风,吟不完那千古情思。
犹如一盆凉水兜头而下,穆烟芦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为何,那笛声竟如此的熟悉,仿佛是——仿佛是他的笛声?
如果屋外吹笛之人果真是他,那么此刻躺在她身侧的男人又是谁呢?
一股透骨的凉意从她的脊梁倏地蔓延至全身,惊得她猛地坐起了身。
“你……你究竟……是谁?”她结结巴巴地、惊恐万状地问道。
“你以为我是谁?”男人不答反问。
“你不是天胤哥哥!你是——你是——”天哪!竟然是楚天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思琪!思琪!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天胤哥哥!天胤哥哥!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你们究竟在哪儿?你们究竟在哪儿?”她惊恐地尖叫着,想要爬下床去寻找霍思琪,问个明白。为什么,她的天胤哥哥竟变成了楚天彻,泪水爬满了她苍白的脸颊。
楚天彻目光一寒,长臂一捞,她便跌坐在了他的身上。
“朕从未说过朕是你的天胤哥哥!”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你主动对朕投怀送抱、宽衣解带,是你主动在朕身下扭动呻吟、妖娆绽放……”
她没有注意到他第一次对她使用“朕”这个自称,却听出了他话语中无尽的嘲讽。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疯狂地摇着头,双手胡乱地舞弄着,想要捂住他伤人的嘴。“不要再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求求你!求求你!”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她主动投怀送抱?怎么可能是她主动宽衣解带?怎么可能是她主动扭动呻吟?她怎么可能如此的不知廉耻,如此的*不堪?
一把摁住她疯狂摇动的头颈,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冰窖,“不相信是吗?有机会你可以问问皇兄,刚刚他一直站在窗外。”
“啊!”她绝望地惊叫,几欲昏厥。
猛地一掀被子,利落地穿好衣服,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穆烟芦瑟缩着躲在床角,泪滚滚而下,心撕裂一般地疼痛。
她,竟然当着天胤哥哥的面和楚天彻在一起!
“烟芦!烟芦!”霍思琪推门而入,爬上床,抱住了瑟瑟发抖的穆烟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哽咽着一遍又一遍地低喃。
“思琪,你是看见天胤哥哥进来的,对不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刚刚离开的却是皇上?”穆烟芦一把抓住了霍思琪的双肩,仿佛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对不起,烟芦,一切都是我的错!”霍思琪没有回答穆烟芦的问题,仍旧一个劲儿地道着歉。
“思琪,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求你!”
穆烟芦空洞的眼睛直直地瞪着霍思琪,让她再也没有办法将一切继续隐瞒下去。
“其实,打从一开始,进来的人便是皇上。”
“不可能,如果是皇上,我怎么可能毫无觉察?”
“因为……因为……”霍思琪支吾着,始终不敢说出真话。
“到底是因为什么?”穆烟芦死命摇晃着霍思琪的双肩,几乎因为她的吞吞吐吐而陷入疯狂。
“因为……因为我在你喝的铁观音茶里放了*?”霍思琪咬了咬牙,终于说了实话。
“*?为什么?”霍思琪的话无异于重磅炸弹,将她彻底炸懵了。
“烟芦,我……我实在是被逼无奈啊!”霍思琪声泪俱下。
万念俱灰3
原来,尚青云一出隐庐便被楚天彻的人盯上了,当他折回隐庐告诉穆烟芦关于楚天胤的消息时,盯梢他的人也将探听到的一切告诉了楚天彻。
随后,楚天彻囚禁了尚青云,并以他的性命为要挟迫使霍思琪在穆烟芦的茶水里下了*。
事实终于浮出水面。
一切都是真的,她真的和楚天彻上演了一出情yu大戏,只不过观众却只有一个——她的天胤哥哥。
她不敢想象当他立于窗外看着窗内的一切时,是怎样的表情,又是怎样的心情。而那笛声,而那笛声又究竟包含着怎样的悲与愤啊?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她喃喃低语,万念俱灰,只想一死了之。
“不,烟芦,你千万不能想不开呀!”霍思琪望着呆若木鸡的穆烟芦,内心急坏了。
“放心吧,她不会去寻死,只会比以往更努力地活着,更好地活着!”冰凉如千年寒铁的声音再度响起。
“皇上!”霍思琪吓得不轻,竟然忘了下床行礼。
“滚!”楚天彻大吼了一声。
霍思琪这才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地奔出了屋。当初在冷宫时,她了无牵挂,把朋友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可是如今,当她有了所爱,内心便被这一个人填满了。为了他,她愿意抛弃一切道德和情义,只求能卑贱地活着。
“凭什么,你认定了我会活着?”她抬起头望着他,空洞的眼里依旧一片黑暗,可是却射出了不屈与仇恨的光芒。
“凭什么?凭我的手里握着他们的命!”楚天彻一步步地向她走近。
“他们与我何干?”穆烟芦冷冷地回答。
“是吗?尚青云与你无干?霍思琪与你无干?骆家寨的所有人与你无干?还有……”楚天彻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却没有说出最后一个人的名字。
“还有谁?”她的心狂跳起来。
“你不是说,他们与你无干吗?”楚天彻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却仍然没有说出这个人的名字。
“告诉我,还有谁?”她一把挥开他捏住她下巴的手,冲着他歇斯底里地吼叫。
“这可一点也不像你,我温柔美丽的姑娘。”楚天彻不疾不徐地说道,仿佛一只狡黠的猫在玩弄一只受伤的老鼠。
“楚天彻,你这个卑鄙小人!”穆烟芦的耐性被磨光了,丧失理智地怒斥。
“是,我是卑鄙小人!”他冷笑道,“所以,不要试图激怒我,否则,我会拿你身边的人逐一开刀,尚青云、霍思琪、骆乘风、邱之铠……包括——楚轩逸!”他已经没有兴致再继续同她玩下去,索性亮出了底牌。
原本,他已在返宫的路上,却终是因为担心她承受不了刚刚的打击而折返了回来。只是,如他所料,他们每一次的见面都只会使彼此之间的伤害更深。
“轩逸,果然在你手里!”穆烟芦凄凉一笑。他,竟是如此地懂她,呵呵!
他说得没错,她不会去寻死,只会比以往更努力地活着,更好地活着,为了她身边所有她所热爱的人们。
“来人,为娘娘更衣!”楚天彻大声喊道。
一直守候在屋外的霍思琪闻言立刻跑了进来。
“动作麻利点,一刻钟后,朕要带娘娘回宫。”楚天彻冷冷地吩咐着,随即背对着她们站在了微敞的窗边。
穆烟芦像个木偶似的任由霍思琪摆弄着,紧咬的下唇渗出了点点血丝,那是她拼命压抑自己的泪水所致。
霍思琪想要说些什么,却因着楚天彻在场一声也不敢吭。
小心翼翼地将穿戴整齐的穆烟芦送上马车,霍思琪无力地倚在门框上,身子几乎瘫倒在地。
马车颠簸着前行,车厢里沉默得让人窒息。
“为什么,你要如此做?”穆烟芦终于忍不住打破了这沉默。
“因为,我要让他恨你、厌恶你!”楚天彻冷冷地说道。
“何必呢?”她惨然一笑,“我既随你来到宫中,便从未想过再回到他身边。”
楚天彻冷哼了一声,“只可惜,他并未这般想,否则,何以如此急切地想要攻进盛京呢?”
“皇位、女人,他一个也休想得到!”车到圣和殿,楚天彻抛下了这句话便下车了。
马车继续向沐天殿方向前行。
穆烟芦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子,蜷缩在车内的一角,心几乎冻结成了冰块。
一切,不是她所能预料;一切,更不是她所能掌控。
她的生命太卑微了,她的力量太微渺了。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包裹着她、压迫着她,让她心肺俱裂。
别无选择1
风平浪静了一些时日,这天一早,穆烟芦便被轿子抬到了圣和殿前的广场上。
小太监将她扶下轿,说:“娘娘,皇上只让奴才将您送到这儿。”
“哦。”
“您小心点,一直往上走,皇上在殿里等着您呢。”小太监轻轻地叹了口气,真是搞不懂皇上和皇后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若说爱吧,为何那么长时间了,皇上都不曾踏入沐天殿半步。若说不爱吧,为何又要与她凤冠霞帔、宠冠后宫。
抬起头,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她却知道眼前是一排高高的石阶,石阶顶端便是圣和殿。
他让她这个瞎子独自登上阶顶,是存心要看她的笑话吗?只是,他想看她的笑话,她却偏不让他如意。
提起裙摆,挺起胸膛,一步步拾级而上,自始至终,她的头颅都高高地抬着。
“小姨!”突如其来的呼唤惊得她差点一脚踩空,从最上面一层台阶上摔下来。
“轩逸!轩逸!”她循着声音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寻过去,却跌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朕的皇后,你终于来了!”楚天彻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出奇的温柔。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微笑,那笑容如粼粼微波,一圈又一圈的在他精致的脸上荡漾开来。
这一刻,她才蓦然惊醒,他的笑容原来是有着致命的杀伤力的,仿若鸩酒,越是甘醇,越是毒烈。如果时光倒流,她宁愿从来也不曾遇到过他,而他从来也不曾对她笑过。
“轩逸他只是个孩子,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求你,不要为难他。”穆烟芦拽着他的衣服,声音里透着抑制不住的紧张。
楚天彻却答非所问:“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想听吗?”
未及她回答,他又继续说道:“你的天胤哥哥已经带着他的草莽英雄攻至盛京城下,很快便会来到这儿,你和他双宿双飞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哈哈哈!”话音刚落,他突然间狂笑起来。
穆烟芦的脸色一片苍白。虽然,在她看来,楚天胤攻破盛京是迟早的事,只是,如此容易便得到的胜利难免让人心生疑虑,这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阴谋?
“怎么了?为何沉着一张脸?此刻,你不是该欣喜若狂吗?”他倏地狠狠捏住了她的下巴,痛得她几乎掉下眼泪。
“小姨!小姨!”孩子又哭闹起来。
楚天彻脸色一沉,说道:“将他带下去。”
穆烟芦的心一颤,脸色更加惨白。
“皇上,按照您的吩咐,所有宫门都已打开。”御前侍卫长前来禀报。
“好极了。来人,将酒杯端给娘娘。”
他的手猛一松开,穆烟芦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才险险站稳身子。
颤抖着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杯子,她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瞪大着一双空洞无物的眼睛,望向他。
“皇兄如此兴师动众前来看朕,朕自当略备薄酒,以尽地主之谊。皇后,你说是不是?”
楚天彻的语气让她捉摸不透。难道,他要她向天胤哥哥敬酒,只是,这酒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玄机呢?
“不用猜了,朕可以告诉你,你手中端着的是杯毒酒,饮酒之人,五脏俱焚,烧灼而死。”楚天彻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淡淡地说道。
“啪!”穆烟芦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楚天彻微微皱眉,冲着站在穆烟芦身边的小太监冷冷地说道:“替娘娘重新斟满杯中之酒。这一回,娘娘手中的酒倘若再泼掉一滴,朕便砍了你的手。”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为穆烟芦重新斟满了毒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手,唯恐她再失手泼掉。
颤颤巍巍地接过酒杯,手抖得越发厉害,却再也不敢让它泼掉一滴。为了她,已经有太多的人丢掉了性命,她不想再因为自己而连累更多无辜之人。
“你,这么确定他会喝掉这杯毒酒?”她努力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弱。
“不确定!”楚天彻想也未想,毫不在意地说道。
“不确定?”既然你不确定,为何非要逼着我向他敬酒?
“只不过,朕非常期待看到,当你将手中的酒杯端给他时,他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哈哈哈!”他竟然快意地大笑起来。
“你……”穆烟芦气得浑身发抖,真想将手中的毒酒狠狠地泼在他的脸上,却只能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别无选择2
起风了吗?否则,她怎会听见咧咧风声呼啸而来。
“听,他们来了!”楚天彻诡异一笑。
原来,不是风声,而是万人蹑足的声音。
“皇上,这宫里定然四处是伏兵,只等着他自投罗网,是吗?”即便她再愚笨,此刻也猜出了个中端倪。
“女人,不需要太聪明。”他未置可否,答案却昭然若揭。
原来,一切皆在他掌控之中,可笑她竟然还奢望着有一天她的天胤哥哥能攻破盛京,重新穿上龙袍、登上祈国皇帝的宝座。
“只要你让他喝了杯中之酒,或许,我可以考虑网开一面,饶恕那些追随他一起造反的人。”楚天彻貌似一个明君。
这,的确是一个好的建议。
而她,别无选择,不是吗?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她甚至听见了墨儿的嘶鸣声。难道,莫言也来了?
“止!”但听一声大吼,所有的喊杀声瞬间消失殆尽,世界静得出奇。
没错,是他的声音,她的天胤哥哥终于来到了!这一刻,原本,她该喜极而泣,如今,她却肝胆欲裂。
“啪!”“啪!”“啪!”
稳健而有力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由上而下传至耳中,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击在穆烟芦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脚步声停止了,她感到一道目光冷冷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皇兄远道而来,朕有失远迎,实在是不合礼数啊。皇后,你说是不是?”不知何时,楚天彻竟然站在了穆烟芦的身侧,并且暧昧地将手臂搭在了她的肩上。
冷冷地看着眼前紧紧相依的两人,楚天胤深邃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紧握的双拳透露了他此时复杂的心情。
原以为,他对她所有的爱与恨,恋与怨,痛与怒,都已经被埋在了前往隐庐的那一夜,却原来,一切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事实上,无论发生什么,他对她的爱都只会随着时间的前行不断增长,而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退半分。
“你,放弃子衿;我,撤兵!”他看着自己的弟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掷地有声。
“哈哈哈!”楚天彻狂笑,“皇兄可真是个痴情种,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竟然愿意舍弃唾手可得的江山。”
“皇后,皇兄待你如此情深义重,难道你不该敬他一杯酒吗?”他忽的凑近了她的耳朵,小声却狠戾地说道。
穆烟芦紧握酒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每走一步,她的心都似乎被人用刀狠狠地剐了一片,鲜血淋漓。
天胤哥哥,横竖都是死,不如,让子衿陪你吧!
“天胤哥哥,子衿敬你一杯!”她高举酒杯,眼睛直直地瞪着他。
接过酒杯,呈现孔雀绿色泽的液体泛出幽幽的光芒,任谁见了也知道这是一杯毒酒,他的手不由得颤了颤。
楚天彻冷眼望着眼前的两人,内心因为即将到来的血腥场面而兴奋异常。他恨她,所以要让她亲手杀死自己的爱人;他恨他,所以要让他死在自己的爱人手中。
别无选择3
“你,当真要我喝了这杯酒?”他望向她的眼睛,那里依旧晶亮、清澈,仿佛山涧淙淙流淌的溪流,一直流到人的心里。他怎么会知道,此时的她已经双目失明,也正因为此,他才无法从她的目光里读出此刻她真正的情绪。
“对!”穆烟芦甚至逼着自己绽开了一朵笑容,她的心痛得几乎麻木了。
“好!”他说,声音里没有一丝犹豫,“子衿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二哥,你疯了!”不知何时,冰岚竟已经进入圣和殿,她的身旁站着莫言。
楚天胤转过身子,望了望二人,说道:“对不起,你们和一众兄弟为了能让我重新登上皇位披肝沥胆、浴血奋战,而我明知此番顺利攻破盛京可能是掉入了陷阱,却仍然不顾你们的劝阻,执意要进宫,只是因为——我想带走子衿。”
“如今,梦破,命绝!”说完,他凄然一笑,举起酒杯,一仰脖子,将杯中的毒酒尽数倒入了口中。
“天——胤——哥——哥!”穆烟芦凄厉的叫声响彻云霄。
“咚!”回答她的是楚天胤砰然倒地的声音,只是,她无法看到他嘴角溢出的黑褐色血液,更无法看到他嘴角挂着的凄然笑容。
“二哥!”冰岚疯了一般地跑过来,抱住楚天胤倒地的身子,泪如雨下。
“你这个恶毒的蛇蝎女人!”她突然间放开了楚天胤,扑向了一旁的穆烟芦,双手死命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噗”的一声,楚天彻的长剑从后背贯穿了冰岚的胸膛。
她的身子颤了颤,却没有掉转头去看刺杀她的人,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用自己最后一点力气狠狠地继续掐住穆烟芦的脖子,只可惜已经力不从心了。
“你……你这个……”话未说完,她的双手已无力地松开,身子也随之萎然倒地,可是那愤恨的目光却依然死死地瞪着穆烟芦,死死地。
与此同时,埋伏于皇宫四周的祈国士兵潮水一般地涌了出来,与楚天胤带过来的部队展开了最后的厮杀。
莫言眼看着大势已去,连忙跃上墨儿的马背,一边奋力砍杀着围堵他的士兵,一边冲开一条血路,绝尘而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还会卷土重来的。
穆烟芦弯下腰,摸索着抱起地上的楚天胤,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在了他的眼角。
她曾说:“这的确是一个杯子,也的确是一滴泪珠,我把我曾经流过的泪都装在了这个杯子里。今后,我不会流泪,只会微笑,因为,有你陪在我身边,永远。”
今天,此刻,她食言了。
泪一滴又一滴地坠落,晕染成痣。她喃喃自语:“这是三生石上刻下的印记,连转世都抹不掉的痕迹。”
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闪过一幅又一幅过往的画面:山野之间,阳光下走来的少年,犹如神祗。龙床之上,她慢慢地伸出右臂,从枕下摸出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深呼了一口气,对着他的心脏,狠狠地刺了进去。断魂谷下,他的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笔直坠落。孤岛之上,他轻声地哄她:“他们不来也罢,我们就在这岛上终老一生,相看两不厌,可好?”峭壁之顶,他背着她小心翼翼地向崖底慢慢滑落……
倏地,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只剩下漫天飞舞的芦花,漫天飞舞的泪珠……
“烟芦!”当楚天彻意识到情况不妙,拉开她怀中的楚天胤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她的胸口Сhā着一把匕首,紧握的刀柄上雕刻着复杂的图案,似乎是一对青年男女搂抱在一起。血,正沿着她的手指不停滴落,染红了她洁白的衣衫。
“烟……芦!”他嗫嚅着,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仿佛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他方才抱着她已然冰凉的身体,蹒跚着走至殿外。
洁白的花岗石拼成的广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厮杀已经结束,宫人们正在收拾残局。
低下头,看着她美丽却苍白的脸庞,他问:“烟芦,没有了你,朕独自坐拥这江山又有何意义?”
烟笼寒水,芦花飞雪,萦绕在他们身侧,经久不止。
尾声
当穆烟芦走至这极其粗糙、甚至透着点丑陋的陶杯面前时,双脚仿佛被钉住了似的,再也挪不开半步,心,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破了,狠狠地抽搐,痛,犹如肆虐的洪水,瞬间渗透了四肢百骸。
突然,她感到身后有人在盯着她看,那目光如芒在背,仿佛隆冬水凝的冰锥,透着刺骨的寒意,又仿佛盛夏似火的骄阳,烧灼着滚烫的烈焰。
她蓦然转身,眼前站着一个俊美无铸的男子,斜飞入鬓的双眉桀骜不驯,黑宝石般的眼睛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英挺的鼻梁似乎刀削斧凿而成,紧抿的唇瓣精致凉薄,好一个冷峻的美男子。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眼角,那里竟然有一颗浅褐色的痣,仿佛一颗泪珠,泫然欲滴。
男子显然被她盯得不耐烦了,倏地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问:“女人,我们是否认识?”
她连忙掰开他的手指,拼命点头。
“少爷,烟芦姑娘被车撞了,老爷让您赶紧回去!”一个貌似管家的老者匆匆走了过来。
男子闻言,转身便走。
穆烟芦一见,拔足狂追,“喂,等等我,我才是真正的烟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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