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心知此事有变,她放眼望去,只有那土丘下还有个小小的洞,仿佛是什么动物的巢|茓,看上去并不醒目,只能容纳一个身量瘦小的孩童。她便用大氅把六丫裹好,藏在洞中,又拿了最后一块烤熟的马肉塞给她,吩咐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可听明白了吗?”六丫点了点头,目光中都是恐惧之色。绮罗心下略定,她走到长者身边,伸手拔出了匕首,牢牢护卫在胸前。长者心中本已发凉,忽然目光触到绮罗手上的匕首,竟然顿时色变,道:“孩子,你把那匕首拿给我看看。”绮罗虽不解其意,但见他竟然这样紧张,便依言走了过去,将匕首递给了他。
他接过匕首,错金的龙纹映入眼目,他指尖微微颤抖,一瞬时一股血腥之气涌上喉头。他好不容易方才压下了这股血气,双目直视着绮罗:“这匕首是哪里来的?”
绮罗心中疑惑,便如实道:“是我娘的。”
那长者闻言,眉间全然是激动之情,连声问道:“你娘姓什么?她现在在哪里?”
“我娘已经过世六七年了,”绮罗忽然有了几分警惕,“你问这个干什么?”
长者又追问道:“你娘姓什么?是姓司马还是呼延?”
绮罗心神俱惊,他竟然认识娘。她虽然没有说话,可她的神情已经出卖了她。
长者心里忽然一软,望着绮罗柔声道:“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我叫绮罗,今年十四岁了。”绮罗直觉眼前的长者必是至亲之人,便也不隐瞒他,“我是腊月里生的。”
“十四年前……那就是麟佳二年了……”这长者正是刘曜,这一瞬他心神激荡,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有骨血在人间!”
那人何等的英明睿智,却去世的那样早,留下的孩子也已死在数年前的杀戮中,这么多年午夜梦回,最憾之事莫过于此。想不到这世间竟还有一个那人的孩子,今日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他大喜之下紧紧拉住绮罗的手,忽然滚下泪来:“孩子,快叫一声五叔。”
绮罗心下惶恐,哪里敢应。可刘曜目光炯炯地望着她,满怀期待之情。绮罗不忍让他伤怀,小声唤道:“五叔。”
他刹那间只觉心中再无憾事,纵然目中含泪,仍纵声大笑道,连声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
刘曜本就是性情豪迈、率意洒脱之人,这些年身居帝王之尊,养移体、居移气,早年里那些纵情纵性早就消磨了十之八九。可此时乍遇故人之女,一瞬间那种豪气重回胸怀,他朗声笑了一会儿,低头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小女孩,只觉得她眉眼五官,无处不像极了那位故人,更是心中喜极,笑道:“你与我的阿霖一般年纪,若将来你能见到她,定要如亲姊妹一般!”
这一刻骨肉天性,绮罗便觉得这人定是与自己双亲至亲至近之人,当下便点头含泪道:“是。”
寥寥飞絮青冥,风雪中只听一声冲天悲鸣,接着便是利箭脱弦之声混杂着呐喊声、马蹄声,绮罗与刘曜都愣住,他们都听到那一声嘶吼悲鸣,两人同时回头望去,远远只见一纵都是银胄铁骑搭着长弓,中间半跪之人正是慕容茂,他此时如同一只刺猬一般浑身上下Сhā满了利箭,鲜血四处溅开,在惨淡的雪光中印出殷红一片。
而银胄铁骑最前一人此时已偏过头来,正冷冷地望向他们。不待他开口,银骑铁甲便已围了过来,行动迅猛有序。
绮罗身子一缩,看了一眼慕容茂,那样生龙活虎之人,竟然瞬间便如同血人一般。而刘曜神色不变,只足下一缓,竟然携了绮罗的手,缓步走到了铁骑之前,声音倒是平和得紧,只问绮罗道:“孩子,你怕吗?”
绮罗微微一怔,只觉得适才的箭矢之声还在耳中嗡嗡作响。可从他手中传来的温热让她瞬时温暖,她嘴角微颤,可神色却镇定了下来,朗声道:“绮罗不怕。”
马上之人本一直冷眼而看,此时见面前一老一少皆是面不改色,心下不免也有几分敬意,便在马上一拱手,却漫不经心道:“小侄季龙,见过中山王。”
刘曜旧时在刘聪帐下,便封作中山王。此时他故意不称刘曜为陛下,却用旧时的称谓来礼见,自有成王败寇的意味。可刘曜神色闲适,如在家中与子侄闲话一般:“你便是石勒的那个侄儿石虎?果然是人中之龙,佼佼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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